【杂文】赈灾断想

zhenzhen

一

这次地震让人猝不及防，就在一瞬间，天塌地陷、灾难降临、无数人流血死去。幸存者心里也留下了永远的哀伤。
我写过一点东西，里面有这样的句子：

对她而言 渺小如蚂蚁
一念之间 可以轻易毁灭
她就是蚂蚁的厄运
对造物主而言 渺小如我们
也可以轻易毁灭
一样猝不及防 闭目待死
遇上她 就是命运
那些偶然 就是命运
我们也不过是被更高力量拨弄的蚂蚁


这篇东西写的时候，当然不会想到汶川大地震的发生。但之后的天灾，真正让人感到自然的可怕与无情。天地养育万物，又轻易将其毁灭，这是千万年来不断重复的活剧。在社会中求生存，遭到打击还能找出凶手与动机，试图求存，但造物主造的孽，却是无法追究原因、更无力与之抗争的。因为对方力量过于强大，无法预测、无力抗拒，只能闭目等死。
于是觉得微茫的悲哀。看电视流点眼泪、为灾区捐点款，那是物伤其类而已。真正大难来袭，还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么？谁能幸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报道不断报生命的奇迹，那的确是奇迹，但都是有限的奇迹。这些人多半是被门板挡住了石块，而自己又躲在门板之后，留了生存的空间，从而有机会获救了。若是门板被石块压垮、或是被碎石击中要害，是无法幸免的。这些规律是无法逃避的。

[ 本帖最后由 zhenzhen 于 2009-4-22 14:06 编辑 ]

zhenzhen

电视已经很仁慈了，没有播出血淋淋遇难者的遗体。但那些抢救灾民、舍生忘死的官兵，那些坚强求生存的生命，那些稚嫩的被埋在废墟下的小手，那些失去亲人悲痛欲绝的灾民……这些场景、他们的苦难被摄像机放大、直接传递到千家万户，赤裸直白地拷问着每个人的同情心与良心。

人类被击中了，人类的肉体被击中了，人类的心也被击中了。那些巨大的哀伤，奇异地把人类的距离拉近了。我们第一次觉得那些山沟沟里，衣着土气，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农民，原来与我们是有关联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当面临着巨大无法抗拒的死亡的阴影的时候，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
畏惧、颤抖、哭泣、奔逃、哀号，这些，我们都是一样的。
互助、救助、仁慈、同情、关爱，原来我们都是需要的。
如果说灾难有什么益处的话，那就是惊醒了我们，原来我们是一体的。这样的同情心，感同身受，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我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画面，大陆港台企业家和个人，纷纷解囊，乞丐捐款，儿童也捐款，人人都献血，唯恐自己不能尽一份心力，人人都试图参与到这个爱心的大接力中去，都害怕自己被摒弃在外，此时此刻，我们真正感到我们是一体的。我们就像一个大集体运动的运动员，都要为比赛尽心力。人人都试图证明自己是有爱心、同情心、仁慈、热血的中国人，似乎平常的冷漠与自私的社会人，一瞬间都消失了。

[ 本帖最后由 zhenzhen 于 2008-5-19 01:34 编辑 ]

zhenzhen

但我知道这暂时的，很快人们就会忘掉这一切，因为这太狂热，所以必不能持久，这不是常态。在为灾区捐款一千元，与善待身边人一周之间，后者远远难于前者，因为后者是常态，而且需要坚持。过一个礼拜，再一个礼拜，人们收视的热点就要转变了，各种娱乐节目就要粉墨登场，人们又要有正常的娱乐，忘掉这些悲惨的场面，去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所以，我一向都知道，哀伤都只能自己去承担，你不能指望人们一直为你哀伤，这是真理。

