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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杭州日报 · 城纪】杭州隐秘地图之:话说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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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7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杭州隐秘地图之:话说仓前

2017-04-07  

仓前的“仓”,老仓,如用“老仓陈谷”一词话说仓前,不是贬义。能发芽,能给后人恩惠的陈谷,是天赐。“太仓稊米”,说的就是这一种陈谷、粮仓与天下的关系,能反观社会的纷纭,能看出时代的变迁。

以粮仓命名的“仓前”

仓前,得名一座粮仓。凡书皆说此粮仓建于南宋绍兴二年(1132)。市井说,“跟风吃屁,大家欢喜”。如果我说查无依据,招“喷”是肯定的。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十一,说高宗赵构亡命海上,再到会稽建元,是绍兴二年(1132)以前。当年农历三月十四日,动身迁来临安府(杭州)。这时,几经金兵掳掠,乡民流离,田园荒芜,地方政权有没有健全,都是两说。建粮仓的可能,几乎是零。

绍兴二年建仓的说法出处在哪?余杭地方文化研究者,74岁的叶华醒先生说,是1992年版《余杭县志》,依据清嘉庆《余杭县志》。我翻阅嘉庆《志》卷十四“仓廒”,有“县仓”五座,“便民仓”三座,其中“临安便民仓在县东十里,今名其地曰仓前”。“便民仓”是“县仓”的辅助,仓前便民仓以“临安”名,应该有南宋的渊源。

查南宋最后一本方志《咸淳临安志》,十八卷“志三”的“疆域三”之“余杭县”,有“旧仓城位县东南二里安乐山,唐永正五年刺史张纲奏置”。《咸淳临安志》成书离绍兴二年至少一百三十五年,并没有仓前粮仓记载。但“旧仓城”三字,透露出一个信息:此时应有“新仓城”开建。当时襄樊一带宋、蒙战事吃紧,急需“备战备荒”。也许,此时的仓前才有了国家粮仓。

叶华醒先生同意我的说法,并提供一个信息:他收藏的全套157本《民国重修浙江通志稿》,称仓前粮仓“建于明代”。他说,这应该是“重建于明代”的漏字。叶先生踱步在几间藏书中说这话的,诚然。志书的谬误,是有的。

这天,我沿仓前塘路东走,也就是余杭塘河的北堤岸,旧时的“三里长街”。过新建的良睦路大桥,再百米,是“老粮仓”旧址。门似农家大院。有“文保”石牌两块,黑白明显:白是汉白玉的“全国重点”;黑是花岗岩的“省级”。左侧墙上,嵌不少“授予”的称号。

进门,序言室左拐,粮仓四进。管理员听出我的问有“度数”,起敬。他姓谢,说前两座地板架空的粮仓,其屋脊、瓦椽、立柱,是清嘉庆年的原物。五十年前搞“四无”粮仓,四壁改成全密封的白树脂类。1949年前,这两座嘉庆粮仓的旧址是章氏义庄的私塾,私塾的石框原门尚在。章太炎的堂弟章鹏寿,主掌过这私塾。章氏弟子,无论贫富,均可免费就读。民国的最后几年,章鹏寿的儿子当了仓前镇长,对教育也很重视。

老粮仓的产权如今是余杭县粮食局,作为展馆,有一个农耕时期的文物陈列,投入不菲,令人称是。谢师傅说,2016年夏天,一位意大利的文史学者,从杭州坐船,顺余杭塘河西来,慕名到这粮仓。这一种文化的“朝觐”,是仓前的骄傲。

不过,谢师傅说,真正的南宋“临安仓”,旧址并非这,据考证,在三十多年前的“仓前茧站”。巧了,我从西面过来,对“仓前茧站”真有过伫立。门前宽大的船埠,临水的廊檐,墙门石缝中透出的时光啃蚀,冥冥中有故事的提示。仓前原名“灵源村”,最初的更名,应该是漕运者在粮仓前歇船的口口相袭。

是的,“江南运河”从隋大业六年(610)浚拓以来,就是为了粮食的漕运。运河的杭州端,每一条放射性的河道,本也是为粮仓的集散而建。战乱、灾荒,个中的凄苦,如今早被岁月打磨殆尽。

