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报 · 城纪】杭州隐秘地图之：百年城站话沧桑

jason

杭州隐秘地图之：百年城站话沧桑

孙侃

2018-07-27










杭州火车站，拥有另一个独特的名字叫“城站”，这名字的背后隐藏着诸多不可忘怀的故事。在存续已达108年的漫长历程中，它的站房建筑屡毁屡建，容貌几经变换，功能数度调整，但作为杭州城里的地标性建筑，这一点始终不容置疑。不单是它的长久矗立，它与市民生活时常勾连，更是因为它活脱脱就是杭州城市发展的象征，近现代百余年的历史就镌刻在它的铁轨间、月台上、砖石中。

1.火车站入城与马一浮、汤寿潜之关系

要说杭州城站，首先得从修筑苏杭甬铁路说起。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英国向清政府提出承揽沪宁(上海至南京)及苏杭甬铁路的筑路权和运行权。次年，英商怡和洋行与清铁路总办大臣盛宣怀秘密签订《苏杭甬铁路草约》，拟以清政府向英国借款的方式，修筑苏杭甬铁路。江浙绅商对英国向清政府索要苏杭甬铁路主权一事极为愤慨，于1905年7月在上海集议，拒不承认合同，并决定创设商办的“浙江全省铁路有限公司”和“江苏全省铁路有限公司”，筹集民资，并由两公司分别开工建筑各自境内铁路。原两淮盐运使汤寿潜（1911年辛亥革命后任浙江军政府都督）被推选为“浙江全省铁路公司”总理。

1906年11月14日，江墅铁路在凤山门外的罗木营举行开工典礼，1907年8月23日正式通车营业。此为浙江历史上第一条铁路。江墅铁路通车后，苏杭甬铁路边筹资边修筑，其中杭嘉段于1909年4月竣工，同年8月，杭嘉段与沪嘉段在两省交界处的枫泾接轨，9月沪杭段全线通车运营。

杭州通了铁路，有了火车站，杭州市民外出便捷了不少。可是，因清泰门站距市区还有一段距离，且每次乘火车还得经过清泰门的城门。1909年初，汤寿潜的女婿、著名学者马一浮遂向岳丈建议，索性趁这次铁路修筑的机会，把清泰门站移入城内。汤寿潜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然而移站入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城内设站就要涉及征地拆迁，这是其一，更大的问题是在20世纪初年，在城墙上硬生生破出一个大洞，让火车开进开出，按迷信的说法是破坏了风水，是不太吉利的，而且还牵涉城门的开关管理。但汤寿潜主意已定，并想好了对策。1909年春节后，有关移站入城的奏章飞速送达清廷，经过一番折腾，4月“得旨允行”。

1909年年中，杭州火车站择址清泰门内南侧、羊市街北端建造。在火车站建造的同时，城墙也破出一个门洞，铺设轨道，专驶火车。1910年8月，新火车站落成，取代了城外的原清泰门站。因设在城内，市民们俗称它为“城站”，这一称呼沿用至今。

城站的站房建设颇为气派，为当年杭州城内最辉煌建筑之一。从现存照片资料来看，这座三层（部分四层）的庞大建筑，具有浓烈的古典主义风格，其布局为横三纵五式，两侧有高大的山墙，细部装饰极为精美，且内设阁楼，外开阁窗，立面上拱券的造型谐调统一，雕琢工艺高超，正中屋顶上还建有一座小塔楼，上面覆盖着半圆形穹顶，置有大钟。这一建筑风格与建于上海半淞园的沪杭甬起点的上海南站极为相像，只是城站的建造时间稍后，因而其建筑物体量更大、整体更显豪华。

2.经受战火考验，城站从废墟中重又矗立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10月13日、15日，杭州城站连续遭受日军飞机轰炸，站房被炸坏，但经修复后并在站前搭出临时候车大棚，车站仍能勉强使用，由此可见，当年城站建筑质量之可靠。12月24日，杭州沦陷，城站落入敌手，日军井上岗部队对沪杭铁路实行军管。

