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行走在消逝中

jiaotongchen

    我所在的那所中学的旁边是一条江，源源不断地翻滚的暗黄的水，看似汹涌却感觉不到涛声，在靠学校的这一侧是一条很长的坝，一直延伸到我住的那个镇。我家住在那个镇的江边，从学校回家有三块钱的车程，至今也是，那时侯我很希望有一次我可以沿着这条坝走回家，可是每次周末放学，我都选择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同伴们一起坐车回去，徒步回家的那个想法成了我的一个秘密。
我原本以为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那时候我喜欢捧一本小说坐在江边的小竹林里，呆呆地望着江的那一边，夕阳透过竹子稀疏地滤过几缕光，那时候我感觉我是隐藏着的，不会看到挑着簸箕的农妇的惊诧，不会看到男女同学无聊的打趣，还有沉重的课本。可是我原来并不喜欢安静，我期盼有人知道我在这个竹林里，希望有人陪着我看夕阳并且逗我开心。
    晖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他拉我进了这竹林说，这里有东写的诗，东是晖很好的朋友。我凑近前去看，一首小诗浅浅地刻在那竹子上：“节复一节节节胜，年复一年无芳尘。风啸雨叱泽不改，岁寒十里搭银棚。” 这首诗我在东的笔记本里看到过。
高中的时候我们是要写周记的，老师们需要了解少年男女的思想动向，东写了一篇叫做《不识蛤蟆恋蛤蟆》的文章表示早恋一如他看见的两只交配的蛤蟆一样无意识和无趣，班主任夸赞文字优美一针见血并且深刻贴切，并且在班会上让接受表扬时的东轻捋长发后腼腆地一笑留在了大家的心中。后来他写给我的情书也照样是文字优美并且深刻感人。他是个很有文才的人，那以后我经常会要他的笔记本看，看他写的随笔，有时候他会用那个本子写上他想跟我说的话，然后把本子传给我。
    他是个会陪我看夕阳的人，却又不是会一边看夕阳一边逗我开心的人。他在我面前永远是一副腼腆的样子，他说：“当我遇见了你，我就能确定我将会用尽所有来照顾你，我们将会是幸福的。”他把他艺术家的直觉和艺术家的表达方式表达出来，是那么的直白，却又抽象。
    之后我拒绝了他，以后他很久没有跟我说话，最后他为了打破隔阂找我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子在颤抖，那天下着雨，我们并肩站在走廊上看雨雾罩着对面的屋顶，他说“下雨了，”声音小的我根本没有听见，接着又说，“下雨过后，就又天晴了。”我依然没有听见，我对他笑笑，表示我什么都谅解，他就说了这句话，表示我们之间开始“雨过天晴”了。
    所以我觉得我并不是喜欢安静的人，我更喜欢晖拿淘气的话逗我开心，甚至惹我生气，有时候我想过假如东可以像晖一样逗我开心，或者惹我生气，那就好了，但我从没想过晖有东这样的安静，和腼腆的笑。其实东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他会在活动课的时候主动上台唱歌，在体育课上跟一帮男生大吼大叫，也会跟其他女生打趣，可是他在我面前就会变得腼腆。
    东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跟我说他知道的，跟我讨论我们不知道的，跟我说他的安静和大坝上的风景。东不知道我经常去大坝的那片小竹林，我没告诉他我好几次看到他跟一帮男生在傍晚的时候在江里游泳。斜晖穿进竹林，我远远看着他和几个男生在江边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奔进江水，从这边游得到对岸，又从对岸游回来。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四个人下水，回来时却不见了东，有些焦急的几乎要从竹林里跳出来，最后看见被江水冲到了下游的他吃力地爬到了岸上，他的同伴将他搀到他们放衣服的地方，他弯下腰呕吐不止。我想跟他说让他以后别再去游了，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这句话直到又一次看到他们去游泳，这一次他第一个游回来，我看到他脸上绽放出是胜利的笑。他就是这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近的像我的哥哥，远的，使我无力跟他说一句关心的话。
    他给我写情书的那段时间前后，晖经常在我面前说东，可以地让我有些察觉。东写好了情书夹在最厚的一本书里放在抽屉的最下面，晚上跟晖睡在一张床上，说话说到很晚，他说：“明天是晴天就把信寄我，下雨就不寄”，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对自己不确定。可是第二天是阴天，晖陪着东在传达室的信箱前犹豫了好久，终于将那封写了“MOUSE”的信封塞进我们班的信箱。那时候我们已经文理分班，我在我们班管信箱钥匙，看到信封我就看到东写给我的信，我忐忑地揭开信封，十分冷静地读完了这封信，读完后才心跳不止。我杂乱的脑袋里却没有丝毫接受的欲念。
    那天是星期六，我们上午上半天的课。东约我中午在大坝见面，我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就花了一个小时写了一封信放在口袋里。他中饭没吃在那里等了等了近三个小时，我走近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勇气看我的脸，转过身捡起脚边的石子掷进江里，直到我走到他身边，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信，一句话也没有能说出口。我陪着他一边走一边看信，我怕他看不懂，我在旁边他可以直接问我。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流便是像数学题一样，“因为”、“所以”还有“推出”，我明白了我真的不喜欢安静，我喜欢有人会逗我开心，甚至惹我生气。
