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IC：《湖南少年歌》注略

歪嘴和尚

TOPIC：《湖南少年歌》注略

湘鄉楊度     作

寒僧曰橋者   注

2010-03-16注竟。

2011-10-18校定於句容旅次。

2012-12-22再訂。

寒僧曰橋者曰：

○此湘人自強雪“恥”之篇也！予以《湖南少年歌》並《少年中國說》注釋以行，是寄厚望於今日少年中國之中國少年也。○中國少年者，葆有少年朝氣之中國人之謂也。○注畧凡例：字、句之注文皆置於每句之句末。首以◢，結以◣，以示醒目。

我本湖南人，◢我本湖南之人也，故我之所歌詠鋪陳者，必湖湘之人事，所歌亦當名之以湖南，示非別地之歌也。梁任公《飲冰室詩話》曰：“湘潭楊皙子度，王壬秋先生大弟子也。昔盧斯福演說，謂欲見純粹之亞美利加人，請視格蘭德；吾謂欲見純粹之湖南人，請視楊皙子。”◣

唱作湖南歌。◢ “唱”字不誤。唱者，歌且謠，歌末句曰“旗下卒”，與之呼應。◣

湖南少年好身手，

時危卻奈湖南何？◢揆以全章，意曰：當此危局艱難之時日，湖南少年當何以發奮圖強？我湖南一省，又何以應天下時危之大局？捨湖南而言中國，是空言之也。至此，方解前文“我本湖南人”之疑團。後文曰，“先救湖南後中國。”同此。◣

湖南自古稱山國，

連山積翠何重疊。

五嶺橫雲一片青，

衡山積雪終年白。◢衡為南嶽，亦稱壽嶽。九嶷之山，舜帝葬此。◣

沅湘兩水清且淺，◢淺讀如濺，水激之貌也。◣

林花夾岸灘聲激。

洞庭浩渺通長江，

春來水漲連天碧。

天生水戰昆明沼，◢此乃天地生成教習水戰之好所在。昔漢武用兵，教水戰於昆明池。《宋史●李綱傳第一一八》，載李綱疏雲，“荊湖，國之上流，其地數千里，諸葛亮謂之用武之國。”◣

惜無軍艦相衝擊。◢當是時也，有水師乃可謂有國防，乃可以言戰守。浩渺之洞庭可通長江，而無以為用，莫可以為恃。故曰“惜”。《洪楊異聞●胡林翼之遠慮》載：益陽胡文忠公之拔安慶也，策馬登山，瞻眄形勢。既複馳至江濱，忽見二洋船鼓輪西上，迅如奔馬，疾如飄風。文忠變色不語，勒馬回營，中途嘔血，幾至墜馬。不數月遂薨於軍。蓋粵賊之必滅，文忠已有成算。及見洋人之勢方熾，則膏肓之症，著手為難，雖欲不憂而不可得矣。◣

北渚傷心二女啼，

湖邊斑竹淚痕滋。◢毛詩曰：“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

不悲當日蒼梧死，

為哭將來民主稀。◢舜帝禪天下於大禹王，自避於蒼梧之野，是以天下為公器。及禹之不傳賢而傳子，乃至前清民初之政壇紛紛，晚近諸侯之殺伐不止，去舜帝之聖德亦已遠矣。故曰二妃子之哭，非獨為舜帝之崩殂，亦以民主至此而絕也。◣

空將一片君山石，◢湘君湘夫人之祠，在嶽陽之君山。即此一片石之謂也。◣

留作千年紀念碑。

後有靈均遭放逐，◢靈均，屈大夫字。大夫死湘之汨羅。予作《狐死必首丘論》曰：“湘者，相入於水也。”◣

曾向江潭葬魚腹。

世界相爭國已危，

國民長醉人空哭。

宋玉招魂空已矣，

賈生作吊還相瀆。◢《太史公書●屈賈列傳第二十四》雲：“自屈原沉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

亡國遊魂何處歸，

故都捐去將誰屬？◢《哀郢》也。◣

愛國心長身已死，

汩羅流水長嗚咽。

當時猿鳥學哀吟，

至今夜半啼空穀。

此後悠悠秋複春，

湖南歷史遂無人。

中間濂溪倡哲學，◢濂溪夫子，周氏，字茂叔，道州人。博學行力，著《太極圖》，《通書》，“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源，大有功於學者也”。黃魯直稱其“人品甚高，胸懷灑落，如光風霽月。廉於取名而銳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煢嫠，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