但用这些捐赠的钱，加上那些不能持续的善意，和政府的支持，灾民应该可以支持一阵子了，可以埋葬亲人，医治亲人，重建家园，可以重新找工作，可以重新过上新生活。所以爱心，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只是人们太健忘了。而健忘的原因，只是要生存下去，这不是罪。

zhenzhen

死亡就是死亡，死亡就是永远不存在了。从精神到肉体的消亡，干净而彻底。至于灵魂的去处，那就看个人的宗教信仰了。而大多数中国人尤其悲哀的是，连灵魂的去处，也不太确定，甚至于迷失了，连个给生者慰籍的可能都没有。

zhenzhen

我深感抱歉，但我微茫的悲哀，迫使我写下这些扫兴的话，希望不会影响众人赈灾的情绪。

对于命运，我同意海明威的观点，所以有以下句子：

当力量相差太过悬殊
而打击避无可避
人类 唯一可以做的
就是在被摧毁时
表现出杰出的勇气

——他们可以杀死你
——但不能打败你

zhenzhen

乌托邦当然不是一天建成的……至少不是今天。

zhenzhen

思想当然是有一脉相承的延续性的……

西湖小妖

读完楼主的贴子，不是不快，而是觉得太冷。
zhenzhen 的文字是事实，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
有些事实，甚至比 zhenzhen说的还要冰冷，但不可否认的是，温暖的人心比起以往，还是越来越多。
佳明的妈妈说的真实在：你不要回来，你回来喝的一口水、吃的一口饭，就有可能救活一个人！
难道汶川的大难，对于我们来说不算是真正的大难么？
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时间长了会忘记。但是， zhenzhen,你会忘记吗？
谁也不可能记远活在灾难的痛苦里，那对于从灾难里走出来的人太残忍了，他们本身有可能要用一生的时间走出灾难的阴影，其他有爱心的人只能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用“永久”来加深他们对灾难尖利的记忆！
生活步入了正轨，我们也可能依然欢笑，但我们绝不会忘记！
我们生活的时代，虽然还有诸多的不如意，但已不是“鲁迅“的时代了。更何况，“鲁迅”在那样渗淡的时代里，仍然坚信人性的暖色，那怕在那个时代里，人性的暖色是那样的微弱。

我微笑
因为我懂得噩梦与希望同在
罪恶如同美好一样
永远不会从世间消亡
但我不能
因为罪恶而拒绝美好
也不会因为
阳光灿烂而忽视黑暗

[ 本帖最后由 西湖小妖 于 2008-5-19 09:34 编辑 ]

寒香盈袖

如果能象一个历史学家回顾历史那样冷静，这场地震也就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场考验和磨难——在人类的历史上，这样的灾难还少了么？应该说，人类文明越发达，人的生命和幸福越珍贵，这样的灾难所带来的痛苦越巨大。
我想5月12日那一天必定会记入中国历史，让世世代代中国人都加以缅怀。
但从另一方面，能尽快地从苦难中挣扎出来，重新开始快乐生活，应正是我们最美好的愿望。要求人们从此永远生活在哀伤中，未免太不人道太冷酷了。为人们将要恢复正常轻松愉悦而抱怨，真有点无聊。这也不是善待人的心态。
一个善于善待他人的人是不会觉得善待他人有什么为难的，因为他不会觉得他每天所做有什么特别。只有不易善待别人的人才会刻意地去做出善待别人的举动，这表演似的的举动要日复一日，才会觉得劳累难以维继。

zhenzhen

冷酷么？现实就是这样。我冷酷么？若是冷酷，断不会写以上文字。置身事外、漠然、不关心、不牵连、不思考，才是真的冷酷。驳我的人若不明白，也就不要明白了。唯觉在众人热血中泼了冷水，我有不忍，但还是愿意说真话。

zhenzhen

我了解你的好意，不过我宁愿听一些尖锐的意见，若说中，我改过，若不中，我一笑置之就是了。

zhenzhen

从这些喧嚣、悲伤、热情、感动、眼泪中……依然有暗淡而苍凉的底色，是什么也掩盖不了的。

但同时，从这些暗淡的底色中，也能绽放出单纯洁白的花朵，这也是什么也掩盖不了的。

思虑太多，并不会给我负担。因为靠视觉看世界，而不是靠听觉。我由此觉得自己是有福的。

誓言无声

客观就是一面镜子，虽然能精确地反应这世上的一切，但是真实有时不易让人接受。
我从这次地震深切地感受到大部分人都是很善良真诚的，只不过都市的喧嚣斑驳了很多曾经的感动。

