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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花火重回文学:历年中长篇小说总选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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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80后的爱情》

[序]

她给我说她喜欢刘德华,我哦了一下。佳楠努努嘴让我看墙上的刘德华海报,说这不这姑娘硬让我挂的。

我说最喜欢哪首,她说《小情人》。

她甚至还唱了两句,刘娜甚至还唱了两句,就那个留海长长的,脸有点圆的佳楠伙计。佳楠点支烟继续玩他的PS,开着赛车,烟雾充斥屋内,刘娜哼《小情人》,“小情人让我轻拥你入怀,像一朵花儿慢慢、慢慢盛开”……

她出来,我也跟出来。

她用涂了很红指甲的手在鼻子前扇着说够烟雾缭绕的。我说你不抽,她说有时候也抽的。

我递她一根,她摆摆手说嗓子疼我就指望这个活命呢。我误会了说你是做那个的,她愣了一下用脚踢我下说操他妈做那个,去青年宫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当年刘金嗓的名声!就跟周旋在上海那样红!我仔细盯着她脸看了半晌,发现她并没有让自己的脸红一下。

她掏出一根红丝带,三挽两挽的把脑后的长发束成马尾,颇美。

我打量了一下,她看我打量她,揶揄着说怎么样?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吧?并用自己的圆脸微笑了一下使我看着了。我严肃认真的点点头,说没见过。她听了很高兴,亲热的凑我根儿说你怎么认识佳楠的。我说就那么认识了呗,大家都爱玩。她说听说你会弹吉他而且很会唱刘德华的歌,怎么样?有空给我唱一个吧……好了好了,跟你开个大玩笑,看你一脸不情愿呢。我说没有。她说就有,你看多明显,我笑笑,继续低头抽烟。

佳楠说你送送她,指指刘娜。我点点头。我们出了屋,天已黑,小镇的街道上落满黄叶。穿着长毛衣的刘娜跟我靠的很近,她头发上的飘柔味我不用猛吸气就清晰可闻,她走路手一甩一甩的,有点像川端康成《山音》里的菊子。她又唱“小情人让我轻拥你入怀,像一朵花儿慢慢、慢慢盛开”……

又有几片叶子落了下,我们走在人行道上,经过一个IC电话,她拿起话筒,大声的说“喂,是XXX吗,不爱刘娜了吗,哦,还爱呀,可刘娜不爱你了呀……”放下话筒,冲我伸伸舌头,顺便做个鬼脸给我,我面无表情的抽烟,把烟雾喷出一大溜,仿佛火车烟囱猛的冒出一阵白烟。

我过几天就走了。去哪。天津。干嘛。上一个音乐学校,可是一流棒的。我倒想去,爹妈让我将来搞文。搞文好吗。也没什么好不好,写一写也蛮有趣。她停下来,看着我,严肃认真的说:小马,五年后我们都要回来,我们看看五年我们发生多大变化,我要做中国最好的歌手,你呢?我要做全古城最牛的编小说的。不行,要做中国最好的。她看着我,目光竟会带着坚定和确信,从她单纯的脸庞上发出迷人的光泽。我看了很受用,就冲这个当时长的很像许戈辉的女孩点点头,她说好吗,五年后?我点点头,她把手伸出来和我握了握,算是把这件五年后见面的事尘埃落定了。

她进她们楼道时,把身子扭过来,看看我,点头微笑了一下,说记着,用手伸出五个指头来。我面无表情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她转过身,放心的上楼了,她雪白的皮肤在阴暗的楼道里仍那么耀眼,穿着蓝牛仔裤,腿细细的。她在我视线里完全消失的时候,我开始转身,脑里浮现出一首歌。“小情人让我轻拥你入怀,像一朵花儿慢慢、慢慢盛开……”