印度文明相接觸。

心性徒開道學門，◢蒙元之入長沙，嶽麓書院數百書生死其義以明不降，是為注腳。◣

空談未救金元辱。

惟有船山一片心，

哀號匍匐向空林。◢王船山事。《清史稿●儒林傳一》載：船山，衡人。明亡，歸衡之石船山，築土室曰觀生居，晨夕杜門。吳逆反，招之，遂逃入深山。未幾，卒。題墓碣曰“明遺臣王某之墓”。◣

林中痛哭悲遺族，

林外殺人聞血腥。

留茲萬古傷心事，

說與湖南子弟聽。  

於今世界翻前案，

湘軍將相遭訶訕。

謂彼當年起義師，

不助同胞助胡滿。◢1902年4月，革命黨和留日學生在東京舉行“支那亡國二百四十二周年紀念會”，章太炎氏起草宣言稱：“願吾滇人，毋忘李定國；願吾閩人，毋忘鄭成功；願吾越人，毋忘張煌言；願吾桂人，毋忘瞿式耜；願吾楚人，毋忘何騰蛟；願吾遼人，毋忘李成梁。”是胡漢之見影響我民族深矣。◣

奪地攻城十餘載，

竟看結局何奇幻。

長毛死盡辮發留，◢大明隆武皇帝雲：“留發是義民，剃髮是難民。”中山先生曰：“洪氏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權，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此曾國藩諸人所以得奏滿清中興之績也。”◣

滿洲翎頂遍湘州。

捧茲百萬同胞血，

獻與今時印度酋。

英獅俄鷲方爭躍，

滿漢問題又挑撥。◢何人挑滿漢之爭？日人也。日人支持革命黨者何為？以革命黨起事之初，以排滿為能事也。革命既成，五族共和，天下一家。日人冀據滿洲以自肥，訕讕滿人複歸於滿洲。日人用心之險惡，《田中奏摺》明言之矣，是文明既開，日人世世為我中國患。凡黃帝子孫，不可不察也。◣

外憂內患無已時，

禍根推是湘人作。◢洪楊亂起金田，收全州而下道州，攻永明，取江華，入郴州、茶陵，戰長沙而不克，轉益陽收民船得出洞庭，至岳州分水旱而下長江，而江漢、而贛北、而皖南、金陵一路，江南魚爛，天下遂不可收拾。此皆湘人不能保有三湘之過也。民人以文正公不知大義、不辨正統，雖於滿清為藎臣，然實名教之大罪人也。◣

我聞此事心慘焦，

赧顏無語謝同胞。

還將一段同鄉話，

說與湘人一解嘲。◢是國人以湘軍之起，是我湘人深負國人也，然鑒往知來，雖曾坐諸人存心莫可知，其時之曲直亦難理定，然其間一二可師法之處，吾輩起而繼行之，一洗湘人之恥，是吾寄厚望於湖南少年也。◣

洪楊當日聚群少，

天父天兄假西號。◢洪楊既亂，所倡之教曰拜上帝會。所拜者天父天兄。是假西人名號。◣

湖南排外性最強，

曾侯以此相呼召。◢曾侯之立湘軍，原曰以湘人拒粵人也。是湘軍不為湘人罪，之一解也。◣

盡募民間俠少年，

誓翦妖民屏西教。◢曾侯又曰，立此湘營，為孔孟而戰也。《討粵匪檄》：“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冊，一旦掃地蕩盡”，“乃開闢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泉”，“凡讀書識字者，又烏可袖手安坐”！《盾鼻隨聞錄》：“以孔子為不通秀才，得罪天父。”《金陵省難紀略》：“孔某向本在天堂，忽逃下凡間，變妖惑人。所以天父大怒，今已捉上高天，罰他種菜了。”《天父聖旨》，“準他（孔子）在天享福，永不準他下凡。”江南文物，罄洗一空，“焚書坑儒之後，未有如是之大劫也”，語見《粵寇紀事詩》。以是言之，保種保教，何罪之有？是湘軍不為湘人罪，之二解也。◣