建成后的苏杭甬铁路沪杭段及各车站，清时隶属交通部。国民政府期间，铁道部成立，遂归属铁道路专理，名曰铁道部直辖沪杭甬铁路管理局，该局位于上海北站附近（今天目山路80号），管理局大楼至今仍在，为上海铁路局办公楼之一。杭州城站以沪站为总站往来行车，由沪至杭为下行，由杭至沪为上行。城站建站时，包括站长、职员、工匠在内的所有办事人员，计74人，其规模之完善可见一斑。

通车之后，沪杭间客货列车运行班次密集。货运方面以进口的水果、鲜菜、香烟、糖等洋广南北杂货和出口的绸缎、茶叶、土药等为主，城站则以旅客往来见长。虽然艮山门、南星桥等站虽也办理客运业务，但客流量明显不如城站，况且杭州段所有客运列车均以城站为起讫点，杭州市民乘火车出行，大多在城站上下车。一度，杭州市民以乘火车逛上海为时髦，城站建成后，业务量始终呈上升之势。

1930年3月，杭江铁路（自萧山西兴钱塘江边至江西玉山）由浙江省政府自行筹款修筑，1934年1月全线通车。尔后，杭江铁路又陆续延伸至江西南昌、萍乡，且与原粤汉铁路株洲段相接。1937年钱塘江大桥通车，自杭州至株洲的铁路全线称为浙赣线。至此，城站已非仅是沪杭铁路的重要站点，而成为上海至杭州、杭州至株洲、杭州至宁波之间的铁路中心枢纽，其重要性渐显突出。至日军炸坏城站、侵占杭州之时，城站的铁路交通运输枢纽地位已经确立。

日据期间的1941年，鉴于遭受战火的城站原站房无法长久使用，日伪当局出于自我需要，且迫于爱国群众的压力，在原址上重建了杭州站。重建后的杭州站采用日本奈良时期的古建筑形式，建筑整体为砖木混凝土结构，拥有大屋顶、绿色琉璃瓦、清水墙体、斗拱飞檐等，檐口角上还悬有4个铁铃。这座建筑在很长时间里成为杭州城东的标志性建筑。日据期间，杭甬之间的铁路被拆除，浙赣线仅剩杭州至诸暨尚在通行，唯有杭沪线未曾中断，城站的客运量减少不少，但业务运行始终未歇。这第二次建造的城站站房，一直沿用到1997年。

3.“中取华东”，让城站经历了一轮新的嬗变

1997年6月24日22时24分，杭州城站送走了最后一趟开往金华西站的685次旅客列车，宣告封站停用。两天后，大铁锤有力地砸向车站月台，使用了55年的杭州站站房开始拆除。8月15日，整幢建筑物被拆平。没错，假若再熬过数年时间，当文物保护法等法律得以进一步严格执行，完全有资格列入历史建筑名录的杭州站旧站房，有可能逃过被拆的大劫，尽管它建造时的特殊身份曾让人们的内心五味杂陈。

1986年2月，铁道部提出“中取华东”建设目标，主要任务是尽快强化改造主要通道，积极打通新的通道，逐步建立必要的后备能力，增强运输工作回旋余地，以适应华东和全国经济发展的需要。同年10月，国务院批准铁道部提出的华东地区铁路建设方案，决定把“中取华东”与“南攻衡广”“北战大秦”作为“七五”铁路建设三大重点工程。

杭州地处华东铁路卡脖子地段，在“中取华东”铁路建设规划的17个大中型项目中，宣杭铁路、沪杭复线、浙赣复线、杭州铁路枢纽和钱塘江二桥共4个项目列入其中，“上海-杭州-株洲”还被视作“东西第一通道”，列入“中取华东”铁路工程的子系统项目，予以重点建设。1991年，铁路公路平行分离的钱塘江二桥（即彭埠大桥）建成；1992年，位于江干区彭埠的杭州东站落成启用，自此，杭州铁路有了第二条南北通道，城区又有了一座铁路客运站，杭州城站的客流开始分流。

