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袁向东的提醒,我想起妹妹小欣的婚期也快到了。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多久没和家人联系过了?我的至爱至亲们,就这样默默地原谅我宽恕我。回到家,看见妹妹的肚子日趋凸显,结婚迫在眉睫。我问我爸小欣什么时候结婚,我爸说下个月五号。我吓了一跳,这不,都到月末了。我说这么紧急怎么都没人通知我。我爸怒气填胸横眉所竖眼地说:“谁敢通知你啊,大忙人。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妹妹的事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事了?就知道和你的那些猪朋狗友混在一起,我看你最后混出个什么出息来!”我自知理亏,没有和他争辩什么。妹子出来替我说话了:“哥哪里有时间啊,哥,你不用管这些事了,你忙你的工作吧,到时候别忘了带朋友参加我的婚礼就行了。”妹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盈光闪闪,可爱至极。
妹妹太善良了。善良到宁愿嫁给一个穷光蛋。如果有个女人对我这个好,我一辈子做牛做马,鞠躬尽瘁,不在话下。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和袁向东一起做了一个单子,平均每个人拿了三万多的回扣,乐得我们下了班去火锅城吃海鲜,结果他吃得上吐下泄,第二天上班还晃晃悠悠。他说我和他一起吃的我怎么没事,我说我没像你吃完了海鲜吃水果,他推了我一把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海鲜和水果不能一起吃,你看看都吐出来了,真浪费。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宋欣叫我去她的公寓两次,第一次我推了,第二次不好意思再拒绝。我和她上床就好象例行公事,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我不想浪费体力的同时还浪费感情。宋欣说你用心点我都没什么感觉。我说你想有感觉去买个电棍回来。她猛然间推我一把,我差点翻倒在地。然后在我身上狂抓一气,我感觉皮肤撕裂一样的疼。我突然意识到,和她说话得有所顾及,不能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打算买个首饰送给小妹,她脖子细长,带项链肯定好看,现在却光秃秃的毫无装饰,总觉得是个浪费。女人应该趁年轻的时候多打扮自己,不然人老珠黄之时,只能望着镜子为已逝的青春叹息。
我是不懂首饰,也不会鉴赏,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打算找个女同胞陪我挑选。我在我所认识的女性当中搜罗对象, 初静?已经快成为别人的妻子,我怎么也不能坦然地面对她。韩炜?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宋欣?和她在一起有心理压力。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人,严珍清。虽然和她只有几面之缘,但依她的个性来看,她会愿意帮忙的。于是我打电话约了她,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到了茂业百货的一楼,看着琳琅满目白花花的钻石感觉头晕眼花。一颗蓝宝石在一群钻石中间众星拱月般熠熠生辉,戴在严珍清的脖子上她立刻变得光彩照人。售货员小姐说:“这个款式很适合你女朋友戴哦,看她戴上多漂亮。”严珍清面露微笑,粉嫩的脸烧得像火烧云。
我决定买下这个,一看标价,一万六,着实捏了一把冷汗。一咬牙,狠下心买了下来。售货员包装的时候,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岂不知我心里难受得直想自杀。
买完东西,一看表已经快到中午了,我们就近找了个餐厅吃饭。饭间我了解到严珍清在一个小学当老师,我又顺水推舟地问,韩炜是做什么的。她说韩炜没有工作。我又问,那她靠什么度日,靠什么买高档衣服,靠什么买车?她默默地看了我几秒,然后边摇头边说:“看来啊,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啊。她现在给一个富翁当情妇,那个富翁有很多钱,韩炜也很爱她,你几辈子都赶不上那个男人,韩炜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她说完,我几乎瘫早椅子上。
原来她真的没有骗我,她真的给人当情妇!一直都是我一相情愿地自欺欺人。是啊,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她亲口承认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难道还要怪她欺骗我?我太天真了,总是生活在自己营造的美好想象中。而生活总是太现实,金钱、利益,总把我烂漫的幻想打击得支离破碎。我终于想通,不会在挣扎什么了,人生苦短,贪图享乐,攀附权贵,人之常情,无可非议,我又凭什么用双重标准衡量自己和别人?
黑夜是寂寞的爪牙,撕破伪装的外衣,将心痛血淋淋地暴露无余。
毕竟人心是肉长得,月明风情之夜,我无法无动于衷。我还是想韩炜。她是在我失意、寂寞的时候来到我身边的,所以每当我寂寞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月光粼粼,黑夜戚戚。爱情已经血肉模糊,还有什么信仰值得我们顶礼膜拜?
小妹结婚的前一天,我在家具城买了一个金英马进口皮床和泰美斯雕花酒柜冲喜,一共花了七千多。等我运到我爸妈那的时候才傻了眼,小妹卧室里的床可以换新的,酒柜没有了容身之所,家里的老古董家具早就该换了,可我爸说什么也不同意,说用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硬生生的让我退货,没办法我只好让货运公司又运回去了。退货时营业员脸上风云突变,气温骤降,语气冷得像冰虾,还惊动了值班经理。最后我不得不屈服让步,赔偿了他们三百块的“损失费”方才退货。
哎,这都是没有钱的原因哪。如果有很多钱,就可以买个大房子,屋子里什么家具摆不下?还用得着忍气吞声看人脸色去退货?
