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项目”,不过是资本敏锐捕捉到了亿万社畜们在资本逻辑下苦苦挣扎却无法逃脱的心灵“痛点”。
一夜之间,李子柒爆红了。 这几天时间里,媒体的报道聚焦于这位来自四川绵阳的短视频博主,就连央视也点名表扬。从月薪300到月入百万,从一个幼年丧失父母的孤儿到如今亿万粉丝的中国第一网红,从艰难谋生的淘宝店主到可以与CNN媲美的“油管”播主,李子柒的人生逆袭带给我们的景象太过于魔幻和传奇。
有人称赞说,李子柒的视频“更接近中国乡土的本质”;也有人批评说,李子柒与中国真正的乡村生活相距甚远…… 李子柒的短视频主要在YouTube上分发,粉丝多达735万。她在YouTube上的粉丝数量甚至超过了BBC、FOX、NBC,仅次于国际大台CNN。 相较于大笔烧钱四处举办孔子学院、反被指责为“意识形态输出的工具”;“自带干粮”的李子柒反而成了“文化输出”的优秀典范,这大约也是央视点赞的原因所在。 在李子柒的视频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岁月静好,人间至美——不仅中国996社畜们心向往之,美国的社畜们同样喜爱至极。毕竟,人性是相通的。 工业党徒们对李子柒的爆红是不屑、甚至是不满的——李子柒“输出”的是田园诗般的农业中国,这歪曲了制造业规模已经全球第一的中国形象——“洋务运动”之前的中国,错过了工业化的快车,李子柒视频里的“中国形象”容易激起那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农业中国的伤痕。 这种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当“Made in China”已经包围了美国的社畜们时,他们又岂会认为中国还是一个农业国家? 缺乏人文关怀的工业党们不会注意到,中国的工(资)业(本)化,一方面将几亿农民甩在了现代化进程之外,“四千万留守老人”、“六千万留守儿童”,不过是这种宏观变局的一瞥,从这个角度讲,李子柒的“田园生活”的确遮蔽了绝大多数地方农村萧条衰败的真实景象;另一方面,被裹挟进现代化快车的“伪中产”们只能背负着沉重的房贷,过着日复一日的996、1207的加班生活,时刻面临过劳死的威胁。 当“以资为本”的社会将每个劳动者异化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劳动也就成了为了糊口被迫要做的事。脉脉数据研究院2017年发布的《职场人厌班情绪调查报告》显示,职场人“丧班”(即讨厌上班却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上班)现象严重:有40.6%的人自称“丧班晚期”,32.3%的人自称“中度丧班”,27.1%的人自称“没有/轻度丧班”…… 无论是996的程序员,还是流水线上的苦逼螺丝钉,无论是黎明前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环卫工,还是烈日下汗流浃背的建筑工,谁不想要李子柒视频里的“岁月静好”呢?然而,99%的人没有“好爹”,他们只能做一天工、裹一天腹。想想嗷嗷待哺的孩儿,想想卧在病床的父母,想想每月催账的房贷,李子柒的“岁月静好”——也只能艳羡而已。 老板们是精明的,所谓的工资,不过是维持劳动力基本生活和劳动力再生产的最低线。“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这种鸡汤式的话语不过是在给社畜们洗脑,须知你背负了200斤的重担,却只换回了10斤的报酬,“剩余价值”早已流入了那占总数1%的老板们的腰包。 中国的社畜们如此,美国的社畜们同样如此,这才是李子柒红遍大江南北、一直红到大洋彼岸的原因所在。关注、点赞李子柒,一则是对“岁月静好”的向往,二则是表达出对现实境况的不满与愤恨,这又何尝不是对资本逻辑塑造的秩序的消极反抗呢? 然而讽刺的是,“李子柒”本身就是资本的产物。 一个完全业余的村姑,居然制作出来了媲美《舌尖上的中国》的美食视频,没有别的诀窍。 根据《新榜》对李子柒的专访,一开始,她拍短视频实际上是为了生计。“14岁她辍学出去打工,2012年因为奶奶的一场重病,决定抛下所有,立刻回家。回乡后,为了维持生计她曾开过一个淘宝店,拍短视频也是想让生意更好做。结果短视频火了,淘宝店却因为没有精力打理关掉了。”后来,“李子柒签约了MCN机构-微念,公司对接资源,同时也注资了她的公司“子柒文化”进行深度合作。” 根据《潇湘晨报》的报道,李子柒签约的网红经纪公司叫做“杭州微念”,她不过是这家公司包装的众多网红之一。“作为红人,李子柒有经纪公司,就是这家杭州微念科技有限公司——此前,在MCN(网红经纪)领域颇有名气。他们通过孵化或合作KOL(意见领袖)来做生意,经营着24个平台上数百位KOL,业务从IP孵化、品牌研发、视频制作到电商运营等,主要在美食生活、时尚美妆领域。”“微念科技给李子柒的定位是‘东方美食生活家’,在红人中居首位。”如果没有经纪公司的策划、拍摄、剪辑与推广,如果没有粉丝们的市场需求,李子柒的“爆红”是完全无法想象的——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李子柒,哪怕你也有姣好的面容,正如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好爹”。 由此可见,人们看到的“李子柒”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项目”,不过是资本敏锐捕捉到了亿万社畜们在资本逻辑下苦苦挣扎却无法逃脱的心灵“痛点”。 工业时代有没有可能过“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呢?当然是有的,一百七十多年前,马克思就曾经为我们描摹过:“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我自己的心愿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为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 这种生活,仅仅靠点赞李子柒这种消极反抗的方式是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她需要每个劳动者为打破资本逻辑塑造的旧秩序而付诸实际行动,当然,首先需要打破的是思想的牢笼,而不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的自我麻痹,更不是“一边996,一边大喊幸福”的自我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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