zhenzhen

1920年海原地震 1920年12月16日20时5分53秒，中国宁夏海原县（北纬36.5度，东经105.7度）发生震级为8.5级的强烈地震。这次地震，震中烈度12度，震源深度17公里，死亡24万人，毁城四座，数十座县城遭受破坏。它是中国历史上一次波及范围最广的地震，宁夏、青海、甘肃、陕西、山西、内蒙古、河南、河北、北京、天津、山东、四川、湖北、安徽、江苏、上海、福建等17地有感，有感面积达251万平方公里。海原地震还造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地震滑坡。地震发生时山崩土走，有住室随山移出二三里。灾区有的一间窑洞压死100多人；有的村庄300多口人在山崩时同葬一穴。死者陈尸百里，伤者遍地哀嚎，野狗群出吃人，灾民情景惨不忍睹。

1927年古浪地震 1927年5月23日6时32分47秒，中国甘肃古浪（北纬37.6度，东经102.6度）发生震级为8级的强烈地震。这次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2公里，死亡4万余人。地震发生时，土地开裂，冒出发绿的黑水，硫磺毒气横溢，熏死饥民无数。古浪县城夷为平地。甘肃某天主教堂，一修女怀抱四名孤儿埋于屋瓦中，蒲登波罗克大主教称之“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1932年昌马地震 1932年12月25日10时4分27秒，中国甘肃昌马堡（北纬39.7度，东经97.0度）发生震级为7.6级的大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10度，死亡7万人。地震发生时，有黄风白光在黄土墙头“扑来扑去”；山岩乱蹦冒出灰尘，中国著名古迹嘉峪关城楼被震坍一角；疏勒河南岸雪峰崩塌；千佛洞落石滚滚……余震频频，持续竟达半年。这次“稀有大震”，令各国科学家众说纷纭；昌马，这个地图上都找不见的地名，成为地震学者关注的中心。

1933年叠溪地震 1933年8月25日15时50分30秒，中国四川茂县叠溪镇（北纬32.0度，东经103.7度）发生震级为7.5级的大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10度，叠溪镇被摧毁。震前该地异象迭出：犬哭羊嘶，蛇出鼠惊，乌鸦惨啼，母鸡司晨。地震发生时，地吐黄雾，城郭无存，有一个牧童竟然飞越了两重山岭。巨大山崩使岷江断流，壅坝成湖。1933年10月9日19时，地震湖崩溃，洪水倾湖溃出，霹雳震山，尘雾障天，造成下游严重水灾，仅灌县境内捞获的尸体就有4000多具。叠溪地震和地震引发的水灾，共使2万多人死亡。

1950年察隅地震 1950年8月15日22时9分34秒，中国西藏察隅县（北纬28.5度，东经96.0度）发生震级为8.5级的强烈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12度，死亡近4000人。强震使世界各国的地震记录仪纷纷出格，美国的科学家认为地震发生在日本，而日本的科学家认为地震发生在美国。喜马拉雅山几十万平方公里大地瞬间面目全非：雅鲁藏布江在山崩中被截成四段；整座村庄被抛到江对岸。几百名喇嘛和尼姑深埋寺院的瓦砾之下。一位在印度境内的英国茶叶种植园主说地震“听起来就像高速火车通过隧道”。成千上万惊恐的印度人喊着“老天爷发话啦，老天爷发话啦”逃奔旷野。

1966年邢台地震 邢台地震由两个大地震组成：1966年3月8日5时29分14秒，河北省邢台专区隆尧县（北纬37度21分，东经114度55分）发生震级为6.8级的大地震，震中烈度9度强；1966年3月22日16时19分46秒，河北省邢台专区宁晋县（北纬37度32分，东经115度03分）发生震级为7.2级的大地震，震中烈度10度。两次地震共死亡8064人，伤38000人，经济损失10亿元。这是一次久旱之后的大震。地震发生后，漫天飘雪。中国总理周恩来三赴震区，百姓的苦难使他落泪，他指示中国一定要有自己的地震预报系统。中国的地震预报事业在邢台地震的血泊中矗立起划时代的里程碑。

