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vincentyue 于 2013-3-19 15:23 编辑
22朵海上花
听闻15路仅有的两辆电车报废，上海又少了一条电车线路，不免感慨。尽管上海电车基业已经差不多被消耗殆尽，不可能复现往日的辉煌。但那个街头流动着天蓝，浅紫，粉红和灰蓝色风景，与苹果绿，梅红，薄荷青，草绿，血红，黄褐交相辉映；电车嗡嗡转过街角；公交依然“心系市民，情载乘客”的年代，也许是很多人共同的美好记忆。
曾经上海有22条电车线路，亚洲第一，世界第三。这22条线路有的行驶在高雅的旧租界，有的埋头在粗犷的工业区；有的奔驰在宽阔的通衢大道，有的穿梭于狭窄的市井巷陌。细细想来，就如同22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慢慢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于是我决定把这22朵海上花给我的印象记录下来，用文字的手法，表示我对逝去者的纪念，对残存者的祝福。
说到上海，也许大家最先想到的是南京路和外滩；说到上海电车，也许大家最先想到的是城市形象片里，在晨光中一个转弯轻快驶过的20路。
那么，就从20路开始说起吧。
一电的大当家20路给我的印象是大气干练的女强人，也是家底殷实的富二代。她的母亲是旧上海赫赫有名的十里洋场女王——英电1路。母亲行将就木时将自己一生积攒下来的基业交给了当时尚显青涩，在身旁默默辅佐自己的小女20路。她继承母亲的遗志，凭借优厚的家底稳扎稳打，终成大业，成为了南京路的标志，上海电车的代言。曾经，20路还有个妹妹叫27路，她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有好几位能干的姐姐为她保驾护航，无奈体弱多病，最终早逝。
论知名度，22朵花里无人出20路其右，但论优雅，20路比不上满头白发的落魄贵族，三电掌门26路。她曾经才貌双全，无比强大。26路自小受到万千爱慕，公主般仪态万方地徜徉在树影婆娑的东方香榭丽舍——淮海路，即使在风情万种的外滩与其他家族的姐妹们争奇斗艳，她也毫不逊色。
但属于26路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她曾经被迫改了一个铜臭熏天的名字——国脉126，她为后生晚辈让出了自己的天地，默默行走于清冷的后街。她垂垂老矣，已经无力东山再起，只能偶尔遥望本应属于她的熙攘繁华，感慨青春短暂，命运无情。看着三电家族的崩塌，24路的出走，她无能为力，只能和仅剩的11路相依为命，向人们昭示灰蓝家族曾有的辉煌。但即使落魄，她依然优雅，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平和从容地看待潮起潮落，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与26路在常熟路上共走一程的15路是一电家娴静低调的淑媛，见惯大场面，处变不惊。她穿着天蓝纯白相间的新衣，流连在梧桐深深的衡山路的身影堪称风华绝代。
15路的姐姐21路比她早一步领略到商业街上那些喧嚣繁华，也更勇敢，毅然北上，到达了电车的沙漠——凉城和丰镇。可惜命运多舛，在刚刚站稳脚跟，开始准备辛勤耕耘，闯出一番新天地时，追随早夭的小妹隧道五线死在了艰险的拓荒路上。而今，15路也追随了其他家人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去了。
一电15和三电24路本来并无太多交集，但相同的出身和相同的命运使两位老妇选择抱团取暖，同是天涯沦落人，15甚至把武宁场的一部分让给了新认识的24，不久后积重难返先她而去，抛下24独自风烛残年。
15和24的家旁，住着13路。一电13路和二电19路是苏州河畔寻常巷陌里开出的一双姐妹花。大方向相似，却经历了不同的风景。19路是弄堂女儿，乖巧老实，也有些平庸市井。13路却颇有些江湖儿女气质，穿梭于灯红酒绿的商业街和三教九流的火车站，与棚户子女和大厂工人打成一片。13左右逢源，与三汽薄荷青家族的大佬63.948和平相处；一路打拼，将与其竞争多年的老对手922纳入自己麾下，可是命运无常，最终反而死于其手。19一心求稳怎奈大江东去，只能在惴惴不安中聊度余生。实在令人唏嘘。
