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声灯影里的一壶茶

寒香盈袖

那天晚上，约了一干人原本打算租船游湖的，月下湖上，粼粼水波之间，诗酒琴箫，想想都美得不得了。可惜，人多事杂，终于没能如愿，最后只得在平湖一隅、满目嘈杂之中闹了一晚。我再一次叹息，天时地利人和，私心的嘉愿似乎往往不得时宜。眼见中秋已过，心愿未酬，总于心不甘。想到之夫和茶烟，一个像白岩松一本正经刚直不阿，一个像崔永元油腔滑调从无正形，如果他们二人凑到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皆善吃喝玩乐。可惜之夫正在山东公干，茶烟呢，不知他是否有闲情随我湖上一游。

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茶烟阴阳怪气的调笑：昨晚睡不着想起我来了？对这位自称只风流不下流的嬉皮，我早已学会兵来将挡：唉，世态炎凉。出国的出国，出差的出差，身边抓得着的，除了你还真找不着别人了。他故作冷笑：不是什么好事吧，有好事你也不能想起我呀！那小子酸溜溜，我只好以毒攻毒：不找你是为你好，免得闹什么绯闻！他呵呵地笑：闹绯闻的非富即贵，都是明星啊，我也很想有机会发光一回。我说，那你有兴趣陪个半老徐娘对月游湖、过一个过期了的中秋么？那边拿腔拿调道：我不太有兴趣过一个过期了的中秋，但很有兴趣陪美人一游——怎么都行。他哈哈哈地笑，十分风流畅快，绝无半点轻佻。

约了六点半。我嫌天色还早，可茶烟说，就要暮色四合、渔光渐起才有趣，“黑咕隆咚地，真当闹绯闻去啊！”他时不时地损人为乐。论享乐，他总棋高一着，我争不过他便干脆放弃争辩。到了湖边，也不跟船工讲价，指着我跟船老大满口胡言，“这个外国来的不相信中国月亮圆，我今朝特为带她来看看我们西湖的月亮有多少圆。” 船老大等生意正无聊。也乐得和他对嗑：“格你来晚得，今朝格月亮还圆啥西！”。茶烟忙不迭点头：”够得够得！今朝的月亮就比得上外国最圆的月亮嘞！“这句话让船老大颇开心。上了船，直叫往湖心划去，”你划到三潭印月就好歇一歇得，等月亮高了我们就回起。“ 船老大见这桩生意并不费事，摇起浆来格外轻快。

船离岸时，我明明看见西山凹里还浮着一缕晚霞，绯红的一抹，上接紫红的天穹，下抵青黑的山峦，一半天真一半妖艳，像塞尚的灵感之源。等茶烟取出他特地带来的白茶沏好，我把几个白果苏月一堆枣子布好，再抬头看那远天，就只剩下一小片微红的光了。远处城市的繁光刚刚登场，气势还不盛大，远近几点橘黄如萤火般轻移的，是和我们一样出游的晚舟，整座湖山笼罩在黛青色的暮霭里，水天之间难得一派澹宜宁静，只听得船下不急不徐的桨声水声，是别有韵味的天籁。

船行至小瀛洲后面便停了浆，树木遮挡了湖滨渐渐喧闹的灯火，船头挂的那盏汽灯忽然间增了光明，照在茶烟的眼镜上一闪一闪地亮。小船随风荡漾，湖水赖洋洋拍打着船舷，像没精打采的摇篮曲，拍得船上的人立刻松懈慵懒起来。我们面对面靠在各自的椅子里，慢慢喝茶吃饼。我问茶烟，如果这时只他一个人，会想到什么？他很认真地装傻：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游湖，也许今后哪天，我会一个人来“忆往昔峥嵘岁月”。见我拿眼睛瞪他，又赶紧说道：平时我也难得一个人呆着，除非有什么麻烦，实在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那肯定是满脑子麻烦。这话不假——他从来不是一个动辄伤春悲秋、有意无意地演绎清高独孤的人，他从来不相信知音难求，就像从来不相信知己可遇一样。他有他的理论：人若不自知，何求别人知己；人若自知，又何必求人知己。这一理论不无道理。即使真有什么让他伤感的事情，他也不会从外物寻得寄托和疏解。平时嘻嘻哈哈，并非薄情寡义，是真坦荡。正如他自诩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这种不黏不滞，让人佩服。