1970年通海地震：1970年1月5日1时0分34秒，中国云南省通海县（北纬24.0度，东经102.7度）发生震级为7.7级的大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为10度强，震源深度为10公里，死亡15621人，伤残32431人。为中国1949年以来继1954年长江大水后第二个死亡万人以上的重灾。震前，豕突犬吠，雀啼鱼惊，墙缝喷水，骡马伤人。当时全国地震工作会议正紧锣密鼓筹备，强震猝然而至。地震发生时，极震区内，村寨房屋尽毁，地面或裂或陷。中国总理周恩来于除夕之夜召见青年地震预报工作者，号召“地震预报问题你们要好好攻关”。

1975年海城地震：1975年2月4日19时36分6秒，中国辽宁省海城县（北纬40度39分，东经122度48分）发生震级为7.3级的大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9度强，死亡1328人，重伤4292人。经济损失8.1亿元。由于此次地震被成功预测预报预防，使更为巨大和惨重的损失得以避免，它因此被称为20世纪地球科学史和世界科技史上的奇迹。

1976年唐山地震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54点2秒，中国河北省唐山市（震中纬度39.4度，东经118.0度）发生震级为7.8级的大地震。此次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1公里，死亡24.2万人，重伤16万人，一座重工业城市毁于一旦，直接经济损失100亿元以上，为20世纪世界上人员伤亡最大的地震。这次地震的预报过程极为复杂。海城地震发生后，京、津、唐地区是否还有大震的问题在地震界引起争论，一批地震工作者对这一地区的监视一直持续到唐山地震发生之前。中央政府最终没有得到来自国家地震局方面提供的短期临震预报意见，以致唐山市最终没有预防。然而，河北省青龙县在全县范围内采取了预防措施，取得了为世界瞩目的防震减灾效果。唐山地震是数十万蒙难者的巨大悲剧，也是地震工作者终生的创痛。

1988年澜沧、耿马地震 1988年11月6日21时3分、21时16分，中国云南省澜沧（北纬22.9度，东经100.1度）、耿马（北纬23度23分，东经99度36分）发生震级为7.6级（澜沧）、7.2级（耿马）的两次大地震。相距120公里的两次地震，时间仅相隔13分钟，两座县城被夷为平地，伤4105人，死亡743人，经济损失25.11亿元。

http://news.hexun.com/2008-05-19/106079424.html

zhenzhen

人类说到底是群居的动物。从猿人开始，人类已经有了族群，过起了集体生活。因为彼时人类力量渺小，而自然环境恶劣，物质匮乏，周围虎豹四伏，分散的孤立个体是很容易被消灭的。于是他们自发守望相助、共御外敌，集体狩猎、收割、繁衍并扩大种族的力量。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人类能力增强到可以与自然抗衡，并出现社会等级。人类逐渐分化，社会分工日趋完善，每个人不必依靠别人的直接帮助，而是靠货币来购买所需物品。于是，人与人不再发生直接的关系，彼此开始疏离。这样的情况越演越烈，最后个人成了水中的一个个小孤岛。

社会，你不能离开它。但是，若是踏入，便每一分都受束缚。这里还有一个箭猪的比喻：箭猪们不能靠得太近，当冬天的时候，它们觉得冷，就会聚拢。但个个身上有刺，靠得太近就会伤害对方；若远，则无法彼此取暖。所以它们小心调整彼此的距离，直到获得一个尽可能靠近、但不会伤害对方的距离。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比喻，还不觉得什么，但随着经历世事，这群箭猪的样子总是浮现在我眼前。

时光流逝，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我们是一个个孤岛，看得见但彼此不接触——直到有一天，巨大的灾难从天而降，无数人死去了：亲人、朋友、邻居，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刹那间，我们所有社会中现有的东西都被摧毁了，我们在一秒钟内，一无所有。连自己的生命，也朝不保夕。
我们忽然回到了最初的时代——大自然是恶敌，且无法战胜；生活已经被毁坏，无法恢复；物质匮乏，靠个人力量无法生存；只能团结起来、彼此救助，才有机会一起活下去，或者说，可以增加存活的几率。
于是在难以想象的巨大外力挤压下，山峰被削去、河谷被填平、房屋被掀翻、土地满目疮痍；翻天覆地、地暗天昏……所有的孤岛忽然连成一片。箭猪们也都受了伤，刺都折断了，它们终于可以靠得近一些，甚至彼此依偎了。