刘娜,五年后这一天,我来到小镇我带着鲜花。五个秋天一晃就过去了,生命发出呼啸而过的嚓嚓声,成长不约自来把我们带的很远很远,天空看起来也不那么蔚蓝。

抽烟的时候我开始拼命咳嗽,我吐不出直直的烟雾吐出大口大口浓痰,不再觊觎幸福以为完美简单的跟一阵风一样。

走在秋天的小镇街道,这个街道五年前我们走过,你挽着发髻,娇小可爱,微风吹动你的刘海,我爱上这微风了我要说,你娇小可爱,五年后的今天我在小镇的街道上用力找你,找着从前,我发现,一切都消失的太快,时光把我们一下抛出好远,不告诉我们怎么回来,我来到这里,叶子又落了一地,被风轻轻吹起,也在起舞吗?像你一样曾在这里起舞?…… 离开小镇的时候,我忽然转过身来,从那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首熟悉的曲子,刘娜,你听前两句是这样:小情人让我轻拥你入怀,像一朵花儿慢慢、慢慢盛开。

在和刘娜约定的第4个年头,我接到佳楠拍给我的电报。

“娜于前天死于车祸。”



我要说的是我目前为止的所有爱情。她们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她们和我真实的发生过、缠绵过、悱恻过、痛苦过、一起难过。

我希望,她们能因这篇小说,永远闪烁。





[第一篇:老何]

有点黑,我放《ANGEL》,并第三千一百次发誓以后不再听陶哲。老何躺旁边,席子上睡着我俩,席子铺在床边的地上,席子两米长一米五宽,我说如何?免费在我这儿睡回塌塌米?老何动作笨拙的起身如厕去,“ANGEL,ANGEL,盼望你在我身边。”

老何回来,埋怨灯都不亮,“还声控呢,我把手掌排烂了都不亮呢。”

我说你就不会潇洒的带着刘德华颤音咳嗽一声?然后亲身示范的“咳咳”两声,厕所灯立刻刷的亮起来那姿态别提有多美。

月光照进来,月光在地板上默默了一会儿,然后爬上老何肩头,搞的跟她亲姊妹似的,肩上带月光的老何果然标致,我忽然竟想在心中用“二八闺秀”来弘扬一下一米六八的她了。

记得那天她眨巴眨巴眼睛说咱爱吧,我说这不爱着呢么。

她说不算,我没名没份,不太好的。

我说正准备下午去李铁匠那焊个牌子写上“小马姘头”顺便镏个金挂你脖子上以防走丢呢。她说你别贫,你得给我个名分。然后借着月光眨巴眨巴睫毛好让我看个一清二楚。

小马,你得给我个名分,她又说,轻轻喘着气,然后学小大人铿锵的叹息了一下,“哎”,搞的跟包法利夫人思念她里昂小情儿似的,我摸摸她头发,说实话,滑滑的。

她头发不老长,但竟能扎了好几辫子美感度为零的天天招摇过市,掂假LV在百盛CD香水柜台前一次次的诓人售货员让人往她身上喷香水说试试先,跟妖精似的把抹了香水的身体往我身上扑说老公六件套的这种8错的哦,下次你一定要给我买哦!一有机会就去,售货员后来也跟她熟了,一见她来,就把香水往她身前一推说我正忙着你自己喷好了喷完放到这里就好了。老何也没不好意思,照样把香水往身上喷的死去活来,惬意的像刚做完月子的母马。

老何下班回来。我在厨房捣腾美食,在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情况下,为老何贡献了她认识我以来第一顿没炖糊的可乐鸡翅。结果盐还是放多了,老何边拼命喝水边夸张的扇自己伸出来老长的舌头。我说老何,不咸对吧,咱骗骗自己好吗?老何想笑一下配合一下我这句不要脸之言,但没成想比哭还像哭,我摆摆手,独自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郁闷了。

