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蛋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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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蛋壳

       家乡永远是那个样子，每次回来之前总期许有些改变，可等李晓下了车，掠过眼角的总还是那些不变的街道和房子，一如盲人家中用来盛放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熟悉得一伸手就能拿过来。
       冬日里阳光的味道总是令人释怀的，一切的不快都被蒸发殆尽，这时让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温暖的睡上一觉。李晓半睡半醒的躺在椅子上，双腿斜斜的搁在一张矮凳上面，眼睛半睁半闭。对门的一排泡桐树一如既往的站在田埂上，光秃秃的没了一片叶子。那是斜对面的宋飞他爸很久以前种的。宋飞他爸在李晓眼里是一个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人，或许是因为读过书的缘故，使得他与村子里的其他劳力很是不同。在李晓的印象中，宋飞他爸是个异常忙碌的人，挖池塘，在房子周围栽满树，自己动手砌厕所和厨房——而工程最为浩大的当属他们家的院墙。那可是宋飞他爸用四块木板做成的模子围土一锤一锤的夯起来的。有时候李晓不得不佩服他爸的心灵手巧，会这么多的活。
       宋飞他爸种的那十几棵泡桐树在空旷的田野中并不孤独，跟它们遥相呼应的是不远处那两片杉树林。自李晓能记事的时候起这两片林子就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就像孤寂的老人，早已被人们忘记了其存在，只是偶尔有人讶异于它们竟然还活着。
       李晓的下面还是有些瘙痒，很多的白白分泌物，腥臭难闻。上午她偷偷的去了趟医院，那个医生给她开些药。李晓怕被姐姐发现，统统的锁进了抽屉。
       “你好享受，吃过中饭就来晒太阳。”李萍笑着拖过一张凳子坐在李晓的旁边，“过完年什么时候出去？”“准备过完元宵再走，一回来人就懒了，动也不想动。你呢？什么时候开学？”李晓悠悠的伸了个懒腰，张大了嘴，呵欠连连。
       “我也要过完元宵。咱们可以好好玩会了——有空一起去姑妈那边转转。文妹，琴芝她们差不多也快回了吧。一年没见，怪想她们的。”
       “要去你去吧，我是不去的，”李晓进屋泡了杯茶端出来，“她们快结婚了吧？”
       “快了吧！？呀！你竟然有白头发了，我帮你拔掉。”
“看，上面白，靠近头发根的地方却这么黄！”
李萍将拔下的白头发放在妹妹的手掌上。
       李晓看着摊在自己上的白头发，心里不禁一惊：怎么自己从来就没发现呢。“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李萍拿下橡皮筋，弄散了头发，任李晓在头上乱找。
       “酒店里上班忙吗？”
       “酒店？唔……就那样吧，忙的时候忙，闲的时候总有的。你呢？大学跟上中学大不一样吧——你比我好，一根白头发也没有。”李晓接过姐姐手中的橡皮筋帮她重新扎了根辫子。
       “大学么，怎么说呢？我们学校很大，比镇上的中学要大的多了，有四五个那么大吧。再就是人多，各个省的都有，不过人多了，什么样的人也就都有，像我们班的那个女的，你不知道她说话有多刻薄，我是不跟她来往的。
还有么就是大学里有很多的社团。社团你大概不知道吧，就是有共同喜好的一些人在一起，比如有人喜欢吹笛子，那他可以到笛子社团，有的人喜欢电脑，那他可以进电脑协会……”
       “那你一定是入了画画社团喽？”
       “那个画社我本来是想去的，可是那天错过了报名时间。再说，入社团也是要十钱的，我已经入了一个戏社，画社就没去了。”
       “你们上课是怎么上的呢？听说大学里上课是好几百人一起上的？”
       “上大课才这样，小课是我们班跟隔壁的另一个班一起上的。你知道么，原来大学里上课是没有固定位子的，谁去的早了，谁就能抢个好座位。教室也跟我们以前中学的时候不同，像台阶一样，后面的要比前面高一点的。”
       李晓听的有些痴了，“还是你命好，读书也比我用功，能考上大学。不像我，初中还没毕业就读不下去了，我是喜欢玩的。爸总说没生个儿子，不然会怎么样，现在你考上大学总给他长了脸面，让他在村子也不比别人差。儿子？儿子有什么用呢？要是沾上王兴那样混帐的，怕他操心都要操半辈子。”
       “还是你好，一年赚了这么多钱，让桔子里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家里也幸亏有你……”
       “不要说我了，再说些你们学校的事给我听听。”李晓一听别人说自己心里惶惶的，岔开李萍的话题说道。
       “嗯，跟你说件好玩的吧。我们学校有个情人岛，一到晚上，那里成双成对的就特别多……”
       “那你有男朋友吗？”
李萍不禁被妹妹吓了一跳，她望着李晓那严厉的眼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怎么了？”
       李晓的神色缓和下来，“姐，你现在不要急着找男朋友。要知道，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那张嘴。那些人嘴上一套一套的，跟抹了蜜一样，其实一个好的也没有。等你毕业了，找到份好工作了，那时再找一个真心待你的。现在谈恋爱总要花不少钱吧——你不知道现在的钱有多难挣……”李晓的眼圈不禁红了。
       李萍连忙拉过李晓的手，紧紧的握住，“小妹你放心好了，我现在还从没想过找男朋友的事。我也知道，你比我小却要一个人出去打工，有时候我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心想要是考不上大学那倒也好，就可以陪你一起出去了。家里幸亏有你，我也幸亏有你才能念书。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李晓见自己没哭，反倒引得李萍“叭嗒叭嗒”的掉眼泪，不由的笑了，“怎么报答呢？我也不要你什么报答，把书念好，以后好好孝敬爸妈也就够了。”