zhenzhen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箭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箭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谁要是不保持这一距离，在英国人们就会冲他喊到：“Keep your distance！”因为这一距离的缘故，虽然相互取暖的需要并非完美地得到满足，但大家起码不会受到硬刺的烦扰。谁要是自身拥有足够的热量，那他就更宁愿对社交敬而远之，既不给别人麻烦，自己也不会遭受来自别人的烦扰。（叔本华著，韦启昌译：《叔本华美学随笔》）

zhenzhen

请不要加重我们的哀伤
这几天，我总是泪流满面，不仅为了那些苦难的灾民和辛劳的援救者，还为那些不合适宜、不仁无礼的人。

总有那些泯灭良心，趁着国难发财的人，灾难中人的期待和急需成了他们牟利的良机。
你可以袖手旁观，但请不要趁着灾民们饥饿贫困把一只鸡蛋喊出惊人的价格。此时此刻，他们已一无所有了啊，你怎么忍心再做搜刮，哪怕只多一分一厘，都不过是在贱卖你的良心。

总有那些自诩慷慨的人，忙于对别人的付出说三道四。
你可以绕过捐款箱，不拿出一分钱，你也可以倾囊相助，捐了个天文数目，但请不要带着傲慢报出自己的付出，因为你不是在向乞丐施舍；也请不要轻蔑地数落别人的捐赠，都是中国人啊，亲人的爱怎么能以金钱来衡量。而那不合时宜的天平一拿出来，恐怕只会称出一个失重的人格。

总有那些打着道义的幌子，无视生死之危，却忙着呐喊生事的人。看到倒塌的校舍，他们会立刻联想到贪官污吏，然后为拒绝捐款找到了义正词严的理由。看到那传说中亿万身家的富豪捐了百十万，就忙不迭地咒骂为富不仁。
你可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但请不要在这个时候大发牢骚，要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万众一心抢救生命和重建家园，如果大难当头时，人人都所谓“禀负正义”只顾怀疑、指责和漫骂，一场比天灾更可怕的人祸就不远了，它不仅会毁灭我们的家园，更会毁灭我们今后的幸福安宁。

总有那些自以为深刻明理的人，在亿万人都含着热泪投入抢险救灾时，他那世故的脸上，却发出阴暗的冷笑。你可以保持自以为与众不同的冷漠刻薄的“清醒”，但请不要在苦难的人们和死神奋力搏斗时，大谈什么‘死亡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是无法逃避的’；请不要在整个民族都沉浸在悲怆和痛苦中时，厥言什么‘这只是暂时的，没人会为此一直哀伤。’你以为千万人心急如焚只是短暂的狂热，你以为只有你保持着超人的冷静，你以为只有你高举着真理的红旗？可是，没有人会在你陷于生死危难时，在一旁叹息“死亡是不可抗拒的”，没有人会在你祭奠故去的友人时，预言“你能哀伤多久，没几天不就照样吃喝玩乐”，没有人会为这样的“真理”鼓掌欢喜，因为连黄口小儿都懂得，这只能暴露教养的缺失，一个而立不惑之人怎么竟这样“童言无忌”！ 如果那么多热血眼泪还不能软化你的铁石心肠，起码，请尊重别人的哀伤！

zhenzhen

共勉！

zhenzhen

这次抗震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在天塌地陷、人力微茫的背景下，闪动的一个个光辉的身影。

步行31个小时强行军进入断绝交通的地震中心的军队；在无氧状态下高空跳伞进行救助的士兵；舍命要挖出儿童的普通军人；花费十几个小时把受伤百姓抬下山的部队；死了15个家人还坚守岗位的民政干部；因内疚而嚎啕大哭的市长；因过度疲劳而晕倒醒来继续工作的公务员……

