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黎明前的谈判——追忆农工党与温州和平解放～～～～～～～～～～～

桐柏僧人

1949年5月7日凌晨，中共浙南游击纵队的三发照明弹腾空而起，宣告温州全城解放。未动用一枪一弹，温州城内的重要机关以及电厂、电讯单位和港口码头均在无声无息中被解放军悄然占领。温州城内的居民从安然的睡梦中醒来后，发现满街已是身穿蓝灰色军服，头戴八角帽的浙南游击纵队的官兵。

温州和平解放的意义重大，不仅保全了城区18万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辐射影响周边地区加速了和平解放的脚步。促成温州和平解放的原因有多方面，概括起来主要是以下两方面：首要原因是波澜壮阔的大革命浪潮势不可挡。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人民解放军相继发动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基本歼灭国民党军主力，解放东北、华北及长江以北的华东地区，兵临长江。此时的浙南革命势头也日益高涨，国民党节节溃败的颓势让浙南的国民党官兵坐卧不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起了包括全体中国人民在内的最广泛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各种民主力量的推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农工党浙江组织和农工党党员在其中也发挥了积极作用。

01
策反国民党温州军政人员

1947年2月，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在上海召开第四次全国干部会议，改党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会后，农工党浙江组织根据农工党中央的指示，同中国共产党密切合作，策动国民党地方军政人员反正，组织地方武装，为和平民主而斗争。

农工党浙江早期领导人蔡一鸣，系温州人。1948年5月15日，他因开展革命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被捕入狱。同年8月8日被释放，但指定他只能回温州原籍居住。蔡一鸣回到温州后，在被国民党当局严密监视的情况下，不顾个人安危，仍然秘密联络做策反工作。先后将在温州专员公署担任重要职务的王思本、徐勉、吴昭征、金天然以及军人郑平等发展为农工党党员。他规劝王思本等：“要认清形势，早做抉择，勿做国民党的牺牲品。”
当时温州地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叶芳，为人爽直，富有正义感。他对国民党内部党同伐异、钩心斗角和腐败现象，经常表示不满。王思本等几位农工党党员是他的亲信幕僚也是同乡，平时走得很近，经常在一起议论国内外形势，看到遍地血腥，民不聊生的局面，深感国民党的昏聩统治前途暗淡。王思本他们乘势力促叶芳明察形势，弃暗投明。王思本规劝叶芳：“国民党的垮台只是时间问题，目前唯一的出路就只有起义。”徐勉更以一旦战事爆发，将危及温州城18万生灵相劝：“温州不能断送在我们手里。”叶芳也表示不做“故乡的罪人”。

几位农工党党员的思想认识，对叶芳的影响很大。据当年中共浙南纵队的秘书洪水平后来回忆：“叶芳的左右手，人称‘内事不决问天然，外事不决问思本’。”这里所指的天然，就是金天然；思本，就是王思本。

在几位农工党党员竭力劝导和影响下，叶芳准备起义的思想渐进成熟。他通过民主人士陈达人和国民党退役中将张千里向中共浙南纵队司令员龙跃表示了起义的意愿。后来，叶芳回忆与中共上海地下党秘密联系的情况：“在此之前，王思本、徐勉、金天然、吴昭征等四人去找农工党蔡一鸣，想通过农工党中央的关系，与中共中央取得联系，以扩大温州和平解放的政治影响。”

1949年4月，叶芳争取到国民党第5军第200师番号，接任第200师师长。四位农工党党员在第200师都担任了重要职务，王思本为政治部主任、金天然为师部上校主任秘书、吴昭征为独立团政工室主任、徐勉为自卫团政工室主任，均成为筹划起义的核心人物。随即由金天然起草了成立国民党陆军驻温新编第200师的通告。随后，正式发布。

02
先后两次参加秘密谈判

1949年5月1日下午，国民党第200师叶芳代表团的四位代表：师政治部主任王思本、师部秘书金天然、新兵团政工室主任卓力文和独立团政工室主任吴昭征，秘密乘小船于黄昏时分到达宋岙陈达人的家中，由浙南游击纵队设在该处的联络站派警卫人员护送至景德寺。

当日晚上，温州瓯海郭溪乡（今瓯海区郭溪街道）岭头村景德寺东面的三间两进平房里，透出亮光，一场改变温州城命运的历史性谈判正在进行。房间里，挂着中国共产党党旗，三张铺着蓝白格子被单的八仙桌拼成会议桌，桌上放着热水瓶和茶杯。嘶嘶作响的煤气灯下，是八张严肃的脸，其中四人是中共浙南游击纵队代表胡景瑊、曾绍文、郑梅欣、程美兴，另外四人就是国民党陆军第200师叶芳代表卓力文、王思本、金天然、吴昭征。其中王思本、金天然、吴昭征三人是农工党党员。

谈判草案一共油印了9份，上面印有最高机密字样。内容包括：起义部队的政治待遇、番号、编制和叶芳的任职等。中共代表提出对起义部队的官兵一律原职任用，享受中国人民解放军同等政治、物质待遇。

