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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杭州日报 · 城纪】沈庵与杭州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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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7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沈庵与杭州藏书楼

2017-11-17

                                         

                                         

                                         



浙江图书馆是国内最早的省级公共图书馆之一,它的前身是杭州藏书楼,杭州藏书楼于1903年改称浙江藏书楼,1909年扩建为浙江图书馆,这些资料点击百度就能轻松查到,但如果想找杭州藏书楼之前的史料,就得跑图书馆和档案馆了。

据记载,杭州藏书楼的前身是东城讲舍,东城讲舍设在菜市桥河下的沈庵内,再往上找,沈庵建于宋淳熙四年(1177)改建的无碍院遗址上,无碍院之前称崇福庵……其整个一条脉络很清晰。都说往事如烟,那过于遥远的“隐秘”也许没必要展开,但1949年后还存在的沈庵,它那段与浙江杭州的文化教育事业有关的历史,应说值得细细挖掘,任其湮灭未免可惜。

1 那一年,沈袾宏和汤氏辞别,径自出家,从此世上多了个莲池大师

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除夕,本是阖家团圆、欢天喜地的日子,杭州“菜市桥西河下”一户人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主人姓沈名袾宏,夫人汤氏,家里房子有十间八间,但就两人踱进踱出,冷清得要命。那天听大门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邻家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坐在堂前太师椅上的沈袾宏长长叹了口气,叫汤氏端茶来,想暖暖身子。茶沏好刚放入茶盘,谁知杯子竟然开裂了,沈袾宏见状先是一愣,继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边笑边丢给汤氏一句话,意思是姻缘没有不散的道理。汤氏呆呆站在那里,心里隐隐产生一丝不祥的预感……

要说沈袾宏做人也确实够晦的,自27岁后的数年内他迭遭不幸,先是父亲去世,接着爱子夭折,再又夫人张氏病故。他本无意续弦,但因母命难违,只得再娶汤氏,婚后无子这也罢了,谁知31岁那年,他母亲又说没就没了,沈袾宏不禁深受刺激,想法多多,那天茶杯的爆裂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袾宏的精神彻底崩溃……

初三早上,他把《七笔勾》、《出家别室人汤》放桌上后,和妻子辞别,头也不回地径自出家了。他后来栖息在五云山云栖寺,自号莲池居士。寺院乃清净之地,这位原本很用功的读书人面对大把的空闲时间,开始早早晚晚写些与佛教有关的经书,名声渐渐传开,大家尊他为净土宗第八代祖师。莲池与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蕅益智旭并称为明代四大高僧(莲池居首位),在佛教界影响很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2 你要当和尚,那我就去做尼姑,汤氏跟着遁迹空门

沈袾宏原先家境是不错的,据《莲池大师全集·先考妣遗行记》记载,其爷爷沈松轩经商多年后致富,从仁和新塘迁至菜市桥,“以耆德授冠带”,为当地缙绅。和沈袾宏同住一起的堂哥三洲公为进士出身,在京都礼部任职,“官属北部”。而沈袾宏在读经史时,也对自己的前程信心满满,他曾与父亲有约,称“以三年为期,得则禄养,不得则理前愿。”孰料人生无常,就在考功名的数年里,家里接二连三出事……沈袾宏出走后,汤氏独守空房,常无端陷入窘境,后也选择遁迹空门。明朝宋应昌和清代梁诗正的文章里都谈到一座位于菜市桥西的,与汤氏有关的孝义无碍庵。这庵名似乎有点不太上口,且也难记,当地老百姓就按自己的理解,管它叫沈庵。汤氏在沈庵做尼姑,直到67岁圆寂。

宋应昌为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进士,幼时与后称大师的沈袾宏一同读书,对袾宏的才华极为欣赏。宋应昌后官至兵部右侍郎加左都御史,他“登仕”那年,袾宏出家。他说袾宏妻室姓汤,名袾锦,字太素,本是贫家女,长年吃素,出嫁时19岁,隔年袾宏屁股掸掸顾自走了,汤氏又能怎样?只得与生母为伴,留在沈家“斋戒禅诵”。不久母亲过世,剩下汤居士孤单一人在青灯冷月下度日,其中甘苦自知,她都忍了,认了,不料后来沈家族人过来说,要把沈文彬过继给她(文彬为袾宏三弟第三个儿子,入赘江干徐氏),可文彬说说是过继,但仍住徐家,只是到时来看看而已,时间一长,闲话不免,汤氏感觉总不是个事儿,不久便“脱簪珥为尼僧”——干脆效法莲池一走了之。

临走前,汤氏对沈文彬说:“兹无所事,后不后我固无害,彼生而养死、而服、而殡、而祭,世法也。吾学佛,存资钵衲,殁归闍维耳,夫何求哉?”