这些人是国家、政府的一部分，是来帮助我们的人。曾经，我们骂过军队是镇压机器，也骂过贪官、腐败分子，对政府和制度表示不满……但在这样的时候，来救我们的人也是他们。

当我看到各部队的军医、各地的专家医生们、心理专家们奔赴灾区，我们当然也没有忘记现在医患矛盾，也记得医生们拿红包的手，但是现在挺身而出的，也是他们。

那些倒在废墟里的孩子和教师们，在外面刨着他们尸体的人，也是逃生的孩子和教师。我们当然也知道现在教师不仅授业解惑，也要考虑自己的经济价值，有些还会体罚学生……但我们看到伸出双臂保护孩子而牺牲的教师，我们也看到组织孩子撤离而倒下的教师，我们看到自己孩子死去的却顾不上理会的女教师……

我们看到的第一手图像和报道，是各个电视台的记者们在第一线拍下来给我们的。他们也面临着食品短缺、泥石流、腐尸疫病等危险的威胁，而且还要承受我们所看不到的、最为悲惨和血腥的死亡场面，他们也会在摄像机面前崩溃、失声痛哭……

让我动容的是，那些平常冷冰冰念着稿子的播音员，在报道灾区的情况时一次次失态、哽咽，甚而失声……让我们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复读机。他们终于流露出温暖人性的一面。

那些企业家，中国的企业家们，他们建立的中国型的企业，既有中国特色（工资低），又有资本主义特色（压力大、冷酷无情），但他们也捐款了……个别捐少了并说风凉话的，挨骂了、道歉了。

那些明星们，也落泪了，他们到处去义演，你可以怀疑他们有作秀的成分，你可以怀疑他们的思想觉悟，因为有些人品行并不高尚，但实实在在的是，他们去做了，他们去捐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次国家领导人的表现。他们第一时间飞赴灾区，四处慰问灾民、并发表一些事先拟定好的讲话。我一向不喜欢听这样的讲话，太干瘪苍白，一点也不生动活泼，甚至不能表达正常的思想和感情，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就算这些是整一次危机公关、是一次在全世界面前的表演，我还是要衷心感谢他们。这些军队、直升机、药品、赈灾物资、救灾款项、医生们……都是他们下令派过去的。数以万计的百姓被抢救、被医治、从废墟里被刨了出来，活的也得到了妥善的转移与安置，为了这些，我说不出一句批评的话。

生命是可贵的，挽救生命的任何一点努力都是值得尊重的。在死亡阴影笼罩之下的人性，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那些日常生活中的阴暗、冷漠、自私、残忍……在死亡面前，被驱散了。虽然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却那么美丽、光华四射，任今后再深重的黑暗，也不会掩盖。

[ 本帖最后由 zhenzhen 于 2008-5-24 17:08 编辑 ]

zhenzhen

当我第一时间听到地震，正是下午上班时间，因为太忙无暇关心，所以根本不知道是这样严重的灾难。到了晚上开始看电视，才反应过来。一边看一边流泪，这大概是这两周来很多人的经历吧，我也不例外。夜晚，在屏幕闪烁的光线里，透过那些纷乱的痛哭、哀号、奔逃，我逐渐感受到灾难背后隐藏的那种可怕的力量——它削平山头、堵塞河流、推倒房屋、摧毁农田；它把鲜活的生命掩埋，变成粉末、肉泥；它让千万人痛苦、呻吟、流血；它使无数家庭生离死别、阴阳相隔；它在生者心里留下巨大的伤口，让生者去承担永久的记忆与哀伤……只需几分钟，它全都做到了，它轻易地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毫无怜悯——这个残忍、冷酷、血腥的凶手啊！

而，最荒谬的是，造成这些悲剧的黑手、犯了这些可怕罪行的凶犯，是根本无法捕获、更是人力无力抗衡的——这不过是地壳的运动，这不过亿万年以来的造山运动中的一次。在没有人类生存之前，地壳就是这么活动的，我们的高山、湖泊、深谷、平原，就是这么来的。以前，造物主不过杀死动物，现在是杀死人类。无论动物、植物还是人类，他都一视同仁；无论杀死那个种族，他都无动于衷。造物主自顾自行使着自己无上的权利、无比的力量，根本罔顾生物的哀号与痛苦。

