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鹅群以及风的故事》

唐石庙

　　我从风上跌下来的时候，天还是瓦蓝瓦蓝的。放鹅人走失的那群灰鹅伸长脖子准备拧我。我脚踝扭了，动弹不得，鹅群犹如降落的飞机那样奔跑过来，在我身周徘徊，却没有哪只胆敢先下嘴。
　　我们僵滞着呢！
　　后来我有点厌倦了，抬头看天——那股风没有等我，它甚至没做一星半点地停留，直接刮向西边去了——天很干净，风过去的时候把很多浮土都卷带走，还有这一带枯黄的没人要的故事。
　　本来我要乘风去更远的西边。半路它撩起一个干草垛，一些草屑飞进我的鼻子，我才打了个喷嚏愣怔了下，就摔到这里。
　　那群鹅还在吵，并且愈来愈接近我的身体，它们长长的脖子顶着圆滚滚的脑袋好像一颗颗豆芽菜。我认出来这是狮头鹅，比一般的白鹅有力气的多。如果给拧上一下肯定不好受。一时还没有找到哪只才是领头作恶的鹅，我暗自打算找到后一定用没受伤的脚狠狠给它来下子，它们就会哄然散去。
　　可能我跌落的地方恰巧是鹅群的领地，它们才这样愤怒，齐齐追赶过来。放鹅人走失的鹅在我到来前的一个月宣布自己成为这片领地的王，一切苇草游鱼湿地沼泽海子都归它们统辖，它们用硕大的灰褐色翅膀把灰土都吹走，让这片草地绿地厉害；用角质的喙梳理凌乱的水草并赶走鬣狗。如果不是如今在我身旁呱噪，我想我还是敬佩它们的。
　　刚才又过去一阵风，我冲着它呼喊：“把我带到更远的西边。”它的体型太小太孱弱，根本不足以带着我飞。略微停顿转悠了下，又扭头西去了，留下我和这群鹅继续对垒。但我想无论如何，即使它刮的再慢，最终也能碰见载我的那阵风——我们约好在更远的西边见面，我及所有的风——那么我目前无助的消息也会带到那里，就有救了。
　　我有点不耐烦的拨楞着围成圈的鹅脖子，出乎意料的是它们象些懦夫，居然开始退缩。我猜想我幼年放鹅的经历一定被它们看出来了——它们看见我用刚掰下的新鲜柳条抽打头鹅，翠绿的柳汁沾在鹅的羽毛上，颐指气使地把它们赶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即使经过岁月的磨砺，我浑身的暴戾仍旧让它们心有余悸。
　　鹅的勇气可以对付所有动物，唯独对付不了放鹅人，我想等到主人找到它们的那天，关于一场鹅的领地和王的故事就会结束了。
　　挣扎着我站了起来，向前面走。我想自己走一点就离更西边近一点。后面那群灰鹅若即若离的跟着，彼此怀疑地看看，又寒酸地瞅我。我认出哪只是头鹅了——走在最前面的，体型最庞大的一只成年公鹅——不过现在我不再想冲着它的大脑袋来上一脚，我发现了它们是一群胆小的家伙，最少对我是这样。我在鹅群监视的目光里继续走，若无其事的走在它们的领地里。
　　在很远处影影绰绰的地方似乎有个村庄，冒着几缕歪歪扭扭的炊烟，有个老人突然从那边飞过来，象个纸鹞子那样停留在我头顶。
　　他问我：“看见我的孙儿了吗？”
　　我说：“谁是你孙儿？我不知道。”我只奇怪他是怎么飞起来的？
　　老头说：“我孙儿背着他娘烙的十八个馕，他朝你来的方向走的。”
　　我说我没有看见，没有看见背着十八个或十七个馕的少年，我来的地方正在闹水灾，天上灰扑扑地，地上白晃晃地，没有人会去那里。我们正在向更西边走，那里一年四季黄土干燥。
　　老头“哦”了声，又简单和我道了谢，就急急忙忙向东边飞去。我突然知道了他的故事，他正鼓起勇气走出村落，寻找孙子，还有他所需要的足够多的眼泪花儿。
　　我对着老头剪纸一样的背影喊：“你要顶风的，我和所有的风约好了，它们正朝着更西边刮，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一会你就要刮回来了。”
　　老头嘟哝了一句，他太高太远我没有听清，我和鹅群只能站在草地里，看见遥远的西边飞来的老头向东边飞去，好像在看一个没落又执著的传说。
　　等老头飞得没了影儿，我掉头西走，鹅群倦怠地继续跟进，相顾嘀咕着。我想它们也在等待，等待我走出领地或者别的什么。我也在等待，等待一阵大的风。
　　距离那个远方的村庄尚远，一阵期盼中的大风终于来了，到来之前很远的地方它就呼噜呼噜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芦苇都顺着一个方向倒下去，然后风卷着潮乎乎地水汽过来了，然后发生了一件我不能预料的事情——
　　所有的鹅仿佛约定好的一样齐齐凭借着风力飞了起来，它们象一群真正的天鹅那样得意的叫着，把一切承载我的风力都消耗殆尽。这阵风只能无奈的托着它们，朝着本来我要去的更西边飞去——它实在不能停下来，对于风来说，驻足就是死亡。
　　我不知道那群鹅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去了更西边？那里会合了所有的风。我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突然放弃领地，转而去占领本来应该属于我的更西边？
　　我能知道的是，现在我是这片草地的瘸腿王，这片本来属于灰鹅群的领地——苇草、游鱼、湿地、沼泽、海子——一切都属于我。我不去想更西边了，我等于与鹅相互交换了领地，以前是鹅群晃悠悠的在草地里走出蒲叶状的脚掌印，现在换成我跛着足一深一浅的踏出足迹。它们则在更西边一大片停顿死掉的风里呼扇翅膀，在黄土地里清理羽毛。
　　后来我又发现，它们正是我幼年走失的鹅群，我正是那个沮丧的放鹅人。
　　它们再一次在我的注视下放肆逃离……