双方逐条讨论时，虽然十分严肃地字斟句酌，但均心平气和。会议开到次日凌晨3时许，对叶芳部自卫团不列入改编的意见稍有争论。中共浙南纵队代表认为自卫团与浙南纵队打了多年的仗，该团主要骨干作恶多端，民愤极大。如果这支队伍也成为浙南纵队的一部分，许多同志难以接受，而且会影响起义部队的声誉。考虑到叶芳在自卫团中的影响，同意其中3个中队起义，其余作为自动放下武器，不保留自卫团的建制。

王思本考虑到浙南纵队对自卫团的看法，认为要不要保留自卫团建制的问题不大，主要是起义人员都能享受同等待遇是最要紧的，这也是叶芳最关心的问题，至于要不要保留编制，多几个或少几个都无所谓。这样，关于编制问题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

然而在谈到莲花心阵地由谁驻守问题时，双方争辩激烈。莲花心阵地是温州城区西面最重要的制高点，可以火力控制温州旧城的三分之二以上，又可掐住纵队进城路线的咽喉。中共浙南纵队代表态度坚决，要求在起义行动前，第200师先撤出莲花心阵地由浙南纵队进驻。第200师代表转达了叶芳的意见，表示莲花心阵地仍由起义部队控制。这个问题让双方陷入僵局。后经双方充分磋商，第200师代表表示同意浙南纵队意见，并决定说服叶芳首先撤出莲花心，以示诚意。于是，双方于5月2日凌晨5时许签订了六条十款《关于叶芳将军率部反正起义之协定》，并约定5月4日再进行一次会谈。

5月4日，双方代表在景德寺继续谈判，中共浙南游击纵队代表团增加代表周丕振、刘日亮，国民党陆军第200师代表团由吴兆瑛任首席代表，代表有王思本、吴昭征、徐勉、夏世辉。其中，王思本、吴昭征、徐勉三位是农工党党员。

双方经谈判最终达成一致协议：莲花心驻军换防；叶芳任浙南游击纵队副司令员，叶部独立团改编为浙南游击纵队第七支队、新兵团改编为第八支队。协议对军事任务的确定、防线划分、移交防地和接防办法、进城方式和时间、联络信号、接收和管理办法等，都作了详细明确的规定。

其实，第一次谈判“起义协定”签字后，在中共浙南游击纵队代表曾绍文的提议下，双方代表还签了一个“协定附件”，那就是，无论叶芳是否同意“起义协定”条款，谈判代表都要以完全负责的态度自行采取积极行动，保证“起义协定”实现。

03
迎接温州和平解放

为了解决与浙南纵队司令部的电讯联系，王思本同时动员温州气象台台长黄绍棠起义，负责接管永嘉县政府、温州专员公署两个电台。

经过一系列紧张工作，各方面准备事宜大体就绪，至关重要而又最困难的事，莫过于向全体官兵公开宣布起义。5月6日，在西湖头叶芳寓所（临时指挥部）召开新兵团、独立团营以上军官会议。会议由叶芳主持，他先讲了话。王思本以政治部主任身份讲国内形势，重点说明了国民党大势已去，上头自顾不暇，我们在风雨飘摇的形势下，应考虑自己的前途，不能坐以待毙，分析国共两党军事形势对比，我们只有弃暗投明，就地举行起义。最后，叶芳宣布起义命令，宣布了起义纪律、任务、联络方法等。

当天傍晚，浙南游击纵队按协议接防了温州城外的莲花心、翠微山、松台山等制高点。深夜，分三路从太平岭出发进城。当晚20时全城戒严，起义部队集中于驻地、防地，严守军纪；起义单位门口悬挂红灯，官兵一律臂佩白布；除起义单位外，一律不准通电话、电报；严密封锁港口；保护物资，维持正常生产和社会秩序，电厂通宵照明。

浙南中心城市温州和平解放的消息，很快传遍浙南大地，国民党在浙南地区的残部望风而降。在温州解放后的一周内，整个浙南地区得以全部解放。

5月22日，中共浙南游击纵队主力部队进城了。这天下午一时许，小南码头人山人海。只见数十只船舱高悬镰刀斧头的中国共产党红旗迎风飘展而至。温州起义代表王思本、金天然、吴昭征等已在码头等候。纵队司令员龙跃首先上岸，与王思本等代表一一握手，个个笑容满面。

在温州和平解放的背后，农工党人秘密联络、参与策反，做出了积极有效的工作。当年农工党创始人邓演达和其他先烈们梦寐以求、为之流血牺牲的美好新中国，终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实现了。在新时代的今天，我们依然感谢和怀念那些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为党的统一战线和多党合作事业作出贡献的革命先辈，为之骄傲，并永远铭记。


11月3日《团结报》文史周刊第7版刊登此文

作者：戚青青

作者单位：农工党浙江省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