我要个名分。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宅前。我唱着唱着还自以为是的整了个兰花指在空气中挥动着。
小马,你不要脸。
关于我的难过,像黑咖啡一样浓,没有喝过的人不会懂。杨坤嗓子沙哑的像塔克拉玛干。杨坤跳舞的动作像澳洲水獭跳华尔兹。杨坤?我不认识,没见过,永远不想见,就像我空气中消失的那些GIRL,永远不想见,没有爱就没有伤害。老何,你不懂,我懂,我告诉你你也不懂,我们听歌吧,夜空中绽放焰火,那一刻是美的,然后呢?放完了以后呢?比漆黑更漆黑,比沦落更沦落。收音机里传来“北京时间四点整”的报时声。老何躺在我旁边,一起仰着头,天花板上什么没有,可我们就这样一起仰着头望着上面,一直望,什么也不做,这个动作将来我们回忆起来会不会感伤,老何?老何,你的纯真让我难过,我的难过漫过滥情年代向你靠,我曾以为在一起是最好的方式,可一次次敲骨击髓后,我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将它放在手心上,轻轻的用嘴一吹,它像叶子一样飞走了。

第二天清晨。

街上渐热闹。没有阳光。阴天。那是星期几?哦,让我想想……我忘了。

老何站起来打个哈欠,收拾收拾,准备像往常一样迈出门去。我没有动弹,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踢我一下说死猪还睡还不送老娘上班。老何用CD碟照照脸,脸有点黄,不知道谁心疼了,我眯着眼看老何,老何回头看看我,我把眼闭上,她把牛仔裤拉链拉上,“嚓啦”一声。没有涂口红,直接下楼了。我听见“叭叭叭叭”的下楼梯声音。拉开窗帘,还是没有阳光,还是阴天。那是星期几?哦,让我想想……我忘了。



[女报记者]

一落座小泰妹形象毕现无遗。

老板,上十块钱刷牛肚、十块钱烤筋、十个小腰子,啤酒要,要几瓶?

我说先来三瓶。

三瓶能行嘛,先来五瓶吧!端盘子一脸羸弱的服务生闻声下去。我悄悄从屁股后兜里摸出钱一数竟然够,就装出李泽楷的魄力冲服务生背影喊,再来两瓶儿我说!

昨天刚搞定个稿,我师兄帮我弄的,晚上十点骑摩托回家,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狗蹲在立交桥上目不转睛的看我,我骑上去停下来抱住它说乖乖,妈妈不要你了?后妈带你回家好吗?结果那小狗欢快的摇着尾巴,理也不理我的跳上摩托踏板,还顺便放了一个响当当的屁,神气十足的跟我回家了。

张盼盼边说边按着签子涮牛肚,边招呼我也吃。

我说就那个消防队的采访,登了你一个背影的那篇吗?张盼盼脸上露出不值一提的谦虚,把牛肚一嘴溜进嘴里,闭着嘴嚼起来。

不辣,小马,再放点辣子。

我叫伙计。伙计把7瓶啤酒端上。打开3瓶,把起子放桌上,把一团辣椒搁鸳鸯涮锅里。

“小马,你不吃辣子? ”
“恩,不吃。”
“不男人啊!你看我吃辣子吃的,怎么样,水灵的不能行吧?” 她骄傲的流着眼泪说,然后直往嘴里吸冷气。我亲眼看见伙计往她那边放了快半斤的辣椒。张盼盼边笑边说不辣边流眼泪边拼命往嘴里吸冷气,我笑咪咪的注视这一切,然后叨个腰子顺进嘴里,听说吃哪补哪,我也不知道。

小马来我们报社吧。
女报我去那干嘛,我的文字直露的能把领导们都气昏迷进而迅速夭折,我还是大隐于市得了。
别介,你看我师兄,陕师大没毕业就来了,这不升到办公室主任了,人想当年也是一百字以内必露大腿,二百字以内必露生殖器,三百字以内必搞上床,现在呢?

现在写一千个字儿才让九个不同肤色的孩子在议院门口牵着裤腿叫爸爸吧。
恩,就是……去你的,你以为我没看过《竞选州长》。
听说他对你有意思。
听谁说。
我跟上帝那嘎哒的人熟。
他是有那意思,你看——张盼盼眼神迷离的晃晃胳膊上的白金链子。我说他送你的定情礼物吧,张盼盼不语,喝啤酒。也不怕长胖。后来老何说能长胖,张盼盼当天晚些时候说长不胖,我不管反正我按时长胖就是了。我一米八零,一百六十斤,长的极其困难,发型以毛寸为主,两年前一高兴还曾烫成卷儿招摇过市,但失大于得,在老板一再呼吁下,后以光头示人,曾被刑侦人员跟踪,后经再三解释终打消了我是惯犯的念头,张盼盼眯着眼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找一腰子“出溜”顺到嘴里,嚼没嚼还是一回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女报记者]

一落座小泰妹形象毕现无遗。

老板,上十块钱刷牛肚、十块钱烤筋、十个小腰子,啤酒要,要几瓶?