所以我觉得荒诞、无力。原来灾难来时全无征兆，所以也就无从逃避；双方力量相差过于悬殊，也就根本无法对抗；对手根本无所要求，所以屈服也毫无意义……我们还能做什么？

幸好，我还是看到了答案。
这一次媒体发挥了巨大的力量，每一个悲恸的场面、每一次舍生忘死的营救、每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都以最快的速度呈现在世界面前。每一个远隔天涯的人，都可以通过电视画面身临现场、感同身受他人的痛苦。这场灾难通过媒体，进入了千家万户，激发了每个中国人隐藏的同情心，于是，所有中国人都开始行动，于是，那些温暖了所有人心的场面出现了：
我们看到有些志愿者自发募捐，开着车、带着药品、帐篷，奔赴灾区；唐山普通的农民们，那些地震的幸存者，自发组织救灾队伍，没日没夜奋战在废墟上；中学生和大学生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懂得照顾别人了，他们在医院照顾病人，在救助站分发食品；出租车司机放弃了自己的营生，将自己连人带车捐给了赈灾机构；登山队员来到最陡峭的山上，将被困的灾民带下山；饭馆老板敞开了餐厅大门，每天免费招待各路灾民；药店的老板免费分发药品；普通的女子收留了数十个失散父母的灾区儿童，充当了他们的临时妈妈……这样的事例，太多太多，多得让人惊讶。
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普通人，他们和我们没有不同。他们在造物主的眼中，也不过是蚁民，微如草芥，可以轻易毁灭。但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志愿者、老百姓，汇集成一股可以改变命运的强大的力量，他们身上所迸发出的无私的高尚情操、强烈的同情心和人道主义精神，在痛苦与死亡织就的黑暗中，照亮了无数人的心灵，鼓舞人们有勇气与灾难顽强抗争下去。

原来，只要每个人能够做一小点，只要每个人都做，就可以形成巨大的力量。就像蚂蚁一样，虽然每个蚂蚁的力量都微不足道，但只要抱成团，就可以做成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举起无数倍其体重的重量。
原来，灾难来时虽然无法抵挡，也无从抗拒， 但是生命本身就具有强烈求生能力，一定不会束手待毙，而是会顽强抗争。即使注定失败，也绝不投降；就是面临死亡，也绝不能轻易放弃。就是这样的精神，使我们在无数次打击中一次次站起，存活至今。
原来，只有通过帮助别人，去承担别人的痛苦，才是解决自己痛苦的一个好办法（我曾经写过痛苦的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放宽眼界与胸怀，一个是去承担别人的痛苦）。只要不那么考虑自己，孤独、精神上焦虑和探求未知领域的无力感也就减轻甚至消失了。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个人主义是无法生存的。你无法只关注自己的心灵，而漠视别人的心灵。
所以，去帮助他们，去为他们尽力，为他们，也是为自己。奔赴灾区只能少数人，捐款、献血或者做义工这些比较容易操作的行动，都是纾缓内心焦虑与痛苦的方法。要知道，一滴水流入海洋，就获得了整个海洋。你个人的小小的痛苦，汇入数以十万计的大众的巨大痛苦中，根本微不足道。

zhenzhen

我写下以上这些文字，是源于深深的悲哀。我深感人力在自然巨大力量下的渺小，得到的结论是：象这样的灾难，如果再来一次、无数次，人力一样无法避免！无论人类如何抵抗、坚持、互助，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毁灭性打击后，劫后余生的人们，拭去眼泪、埋葬了亲人、相互扶持、共度艰难。然后，继续生男育女，壮大种族，人丁再一次慢慢繁衍。于是过去的灾难，在记忆中，也慢慢淡化了。然后！（无可避免）又再一次重复这些历程！

这就是地球的历程。在地球数十亿的存在中，已经有无数生物种族被巨力毁灭，又有不断新生物和种族替代、繁衍、延续生命、继续生存。人类不过是有语言和文字传承的种族，不象恐龙，灭了也灭了，无声无息，只留下岩石里的化石供后人参考、证明自己这个种族曾经存过。人类，即使被无数次痛苦打击，也总能在文字中记载下当初的悲惨与无助，让作为后人的我们心悸。

