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在1906年至1907年间,经常住在杭州金钗袋巷及附近。吕公望《我前半生的革命经历》记载:“据云住在金钗袋巷缙云同乡会内的吕逢樵、丁载生与大通学堂有关系……他们慨允介绍我与徐锡麟和秋瑾见面……大概过四五日,吕逢樵、丁载生来,约我于某一天在缙云同乡会与秋瑾见面。秋瑾年约30,一身男装打扮,已先我们到了那里。经吕逢樵介绍,秋与我握手后,即谈起清朝腐败的情况。过数日,秋瑾、吕逢樵、丁载生与我从涌金门坐船往白云庵。(吕公望辛亥革命后任浙江总督。“金钗袋巷缙云同乡会”,即指缙云同乡会馆,简称缙云会馆。)
《秋瑾:竞雄女侠传》(日)永田圭介/译者闻立鼎。第六章云:1906年1月~12月(光绪三十二年一月~十二月)……12月初,秋瑾一行来到杭州,19岁的光复会会员张任天迎接并全程陪同活动,这或许是一向行事谨慎的陶成章特意命他保护秋瑾的。和往常一样,秋瑾身穿蓝色绸缎的中式上装,脚穿黑色皮鞋,除了身材瘦小之外,完全是一幅男人的装扮。她们住在浙江抚台衙门附近车驾桥旁边的一家叫庆和堂的小客栈里,租了一间临街的房间,以方便观察来访的客人。……秋瑾临时住在杭州金钗袋巷吕逢樵、丁载生等人的家里,在那里和许多会党首领商议工作,还在西湖畔的白云庵和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等光复会干部研究工作……秋瑾一回到杭州,就命令吕公望设法打入浙江巡抚院守备队,迅速探明新军守备队的组成,特别是洋枪队的情况,并把情况尽快向组织汇报。
另外,参与其事的辛亥老人傅墨正在《辛亥革命杭州光复的回忆》中记:“秋瑾自任绍兴大通学堂校务后,经常到杭,住过军桥荣庆堂客栈。”车驾桥、过军桥,均在朱婆弄与金钗袋巷的紧南面
也就在此年二月的一天,秋瑾与盟姐徐自华相会杭州,她们爬上吴山观察杭州全景,密侦城厢内外出入径道,绘为军用地图,以备日后革命党人攻克杭州时用;又登凤凰山,吊南宋故宫遗址。然后她俩又一起去了白云庵、孤山、西泠桥,当来到岳王坟时,秋瑾在坟前久久徘徊,不忍离去,在吟唱岳飞的《满江红》词时,以至于声泪俱下。秋瑾慨然叹道:“苟得葬于此,为福多矣。”徐自华为之动容,道:“如你死我前,我定葬你于此;然如我先你而死,你也能葬我于此乎?”秋瑾若有所思,轻轻道:“这就看我二人谁先得到这个便宜了。”
这年夏天的夏至日,秋瑾突然女扮男装来到桐乡石门夜访徐家,告知徐自华行将起事,然资用匮乏。徐自华慷慨倾出所有积蓄、首饰约合黄金三十两相助。秋瑾深受感动,脱下腕间双龙翠钏一副回赠徐自华,道:“事之成败未可知,姑留此以为纪念。”临行,秋瑾复以“埋骨西泠”相嘱,徐自华泪流满面,道:“倘不幸至此,我责无旁贷!”