那么你呢？他不掩好奇。我笑：我经常一个人，除非我不想，比如今天。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只专注于眼前事物。如果此刻只我一人，我会把这湖上夜晚降临的每一秒景象尽力印入脑海，这像是一种游戏，游戏者是你，和眼前的万事万物，而这样的游戏总是令人快乐的，因为当你独自一人，身旁所有总是显得自然和谐。相反，与人为伴时，倒会思绪万千，比如现在。我看着身旁的人，注意他们一举一动，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本能地直觉他们未及表达或有意潜藏的心意，而所有这些又会让我飞速地产生联想和分析、并不断作出判断，有的我喜欢，立刻令我欢欣愉悦，有的我反感，立刻令我厌恶和疲倦。

那么，我能不能知道，现在你是愉悦还是厌倦？他一脸坏笑。我挑剔地看着他，最后表示赞许：你今天相当的韬光养晦，柔和悦目。不像有些时候。太聪明的人，如果再锋芒毕露，会让人受不了。

他自信地靠在椅背上，不以为然地回道：这句话你自己好好珍藏吧。再说了，这个越来越变态的世界上，变态的人越来越多，那种变异的心智，就是用高速电脑去分析，电脑也会死机的。咱就更犯不着花功夫与之深入周旋了。所以，有时候咱不妨关闭某些触觉，就像不通气的鼻子闻不到臭味，岂不幸甚。“人间万事，塞翁之马？”我想起这句日本谚语。他顿了顿，故作抚须状：哟西！

这时，船老大探头插话，指指天上，问几时回去。我们才发现月亮已升至东天，中天上没有多少云，月光没有一点遮掩，光芒四散，倒不像云中的月亮那么锐利耀眼。今天的月亮果然不再如前两天那样圆满，我举头仰望了好一会，不由得叹了一声：到底过了中秋了，月亮已经不那么圆了。茶烟拿起茶杯喝干了，慢悠悠地说：不圆满才是寻常事。这才是地道的“旧时月色”呀！

我也低头找我的茶，却见杯中印着一轮小月，轻轻地沉浮摇荡，到显得比那天上的那一轮更圆满一些。我没有告诉茶烟，悄悄地留着这个小小的发现，权当今夜在这桨声灯影的湖上最后一点心得。

漫卷云舒

茶烟、之夫，光看名字就不一般了，虽无幸一睹风采，却寒香字里行间显露坦荡情怀。
湖光月色中，独自是一种静宁，两人是一种怡然吧。
照片，我怎么只看到一张呢？奇怪的。

漫卷云舒

茶烟、之夫，光看名字就不一般了，虽无幸一睹风采，却寒香字里行间显露他们的坦荡情怀。
湖光月色中，独自是一种静宁，两人是一种怡然吧。
照片，我怎么只看到一张呢？奇怪的。

漫卷云舒

发表回帖后才看到另一张照片的，夜景拍摄的很漂亮。

漫卷云舒

发表回帖后才看到另一张照片的，夜景拍摄的很漂亮。

漫卷云舒

发表回帖后才看到另一张照片的，夜景拍摄的很漂亮。

飞翔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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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里的月亮，的确是个不错的“发现”。还是你风雅，我好久没有关注过月亮了

联兴老刘

从头看到尾，味道蛮好！
咦，云舒看来比我看的味道更好！嘿嘿，重二重三，意思蛮深吧？

淡淡的紫色

好雅兴

名人33

西湖小妖

当你独自一人，身旁所有总是显得自然和谐。
深以为然。

漫卷云舒

奇怪的，怎么会回帖发两遍呢？

寒香盈袖

漫卷云舒 发表于 2011-9-30 18:49
奇怪的，怎么会回帖发两遍呢？

肯定是系统的问题

寒香盈袖

西湖小妖 发表于 2011-9-23 20:41
当你独自一人，身旁所有总是显得自然和谐。
深以为然。

绿蓑衣

好久没有看这样淡雅的文字了，深向往之.

liangyong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