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盛开在水里的花朵》

提云积

盛开在水里的花朵（外一篇）

文/提云积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
水面波纹不惊，太阳在水里慵懒地照着。
这是一条溪水，有时也会成为河水，岸的两边长满了树木，树木把河岸铺满了绿荫。
现在是春末夏初，气温已经开始升高，岸上的野花早已盛开，小草们绿的肆无忌惮，三三两两的蝴蝶在花草间追逐飞舞着。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又一条鱼游了过来，很快地聚集了几十条。鱼儿们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鱼鳍宛如盛开的花朵，很张扬地舞动着，有一些诗意，也夹杂着一些粗浅的东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些鱼儿们就是为水而生的花朵，水因为这些鱼儿们的存在溢满生机。
这是一群会游动的花朵，淡蓝的水就是一幅质地优良的布景，细腻、柔滑，适宜制作精良的工笔画底板。鱼儿们随意地把花朵点缀上去。一朵花，又一朵花，那些花儿们很淡地开着。

岸上坐着一个老翁，须发都已经白得一塌糊涂，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手擎鱼竿，很像那么回事地做着钓鱼的样子。
水中的鱼儿们停止了游动，疑惑的眼神透出水面。
老翁的鱼竿在水面的上空悬着，一根丝线拴着鱼钩，鱼钩在距水面三尺高的地方轻轻地摆动着。“那个鱼钩是直的哎！”鱼儿们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在水里又开始四处游动起来，并且把这个消息传播给了其它的鱼儿们。于是，水里的鱼儿们都争相来看这个怪异的垂钓老翁，把一方河水堵得水泄不通。
很快地，有一群人围了过来，好像也是看热闹的，但感觉又不是，鱼儿们猜不透那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好奇的鱼儿们把眼睛瞪到凸出来，也看不明白。
老翁跟随那些人走了，从此以后，再没有回来。
那些鱼儿们依旧每天在水里画着很淡的工笔画。

时间如流水。
这是另一条溪水，同样的波纹不惊。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女孩子来到了河边。这个女孩子好像很疲累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可能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她将一个条篮放在了石阶上，取一把白纱在水里荡起来，水面有了涟漪，并且形成了细浪向四周里放射开去，那些游动的鱼儿们受了惊吓，有的潜到了水底，有的隐进了水草。
女孩子只是专注地漂洗着白纱，因为劳累，女孩子的呼吸渐重，双颊有了红晕，俊俏的模样，倒映在水里，然后随着水波轻盈地晃动着，无数个女孩子跟随着水波，铺满了水面。
水中的鱼儿们已经没有踪影。

放置在桌几上的鱼缸，因为孩子们的嬉闹，受到了撞击，跌落到地面上，水流四散开来，冲起了波浪。破碎的玻璃，做颗粒状铺满地面，孩子们轰然四散了，只留了红的、黑的金鱼，在地面上挣扎，嘴巴无力地翕张着。那些好看的尾巴，摆动着，此时如一朵朵枯败的花蕾般，没有了开放的艳丽。
就在刚才，那些金鱼们还在鱼缸里自在地游动着。鱼鳍以及尾巴像盛开的向日葵，抑或是一支大丽菊。金鱼们高傲地抬头挺胸，细腰很紧地收缩着，肚子却凸了出来，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魅力，相反还添加了几分儒雅的姿态。
房间的空气充满了腥气，水流已经干了，那些艳丽的尸体杂陈着，光洁的鳞片撒落一地。金鱼不再挣扎，嘴巴无言地张着，空气里没有水，不能缓解它的饥渴。眼睛依旧圆睁着，但是徒劳的，什么也看不到，在它的视线里，一半是黑暗，一半是空白，金鱼们死不瞑目。