蚌鷸相持漁民利，

湘粵紛爭滿人笑。◢太平首事之洪秀全氏、馮雲山氏皆粵人。◣

粵誤耶酥湘誤孔，

此中曲直誰能校？

一自西船向東駛，

民教相仇從此起。◢鄉人既以在教為不可理喻，在教者複挾洋教以自重，仇仇相仍，貽洋人開釁之口實。是曰，民教相仇，滿清亂局之一大關係者也。◣

此後紛紜數十春，

割土賠金常坐此。

北地終招八國兵，

金城坐被聯軍毀。◢金城者，固若金湯之城也。◣

拳民思想一朝熄，◢此言國人之排外。◣

又換奴顏事洋鬼。◢排之不能，故複媚事之，是可哀可哭也者。曰“又”，轉進一層，排外既然無用，媚外亦是枉然，然排外、媚外，此皆此無可奈何之事也。◣

國事傷心不可知，

曾洪曲直誰當理。

莫道當年起事時，

竟無一二可為師。

羅山鄉塾教兵法，◢羅忠節公澤南，號羅山，錢基博氏《近代湖南學風》雲：“不憂門庭多故，而憂所學不能拔俗而入聖；不憂無術以資生，而憂無術以濟天下。”先生本程朱之學，卒見用於亂世，曰：“亂極之時站得定，方是真學問。”籌援鄂策雲“掃崇、通以進武昌，由武昌以規九江。”天下遂定。弟子從軍多成名將，最著者李續賓、李續宜、王珍、劉騰鴻、蔣益澧，《清史稿》有傳。羅爾綱《增補本李秀成自述原稿注》：“官兵多用讀書人，賊中無讀書人。”◣

數十門生皆壯兒。

朝來跨馬沖堅陣，

日暮談經下講帷。

今時教育貴武勇，

羅公此意從何知？

江彭遊俠時惟耦，◢湖南募勇出境剿賊，自江忠烈公始，曰楚勇。曾文正公一見之即曰：“吾生平未見如此人，當立名天下，然終以節烈死。”後事竟如所言。曾文正公論彭剛直公曰，“勵志清苦，任事勇敢，有古烈士風”。《清史稿》載：諸將衝鋒，公每乘小船督戰，以紅旗為識，或前或後，將士皆惴惴盡力。間入陸軍察戰狀，往來飄忽無定蹤，所經行軍民莫敢為奸宄。”“生平奏牘皆手裁，每出，為世傳誦。好畫梅，詩書皆超俗，文采風流亦不沫雲。”◣

不解忠君惟救友。◢非真不解忠君大義者也。救友、忠君，一事也。前人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事也。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孝於親者，必能期其戮力王事。秦人歌《無衣》之章，則曰與子同仇，未嘗有其他。關係國事者惟一辭：“王於興師”。◣

意氣常看匣裏刀，

肝腸共矢杯中酒。

江公為護死友骨，

道路三千自奔走。

曾侯昔困南昌城，

敵壘如雲繞前後。

彭公千里往救亡，

乞食孤行無伴偶。

芒鞋踏入十重圍，

大笑群兒複何有！◢《清史稿》：時曾文正公在江西，水軍頻挫，迭召往助。公自長沙急赴之。袁、瑞兩郡並陷賊，水陸道絕，易衣裝為賈客，徒步數百里達南昌。重整內湖水師為十營，船六百艘。◣

桂陽陳公慕囂述，◢囂，隗囂。述，公孫述。割據之人也。事具《後漢書●卷四十三●列傳第三》。◣　　

湘鄉王公兵反側。

大勢難將只手回，

英雄卒令吞聲沒。◢前輩英豪扼腕撫膺深憾，噬臍無及。我湖南繼起之少年，勿蹱之也！◣

更有湘潭王先生，◢湘綺先生尚王霸之學，楊氏為其弟子。◣

少年擊劍學縱橫。

遊說諸侯成割據，

東南帶甲為連橫。◢是當年全東南以全中國。即今日圖湖南以圖中國。其理一也。◣

曾胡欲顧鹹相謝，

先生笑起披衣下。

北入燕京肅順家，

自請輪船探歐亞。

事變謀空返湘渚，

專注《春秋》說民主。◢是句大奇。《春秋》言尊王之大義，先生竟能專注《春秋》，而附會民主以傳，先生之才志不可測。然儒教本理性之學也。今人割裂言之，誣之曰，“儒教，禮法也，戕天性，害民命，莫此為甚。”是不知學也。◣

廖康諸氏更推波，◢張南皮曰，“王、廖、康、梁，道統在茲。”廖君諱平，川之井研人，治經凡六變，為晚清蜀學領軍之人物。康長素先生於粵著《新學偽經考》、《孔子改制考》，托古尊王，此皆一時風氣。昔九江先生盡焚生平所為學，以為皆無所用於今，是其執也。天下有治人，無治法。◣

學界張惶樹旗鼓。

嗚呼吾師志不平，

強收豪傑作才人。◢“強”字甚奇。能強收豪傑，礪以為才士，其人志量豈能測哉，為帝者師明矣。此子路從夫子之謂也。◣

常言湘將皆傖父，◢一作“傖夫”。昧文少禮，粗野之人也。傖讀如參。即前文“禍根推是湘人作”。語見陸放翁《老學庵筆記》：“南朝謂北人曰傖父。”又，《晉書*周處傳二十八》：“吳人謂中州人曰‘傖’”。◣

