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剃头屋》

提云积

剃  头  屋

文/提云积

理发那是城里人的说法，我们这里管理发叫剃头，不信，你去问问老剃头，这是不能含糊的。



老剃头守着祖辈的技艺已有半个世纪，一把剃刀，已成了上弦月，兀自闪着寒光，剃刀过处，青色的头皮也泛着光泽，而主人竟觉不出头发已逝，只觉有冷风飕飕地不断滑过耳尖。

我是不喜欢剃光头的，都什么年代了，我宁愿徒步走上几里路到镇上去，那里的理发馆能理出好看的小分头。老剃头看到我的小分头，总会撇撇嘴，嘴角的旱烟喇叭也会紧跟上抖上几抖，好像它也有几许不屑。



老剃头的剃头屋我是从来不进的，不大的两间屋，坐满了人，混浊的旱烟气息从敞开的门里飘出来，浓烈的呛人。可直到有一天，我是非进不可，那时我头上生疮，医生说是头癣，必须剃净头发才能上药。镇上理发的可没有这般手艺，只能到老剃头的剃头屋去。我央求父母亲带我去，可他们都忙于农活，我只好自己去。



在门口，深吸上几口气，憋住，慢慢地蹭进屋，在烟气的包围中，坐到老剃头的床沿。老剃头并不搭话，只是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手中的剃刀却不停歇，这丝毫不影响他剃头的进度与质量。我将胸中憋的气慢慢的呼出去，试着吸一口气，不行，还是挺冲，我忍不住咳嗽起来，老剃头赶紧住下手中的活计，将靠床的后窗打开，一阵风吹进来，感觉吸进的空气好多了。



屋里闹哄哄的，等着剃头的人们，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我没有兴趣听，只是打量着屋内的摆设，非常简单，靠南墙放着一张长条桌，几块砖代替了断掉的一条腿，漆色已经剥落，像一张老人的脸，有一种沧桑感，也由此看出年代的久远。桌上摆着几件剃头用的工具，都显得很乖巧，静静的躺卧着；长条桌的上方挂着一面长条镜，上面写着毛主席语录：为人民服务。因为烟雾的熏染，已经没有了光泽，乌涂涂的。镜子里，是不说话的老剃头，及一颗泛着青光的头颅，因为卸去了满头的负累，看上去年轻了几岁，透露满意的咧着嘴。转椅的四周，零零乱乱落着一些灰白的头发，好像是长在地皮上。



挨到我，老剃头只是用手一指，我乖乖的坐进转椅的怀里。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围布，老剃头狠劲地抖了抖，然后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此时，老剃头才说了一句话：“光头还是分头？”我诧异：难道你也会理小分头？但我还是要剃光头的。“光头”，只是两个字打发了老剃头。



老剃头很小心的为我洇湿头发，手中的剃刀也是很轻柔的，感觉就像疯闹时碰了头，母亲轻轻呵着的一口气，暖暖的，是很舒服的。剃完头。老剃头在我的头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嘱我：两天不要洗头，也不用去医院，过几天自己会好的。从不多说话的老剃头，这会儿的话特别多。最终，我也没有去医院，医院的来苏水味，比起旱烟的味道，是让我恐惧的。



这个影像，怕是将近三十年了吧。现在，老剃头的孙子也干起了理发的手艺。祖孙俩的剃头屋紧挨着。老剃头的门外挂着一个红布做的幌子，在柔和的风里，摆摆晃晃，是很喜庆的。而孙子的招牌，是很时髦的沿街灯箱广告，什么离子烫、染发、拉直等等各种发艺，特别迎合了现在年轻人审美情趣。也说不上是竞争，祖孙俩各有各的主顾。老剃头的屋里全是老年人，已没有了过多的话语，都默默地吸着烟，静静地听着从隔壁理发屋传来的年轻人的说笑声，，时间久了，老剃头也会主动提一个话题，但接语的少，然后，自己也觉无味，，重重的叹一口气，屋里又恢复了如初的安静。

漫卷云舒

很朴实的语言,一个平常的生活场景很形象的勾画出了过去哪个年代的失落和现代的喧哗.

隐士1978

过去的一切，仿佛还在昨天，但终究成了永远的怀念。。。。。
过去，令人回味。。。

提云积

原帖由 漫卷云舒 于 2007-1-4 19:59 发表
很朴实的语言,一个平常的生活场景很形象的勾画出了过去哪个年代的失落和现代的喧哗.

问好斑斑，多指教！

提云积

原帖由 隐士1978 于 2007-1-5 15:22 发表
过去的一切，仿佛还在昨天，但终究成了永远的怀念。。。。。
过去，令人回味。。。

历久弥香！问好斑斑！

Tony的春天

一把剃刀，已成了上弦月，兀自闪着寒光，剃刀过处，青色的头皮也泛着光泽，而主人竟觉不出头发已逝，只觉有冷风飕飕地不断滑过耳尖。

精彩,,,哈哈

提云积

原帖由 Tony的春天 于 2007-1-6 09:21 发表
一把剃刀，已成了上弦月，兀自闪着寒光，剃刀过处，青色的头皮也泛着光泽，而主人竟觉不出头发已逝，只觉有冷风飕飕地不断滑过耳尖。

精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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