和我爸一起收拾房子的时候,我爸说:“你看看小欣都结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太落后,有合适的就找个吧,都老大不小了。条件不用太好,太漂亮的也不要,太漂亮的养不住,差不多能过日子就行。”
“我这不是还年轻吗?不着急,我将来事业有成肯定给你娶回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妻子,把你们二老伺候得服服帖帖的。”我开始和他贫上了。
“等你事业也成我还用不用抱孙子了?你说说,我能等到那一天吗?”爸的语气听起来严肃,实际上饱含慈爱。
“老子英雄儿好汉啊,爸,我不就像你了吗?我总觉得吧,我是大器晚成,你看我叫什么,盖海天, 多大气磅礴啊,囊括天地,世界尽在掌握。这名字起的,爸妈你们真有先见之明,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知道到世界早晚有一天是我的。”我把韩炜曾经说我的话套用进来。
“哈哈哈……”我爸爽朗地笑了,“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一时脑热给你起这个名字。我要是知道你这个熊样,管你叫盖……破棉被。”
这句话都得我们全家都笑起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室春光。
我爸当了十几年的副书记,临退休前才提正。众所周知,副干就是给正干提鞋的,加上我爸循规蹈矩,做事上纲上线,所以一直没捞到什么油水。我妈在一个濒临倒闭的翻砂厂当办公室主任,也就每个月那拿几个固定工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过过纨绔子弟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就是不愁吃穿而已。这种情况导致了我对金钱的格外向往。
我突然心一动,试探地对我爸说 :“爸,我找个款姐吧。”
他眉毛一翘目光犀利如箭:“什么款姐!别给我胡来!” 于是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婚礼如期举行,我在海润酒楼定了八桌的酒席,把亲朋好友都请到了。前前后后我一手操办,看着父母脸上满意的笑容,我心里宽慰了很多,总算是为家里做点事了。大家一个个笑靥如花,眉飞色舞,好象自己嫁夫或娶妻一样兴高采烈。袁向东喝得昏天暗地,小妹给他点烟的时候抓住她的手久久不放,打火机刚打着火他就给吹灭了,一副流氓的架势,要不是小妹熟悉他的为人,以为他是来搅局的呢。我则远离人群,坐在角落里边抽烟边观望,雾气滚滚而至,我咳了几下,抽了这么多年的烟竟然被烟呛到。
小妹把那群闹事的男人稳住了以后朝我走来,我把烟熄灭了。她说:“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闷坐着呢,我给你倒酒喝吧。”语气很乖。
“哥不喝,喝了也喝不醉,不能像那群傻瓜一样穷乐,这酒给我喝就是浪费。”
“哥,你有什么心事对不对?”
我抿着嘴苦笑了一下。沉没片刻我说:“如果我和一个很有钱的女人好上了,我还花了她的钱,我算不算出卖自己?”
小妹若有所思地眨着眼说:“恩……如果你爱她呢,就不算出卖自己,如果你不爱她,为了她的钱才和她在一起,就是出卖肉体出卖灵魂了。”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心虚得像有人在我背后戳脊梁骨。
她古灵精怪地问:“怎么了哥?难道你被富家女看中了?”
“没那事,是我自己想入非非了。走,和我那个要饭妹夫拼酒去。”我拉着小妹的手向人群中走去。
长期的职场生涯磨练出一身酒量,素有“千杯不醉”的称号。一醉解千愁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只知道真正醉得头脑糊涂思维停滞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喝醉酒的症状是口齿不清,身体失衡,然后自我逃避地不去想烦心事,以为这样就忘记烦恼了。实际上借酒消愁只是个无法兑现的传说。
曲终人散之时,杯盘狼藉。醉酒现场惨不忍睹,一个个像丢盔弃甲的战士。
我扶拦向楼下看去,一对对一群群也正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锦绣繁华。突然眼前一亮,我看见了韩炜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吃饭。他的背影魁梧奇伟,粗筋大骨。我正凝神,韩炜突然抬头一瞥,不偏不倚地和我目光相撞。她怯懦地缩回眼睛,紧张难安起来。过了一会我见她去了洗手间,我也走下楼跟了进去。
我见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做出很委屈的样子。看见我进来缓缓起身。我们相互对视,谁也不说话,说不清目光里含着的是恨,是怨,还是爱。
有人从里面出来,我侧过身子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韩炜试图窜出去,被我一把拦了回来,她顺势扑到我的怀里,沉没很久才说:“我想你了。”那声音像哭诉般令人心酸。
我想你了。只一句话就融化我心里的坚冰,打破我所有的防线。
“反正你已经背叛那个男人了,为什么又突然离开我?”我的声音很苍凉。
“我不能接受你也背叛我,这样对我不公平。”她幽怨地说。
“你回来好不好?”我用近乎恳求的口吻说。“回来吧。”声音越来越微弱,好象说给我自己听。
她突然用力挣脱我,头也不回地跑了。我抵着雪白而冰凉的瓷砖,四周空无一人,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回来吧
回来吧
别让我们的爱情
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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