使我聞之重撫膺。

籲嗟往事那堪說，◢不堪說者，不必說也。易時易地而言之，是緣舟以求故劍也。智者不為也。◣

但言當日田間傑。

父兄子弟爭荷戈，

義氣相扶團體結。

誰肯孤生匹馬還，

誓將共死沙場穴。

一奏軍歌出湖外，◢洞庭湖，亦曰大（太）湖。◣

推鋒直進無人敵。

水師噴起長江波，

陸軍踏過陰山雪。

東西南北十餘省，

何方不睹湘軍幟？◢後文曰“無營無隊無湘人。” 呼應。◣

一自前人血戰歸，

後人不歎《無家別》。◢以前人血戰，乃複有家。報國之忱，有死而已。有國殤者，名不磨滅，是不必有《無家》之歌。◣

城中一下招兵令，

鄉間共道從軍樂。◢前人血戰，全身而歸，是不獨敢戰，尤且能戰也。以敢戰能戰，故能全桑梓、保邦國也。故招兵之令既下，不獨不歌《無家》，乃共稱從軍之樂並也而樂從之也。◣

萬幕連屯數日齊，

一村傳喚千夫諾。

農夫釋耒只操戈，◢後文曰：“隴頭日午停鋤嘆，大澤中宵帶劍行。”◣

獨子辭親去流血。

父死無屍兒更往，

弟魂未返兄逾烈。

但聞嫁女向母啼，

不見當兵與妻訣。

十年斷信無人吊，

一旦還家誰與話？

今日初歸明日行，

今年未計明年活。

軍官歸為灶下養，◢灶下養者，私人之武裝也。此為褒義。匹夫未敢忘憂國。團練本為私人之武裝，為保種保教而戰也。◣

秀才出作談兵客。◢本句與上句互文見意，其大意略雲：湘人出則效命於疆場，歸則儘力於田畝。非謂軍官之歸、秀才之出。◣

只今海內水陸軍，

無營無隊無湘人。◢前文曰“何方不睹湘軍幟？”呼應。◣

獨從中國四民外，

結此軍人社會群。

茫茫回部幾千里，

十人九是湘人子。◢詩雲：湖湘弟子滿天山。◣

左公戰勝祁連山，◢左侯之征回部，輿棺以行，以示有往無回之決心。◣

得此湖南殖民地。

欲返將來祖國魂，

憑茲敢戰英雄氣。◢欲重張我民族旗幟，需藉此敢戰之英雄氣質。◣

人生壯略當一揮，

昆侖策馬瞻東西。

東看浩浩太平海，

西望諸洲光陸離。

欲傾亞陸江河水，

一洗西方碧眼兒。◢《三國志●吳書二●吳主傳第二》引《江表傳》曰：“權生，方頤大口，目有精光，堅異之，以為有貴象。”碧眼者，英雄也。詩曰，傾亞陸江河之水，一洗西方梟雄之眼，莫小視我中國無人也。或曰，“碧眼者，西方之種人也。”亦通。◣

於今世界無公理，

口說愛人心利己。◢西人狡徻。◣

天演開成大競爭，

強權壓倒諸洋水。

公法何如一門炮，◢蔣中正氏曰：戰場上打不下來的東西，談判也是爭不來的。◣

工商儘是圖中匕。◢圖中匕，荊軻刺秦事，圖窮則匕現。通工通商，皆幌子也。◣

外交斷在軍人口，◢被動式。取決於。在，被也。◣

內政修成武裝體。

民族精神何自生，

人身血肉拼將死。

畢相拿翁盡野蠻，

腐儒誤解文明字。◢“腐儒”對“傖父”，橋僧曰：腐儒真腐儒，傖父非傖父！腐儒誤以湘人為莫知華夷大防，又以“強權”、“殺戮”所憑藉之“鐵道輪船”為文明產物，是誤解“文明”也。故曰：“畢相拿翁皆野蠻”。然作者意下，以何者為文明？曰：公理、公法、民族精神也。民族之精神者何？曰主權、曰獨立、曰民生。如是而已。◣

歐洲古國斯巴達，

強者充兵弱者殺。

雅典文柔不足稱，

希臘諸邦誰與敵？

區區小國普魯士，

倏忽成為德意志。

兒童女子盡知兵，

一戰巴黎遂稱帝。◢清薛福成《庸庵全集●觀巴黎油畫記》雲：光緒十六年春，遊巴黎油畫院，觀普法交戰圖。曰，“余聞法人好勝，何以自繪敗狀，令人喪氣若此？”譯者答曰：“所以昭炯戒，激眾憤、圖報復也。”其意自深長矣。◣