1999年12月28日杭州城站新站房正式启用，这是杭州站第三次完成重建了。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现代化新客站，站房整体采用巨型空间木行架支撑网架结构体系，总建筑面积达5万余平方米，采取高架候车形式，旅客“上进下出”，将车站功能空间划分为高架候车层、站台层、广场层三个层面。如今的杭州城站设到发线14条，旅客基本站台2座、中间站台4座，旅客地道、天桥各1座。站房建设还获得了中国建筑最高奖“鲁班奖”。杭州城站多为普速列车始发站，沪杭高铁的少数动车组列车也由杭州站始发，为上海铁路局直属的客货一等站。

虽然该火车站的大名一向为“杭州站”，但“城站”这一俗称早已深入杭城市民人心。缘此，在新站房落成之际，特请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邹家华书写了“杭州城站”四字，镌刻于站前广场一块紫红色的花岗岩上。2012年11月24日杭州地铁一号线正式运营，途经该站，地铁站的站名亦为“城站站”。

4.在城站迎送外国政要和各国嘉宾，故事不少

杭州是中外著名的风景旅游城市。作为杭州铁路交通枢纽和对外交往的重要窗口，新中国成立后，有数百批外国政要和嘉宾前来杭州访问游览，城站免不了承担一部分迎送和接待任务，尤其是在1972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杭州之前，笕桥机场尚未扩建，部分外国贵宾正是乘坐火车，经城站来到杭州的。城站成为他们识见杭州的第一站。

1960年12月22日上午9时，在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夫妇的陪同下，时任柬埔寨国家元首的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一行，从南京坐专列抵达杭州城站。先后五次访问杭州的西哈努克，这是他的第一次到访。当专列徐徐驶近一号月台时，一群盛装女青年迎上前去，静等贵宾和周恩来总理等领导人的到来。一俟车门开启，女青年们就把手中的彩纸屑撒向他们。此时，月台上锣鼓喧天，欢呼声一片。贵宾们沿城站贵宾通道出站，在城站广场乘上大轿车，城站广场同样是热情欢迎的人们。

1977年4月12日中午，已在杭州逗留了两天一夜的英国保守党领袖撒切尔夫人抵达城站，乘火车从杭州到达上海，此时的她还未担任英国首相（撒于1979年5月起任英国首相）。在杭州期间，她参观了杭州织锦厂，游览了西湖。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华访问。对于向来节俭的她来说，选择坐火车（并非专列）从杭州到上海，能省下不少开支。

1972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会见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国国家领导人，签署《中美上海联合公报》，中美关系揭开新的一页。这次访华期间的2月26日至27日，尼克松总统一行来到杭州，进行了中美联合公报相关内容的谈判。这一次的杭州之行给尼克松总统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卸任总统后，尼克松主动提出“旧地重游”的意愿，并于1982年9月9日至10日再次访问杭州。这次来杭，尼克松乘坐班机前来，访问结束后从城站乘火车前往上海。

欢送第二次访杭的尼克松的简朴仪式在城站月台上举行。卸任后的尼克松显得更加和蔼可亲，上车前还不时地向人们挥手致意。当车上车下的旅客得悉站在城站月台上这位外国人是前任美国总统时，不由得向他打招呼时，尼克松显得极为兴奋，甚至跑近一列即将开行的客车，与已拉开车窗的旅客伸手相握，互致问候。他所乘坐的并非专列，而是硬座车厢，只是在他所乘坐的那一节铺了纯白色座椅布。

5.有了东站南站乃至西站，城站的作用仍不能低估

时光流逝，重建后没过几年，作为铁路交通枢纽的杭州城站，面对不断上升的客运业务量，又显出窘迫来。对于一座大城市来说，铁路客运业务主要依赖一座车站是不够的。火车东站因旅客吞吐能力较弱，为城站分流的客流是极其有限。有效的应对措施，是彻底扩建火车东站，将主要客流引向新的火车东站，为城站减压。