真辣，一盆酸菜鱼摆在了桌子的中央位置，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漂浮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鲤鱼已经四分五裂了。这个碗里有一个鱼头，那个碗里有一段鱼身，还有一个碗里是黄澄澄的鱼籽。
虽然是深冬的天气，人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气息，以及浓浓的油香。在酒精与辣椒的作用下，人人的脸色潮红，不时滚落下油乎乎的汗滴。
窗外的雪花已经开始飘落下来，很细碎的，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没有风，飘落到窗户玻璃上的雪花，马上化为细小的水珠，像是单纯的眼睛，晶莹着，看着屋里的景象。不断地有雪花飘过来，尔后，凝为更大的水滴，沿着玻璃光滑的面颊，不规则的向下滑落，沿途有更多的小水滴加入进来，增快了水滴滑落的速度，一路留下细长弯曲的痕迹，似哭泣的泪痕。
桌子上的酸菜鱼还在冒着热气，并飘卷着细小的水波，菜叶与鲤鱼的肉末，随着水波的滚动不断翻卷着、纠缠着，像是一朵怒放的花蕾。盆子的下面，固体酒精还在继续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时隐时现，像一个会使魔法幽灵的手，夸张地舞动着。
鲤鱼在盆里继续翻滚着。

每一条鱼都是盛开在水里的花朵，不同的是，这些花朵点缀了人类的自私心理，以及贪婪、占有的欲望。他们成就了不同人的不同私欲。有的是一段功名，有的是作了饱腹的填充物，有的是满足了一些人的虚荣心。
这些盛开在水中的花们，只有在水里，它们才是真正盛开的花。

                      钓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
水面波纹不惊，太阳在水里慵懒地照着。
已经是秋天了，气温已经没有了夏季的酷热，凉意渐爽，水里的鱼们也欢快地游来游去。
一条鱼，又一条鱼。
鱼们钻出藏身的水草，齐聚在水草构建的空白地带，相互追逐着，享受着秋天带来的暖阳。
一个诱饵投了过来。鱼儿们受了惊吓，慌张地钻进水草。
太阳还是慵懒地照着，岸边垂钓的人，戴上了草帽，很悠闲地点上一支烟，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那些鱼们。
对于那些鱼们，他是了解的。它们不会放弃悬垂在眼前的美味。这是鱼们的劣根性，贪婪，奸猾，并且不长记性。纵使有死亡相威胁，也会伸上一嘴，凭着一时的侥幸心理，也许会有一些冲动。但这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鱼们。那些大一点的鱼，或者说是见过世面的鱼们，轻易不妄动。它们知道，悬垂的不是诱饵那么简单，后面有一根丝线与死亡相连。它们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它们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一条小鱼在自己的面前做垂死挣扎被拉出水面，或者是那个诱饵，渐渐地发涨、发白，直至失去诱惑的美味，对它们不再有任何的诱惑力。它们也有足够的耐心。只是可怜了那些小鱼们。
太阳还是慵懒地照着，垂钓的人脱去了长衫，只穿了一个背心，又点上了一支烟，并且抖了抖鱼竿，鱼线带着鱼漂在水面上下动了动，惹起了一些涟漪向四围里散开来，慢慢地匿迹。
小鱼们沉不住气了，从水草里探出了头。危险似乎已经过去。
一条鱼，又一条鱼，诱饵还是静静地悬垂在那里，大胆的鱼儿快速地、毫不迟疑地冲上去，猛地，一转身，偏离了方向，只是用尾巴打了诱饵一下，诱饵晃动起来，那些鱼们又快速地消失在水草里。
垂钓的人，并不急于拉起钓竿，他有足够的耐心，也有丰富的经验，知道鱼儿们来探试了，真正的行动在后面。因为高兴，抑或是紧张与兴奋掺杂的东西，使他流下了汗水，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停止了流动。
鱼线与鱼漂又沉静了。
太阳依旧慵懒地照着。
鱼饵还是照原样悬垂在水里。
一条鱼，又一条鱼。鱼儿们又钻出了水草，水草依旧在慢慢地晃动着，张扬地伸展纤细的腰肢，摆摆摇摇。水面下的世界，此时似乎已经凝滞，充满着某种玄机。但那些鱼儿们感觉不到。
鱼儿们都相互观望着，鱼饵依旧是不动声色，包藏的鱼钩暗暗地紧扣了扣锋利的钩子，钩子也好像感触到了什么，兴奋地屏住了气息，等待那闪电一击时刻的到来。是鱼儿们的一击，还是鱼竿与鱼线的一击，它分不清楚，只是知道有一击。
作为鱼钩知道有这一击就足够了，用不着它来思考什么是开始，或者是有什么样的结束，它也没有足够的智力和时间来思考这些东西。它看不到水里的情形，只能是凭借经日养成的猎捕感觉来判断，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鱼饵依旧在静静地悬垂着，它的心因为紧张而弯曲着。鱼儿们停止了游动，它们不再观望，都向鱼饵急速地冲去，好像有一声号令，竟然是那样的整齐划一。嘴巴已经张开，鱼饵就在眼前，就在嘴边。倏忽，水草里发出了水流急速喘动的声音，根本就不用思考，那些已经张大嘴巴，将要吞食鱼饵的小鱼们，马上转身，隐进了水草里。
水草里冲出了一条大鱼，闪着粼粼的银光，似一道闪电般划过。鱼饵已经没有了。只是一击，一击便中，快捷、高效。那些隐在水草里的小鱼们还没有缓过神来。
然后又是一击，是鱼竿与鱼线的一击。岸上垂钓的人迅速的拉起了鱼竿，大鱼也晃动着美丽的尾巴，肥硕的身段因为吃到了诱饵高兴扭动着，跟随鱼竿一起跃出了水面。
水草里的小鱼们探出头，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艳羡的目光，随着大鱼跃出水面舞动的抛物线，转动着凸出的眼睛。
岸上垂钓的人，高兴地晃动着鱼竿，向远处的同行们大声吆喝着，炫耀着。好大的一条鱼啊！
那条大鱼再没有回到水里。
太阳依旧在慵懒地照着。
岸上垂钓的人又点燃了一支烟。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鱼饵又静静地悬垂在水里。
那些鱼儿们又游出了隐身的水草。
。。。。。。

