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五月 雨落如注

欧阳杏蓬

　　

　　还没到端午。或者我们都还没有想到端午，还在为“5。12”汶川地震担心的时候，雨来了，很凶猛的来了。这雨落在了全中国，无论是从天而降，还是从眼眶里涌出滚落，都令我们集中精神，来看这雨，来应付这雨。

　　广州在地理上，远离着汶川，但是生活和命运中，我们又血脉相连，因为我们同在一片大地上，同属于一个祖先。那是下午，14：28分，警笛、防空警报、汽笛响过之后，雨就铺天盖地而来。马路上停步静默的人群，在雨里展开了奔跑的姿势。我在四楼，默默的看着对面大楼的阳台。雨敲打在窗台上，溅起一层雨雾，飘洒在身上，清凉的，带了一点寒意。而对面阳台上的地板上，大雨落下来，带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楼下的远景路，路面上有了鱼鳞一样的一股一股的水流。而更远一点的旧机场，就是一道雨帘了，遮蔽了后面的建筑，也淹没了白云山，能看到的，只是对面的建筑，和扯天扯地的雨。

　　如果是在平日，我心安然，用一种平静的心态来欣赏这雨。燥热消除了，一层一层的凉意又被风隔窗送来，我可以开了所有的灯，去看文件，或者浏览报表。当然还可以给朋友打电话，聊聊天，享受这雨带来的惬意。可是，广州的雨一边给人凉爽，一边也让人手忙脚乱。岗顶、三元里、新市，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一下雨，就几乎成了都市泽国，房子里进水，过大马路，也得脱了皮鞋，掂在手上，一步一步试探的往深处走。那样子，好象不是在广州，好象回到了家乡的山塘里。水里行走的人，样子古怪，行动笨拙，却让人笑不出来。毕竟一场雨，给一个城里的人都带了不方便。给汶川救援的人们，更是带来了不便和考验。

　　我还是窝在宽大的座位里，听起了这雨。这雨不是呼唤，这雨完全是一种从天到地的呐喊，很自然，很清脆，很彻底。我一直对噪音敏感，也无数次的咒骂过城市噪音。在远景村住的时候，半夜里，楼下的工厂还没有歇息，机器轰鸣。我就熄了灯，开了音乐，把外面机器的声音，幻想成雨声，或一河春水汹涌流动的声音。广州的雨，从来都不客气和做作，来的时候，猛烈的来，去的时候，利落而去，极少拖泥带水。听着来自天空的自然之音，灵魂离开了肉身，而飘进了雨里去漫步。即使报纸上说这雨十有八九是酸雨，我仍是乐意闭上眼睛，去听那雨如何落在心头。我从来不否认城市生活的枯燥，对利益的盘剥，对人事的讲究。我们都很累，但又不能放弃，而惟有这雨，可以让我们暂时放下心灵的担子，而轻松的接一捧雨来玩耍。

　　而这个五月，这雨却成了要命的雨。

　　这雨激发了我们对汶川大地震更强烈的关注。

　　这雨在江南，已泛滥成灾，昨天报纸上报道，已造成了98人死亡。

　　这雨里的雷电，已让广东西部的一间乙烯厂起火，威胁四周人们的生活。

　　这雨，还在继续。

　　汶川、北川、青川，很多的地方，很多的人们，已经听不到雨声。

　　他们奔跑或挣扎的姿势，已经在雨水里的塌楼下凝固成永恒。

　　下班的时候，以为雨小了，空了两手出来，准备像往常一样，步行几站路回家。可出到大门，就看到了地上的水花。外面的马路上，车已亮了前大灯，路边的路灯也变得浑黄起来，整个城市，几乎陷落进了一片灰色里。我在檐下默默的站了一会，折回公司，取了雨伞，步行回家。虽然我也怕雷电，怕一身湿透，怕鞋里进水，怕家人担心，怕的东西太多了，容易让生命窒息和娇气。况且，明天还要捐款，省下来，可以另有用场。

　　往机场路方向，路上车流如昨，川流不息。

　　人行道上，还是有一些人，如我，举着雨伞，在雨里穿行。

　　树在雨里，纹丝不动。

　　公车站里，人头攒动。

　　偶尔会有一声惊雷掉在身后，但远没有大巴司机猛地按一下喇叭令人惊心得多。那大巴是人家单位的，狗仗了人势，就往往忘了自己是一条狗。司机一旦进了有点特权的单位，就往往忘了，自己还是食人间烟火的人。

　　回到家里，家人坐在沙发上，都看着门。

　　我放下雨伞，正在爱咿呀学语的孩子伸出了双手，向我扑过来。

　　我踢掉出水的皮鞋，脱下湿透了袜子，赤了脚，去卧室放下裤管湿透的裤子，回到客厅，把儿子抱过来。妈妈说：今下午天都黑了，家里都开了灯，好吓人的。妻子也在旁边说：好象院子里有人被雷电击伤了。

　　我抱紧着孩子，孩子紧楼着我的脖子。我对妈妈笑，说：你还是关心汶川地震吧。

　　妻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今晚，院子里自发组织哀思会，就在广场上。

　　我看看窗外，雨落如注。

　　妻说：我们有伞。

　　我说：诚心的话，要伞吗？不诚心的话，要伞吗？

　　妻说：别玩玄奥了，去不去？

　　去，我抱着儿子一起去。

　　广场上，已经有人用蜡烛拼出了“5。12”字样。大家以烛火为中心，一圈一圈或蹲或跪或立在那里，静默无声。烛光或闪电里，可以看到很多人都裸着头，或单手或双手放在胸前，肃穆着，只听得到雨点打在雨衣上发出的扑扑声。人们自发而来，来自四面八方，却一点也不乱，任雨淋着，如雨里的雕像，为远方的同胞祈求平安。

　　这个五月，一只没有消停过。除了雨，除了汶川大地震，除了唐家山堰塞湖，还有洪涝灾害正在向人们袭来。我们需要怎样的一种坚强，才能抗住这天灾，令我们的同胞挣脱苦海啊。看看这雨里静默的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我想，只要我们团结，心怀善念，又怎么能惧怕天灾呢？

　　那个五月，我们忘记了许多平常的生活琐事，默默的淋着雨，默默的成熟，默默的祝福天下人。

　　

西湖小妖

与楼主有相似的感觉。
我们这里震后没有多少雨，但风稍微一大，就相起汶川，而建筑工地上的燥音，听起来象极了不安的狗在狂吠......

欧阳杏蓬

心安了,思远了!
心不安,噪音多了.

漫卷云舒

什么多了，都是灾害。
更何况今年是个灾害年，
只愿纹川的灾难早日过去，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状态，
只愿奥运火炬常燃，奥运精神永存，奥运会圆满成功！

风雨后总见彩虹，
中国的天地会更美更亮更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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