汤氏想通了,什么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全都无所谓,既然皈依佛门,就得与尘俗有个了断,于是把所有的田地房屋,都给了沈家五个侄男,“独于文彬加厚”。不仅如此,分手之际,为求个清净,索性连自己住的那间房子也“属文彬也”。然后就沈家附近找了个住所,“绳枢蓬门,夕灯晨香,阒如也”。都说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弱小女子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受莲池大师的“感染”,其实细细想来,世上为家产等纠缠不清而烦恼的事情不是没有,也许她活得真是很累。

3 两人墓地隔溪相望,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一些年后,一个名叫朱衷纯的公子,看汤氏就这么在挨日子,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看不过去,就依照他父亲的遗意,首先提出替汤氏建庵,宋应昌闻讯后“与一时宰官、居士、比丘尼某某从臾焉”。大家凑拢百金买下赵氏故宅(《武林掌故丛编》卷二第三集为“买徐九德者,并以施庵捨契存照”),缁侣之能匠石朽墁畚锸者,相与施工施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很快造了起来。中间是禅堂,堂左凿了一口井,其他像围墙、厨房、茅厕等尽管粗陋些,也都一并考虑在内。

庵建成后,总该取个名。这地方据当时的《杭州府志》记载:“菜市桥西,有古无碍庵(原名崇福庵,淳熙四年(1177)改为无碍院),其后渐没入于民家,徙于北。”当地人告诉宋应昌,此地正是原庵旧址。宋应昌听后深有感触:“久湮忽兴,殆天意,非人力。”他想到汤氏不嫁人,把家产都给了沈家,自己住到外面来,为莲池大师父母“庄严报上”,此举当属“孝”;而大家为汤氏建庵,当属“义”,“义以孝不虚,孝以义不泯。”就沿古证今,在匾额上写上“孝义无碍庵”五字,并勒石纪事。可怜入住时,汤氏已是47岁了。因为汤氏生为沈家人,死为沈家鬼,所以乡里均称孝义无碍庵为沈庵。宋应昌把这些都记在《孝义无碍庵记》里。

自宋应昌题额后的近二百年里,沈庵“梵宇金容,晨钟暮鼓,与云栖法会刹竿相望也。”这是清乾隆二十八年,梁诗正笔下描述的盛况。世上庵庙屡毁屡建的现象很多,沈庵于乾隆十三年五月七日因邻火不戒,烧个精光,“一时善男信女,咸舍资材订新而落成之。”由于旧刻已剥蚀,就另取一石,按照原宋应昌所撰《孝义无碍庵记》碑文重修凿上,并请身为太子太师、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梁诗正“续书其重建之岁月焉”。汤氏于1614年往生,80岁的莲池大师为其送葬,翌年莲池大师仙逝,僧人在云栖寺左下建莲池塔墓;不久袾锦墓塔也迁于云栖寺右岭下。钟毓龙《说杭州》记载:“莲池及其妻汤氏之塔院在五云山回雁峰东之宝刀陇。”从古地图上看,两墓隔溪相望,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4 沈庵在哪?得来全不费工夫