我说先来三瓶。

三瓶能行嘛,先来五瓶吧!端盘子一脸羸弱的服务生闻声下去。我悄悄从屁股后兜里摸出钱一数竟然够,就装出李泽楷的魄力冲服务生背影喊,再来两瓶儿我说!

昨天刚搞定个稿,我师兄帮我弄的,晚上十点骑摩托回家,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狗蹲在立交桥上目不转睛的看我,我骑上去停下来抱住它说乖乖,妈妈不要你了?后妈带你回家好吗?结果那小狗欢快的摇着尾巴,理也不理我的跳上摩托踏板,还顺便放了一个响当当的屁,神气十足的跟我回家了。

张盼盼边说边按着签子涮牛肚,边招呼我也吃。



[张盼盼喝高了]

别,别管,我,我、我没事儿,你看我给你走个猫步……说完张盼盼扭着屁股就要走,我说算了算了,我信还不成么,心想吐三回了都,再让她走个猫步非把什么膜(如果有的话)扯破不可。别、别管我,我,我没事儿,我给你唱个王菲的你听听,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然后就倒在我的怀里,完全进入麻醉状态了。

我开她摩托让她靠我背上一手扶着她,一手开,大爷似的开到她租的两室一厅楼下,把她扶上去,用她牛仔裤兜里的钥匙打开门。

厅不大,把她放沙发上,她双手乱抓说难受,我扶她去卫生间吐,她吐的很惬意,吐完下意识的往自己卧室摸。我扶着她,没有进去。忽然想到忘脱鞋了,就去门边的鞋架上找双女式拖鞋对付着。由于过小,所以我走路的样子很滑稽,我不得不把脚掌的重心往前移,因脚后跟已完全悬空,出不了一点力了。

我在客厅里坐了会儿,抽了一支烟。

把烟蒂按在刚抽完的那盒烟里,灭了后,又冒了会儿白烟。

白烟往上升呀升,我陶醉的吸一口气,仿佛烟雾洗涤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打开电视,打开机顶盒,用遥控器换台。电视剧,又是电视剧,娱乐节目,妈又是娱乐节目,见鬼了吧这共和国的文化产业!换到CCTV5,皇马又输的跟犯了错的巨人似的,劳尔垂着头,镜头里他的睫毛都那么清晰的显出一种颓丧……张靓颖的出现稍稍的平复了一下我即将脱口而出的粗口,不过又是Mariah Carey,上次不还唱个《漫步人生路》么,这姑娘怎么这么像我以前女朋友……张盼盼你打鼾的声音能不能小一些,哦,对不起,是电视上那个白人呐,我说嘛……

“I can't live,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I can't live anymore……”

我拼命在意识流内找寻美好,比如曾惹你长久注视的一盆花,曾让你良久注视的那个窈窕背影,那曲线你曾在梦中忍不住抚摸,那滚烫的脉脉含情的目光从哪里来?你想的时候已经不复存在,那欢乐的时光,那些温柔的嘴唇和手臂,那一句情话一次暮然回首……张靓颖唱完了,我换台了,生命还在继续,虚无你绕啊绕住我,绕啊绕住一切你认为需要绕住的,我窒息你也不管,我讨厌可你却是我唯一稳定且目地明确的朋友,我爱鲜花,采一朵,鲜花不爱我,它就败了,然后,我也败了,也许从未打开过。

我盯着张盼盼亲手在阳台上种的白百合,我进去把音响打开,放上那张我曾送给她的一张碟。

铁玉兰乐队的老摇滚《回家的路》。

“那天你拉着我衣裳。用你天真善良的目光。”