徐霞客与卖蛋的农妇

乾隆钦定《四库全书》之《徐霞客游记》卷二,说到徐霞客去大西南背包游的夙愿耿耿。“崇祯九月十九日”,酒友小聚,“饮至子夜,乘醉放舟。天未明,抵锡邑(无锡),同行者为静闻师”。紧接,换行:“十月初二舟至余杭,登陆,沿苕溪北岸行”。

这部《徐霞客游记》,整编了徐霞客众多的旅游日记而成。乾隆皇帝钦定过,也不见得好到哪里,乏味。徐的《浙游日记》就有趣了:“崇祯九月十九日”动身,经无锡、苏州、西塘,二十八日到杭州后,游览街市、西湖、诸山,笔笔有味。“十月初二”的“上午,自棕(松)木场,五里,出观音关。西十里,女儿桥。又十里,老人铺。又五里,仓前。又十里,宿于余杭之(苕)溪南”。

对照徐霞客日记,每一次“舟行”交待得清清楚楚。但在《浙游日记》中,他并没有写明到余杭是坐船。按徐霞客通常的健步推算,哪怕年过五十,从观音关(如今的“观音桥”北侧)到“余杭之溪南”,一天走三十五(市)里平路,小菜一碟。

看《1949年杭州市行政区划图》,出观音关,在余杭塘河北侧,有溜直的塘堤路,过仓前,至老余杭县城。叶华醒说,他幼时,此路全是青石板。土改后,无畏的乡民撬石板筑屋基、盖猪圈,就渐渐成泥路了。

那一天,谢师傅送我到粮仓展馆外,我说起塘堤路。他指了杭州方向,说他读小学时,农妇提篮一只,三、五斤鸡蛋,去湖墅售卖,就是靠两脚沿塘堤路走的。顶星星去,傍落日回,省得几角坐船的钱。谢师傅今年55岁,这话也就四十五年以前。那日,我在夕阳下东望,一片枯黄无际,真有了健步的冲动。据说,1958年后,余杭塘河东段改道走了康家桥,堤岸近杭州一段,被沿路“公家”阻断。再往前,临平经三墩、过仓前直到老余杭城修了县道,仓前与杭州,就没有了“杭县”时期的“唇齿相依”。

仓前塘路,就这塘堤路的一段,它东起灵源桥,西至城西桥,旧时三里长街,上千年的河埠商市。谢师傅幼时,河中船只多得交会都难。某日涨水,灵源桥,这一座青石拱桥,轰然一声,被大船撞成两截。那时,横跨余杭塘河的桥很少,桥一断,人只能望河兴叹。

杨昌濬与太平军

《平浙记略》,作者杨昌濬。和左宗棠、洪秀全一样,杨昌濬也是科举屡考不中。好在乱世出英雄,他率领“楚军”一部,参与平定浙江的太平军,从同治二年(1863)打到次年,仓前是一个战场。

当时,太平军的钦王谢天义所部,为拱卫占据的杭城,“自仓前、长桥、女儿桥、老人(铺)坂、东塘、西溪埠、观音桥……武林门”一线,安营扎寨。这一溜的地名,徐霞客当年“出观音关”也有记载,都在塘堤路上。杨昌濬为了“以固余杭粮道”,拼死攻打。

那已不是纯冷兵器时代,火砲、抬枪、鸟枪、洋枪、“火箭、啧筒”,火光冲天。几个月下来,谢天义“中砲死”。九月二十日,太平军汪海洋率部来援,楚军康国器、刘清亮“合军击败”,“追至仓前收队”。可见,仓前这一座太平军据点,一退守,楚军束手无策。“杭州要道之姚家埭……仓前”通往老余杭的喉口,被太平军死死掐住。

左宗棠在给同治帝的上疏中也说:“贼(太平军)复于余杭东门至杭州仓前,长板桥、女儿桥等处添集骁党,欲由何母桥绕(道)犯(侵)余杭诸军之后(方)”。“何母桥”一带“叉港分歧”,“若稍疏防,贼必趁隙内竄”。“何母桥”,地处仓前南面,现和睦湿地。左宗棠这份上疏,是对杭州迟迟不能收复的解释。也能看出,当时的仓前,是作为杭城的犄角看待的。