就像黑客帝国里说的，锡安，已经毁灭了七次了。这真是一个预言。

以上分析简单冷酷，完全没有感情色彩，作为受无神论教育长大的我，只能这样去分析关于灾难的问题。
把人类降低为高一等的生物，而其余为低一级的生物，这样至少可以消除人类的自大，但同时也消除了大部分同情心。如果杀一只鸡并吃它的肉并不是残忍的，那么别的更高级的种族（如果有的话），杀死人类并食其肉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不过是上帝设定了谁是谁的食物而已（比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些都不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而在遵循上帝设置的程式。当初猿人也是猛兽的食物，只有等人类进化成为高等动物、掌握了足够的科技时，才真正从食物链中挣脱出来，开始吃除自己种族外的一切生物。从别的生物角度看，人类正是某一类超级猛兽）。

这就是完全消除了人类感性因素的合理推论。但这个结论让我殊不愉快。无神论的好处，现在我还没什么体会，倒是把很多事情看得没意思了。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制造的？到底有没有天意？命运？上帝？有没有神？天使？地狱？天堂？按照我们中国无神论教育，以上答案皆为否定。但是当科学也无法解决以上问题时，我们还能依靠什么力量解释命运、面对死亡呢？只能用沉默吗？当爱人逝去时，我们又拿什么抚慰生者呢？当生命走向终点，我们的存在、难道只能归于虚无吗？

zhenzhen

悲哀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哭天抢地当然是一种，躲在黑暗里默默难过是一种，化悲愤为力量又是另一种。当然，悲哀的前提是你必须得有一定力量才行。如果你自己被毁灭了，或者你自己的生存的依托被毁灭了，是否还有力量，那就很难说了。

往往，大难来临之际，因为猝不及防，可能很多人起初表现出来的是麻木，甚至是无动于衷。巨大的伤害来临之际，身体会本能保护我们自己，昏厥就是其中的一种保护机制。所以，我想，麻木也是精神的一种昏厥，是对身体一种保护。然后，等到身体准备好以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该承受的，还是要去承受。

我想，读这篇文章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遇到过巨大的灾难（当然希望我们永远没有机会遇到），所以，事情没有临头，不能说，你就一定会怎样。这不是科学实验，我们毕竟无法验证。

还有，千万不要说“感同身受”，或者你可以说，但你不要真的相信。你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别人在真正灾难下的痛苦。如果你要感受同样的痛苦，你必须要有过类似的经历、失去过同等重要的爱人，然后，才有可能真正懂得。

很多时候，看到别人的经历而流泪，是简单的同情心。这是最浅薄的部分。看言情剧而流泪的人，想必在看赈灾的时候也流泪了吧。掏出钱，捐款给壹基金，不要给红十字会，就这样把事情完结了吧。你已经证明你是个善良、关心他人、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你能做的只是这些。


电视播了一个民政干部，他儿子在地震中死了，家里总共死了十几口人，他还在第一线忙，组织抢救、清点伤亡、发放赈灾物资。他对着来采访的记者说，我儿子还是很可爱的……（他比划了一下高低）他长得比我还高了。这几天忙，没时间想。有时候心里真的很难过。但我家这样的事情在镇上还有很多，怎么办呢？日子还要过下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流泪。他眼睛里有抑制的沉痛、故作的超脱，和真正的坚强。他虽然没有流泪，但采访他的记者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但我和他都很清楚地知道，没人能够真正了解他的痛苦。

那些与儿子相处的日子，从出生到成长，走的每一步，欢笑与拌嘴，和谐与冲突，点滴在心头。即使不是快乐的记忆，也无比珍贵，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一切都失去了，所有美好支离破碎、往事一去不复返，最爱的人，永远离开、永不返回，这些悲怆与锥心之痛，不是当事人，谁能知道？谁能体会？

即使是面前这个记者，泪眼婆娑，证明了她是一个有同情心的记者，但她自有完满的生活，她不会沉浸在别人的痛苦里。何况，就算她和他一样痛苦，就像村子里其他不幸人一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别人的痛苦，对他减轻他的痛苦，没有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