[那就这样吧]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狄更斯《双城记》


我们在桥上溜达。

桥很长。望不到头。

我在心中放《不要再说爱我》:“伤口在眼睛停留誓言出走,爱深陷沼泽痛深不可测”。

鲁鲁问我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大壮动动肩,示意我们看他刚从桥上丢出的一个石子落在河面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甚至有阳光,甚至有刺眼的阳光撞击在我们胸口,使我们热。我们凭栏眺望,尽量装出眼神苍茫、俯看众生的伟岸气质,要做到这点很容易,你只需双手叉个腰,叼支廉价烟,然后极愤世嫉俗之能事就成。我们三个做到后,脸上荡漾出开朗的神情。

鲁鲁开始抱着空气弹电吉他,并装的颇逼真,大壮唱崔健,把调残酷的跑完后,又改去糟蹋何勇。

我说你懂摇滚吗就敢傻逼似的嚎叫起来?大壮说没人懂,知道不,就是觉得特解恨。

我对他的这个著名论断至今记忆犹心,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大二的一个星期天,地点在当地城市最有名的两公里彩虹大桥。桥上经常有十七八对情侣同时凭栏举目远眺,使这个地方在小青年心目中的人气急遽飙升。更加蔚为壮观的是,他们其中的几对在夕阳的笼罩下认真的履行起接吻的义务毫无遮掩,这实在另与他们同龄的钻石级王老五们无以复加的憎恨与唾弃,并抱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时不时在经过时,小声骂他们NO FICE,SHIT AND FUCK。

在我们朝学校走的时候,鲁鲁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现在写起来,我认为仍具有极大的震撼力和冲击力,并极有储藏价值,以供全世界愤青阶级在老年痴呆前细细拿出来回味。鲁鲁把双手插兜里,吹了两句口哨,停下后,说“曾经的纯真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青春是什么]

大二那种躁动与迷茫,在之前是我始料未及的。颓丧感我已尽了全力来压制,但仍觉得前路渺茫,意义缺失。刚考上大学的绚目与巨大兴奋早冷却殆尽,我开始发现一切远比我从前想的复杂与多变,且异常残酷。我的理想抛锚在通往巴别塔的大路上,全都如瓷器一样易碎,在坠毁的过程中,谁快谁慢结局都是一样,五十步笑百步的我们他妈天真的另人心碎。

至今我记得赵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玩的还不错。

赵倩说这句话时,是在她们学校操场的足球场,我们学校跟他们学校校队的的比赛,我下半场终于被替换上场,作为右前卫,传出一脚致命的底线助攻,使我们在最后时刻反败为胜。欢呼声是巨大的,我虽没像进球者一样被高高捧起,但校队教练比赛结束后第一个和我深情相拥很能说明问题。

我脱了上半身球衣,穿着白背心。赵倩走过来,说你,玩的还不错。我回头看看穿着小魔鱼短裙,紫白相间横道吊带的她,看看波浪卷头发的她,忽然说: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好啊,正愁今天没人请呢,我,每天都有人请的。说完,她卡瓦依一笑,露着整齐洁白牙齿,有点像清嘴口香糖广告上的高圆圆,而且她眼亦很大,甚至神似内地双眼皮双的最优的袁泉。

她喝口我给她买的伊利优酸乳,吃口我给她买的鸡肉汉堡,她说我不吃生菜,用标着“KFC”标志的纸巾把生菜拿出来,放在盘子上。我“咚”的往嘴里塞俩薯条,“嘶嘶”喝两口可乐。

踢的不错。
谢了。
有小贝的风采。
谢了,大家都这么说。
呸。她自来熟,笑一下很可爱,笑两下也很可爱,她和可爱紧紧相连,我觉得这顿没白请。

我最喜欢皇马……我知道你想说曼联,可是不是,皇马,不是因为帅哥劳尔,菲戈,而是我家罗纳尔多。
这家伙够色。
够色?谁不色?你们男人谁不色?你不色?
我……色。
承认就好。她装模做样的瞪瞪我,严肃的低下头喝果珍。我想笑。扑哧一下就能笑上一会儿。但当时没有。她严肃的低头喝果珍。餐厅喇叭放着《when a man loves a woman》,很显然,她在听。