兵燹,使仓前大半废墟。如今的仓前塘路东段,“粮仓”旧址到灵源桥近200米一路,据说,平定太平军后,一直荒芜。当然,没有恢复街市的原因还有不少。但元气大伤是事实,富绅们的倾家荡产,也有记载。按章濬的说法,“家无余财,独田一顷在耳”。

章濬是章太炎的老子,章濬的老子是章鉴,精通医术,战乱中治好过一个太平军头目,他唯一的要求,是减免乡人的“差使”。章鉴在战乱中去世,儿子章濬旗帜鲜明地看好楚军,也许是怀才不遇的惺惺相惜,左宗棠驻兵闲林埠时,章濬去拜谒献策,被左赏识。后来的杭州知府谭钟麟、余杭知县刘锡彤,都看重章濬。章濬与“平乱”后的新兴官员们走得很近。

杨乃武与小白菜

太平军一平定,一批以军功崛起的湘军、楚军将士进入了上层。杨昌濬一类“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角儿,也位居了巡抚、都督。以功自傲是肯定的,贵族老官僚的不满也是肯定的。巢将覆,卵自危。太平了,“互掐”的心也存下了。

杨乃武与小白菜这类草芥冤案,历朝历代,小事一桩。中国式审案的一个“打”,简简单单“五笔”,笔笔残酷。杨乃武与小白菜一审死刑,戴了枷锁,沿塘堤路押送到杭,居然熬到“咸鱼翻身”。什么“困钉板,告御状”,那是“六月雪”的戏腔。清官是极少的,打瞌睡的见到了递枕头的,“互掐”的多了去了。

浙江巡抚杨昌濬错批了杨案,硬扛着与老官僚们叫号。慈禧那婆娘一声咳嗽,涉及此案的一百来号官员,撸去顶戴花翎,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杨昌濬算不错,仗了战功,贬回老家,与曾国藩一样,喝小酒拥妾挠背去了。余杭知县刘锡彤没这幸运,一听充军黑龙江,腿肚子吓得转到了前面,呜呼了。章濬也是“同党”,革去余杭县学训导(相当教育局长)。

小白菜一般鲜嫩的毕秀姑,据说是与男人葛品连借住在杨乃武家的。美女同屋,非福即祸,杨家旧址如今找不到了。涉及作伪证的钱宝生的“爱仁堂药店”,旧址还在,杨乃武就是被诬在此店卖的砒霜。我找去了,也在仓前塘路。那一片老街市的旧房,前几年除了章太炎故居有过修葺,其他都因年代久远,成了危房。如今,这一路老房,翻修一新,已是一条仿古的旅游街了。可惜没有门牌。好在章太炎故居的保安是本地人,帮我找到。他说:44号是“爱仁堂药店”老址,43号是要重开药店对外开放的。

44号与43号一西一东隔了高高封火墙,都是双开间店面。44号店堂轩敞,整修一新:一排落地门,上部错格方棂,下部浮雕花饰。这风格作为二楼的花窗,尚可。作为药店,似乎更像大户人家的闺阁厢房。倒是稍微低矮的43号店家修葺得有旧时意蕴,双开间的排门,有传统的药店样子。估计,杨案以后,读书人无事,是不敢像我这么在药店外徘徊的。

章炳麟 字太炎

章濬涉“杨案”革职,章太炎8岁。从洪、杨战乱开始,章家走的全是下坡路。章氏故居在战乱中虽然没有全毁,据说也掳掠一空。战后的复苏,也无大的投入,与毗邻对比,章家门面低矮。共四进房,第一进无楼,是章氏义庄的培昌南货店,私塾的开销也有这店的经营收入。最后一进砖灰结构,是民国初年建的。最初,章濬与章太炎以及两个婚后的儿子住一起,并不见得宽奢。

章太炎第一次到省城杭州参加科举乡试,没满20岁。他跨进考场贡院,突然考篮一扔,羊癫病发作,倒地吐起白沫,抽起筋来。从此以后,他老子就断了这儿子成龙的念头。老二章篯就惨了,一生与科举较劲,七次乡试无成,第八次中举,已经“奔四”。后来几次赴京会试,次次名落孙山,吐血的心都有了。