莲池大师当年因“迭遭不幸”而出家,是一时受强刺激还是另有原因不清楚,但就其一走了之而言,似乎有点过了,他根本没考虑汤氏的感受,汤氏应说比他活得更不容易。不过从莲池写的《庵主太素师》一文可以看出,莲池后来多少是明白到这一点的,他曾多次到庵里来为汤氏做事,不排除是出于一种愧疚心理,至于汤氏是否领情就不得而知了。里坊早早流出一则传闻,说某日出家后的莲池和汤氏说好回家,汤氏没一句话,只是将烧红的炭火堆在门槛处,莲池来了,他下面赤着双脚,一顶笠帽挂在脑后,双手合十想走进家门,突然感到脚下很烫,问地上为何这么热?汤氏答道:“既然是孽(杭州话里“热”和“孽”音同)地,就别进来”。这则传闻的意思显然是莲池虽说已出家,但尘缘未了,反倒是汤氏,在还没皈依佛门之前,即已看破红尘,所以会比莲池更为“顿悟”。汤氏作出的牺牲,可以说绝不亚于绍兴沈园里的唐婉,她的一生,就像蜗牛,背着卸不下的沉重包袱。

汤氏修道的沈庵具体位置在哪里?我翻遍手头书籍,没有找到。2015年夏末一日,趁天稍凉爽,我去市档案馆查找资料,还算走运,找到一份《杭州市警察局第二分局情况》,文载:“沈庵,又名古孝义庵,位于菜市桥南河下五十三号,建于万历年间,为私建。有房六间,市值五百万元,地一亩整,市值五十万元。另有所属房大小九间,市值两百万元,地五分,市值二十万元。动产十二万,有僧六人住持。”这是一份可采信的资料,说明民国时沈庵(之前已改为东城讲舍)又恢复为宗教场所。所不同之处在于,民国记载沈庵在“菜市桥南河下五十三号”,与古籍记载沈庵位于菜市桥西河下似乎不符,古籍记载和档案馆一般不会出错,那毛病出在哪里?我问自己,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东河是南北向的,若以桥划界,自然桥一侧称南,另一侧称北;若以河划界,则一侧称东,一侧称西,这样就不矛盾了,也即沈庵位于菜市桥直街、直大方伯、保宁巷(即头发巷)这一边,理由是钟毓龙《说杭州》云:“菜市桥河下,桥西之南,旧有孝义庵,亦称孝义巷。”钟氏说孝义庵在桥西之南,无疑交代得最为清楚。菜市桥与南面的万安桥相距约三百米,沈庵应在近菜市桥附近的河边。

5 沈庵改作东城讲舍,在时间里它的踪迹

沈庵在历史上几度变更,“清同治三年(1865)年,杭州知府薛时雨因沈庵主持不得其人,逐尼去,改为‘东城讲舍’,大师及夫人木主仍然供奉香火。”史志真是惜墨如金,不肯多加一字,好在丁丙的儿子丁立中有篇《先考松生府君年谱·薛时雨记》,里面详细记载沈庵房屋结构、数量及变化等过程:“……孝义庵故基在庆春桥(即菜市桥)西,旧名无碍,为明释袾宏号莲池其室汤号太素者梵修地。劫后住持颇失梵修本旨,余深病之,见地虽近市,尚不至湫隘而嚣。且礼殿、堂庑、门宇、垣牗、阶磩、瓴甋之属规模粗备,易于集事。爰嘱丁君丙经理厥役。朽者易之,缺者补之,漫漶者饰之。后楼三楹设位祀许、郑两经师,中三楹为讲堂。上构庋阁,仍安莲池太素栗主,示不忘故也。前有门塾,旁有廊舍,敞书楼以待来学之士。拓厅事为宴息之所。又割西偏余屋为赁司,取租入以供閽庖。”薛时雨当时托付丁丙去办事(中间三楹房子开讲堂,西边空房出租开店,租金用于日常开支),丁丙为人仔细,一一入账。

日后,沈庵又有变化,清丁立诚《东河新棹歌》记载:“薛慰农太守以孝义庵尼有秽行,遂封其居为东城讲舍,延师课士。里人保六房尼清修,还其临河楼屋”——由于里人提出不同看法,愿作担保,结果割出临河的六间房子做尼姑的清修之地。丁立诚曾作诗讥嘲:“漫夺尼居作讲堂,风流太守好文章。难淆舆论存公道,割出沿河沈六房。”毫无疑问,沈庵当时与东城讲舍并存。