结帐出来。她哼着孙燕资的《天黑黑》。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追求的世界。她声音就很好听,固唱歌也难听不到哪,这是具有一定因果联系的事。

我点上一支烟。她说给我也来支,我像克拉克盖博看16岁的斯嘉丽那样眼神迷离的看看她。她迎着我的目光,然后很认真的点点头。我掏根0.8中南海给她,她接过,把烟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说这烟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淡。然后熟练的接过我的打火机点燃,还知道用一只手捂着打火机火。

抽烟是痛快,现在抽烟的女孩很多,仿佛很酷,很时髦。我揶揄道。
我哥教我的。我哥对我好。外头混的,混的比较大。她把烟吸到肺里,一脸陶醉的吐出剩余烟雾。
不只兄妹关系吧。
滚。
我嘿嘿笑笑。

男朋友该给你打电话了。
谁,谁男朋友?
你。
在哪儿呢?我咋不知道呢?!她边笑边夸张的转脑袋环顾四周。我想说得了得了。我还想说红颜美人都虚伪。

我就爱看恐怖片,一吓旁的就顾不过来想了,咒怨,女鬼眼睛往外流血,美国全让吸血鬼挂帅……知道我为啥主动跟你搭讪不,因为你长的像吸血鬼……她说完格格的笑,我听完猛吸十八口烟。


几次见面,我觉得我们都有欲望。我认定我们的欲望是同一种,同一类:情欲。这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一种经验,我总能在哪怕女孩的只言片语,或者一个表情中,发现了解她们内部世界的有用信息。

第五次,我离她很近,越来越近,几乎贴着她,她没有躲避,她没有拒绝,我贴住她胳膊,我用手从背后揽着她的另一侧腰,她动了动,放弃了,继续和我有说有笑。

我说我租的屋离这很近,要不去坐坐。她说哦,在附近,不麻烦吧,你屋,可有啥好坐的?我说没啥好坐的,就是有点累,去歇歇。

赵倩说:你累了?
我说:恩。
赵倩说:我们去德克士歇吧,她嘟嘟嘴,便要拉着我走,我说那里有啥好坐的,去我屋喝杯咖啡。我拉着她,她嘟着嘴,娇滴滴的,任我牵着她往前走,没有说话,我说你咋不说话,她还不说,我一回头,发现她脸红了。

我不上去了,你去吧。她松开我的手。一本正经。
来都来了,喝杯咖啡就走。
不了,你自己…… 话音未落,我拉着她就走,她用那只手打我,说你怎么这样?看上去有点生气。我说一杯咖啡就走。她气呼呼的站那儿不说话。

美女,没别的意思,你看我小马,像坏人吗?
像。
有多像。
十分,非常,very,much more……没等她most出口,我在黑暗的楼道里吓唬小孩的“哇”大叫一声,然后拉着她就往上跑,她“啊”的惊叫一声,被我拉着“噔噔噔”上到4楼,我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开门锁,把她拉进来,关上门,把她一下紧搂怀里。

她被我抱了会儿。时光宁静的往前走。我听到钟表滴答。
她温柔的想推开我,我又抱了会儿,使她推开了我。她脸有点儿红,低垂着眼皮,身体像芝麻糖,有点酥。

咖啡呢,我可是来跟你喝咖啡的。
我坐她旁边,沙发因又承受了一个人重量,发出“咯吱”的弹簧压动声。搂着她,她拿掉,我又搂上,并用了点力,她头靠我肩膀。她头发上的香味这时候冲进我的呼吸道,我便被麻醉,被吸引,被固定,无路可逃。我听见她清晰的呼吸声。她嘴之后动了一下。这么恬静。

我去吻她。她把脸转一边。我扳过来,她再转过去。我不再动,屋里凝固了,一点动态没有,[时针: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她转过脸来,一下与我一直看着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她两个眼球动了一下,我不容置疑的吻过去——