白条鱼

小时候养过金鱼
非常漂亮
最喜欢的是水泡眼，很名贵的一种

冰清2005

我们看似好的，
在鱼儿本身来说，都是病态。

可怜的鱼儿，病态的审美。《病梅馆记》

提云积

原帖由 白条鱼 于 2007-2-16 10:17 发表
小时候养过金鱼
非常漂亮
最喜欢的是水泡眼，很名贵的一种

问好朋友

提云积

原帖由 冰清2005 于 2007-2-16 10:45 发表
我们看似好的，
在鱼儿本身来说，都是病态。

可怜的鱼儿，病态的审美。《病梅馆记》

漫卷云舒

独特 的视角,描绘了人的贪婪.

提云积

原帖由 漫卷云舒 于 2007-2-17 23:49 发表
独特 的视角,描绘了人的贪婪.

还请版主多指正！

帘栊月

如果在榕树下，这是一篇不错的文章，视角新颖。
从纯文学的角度，我还是喜欢看到思维独特的东西，有些触觉会给读者以启迪和灵感。
多谢提积云，让我同时读到不同的鱼在现实中不同的存在！

提云积

原帖由 帘栊月 于 2007-2-27 17:01 发表
如果在榕树下，这是一篇不错的文章，视角新颖。
从纯文学的角度，我还是喜欢看到思维独特的东西，有些触觉会给读者以启迪和灵感。
多谢提积云，让我同时读到不同的鱼在现实中不同的存在！

谢谢版主的点评。这篇文章已经发到榕树下《逐梦中原》板块！

帘栊月

晕啊，可能我的语气有问题，我不是版版啊！我也只是一个看客，相当的不好意思！

anhuife

原帖由 冰清2005 于 2007-2-16 10:45 发表
我们看似好的，
在鱼儿本身来说，都是病态。

可怜的鱼儿，病态的审美。《病梅馆记》

是的，金鱼的美是畸形的。几乎丧失了自己生存的技能，靠观赏的人们来喂养。

我更喜欢野性的自然的健康的美

不过，也许是金鱼为了美，而舍弃了求生的技能罢——可以连生命都舍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