       （写于二○○六年八月九日晨五时许）

西湖小妖

有时
它似一个固执无知的孩子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在它面前
很绝望

有时
它似一个顽固的长者
囚禁了我的思想
我在它面前
时常迷惘

有时
它则变为和我游戏的人
常常突然间
蒙住了我的双眼
狠狠的勒酸了我的视线
重新睁开眼睛
连最近的花儿
我也无法看得清楚

可是
没有它
我活着
真的毫无生趣

－－后记
你的这篇文章，妖看了很多遍，看着看着，就想写一些文字．

漫卷云舒

对于风来说，驻足就是死亡

喜欢这句话,对于风,只有不停的吹,
对于人来说,只有不停的行走,
停下是否也意味着死亡?

人本来是想飞翔,
鹅本来是该守着悠悠 草地,
交换了领地,
是否更适合自己呢?
有时候是一种无奈的交换,
有时候是一种无悔的交换、,
能够飞翔是个梦
守着肥沃的草地也是梦?

有时候失去和得到是一样的,
只要心中不灭的渴望!

隐士1978

原来是《地里的爷爷》的“续集”啊。。。。哈哈
借用最后一个风流才子的一句诗——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方向吹。。。。。
但是我知道，
我要不停的奔跑，顺着风的方向或者干脆逆风而行。。。。。。

唐石庙

原帖由 西湖小妖 于 2006-9-16 11:05 发表
有时
它似一个固执无知的孩子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在它面前
很绝望

有时
它似一个顽固的长者
囚禁了我的思想
我在它面前
时常迷惘

有时
它则变为和我游戏的人
常常突然间
蒙住了我的双眼
狠狠 ...

谢谢如此费心，呵呵！你的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石庙

原帖由 漫卷云舒 于 2006-9-16 12:18 发表
对于风来说，驻足就是死亡

喜欢这句话,对于风,只有不停的吹,
对于人来说,只有不停的行走,
停下是否也意味着死亡?

人本来是想飞翔,
鹅本来是该守着悠悠 草地,
交换了领地,
是否更适合自己呢?
有时候是 ...

老姐在评分的时候其实就看过这个了，呵呵！还没有谢谢你给我的高分呢，哈哈！

唐石庙

原帖由 隐士1978 于 2006-9-16 12:49 发表
原来是《地里的爷爷》的“续集”啊。。。。哈哈
借用最后一个风流才子的一句诗——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方向吹。。。。。
但是我知道，
我要不停的奔跑，顺着风的方向或者干脆逆风而行。。。。。。

确实是《地里的爷爷的续写，那个感觉一直觉得没有写完，所以我就又写了点！

漫卷云舒

原帖由 唐石庙 于 2006-9-19 01:09 发表

老姐在评分的时候其实就看过这个了，呵呵！还没有谢谢你给我的高分呢，哈哈！

我知道呀,这不是你最近的作品,是参加征文的作品.

西湖小妖

原帖由 唐石庙 于 2006-9-19 01:08 发表
谢谢如此费心，呵呵！你的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妖在不断发展变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