內合諸省成聯邦，

外與群雄爭領地。  

中國如今是希臘，

湖南當作斯巴達，

中國將為德意志，

湖南當作普魯士。◢湘人欲救中國，必先自救如斯巴達、普魯士。◣

諸君諸君慎如此，

莫言事急空流涕。

若道中華國果亡，

除非湖南人盡死。◢前人有雲：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湖湘子弟，任氣縱橫，敢當天下之責。蕭瑜《我和毛口口的一段曲折經歷》則雲：要想中國滅亡，除非湖南人死光。意同此。◣

盡擲頭顱不足痛，

絲毫權利人休取。

莫問家邦運短長，

但觀意氣能終始。◢意氣！毛氏詞雲：“同學意氣，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此為後起之群，楊氏有以發之。近代湘人，不知楊叔子者，不得為湘人。◣

埃及波蘭豈足論，

慈悲印度非吾比。

我家數世皆武夫，

只知霸道不知儒。

家人仗劍東西去，

或死或生無一居。

我年十八遊京甸，

上書請與倭奴戰。

歸來師事王先生，◢謙辭也。前曰：“更有湘潭王先生，強收豪傑作才人”。複曰：“歸來師事王先生”。是王先生堪為豪傑國士之師，然作者萬不敢以豪傑自居也。楊氏挽其曰：“曠代聖人才，能以逍遙通世法；平生帝王學，只今顛沛愧師承。”◣

學劍學書相雜半。◢學劍不能，學書又不能，乃學萬人之敵。《史記*項羽本紀》。◣

十載優遊湘水濱，

射堂西畔事躬耕。

隴頭日午停鋤歎，

大澤中宵帶劍行。◢漢高帝事。前文曰：“家人仗劍東西去”，是能“無改於父之道”者也。◣

竊從三五少年說，

今日中國無主人。◢吾中國少年當為少年中國之主人。吾湖湘少年，亦當為湘省之新主人也。◣

每思天下戰爭事，

當風一嘯心縱橫。  

地球道裏憑空縮，

鐵道輪船競相逐。

五洲四入白人囊，

複執長鞭趨亞陸。

探馬惟搖教士鐘，

先鋒只看商人服。◢前文曰：工商盡是圖中匕。◣

郵航電線工兵隊，

工廠礦山輜重續。

執此東方一病夫，

任教數十軍人辱。◢軍人，軍人用武當國之列強之謂也。數十，數十國之謂也。◣

人心已死國魂亡，

士氣先摧軍勢蹙。

救世誰為華盛翁，

每憂同種一書空。

群雄此日爭追鹿，

大地何年起臥龍。◢天下鹿肥，群雄逐鹿。起臥龍者，龍臥豹隱，俟風雷而大動。是國家雖曰多士，未得其時，何人超拔之？◣

天風海潮昏白日，

楚歌猶與笳聲疾。

惟恃同胞赤血鮮，

染將十丈龍旗色。

憑茲百戰英雄氣，◢前文詩雲：“欲返將來祖國魂，憑茲敢戰英雄氣。”此則曰：“憑茲百戰英雄氣。”是欲強盛吾藩、光大吾族，非獨憑一人一時之敢戰、能戰也。唯需身歷百戰、折而不撓，乃可謂英雄之氣，乃可言救湖南、救中國。所謂“山河百戰歸民主”，所謂“創業艱難百戰多”，是也。◣

先救湖南後中國。◢前文曰：“中國如今是希臘，湖南當作斯巴達，中國將為德意志，湖南當作普魯士。”湘省之於中國，若斯巴達之於希臘、普魯士之於德意志。故圖中國之存者，必先取意於湘省。即開篇“湖南人”、“湖南歌”之所謂也。◣

破釜沉舟期一戰，

求生死地成孤擲。◢求生於死地，是猶有生機一線也。否，則萬無生理。◣

諸君盡作國民兵，

小子當為旗下卒。◢先生在扶桑，日日謀君主立憲之政體，與孫先生盟曰，“茍立憲可成，祈先生襄助之。若先生革命事濟，餘必奉令以從。”半生勞碌，以國事紛紜而終無所成就。晚年於上海入７Ｔ黨，握拳對《中國少年歌》盟誓，主盟者周公云云。夫先生，真敢戰之英特！百戰之烈士也！“茍曰新，日日新”，豈先生之謂歟？◣

（完）

冯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