       “等我找到好工作了，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点钱给你存着，等给你老了给你养老。”
       李晓笑的花枝乱颤，“你自己不也要过日子么？以后还要在城市里买房，现在房价那么贵，光是这一样，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现在在学校里读书，还不知道社会上的日月有多难呢！我也不要你报答，只要以后我进城来看你，你还认我这个妹妹就行了，呵呵……”
       “怎么，你不相信我么？我怎么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呢？”李萍又快要哭出来了。
       “相信！当然相信!”李晓深怕再说下去两个都要哭哭啼啼的，赶紧换了个话题“爸出去还没回来么？”
       “……大概在跟别人聊天吧，你知道他这个人的。”
       “唔……”
       两人坐在那边不再说话，谁家的大黑狗在门前嗅来嗅去，听到远处的几声狗叫，欢快的附合着追了上去。
       李萍呆呆的想了一会，看着妹妹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了，眼睛禁不住又红了。
       李晓想起这次回家，她爸见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陡然愣住了。他颤颤的接过李晓手中的钱点了好几遍，脸上的皱纹也少了好几道，“这么多钱，供小萍两年学费还多，全是酒店发的？”“想的美！酒店哪会发这么多，我一个同事很会炒股票，说今年股市好，叫我也投了一点——赚了这么多就没敢再炒，不然还要多。”李晓早在车上就想好了这个借口，去年她说的是她捡到一个美国客人的包，还给那个人后，那人为了感谢她，给了她这笔钱——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不会疑心女儿会骗他们，他们还一直以为自己在酒店上班呢？明年又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李晓有点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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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晓躺在床上，下面又是痒的难受，药已经用过了。也许药效没有那么快吧，李晓想，这几年还好赚到一点钱，总算能给家里帮一点忙，不然爸妈这么大的年纪，负担就要更重了。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李萍的声音：“爸，这么晚才回来，菜早凉了。”“我吃过了。晓晓呢？”“已经上床了。”
       李晓听着脚步声进了房间，打开灯，她爸问道“这么早就睡了？”
       “嗯！”
       “我今天去赵普了，他这段时间都没空——家里的灶要过两个礼拜才能修了。”
       “那灶是该修修，都破成那样了。”
       “唔……，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孙山奇家，他喊我进去坐了一下午，晚上在他家吃的饭。他家的二女儿你也知道吧，叫孙梅的那个。今年进了好几个厂都跑回来了，这小丫头不行，耐不住性子，还挑三拣四。一下半年就在家呆着，一分钱都没赚到。”
       “哦……，那丫头‘草上飞’一样，这几年都没赚到什么钱吧？！”
       “是啊，所以孙山奇的意思呢，”她爸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晓一眼，“看能不能叫你带她一起出去？”
       “我？我们酒店不要人了呀！”
       “嗐……嗐……，酒店不要人也好。”他爸挪了挪地方，清了一下嗓子，“我的意思是……，要不叫她跟你做现在的事，也好……咳……也好有个伴……”
       “现在的事？你知道我现在做什么事？”李晓直直的盯着她爸。
       “咳，咳……是啊……”他爸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低着头，手来回搓着。
       李晓顿时觉得全身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变得变凉的。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明天再说吧，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她爸似乎发现了李晓变了脸色，忙说：“好的，你先睡吧！不急……嗐……唔……”关掉灯，慌慌的带上门出去了。
       早知道了么？倒是被他们骗住了，李晓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卖劲的表演，却不知道他们正暗自发笑——知道了竟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看来到底还是钱好！
       被子似乎比往日薄了很多，裹的这么紧，又把衣服加上去还是觉得冷，李晓筛糠似的直打寒战。四周的墙壁竟然在慢慢的往后退，越来越远，远得让李晓担心这辈子都走不出那扇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仿佛冰天雪地，四处一片苍茫，只有她的那张床。天花板不知怎的不见，夜空就像一块大黑布被拉的紧紧的，倐的，在那块黑布下出现了三张人脸，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晓，带着诡秘的笑。
       那不是她爸妈和李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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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前辈指教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