章太炎就不用一根筋研读八股帖括了,天文地理,稗官野史,无书不读。他的外祖父认为,历代变故,数南宋最惨,“衣冠文物,与之俱亡”。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得太白,因为明朝的灭亡也是如此。章太炎自小就有了“明亡于清,反不如亡于李闯”的想法,毕竟,“亡于李闯”,终究有汉文化的脉承。

章宅外的船埠,一直保存不错。青年章太炎几步跨下,几乎不是塘河上的小船,而是攘攘汹汹的天下。章太炎也不仅仅是饱读诗书的才子,民主与民族意识的高涨、清廷丧权辱国的腐败,早注定他不会像他老子那样再选择对皇权的维护。从“变法”强国到反清革命,他一生对民主的追求,像跨上了不羁的战马。

章太炎骂光绪,骂慈禧,大张旗鼓,不怕抄斩。康有为好说光绪帝是“应天命”,章太炎随口就扯:《中庸》第一句是“天命之谓性”,最后一句是“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清朝第一个皇帝努尔哈赤建国号“天命”,当朝光绪皇帝叫“载湉”。一个是开始,一个是终结,清朝国运,天命如此!如此国学深厚,噎得康有为连北都找不着了。

孙中山举丧,满天颂扬的旌挽。章太炎也写了,第一幅用典较深,不提。第二幅易懂,上句中有中山先生的话可做参考:我在危险中,“飘来苏俄这根稻草,因为要淹死了,我只好抓住它。我知道那是一根稻草,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下句提到的“登云寺”,是明末宦官魏忠贤衣冠冢所在。章太炎抨击的是个人崇拜。

二横二纵

老仓前只有“二横”,仓前塘路与仓兴街,东西向。仓前塘路,自古的临河商市,有市即“街”,叫“路”,欠妥。仓兴街,一条从老余杭县城经过仓前,通往老县各镇及临平的“马路”。仓前老人好说:十八里三墩;十八里瓶窑;十八里留下。当然,说的大约数,都是这一路往东,分岔去的。叫“路”,更为贴切。

仓前的大姓,有葛、章、罗、褚、李。余杭塘河以北,镇上人家,章姓为多;葛姓,多在塘河以南。如今的葛巷村、葛巷桥,光听地名,就是村落的遗留。毕秀姑的一个“葛毕氏”,被审案者一声断喊,葛姓也算有名了。民国初年,名扬沪上,一诊难求的中医葛子诒,是葛巷村的骄傲。葛子诒之子葛炎,音乐家,《聂耳》《摩雅傣》《天云山传奇》《芙蓉镇》《阿诗玛》等不少电影的天籁妙曲,都出自他手。

如今的仓前,就不仅仅是老仓前人的。猴年的腊月,“杭师大”的几个吃货女研究生带我与她们的教授直奔仓兴街的“丰克火灶头”。店堂的迎面墙上,有巨幅“清明上河图”。未醉先合影,劳驾柜台老板。老板淡定:“仓前美不美?”“美!”嘴微张,咔嚓一张。

我问老板:外地人?是的,真正的仓前人在享福。这话不假,就说“羊锅村”,一年也就三个多月的“掏羊锅”,天天人声沸鼎。其他日子,要么锁门去旅游,要么开门搓麻将。开张四个月以上的,基本是新仓前人。半年前,“羊锅村”,也就是葛巷村,开始拆迁,要建地铁。当地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日嗯(你)领了几百万啊?”

冠了“梦想小镇”的仓前,更是“出骨全新”。仓前塘路的街面老房,修葺后油漆甫定,就成了散步喝茶者冬日的眷念之地。对章太炎故居的瞻仰,也成了年轻父母带子女的有心一走。小巷中以前门面各异的小店,如今一统全新。穿巷子往北,古典的秀美园林夹了成片的现代创业小区,令人如同穿越。

这几年,仓前又多了南北向的二“纵”,一是仓兴街西头横跨塘河的绿汀路;一是仓兴街东头横跨塘河的良睦路。相比,良睦路更有现代的超群。譬如,夜色中五彩变幻的硕大蘑菇顶的科技城会议中心、成片的嫩黄色呗单(QIBEI)无桩公共自行车、建设中的“杭师大”建筑群。尤其书本式叠加的校图书馆大楼,不久,注定会成为杭州建筑的新亮点。

用不了十年,这会是一座更具时代感的“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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