    东一直觉得他打破了我跟他之间的宁静，而且认为我是喜欢安静的，他认为两个安静的人应该是一对安静而且亲密的朋友，他一边痛苦地品尝失恋一边内疚着。晖在我面前继续说了几次东后终于不提了，他开始做一些事来缓和我跟东之间的日渐产生的隔阂。他带着他自己还有他以外的人走到我们中间，用疯狂的玩闹搅拌着我们之间的空气，那天晚上我烦躁的心情在玩闹过以后，压制成了忧伤。那天没有路灯，我坐在晖的自行车后坐上，搂住了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宽厚的背上，黑夜与忧伤一如那迎面的风，被晖的身子挡着了。我静静地抱着晖，希望一路都不会有路灯，希望晖一直悠悠地跟在东的后面，不让他看到，希望车一直这么骑下去，没有终点。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偷眼看前面的东，路上一直没有路灯，连一家亮敞的铺子都没有，东一直悠悠地骑在我们的前面，嘴里好像还哼着歌，我看见他似乎回头了，但他还是悠悠地骑在我们的前面，嘴里好像依然哼着歌。
    当身后驶过的拖拉机开到他身旁的时候我听见东吼了一声，看见他发疯似地在加速跟上了拖拉机，转瞬就看不见了。
    在学校门口再往前的一小段路上，那辆拖拉机停在路旁，孤寂的“突突”的响声在这深沉的孤寂的夜下显得软弱无力。东的自行车前轮变了形，躺在地上，身子被甩上了拖拉机的货兜里，车上装着沙子，东像刚睡醒似的坐起来，搓了搓脸跳下了车，扛起他的自行车一个人走在前面。
    东的身体没有受一点伤，直到他在喝酒的时候跟他的朋友吹撞上了一辆卡车在空中翻了两个空翻落进了车斗的时候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没有受伤，既然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就吹得更神了。我听晖说起他吹的牛乐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可是笑过以后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他漠然从车上跳下来，扛起车子的那个孤单的身影。
    从他说了那句我没听到的“雨过天晴”后我们又继续着像数学题一样友谊。有一次我在安静中跟他说了我想沿着大坝走回家的秘密，他笑着，说好啊，就这个礼拜，我陪你。在周五的晚上我买了一堆路上吃的零食，挑了一个比较大的包把零食装进去，看着鼓鼓的背包想着明天东会接过去，背在自己肩上，想着结束了这个秘密以后自己就不再喜欢安静了，思绪变得有些杂乱，杂乱的脑袋里有了接受东的欲念。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东像解开数学题一样解开了他的笑容，走在大坝上一路逗我开心，又淘气地惹我生气。又梦见他在上课的时候冲进我的教室，拉起我的手说带我去看江边的夕阳……
    第二天我们在大坝上走，他像解数学题一样跟我说他不应该打破我们之间的友谊，说从此他将放下介怀，认真地继续浇灌我们之间的友谊，我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失落地点头微笑。他突然问我：“你知道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吗？”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动物啊？”
    他说：“是猪。”                                       
    我问：“为什么？”
    他笑而不答，我扯着他的衣服还想问一句“为什么”的时候忽然明白过来他的作弄，挥起拳头打他。一路上他有说不尽的笑话和脑筋急转弯，逗我开心，惹我生气，我气得拿拳头打他，他往田埂上跑，我便追过去，我们就在田野上漫无目的地走，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他突然说：“哎呀，不对”，他指着太阳跟我说：“我们又走回学校了。”
    我朝他看的方向看见了学校的教学楼，但我依然快乐地笑着，埋怨他说：“都怨你啦，一个男生这么点方向感都没有！”他挠着头又腼腆地笑，腼腆地可爱地笑。我一把扑进他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我感觉他的身子在颤抖，心脏加速地跳了起来，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你看，这太阳多漂亮，我说过雨后就会天晴的嘛……妞，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会像哥哥一样对你……”
    我抱着他有些颤抖的身体，我的身子也跟着颤抖着，最后一次，安静地。
    他问：“累了吧？”
    我说：“恩，今天走了很多。”
    他说：“对，我送你坐车回去吧，这么久没回去你家人也要担心，我昨天也没睡好，那些笑话我准备了一个晚上……啊……”他说完打了个哈欠。
    “准备了一个晚上？”
    “是啊，我就怕我们到时候没有话题，那不是跟以前一样难堪吗？对彼此的友情我们都有责任去维护……”我点点头打断了他的数学分析，说：“真难为你了。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我接过他手上的背包，坐上了回家的车，车开动的时候，他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我也微笑着朝他挥手，然后看见他解脱似的舒了一大口气，我抬头，似乎也舒了一大口气。
      ……   ……

[ 本帖最后由 jiaotongchen 于 2007-6-21 10:09 编辑 ]

完颜不破

字太小了。放大些。这样容易得奖。

淡淡的紫色

原帖由 完颜不破 于 2007-6-19 17:59 发表
字太小了。放大些。这样容易得奖。

是吗，赶快回去改字号去！

支持楼主先

jiaotongchen

谢谢了，字号已经改了。

漫卷云舒

原帖由 完颜不破 于 2007-6-19 17:59 发表
字太小了。放大些。这样容易得奖。

哈哈,不破搞笑的,等我退役了，你当斑竹的时候,你征文好了，我一定把字放的最大，好得奖.

血茜草

不论是惊心动魄,或是平淡无波,都可以成为一生的幸福
看你要的是怎样的色彩了!
其实,这两种情况在爱情中是相互夹杂着的
总有平淡琐碎的点滴,也总有刻骨铭心的瞬间~

冰清2005

支持~

漫卷云舒

还是冰清有心,支持,正在加紧评论.不是好差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