和19路在唐山路作伴的是从底层一步步拼杀上来，最终和富二代20路平起平坐的二电掌门25路。时至今日她依然带着草根的泼辣和豪爽，屡遭变故仍基业稳固，年逾花甲却老当益壮，在南杨浦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实力。
而与25的历尽甘苦顺风顺水相比，紫色家族的其他几个姐妹则甘苦自知。
大姐28出身名门，与南京路霸主1路同属英电。历经百年大风大浪，目睹过十里洋场五光十色的欢愉浮华，体味过国营大厂辉煌不再的萧瑟谢幕，曾差点被儿子208击垮，曾几度因形势败退，命悬一线。数次浮沉后28路终于赶上好时机大胆突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三妹22保守怯弱，在大浪淘沙中越来越多比她光鲜，比她超前的个体出现了，大量居民的离开使她再也看不见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她却依然执着地一次次奔驰在入夜无人的街，回想昔日的黄金年代。她天天看到已经西去的邻居13路的遗迹，感慨物是人非，却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而地铁12号线的来临使她感到了最后的寒意和大势已去的悲怆。也许在无数次的睡梦中，她也曾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四妹6路是15路的远亲，她们是相似的，想到她们，一同浮现的必然是葱茏的绿荫，静谧的街道，与汨汨流入时光深处，和美安逸的寻常生活。她不像浑身散发工业气质的22,25和28，没有追星赶月，激昂高亢，铿锵加速奋斗的豪气，也没有关于鳞次栉比的烟囱，错综复杂的蒸汽管道的联想，但她毕竟是大杨浦的女儿，有着和几位姐姐同样的坚韧，小小年纪便担负起沪东两万户工人新村的出行需求，却淡定不失优雅。她也是最幸福的，丈夫220与她几十年来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这是其他姐妹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老幺8路则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她的偶像是勇敢下乡，在田间公路上飞奔，让大家跌破眼镜，短暂生命绚烂如烟火的9路。她也出生在沪东的陋巷和工厂间，却不像姐姐们向往西城隐隐传来的繁华喧嚣，一个转身出走北上，与9路汇合，向9路致敬。9路死后她离群索居，个性执拗，独自拉扯孩子538长大，自己的生活却越发艰难。但她不后悔，也不抱怨
三电11路是8路的朋友，两人都是标新立异的一族，但如果说8路是叛逆勇敢，那么11路便是精怪有趣。她整天在环形跑道上追赶自己，在所有留下自己足迹的地方留下XX门的名字，在几年前还剪了个利落的短发，尽管这至今仍给她带来困扰，最近则赶时髦，秀起了上海话。尽管这几年，她的玩伴少了很多，但她依然活得自我，活得有滋有味。
而在11路家附近，还有一位老者正在苦苦守望，诠释着什么叫坚持，她就是一电的23路。
那么多年来，她目睹了一位又一位儿时玩伴的离去。无论是受尽恩宠，享尽荣华，最终遭遇横祸的法兰西双生花——三电17路和18路，还是独挑大梁却壮士断腕，晚景凄凉的一电16路，亦或是与当年那个承载了无数70,80后魔都人共同记忆的上海一同谢幕的三电12路。她知道世事无常，知道人情冷暖，却依然顽强地坚守，继承逝者的衣钵奋斗，然而廉颇老矣，她也即将退隐，留给人们无限的怀想。
在我们回忆这些林林总总之时，唯有族长——二电14路一言不发地审视着这一切，她看过太多浮沉，经历过太多迎来送往，也许她能够受到庇佑，活到最后，告诉未来的人们，在这座城市，曾经有22朵姿态各异的海上花，同时盛放。她们或坚韧，或优雅，为这座城市立下过汗马功劳。
(很久没写长文，一时有感而发，感觉写得局促，也有点散，希望大家多多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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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5:01
发表于 2013-3-19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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