秋瑾遇害的噩耗传来,徐自华与秋瑾另一好友吴芝瑛悲愤交集。吴芝瑛先后写下《秋女士传》、《纪秋女士轶事》、《挽秋女士联语》等诗文,徐自华先后写下了《哭鉴湖女侠诗十二首》、《秋女士历史》、《秋瑾轶事》、《祭秋女士文》等诗文,相继在上海《时报》、《神州日报》、《小说林》等报纸杂志上发表。中有“子固先逝,我定长存?何敢不达,涕泪纵横。惟其文字之契,相知之沉,感念平昔,不能忘情。子生明敏,死必英灵。魂兮归来,以慰余心”,痛悼挚友;“如何立宪文明侯,妄逞淫威任独夫”,直斥当局,引起各界的极大反响。
三个月后,从未谋面的徐自华与吴芝瑛取得了联系,商定合力实现秋瑾“埋骨西泠”的遗愿,先购墓地,再图营葬。“地如姐得,营葬妹任之;地如妹得,营葬姐任之。”
十一月(12月)下旬,徐自华爱女新逝,她悲上加痛,却一诺千金,为践约,风雪渡江,来到绍兴和畅堂秋家,云其与吴芝瑛欲为秋瑾营葬之事。秋家深受感动,当夜,由秋誉章等人陪同徐自华进山,去荒冢找寻秋瑾遗骸。当徐自华等艰难地踏着雪泥,在荒冢中找到凄凉野栖的秋瑾三尺桐棺时,徐自华不由得失声痛哭。她手抚灵柩,泣道:璇卿,姐来晚了。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在这深山荒冢,一定是孤单、是冷、是怕的啊。但姐终于找到你了。姐知你英魂不灭,神魄难安。姐答应过你“埋骨西泠”,这就带你回家……
徐自华在秋家逗留了三天,和秋誉章商定了秘密运送秋瑾灵柩去杭州的计划。返回石门后,即在西泠桥畔凤林寺为秋瑾购买了一块墓地,并寄书吴芝瑛:“妹已在西湖苏堤春晓处购得葬地,今请姐从初议,地为妹得,姐任营葬。望速派人来杭料理造墓事,运柩一节亦已议妥,待墓造成,由同善堂运送来杭,省得现在来杭又须另觅安厝地。” 吴芝瑛接到书信后即派人前往杭州以青砖砌墓,同时复信徐自华:“西泠得地与湘乡郑节女为邻,鉴湖从此不死矣。越绅全体赞成,此姐热忱所致,钦佩莫名。”并关心地询问“能密运不使官场知之否?”,要“事前防泄漏也”。
半个月后,时近岁末。徐自华派人到绍兴,与秋誉章一起护送秋瑾灵柩乘夜航船到西兴,再渡钱塘江到杭州上岸,运至西泠桥西侧临湖草地。徐自华及吴芝瑛之夫廉泉等人早已冒着凛冽寒风在那里等候(吴芝瑛因病未能亲临),目睹秋瑾灵柩被缓缓放入墓穴之中。墓前一碑,表为女书法家吴芝瑛亲书、女金石家胡菊龄镌刻的十字:“呜呼!山阴女子秋瑾之墓”;背为徐自华亲撰、吴芝瑛亲书、胡菊龄亲镌的《鉴湖女侠秋君墓表》。墓旁一亭,名“风雨”,取秋瑾绝笔“秋风秋雨愁煞人”之意。鉴湖女侠秋瑾“埋骨西泠”的遗愿得以实现。
随后,徐自华在《时报》上刊登《会祭鉴湖公函》,中有:“鉴湖之柩一日不葬,余与芝瑛女士一日不安。幸得地西泠,已于去腊廿三草草入土。因值岁暮,且又风雨,芝君清恙未痊,余复喉痛,故未公布同人。今择月之廿四日至坟前公祭,凡我男女同胞如痛鉴湖之冤者,届时务请降临。”
正月二十四,各界人士五百余人谒墓致祭秋瑾。经与会者提议,墓碑文字改为“呜呼!鉴湖女侠秋瑾之墓”。会后徐自华、陈去病等秘密发起成立“秋社”,以继承烈士遗志。徐自华被推举为社长,议决每年农历六月初六秋瑾殉难日举行纪念活动。
办完此事,徐自华如释重负,赋诗云:
湖云山树总悲凉,春晓苏堤柳未长。
添个鉴湖秋侠墓,游人凭吊泣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