放的是《when a man loves a woman》。下午的时光有弹性的在这个屋子里默默踱着,我们一呼吸,吸到时光的腰部以上。

她躺那边一动不动。我穿起了衣服。我伸手去摸她的裸背,她一抖一抖把我手抖掉。
我站起来,接了两杯纯净水,一杯放我这边床头柜,另杯拿在手里,绕过床,我走到她那一侧的床头柜前。在即将看到她面容时,她翻动身体,把胸朝向另一边。

“最后一次。” 她对把水放好后躺在她的位置上的我说。
我不说话。下午的时光,像被束着双翅的黑乌鸦,试图飞的时候,就是浑身撕裂的时候。下午,我和姑娘,姑娘,在一起。20岁的姑娘不是处女的姑娘。

我说,“你不是。”

过了半分钟。
她翻起身体,坐起,扇了我一巴掌,又扇一下。我见她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我说好了好了,用力把她搂躺下。她挣扎想起,我用力阻止,她喊:放手!你放手! 我不放手,她用牙咬我拦着她的手,我见血从手背涌出粘在她嘴上,她咬着,哭的更痛。她不咬了,失去力气,垂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落了汗。

我把那只手凌空伸出,垂在床边,觉得好笑。天花板上飞着一只苍蝇,我几次想把它打死,可在我终于决定,好了,要去实施时,便再找不见它,使我以为它消失了。我以为只是只苍蝇的事。而当我舒缓了神经,以为从此可以避开它的时候,它马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嗡嗡嗡闪动它恼人的翅膀,嗡嗡嗡的从我鼻尖下、眼睛前、耳廓边炫耀式的一次次掠过,使我不得安睡,不得宁静,我才知道:没有苍蝇的事,事事是大事。 看似微小、微不足道的事,如果处理不好,都会造成令你痛苦不堪的影响,有时,甚至遗憾终生。

在我迷迷糊糊,似梦似醒的时候,我朦胧中看见一个仙女样的人,她穿着柔细的白纱衣,翩翩而至,她把我手抓在她手里,哦,我多么幸福——睁开眼,见赵倩穿着白吊带蹲我前面,拿一块白纱布抓着我手给我缠伤口。

十分钟后,赵倩穿上最后一件衣服,把头发用手那么拢几下,一句不说的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出去,不轻不重的把门关上。


[成了]

十天后。我在我租房的家属楼一个巷道里,隐约看一个像赵倩的人,我走过去,她赶紧后退几步,想走,我说赵倩,紧跑几步,站在有些惶惑的赵倩面前。

我知道她有话要说,示意她上楼,她跟在我后面,像穿和服恭着腰的日本小媳妇。

我把门关上。拿出刚买的速冲雀巢,冲了两包,她说我不喝,谢谢。有些谨慎。

我喝着咖啡,盯着电视屏幕看碟。画面中,韩国男主角对那个也喜欢全智贤的男人说:她脾气不好,她打你的时候,你要装做不疼,少让她喝酒,她喝醉的时候……全智贤坐在那棵藏了秘密的树下,看着看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眼睛也模糊,我看赵倩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在看我,我把她搂过来,搂过来,让她把泪都流在我肩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起采访]

第三个小标题怎么起。
HERO。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张盼盼旺盛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我说看什么看,听叔叔的话包你这篇儿全线飘红,张盼盼说得了,全线飘红那是月经来了,笨。

一天前采访音乐学院那个蓝烟火乐队主唱,张盼盼用联络工具手机让我跟她一起去。我想推托说我本儿电池早阳痿了不中用了,她说我这儿不还有个lenovo么,快来,采访完我请你吃葫芦头,再贫抽你丫的。

说真的,那个叫李露的主唱一脸纯情似水,头发长长,烫成卷儿,涂淡妆,牙齿洁白因为她笑了一下我看见了。个儿有一米七,细腰翘臀,好一副美人身板儿。旁边她经纪人兼男朋友兼乐棚录音师一脸小日本气质,使我不胜厌烦。他在四个人桌边各放一瓶统一冰红茶。

