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没有风,很清凉。凉得让我的心发慌。
很多在这样的时候我就想起姐,在印象里,姐的整个感觉就象风象雨,象山城的雾气,朦胧而迷茫。
我问过姐:姐,你要是雨你会怎么样?
姐沉吟许久,眼睛望着窗外的雨水幽幽笑着说:姐要是雨水啊!那就尽情地下,尽情的飘,尽情的飞,尽情地跑,尽情地笑,尽情地唱,尽情地....
那一会我看到姐眼角流下了泪水。
我不解姐话语间的含义,听她说感觉很美,很好听。
那年我12岁。
或许所有的事情停留在11岁那年,我想往下的故事就不必要讲了,我想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姐叫雨情,是伯父的女儿,姐还有个比自己大5岁的哥,叫雨刚。雨刚那年25岁。
雨刚成天跟他们家大黄狗拘在一起,性格内向。雨刚是我伯父伯母一块心病。记得我每年过年时候回乡下,听到伯父说的最多的是雨刚怎么怎么样,雨刚又怎么怎么样,雨刚倒是没说什么,搂着大黄狗闷着头,伯父再说一句重的话,他就捏大黄狗一把,狗惊叫,伯父就不再说什么了。
雨刚给我的感觉是木头,比木头还木头,我去他们家过年几次,他都没有跟我说过话。那双小眼睛一点都不象雨情,单眼皮下那两颗黑眼珠子似不会转动,沉沉的,没有光。我没有去伯父家的时候,父亲跟我说过雨刚的一些事情,具体什么事情我忘记了,总之就是说雨刚人有点问题。当我第一次见到雨刚,我才知道所谓的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
雨刚从小有小儿麻痹症,双腿和身体比例很不协调,细小扭曲。让我不忍看的是他站起来的时候,腿软棉棉的,跟过了火的葱,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残疾人,但对残废一词倒是熟悉;就是一个人不能走路做事情就叫残废,那么雨刚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废人。
读初中一年级的暑假我有一个星期在雨情家过的。
我到雨情家那天就是个雨天,灰蒙蒙的天,漂着迷茫的雨。
我还没踏入他们家门口雨情的声音就从屋子里飘出来了,她一见到我,先捏我的脸,又纠纠我的耳朵,说着总喜欢说那句话:脸大有福,耳大长寿。
我喜欢听雨情说话,她的声音很好听。很多时候,雨情会不自觉的唱起歌,她喜欢琼瑶电视里的歌,唱得比那些歌星都要好听;很多时候我都在她的《在水一方》睡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唱那么好,反而成不了明星呢!
进大门的时候,雨刚搂着大黄狗坐在大门旁边,头没有抬起,小眼睛撑起来鼓了我一眼,让我很不自在,雨情拉着我没理会雨刚,直接把我拉到她的房间。雨情的房间很简陋,对着门的是一扇小窗户,窗户下是一张由两张长凳搁的木板的床,顶上挂着打补丁的旧蚊帐,但绝对是干净的,挂蚊帐的挂钩别有她编的绳子花,花的颜色就象她绑头发的绳缙。是红色。窗上糊着变了颜色的宣纸,纸上写有字,是娟秀的毛笔字。窗的前面是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四方桌子,斑斑驳驳没有什么颜色,缺了腿那处就搁在床边缘,桌子上摆半面镜子,一把小梳子,还有一打书。我环视一下屋子,只见墙角摆放几个高瓷罐,雨情说装的是泡菜。另一边墙角堆一堆红薯。床的后面也是个角落,放一个大衣柜,柜子的旁边是些瓶瓶,听说是农药。基本上屋子装满了。
雨情把我的背包放下笑着转身出去了,我忽然感觉呆在她这里没什么兴致,至少比不上我们家,至少这里没有我的伙伴,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走都桌子前,翻翻她那打书,都是些小说,我先抽出的一本是《红楼梦》,还有张爱玲文集,以及一些外国小说。对于小说的兴趣,我在那时侯绝对是没有的,放下大部头的《红楼梦》我感到十分空虚,了无生趣。那时候,我开始佩服雨情,她怎么过的日子呢?一天都和书过吗?
或许我想错了,她还有个自我娱乐的方式就是写毛笔字。窗户上糊的宣纸上的字,我认为我是在看印刷品,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笑,忽然间我想拆下那些宣纸,可是我的手没动上,雨情就进来制止了我。
雨情瞪着我笑说:“拆下来叫人家晚上看你睡觉是什么样子啊?”
我笑了,原来她是糊纸遮羞的。
我望着纸上的字,我不禁自念了出来:
雨后日红照霓虹,
情到深处自深沉。
芭蕉低头承恩露;
珍珠玉粉空自恨。
雨情拽住我不让我念。雨情说:“别念!多羞人啊!”
我说:“有什么羞的!以后老师叫我背诗,我就直接给他背这首,姐,是李白的诗吗?”
雨情笑了出来,放开拽住我的手,转身走到墙角打开那几个罐,不一会拿一窜香蕉塞给我,笑对我说:“堵住你的嘴巴!别乱说!”
我记得那是我吃得最正中的香蕉,很香,很甜。雨情始终没有告诉我那首诗的作者是不是李白,可后来我知道,那诗是她自己写的。
[ 本帖最后由 关塘村 于 2009-3-16 13:05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