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运河,作为中国大地上一度最繁忙的黄金水道,演绎出无尽的繁华、荣光和辉煌,又在多重历史因素的交互作用下无可奈何地走向断裂、静寂和没落。
本报连续两天推出的“中国大运河杭州段申遗读本”系列报道,引来许多老杭州的共鸣,在他们眼里,运河沿岸的拱宸桥、西兴过塘行、凤山门等不仅仅只是历史长河中一道绚丽的划痕,更是日常生活里的温暖景致。
大运河之所以可以申报世界遗产,因为它拥有“天才的设想”、“消逝的漕运”、“建筑的范例”等几条重要价值组成。而每一条价值,都由若干个遗产点、段的独特性、历史性来支撑(杭州共6个遗产点、5段河道)。
从今天开始,本报记者将一一走近这些平常藏在杭州城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遗产点,讲讲它们的故事,说说它们的现在,和申遗专家一起详细解读。
比如“凤山水城门”,就是这样一个遗产点——这是杭州唯一真实存在的古城墙和古城门,像养在深闺的宝贝,差一点就被历史遗忘。
大运河流经城门上百座
仅凤山水城门等两处入文本
杭州闹市区,沿着中山南路一直往南走,到了和中河路的交会处,就能看到凤山水城门横跨在中河上。
城门北面,藏青色的石砖古朴而沉默。现在的城门两边都已经断头,用栅栏围了起来,只剩中间拱形的一段,顶部倒还是城墙的形状。转到南面,就看到了刻在拱门上方的“凤山水门”四个字。
这是杭州唯一真实存在的古城墙和古城门,像养在深闺的宝贝,差一点就被历史遗忘——辛亥革命光复杭州后,杭州诸多城门在延续近半个多世纪的拆城墙运动中损毁,“十不存九”,1958年,庆春门残存的城墙,也被推倒,但凤山水城门却奇迹般地留了下来。
其实凤山门有水陆两门,元朝开始,钱江之水,“自龙山涌入凤山水门”,通过城内阡陌纵横的水道,出武林门水门,和京杭大运河连在一起。凤山门既是龙山河的北端端点,也是扼守江南运河通往钱塘江的咽喉。
凤山水城门,为何能在无数运河遗存中被选为“遗产点”?
有一个最直观的回答——大运河申遗中只有两处水城门入选遗产点,一处是凤山水城门,另一处是苏州盘门。1011公里长的中国大运河,只有这么两处,所以在申遗中,凤山水城门的地位很重要。
今年1月,国家文物局提交了正式的运河申遗文本。厚得堪比一本辞海的文本中,涉及杭州的不到十分之一,薄薄的一叠。
杭州市大运河保护和申遗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杭州市运河综保委副主任高小辉说:“在整个中国大运河遗产点段中,杭州段运河的点段数量算比较多的。”
高小辉说,这些遗产点段,都是百里挑一,挑出来一定有它的特定意义。有些是科学方面的,有些是军事方面的,有些是航运方面的,文本里要把这些都讲清楚。
作为运河杭州段城内运河上唯一的一个城门古迹(其他城门皆毁,靠西湖的钱塘门,也只存遗址),凤山水城门在运河历史中有其特殊性和唯一性,而它风貌的原真性、延续性、完整性,因此被列入大运河申遗点——凤山水城门下近二十米的河道保留元明时原状,十分可贵,是研究杭州城池变迁的重要坐标。
1908年,花上一笔小钱
你就能在这里坐上“篮筐电梯”
凤山水城门建于1359年,历经600年风雨,它像慈祥的长者,默默注视前后五个朝代的更替、城里城外的百姓变迁。门洞由两个不同跨径的石拱券并联而成。像尘封历史中一扇窗,向世人透出那一段明媚时光。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凤山水门旁都是做小生意的人,有卖布的、卖草鞋的……在老人的记忆里,那时一碗馄饨只要5分钱,大家都住在河边一间间草屋里。
张阿姨从18岁起就在杭州卷烟厂工作,一直守望着水门:“从我工作起到上世纪80年代,这里就只是一堆破石头,根本看不出城墙的样子,砖头散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拿。也只有不听话的孩子喜欢爬到水门上去采白果儿……平时根本没人会去注意它。”
再往前50年左右,1908年,美国传教士费佩德筹建育英书院新校舍,他每天的时间表是这样的:
早上5:30起床,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城站,再从那儿坐火车到闸口,然后沿着钱塘江,骑半小时的自行车,到六和塔边上的育英书院新校区。
但那时新校区已在杭州城外。每天日落之时,城门就要被关上,直到第二天早晨才会重新开启。你若游西湖忘了时间,回来时城门关闭,那就只好在城外农舍借宿一夜。
正因如此,凤山水城门让费佩德印象深刻。
“凤山门是一个双重大门,旁边还有一个水门,有大量运纸的船从那儿通过。”城门一侧有雉堞(读音是zhìdié,城墙顶端牙齿状的部分,也叫垛墙)的城墙顶上,有一个辘轳上悬挂着一个篮筐。
“通过这个篮筐,人们花大约一个便士的价钱,就可以把自己吊进城去。这个辘轳没有滑轮,有时摇辘轳的人酒喝多了,往往吊到一半就摇不动了。”
关于凤山门的这段有趣记载,出自费佩德的女儿珍妮特,她出生在杭州皮市巷,在西湖边长大。
正阳门外跑马儿
说的就是这道城门
元朝,是凤山门诞生的朝代。
凤山门(南宋还没有这个城门和这个名字)一带,因临近南宋皇城,原本繁华热闹,它的旁边有六部桥,是南宋朝廷三省六部诸官署所在地,为南宋时的政治中心。西侧万松岭一带,连接西湖,成为游人骑马踏青之处,因此杭州人有“正阳(即凤山门)门外跑马儿”的民谣。
南宋临安城有水门五座,分别为东南面的南(入)水门和北(出)水门;东面的保安水门;北面的天宗水门和余杭水门。 宋亡后,皇城废弃,皇宫先改为佛寺,后遭火焚。
到了元末,1359年,张士诚割据两浙,以杭州为据点,将原皇城所在的凤凰山麓划在了城外,包括南宋时更靠近钱塘江的城门嘉会门在内,共废掉四座旱城门,并建设了杭州城的新南门,明初更名凤山门——从此奠定了明清杭州城的基本格局。
“作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张士诚财力和军事能力都比较有限,当然不能跟经济繁荣的南宋朝廷相比,这也许是他缩小杭州城池的原因之一,”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郎旭峰说,“那个时候,杭州城比南宋时大约缩小了七分之一。”
凤山门既是龙山河的北端端点,也是江南运河通往钱塘江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