2006年6月，杭州市政府提出“决战东部”交通建设规划，主要建设内容为“一枢纽、两口、两线”。然而，有了堪称完善的火车东站，并不意味着城站的不重要。在目前，两座火车站在功能上是互补的。城站在地理位置、客流疏散、普通列车到发等方面仍具优势，尤其是作为连接老沪杭甬铁路和钱塘江大桥的重要枢纽，其铁路线网中心站点的作用仍不可低估，即便有了位于萧山的火车南站和位于余杭仓前的火车西站，拥有上述功能的城站依然是不可或缺的，至今仍有140多趟列车在此到驶或途经。近几年，有人提出拆除城站，或转换城站功能，使其仅成为地铁上盖物业等建议，眼下实无采纳必要。众所周知，国外不少著名城市的火车站就设在市中心，位置甚至还要居中，未见得它妨碍交通、阻碍城市发展，相反，却对城市整体布局、市民出行获益多多。杭州城站是城市交通发展的重要遗产，万般珍视和充分发挥其作用方为良策。

2014年11月起，城站迎来了1999年底新站房落成后最大规模的更新改造，主要是对城站站房内部、广场一二层、周边道路及建筑立面，进行提升和整治。通过这次大规模更新改造，城站广场前的西湖大道恢复通行，大型花坛建于广场中央，城站钟楼的大钟重新敲响，而周边的环城东路（清泰街-站前路）、邮驿路、江城路（郭东园巷-站前路）等道路都进行了全面整治，连马路下面的水管都得以全面更换。看见焕发新颜的城站，人们不由得说，这下子，城站与东站没了天壤之别，历史悠久的杭州城市窗口更加洁净了！

杭州城站的故事自然还没有完。2016年1月，杭州市交通“十三五”规划公布，铁路杭州西站的建设提上了议事日程。在尔后的几年中，拟建中的杭州西站面目愈见清晰。可以想见，杭州西站乃至规划中的铁路江东站、机场站等建成之后，杭州铁路交通的格局将出现新的变化。但有一条是能预见的，杭州城站地处多个铁路站点环绕的核心位置，地理优势得天独厚的城站，其城市核心区交通功能将得以深度发挥。

城站照片均为资料照片，由作者提供。

penpensan

如果老老城站留下来，可以是铁道文化博物馆。
如果老城站留下来，可以改造了成为一面的入口和广场，另一面现代化改造。

c00161732

老城站都没了，何谈百年

dadoudouo

人文历史资源特别丰富

jason

c00161732 发表于 2018-7-27 13:24
老城站都没了，何谈百年

新城站还在。

陌生城池

jason 发表于 2018-7-30 10:49
新城站还在。

略尴尬的存在。

jason

陌生城池 发表于 2018-7-30 11:16
略尴尬的存在。

再活500年就是经典了。

ty1999

真要老的留下来了，一天能发几班车

jason

ty1999 发表于 2018-7-30 14:43
真要老的留下来了，一天能发几班车

不少没有理智的键盘侠只喜欢情怀，如果真留下来，可能也是这部分在微博上大骂城站脏乱差得不省人事，仿佛时光倒回上上世纪，这种烂房子怎么可以留到现在。

Minitrue

jason 发表于 2018-7-30 14:48
不少没有理智的键盘侠只喜欢情怀，如果真留下来，可能也是这部分在微博上大骂城站脏乱差得不省人事，仿佛 ...

第一次坐火车就已经是新城站所以不清楚老城站的情况，不过如果有保留价值，是可以参考东京站，首尔站，青岛站的改造方式的。并不需要螺蛳壳里做道场。

子青

Minitrue 发表于 2018-7-30 15:06
第一次坐火车就已经是新城站所以不清楚老城站的情况，不过如果有保留价值，是可以参考东京站，首尔站，青 ...

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当时的施工技术条件来说也达不到，不能拿现有的建筑标准去衡量20年前的事情。

老城站体量来说真的非常小，已经不能满足后车空间的需要了
但是从建筑规模来说，又还是比较大，即使按照现在的建筑技术，把他罩在新城战内，老楼作为出站使用，那二楼候车室就非常非常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