东城讲舍曾为浙江杭州的文化、教育事业作出不少贡献。咸丰十一年(1861)十二月,太平军攻占杭州,号称“江南三阁”之一的西湖文澜阁内《四库全书》大量散失,经丁氏兄弟努力,找回不少,但所缺仍多,丁氏兄弟为此于光绪八年(1882)五月,从头发巷丁氏藏书楼拿出家藏珍本,组织人员在东城讲舍补抄,历经多个寒暑,《四库全书》大体恢复原貌。还有东城讲舍和蚕学馆、养正书塾一样——创办“新学”。当时官方出资请名流授课,诸如光绪八年(1882)举人林琴南(中国近代文学家、翻译家)等,任东城讲舍讲席。东城讲舍在此事上开一代之先河,使得杭州成为全国创办新学的先驱。特别有纪念意义的是,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郡绅邵章、胡焕清等人改东城讲舍为杭州藏书楼,次年在“大方伯”建屋,并增购图书,改名为浙江藏书楼。自大方伯建藏书楼后,东城讲舍一度成为浙江教育总会会址,不久教育总会他迁,讲舍关闭。

项戈平《东城讲舍》接下去说:“清光绪三十三年(1905),杭州知府卓芝楠为建第三所“杭州府立两等小学堂”(设在华藏寺,为小学堂之附属小学),拨东城讲舍及其产业为小学校产,此后,讲舍重新修整,开辟操场,种树植花,三年后,东城讲舍又改为杭县县立第四完全小学,规模扩大,不敷容纳,于是计划在城南仁和县孔庙另行建校,讲舍及其产业拍卖。拍卖后的东城讲舍被商人装修改建成为商行市肆。”至于临河的六间沈庵房子是怎样处理的?项先生未述及。

6 杭州藏书楼迁至大方伯

后改名浙江藏书楼

前面说到“郡绅邵章、胡焕清等改东城讲舍为杭州藏书楼,次年于“大方伯”建屋……”这大方伯系地名,有横大方伯和直大方伯之分。今马时雍主编的《杭州的街巷里弄》记载:“直大方伯南起解放路,与金鸡岭相对,北至庆春路,相对东清巷……”杭州藏书楼具体在哪?我向杭州历史学会理事丁云川先生打听,丁先生说头发巷内的丁氏藏书楼与此无关,一时失去线索。我转向《浙江藏书史》作者顾志兴先生请教,顾老说:“大方伯杭州藏书楼为浙图解放路分部,旧址在天工艺苑东边(解放路86号),紧靠今杭州电大(现改为老干部大学)的东面,解放初面临马路的,是‘浙图分馆借书处’”顾老还说:“解放路分部前后都是平房,藏书楼是砖木结构,具有清末民初西式建筑风貌,后来拆了,剩下的房子住了两家工作人员,我都认识,解放初我常去那里借书。七十年代尚有部分宿舍,现在彻底没了。”我再查:“1954年改称的解放路,是由多条老街改造相连而成的道路,明时分段称葵巷、大方伯里……清时称葵巷、横大方伯……”如果按现在的横大方伯和直大方伯去按图索骥,无疑会陷入一头雾水之中。

回头补说沈庵——今黄公元《高僧与西湖》云:“解放初尚有尼众居住,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才被改作他用,今年来在旧城改造被拆除。”沈庵整个查找过程,至此也许该告一段落了。记得改革开放初的菜市桥西河下,还都是高低错落的房子,而今随着中东河的几度整治,早成园林绿地,哪还可能找到往日一丝旧迹?!

“儒门仙眷佛因缘,证果由来有后先。遥睇五云山下路,千秋不坏此青莲。”这是一首描写沈庵的七言律诗,诗中的莲池和汤氏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但真正快不快活,又谁清楚?只知道过去有多少穷困潦倒者,因走投无路,方才寻寻觅觅,到庵庙里去消磨晨钟暮鼓的寂寞岁月。

沈庵是封建社会女性凄凉命运的一个缩影。汤氏为沈家“守孝”,于今看来似乎难以理解,其实透过那袅袅香烟,应该看到古代妇女生活的艰辛。汤氏是不幸的,但沈庵是幸运的,沈庵因汤氏而兴,并在后来华丽转身,嬗变成为一个与文化教育事业有关的场所,延绵生生不息的文字香火。

顾国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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