张盼盼在十分钟前,固执的以贴近校园的名义把采访地点安排在地下超市的休息区,现在来看完全是出演砸了的戏。旁边50寸晶液(倒过来念也行,反正我一般不倒)彩电里嘈杂的一首电子音乐使我们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强的音浪中。后来张盼盼说这样才多么有气氛。我说不是气氛,是气愤。她骂我毫无新闻天分,在新闻这块儿贫瘠的像买不起胸罩的拾破烂大婶儿我也没有对她怒气冲冲。

说真的,要不是为了一碗葫芦头,打死我我也不会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毫无价值的挥霍我的脑细胞,就是为了替张盼盼提些你喜欢哪些歌手为什么的问题。有一回我刚来一句“音乐多么像一片飘在水中的叶子”,张盼盼就目露凶光的瞪我然后附我耳边说“就别整那没用的了,直接问她初恋几岁,快”。

李露小姐,请问你的初恋年龄。
我吗。李露以她惯用的娇滴滴腔说出这句,使我身上一种叫“鸡皮疙瘩”的物质掉了好几斤,但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李露说出16这个数字是我跟张盼盼不相信的,所以私下里我们决定采取折中方案:15岁半让她初恋。

张盼盼问她作为全古城唯一一个朋克女主唱,是否觉得从女性的角度出发来看朋克、看金属,会有与其他男性不同的视角和体味?

李露说也没什么,摇滚嘛,就是把本破碎的揉的更碎后展示在人们面前。我说怎么这么像鲁迅一句话,张盼盼底下踩我一脚。

李露继续说别人也觉得奇怪,说我看着多乖个女孩儿看上去挺柔弱的,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我说是不是特瞠目结舌,张盼盼在底下踩我两脚。

“现在的女性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觉得朋克也是种生活方式,我干嘛不试试?”

张盼盼指指李露头发,说:

“不是红的哟,不艾微儿。”
“呵呵,我从不认为朋克精神是外在能表达无遗的,那是种信仰,一种生存原则,一种潜移默化的东西,在这里(李露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不在这里(李露指指她的头发)”
“女人再狠也是有限度的,再反叛力量也是有限的。”
“这话以前说就对了,现在不是,我喜欢看春树的文字,来自灵魂的叛逆与叫嚣,我觉得无论什么样的表达方式,现在的我们这代的女性,肯定跟别的时代不同,甚至是大大不同,我们可以通过自我寻找去发现甚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春树式和张悦然式和罗琦式都无所谓,那是现象,本质的东西都一样,都是自我拯救和对现有男权秩序的对抗”
“北京娃娃”
“恩,还有《长达半天的欢乐》。”
“我wife还喜欢日本恐怖电影,蓝山咖啡,藏族首饰,都可以写进去,我授权。”李露说哎呀,得了得了,带着温馨的语气对她的日本气质bf。
我说写上写上,临了再让我们家盼盼给你照几张辈儿艺术的登报上,全村、哦不,全城人都知道中国有个朋克美少女叫李露,李露和她bf一脸被夸后不好意思的看我,张盼盼却在底下狠踩了我五脚,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天上午吧,是在你们学校,还是在兴庆公园。
随便,学校也行。
那成,明天上午没课吧,钢琴八级快考了听说。
没,下午有,上午没有。李露的手被那男的握着,男的比她还低,有点啤酒肚,并且能来两句“学前班”水平的幽默。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有钱,他是这个城市最牛逼的音乐工作室的老板。银子哗啦划啦的响,荷包鼓着跟腰上生了瘤似的。这不,他现在要跟李露一起去高新吃消夜去,所以他打开车门,把李露塞进去,冲站在一边的我和张盼盼挥手道别。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这句,他便把车门关上,吻吻坐在副驾驶的他gf,然后他的帕萨特2.0风驰电掣的消失在我跟张盼盼面前,到那金碧辉煌的地方透支欢乐去了。

我想学着人成功男士的动作,就碰碰张盼盼说要不咱也来个吧,把嘴朝她努了努。张盼盼处理类似的事件看来十分有经验,她用一个巴掌让我明白,女人拒绝二皮脸男士的最好方式,就是“抽你丫的。”



[生命]

不该责备自己
没有经历过
摸着石头过河
只有渐渐下沉时
才知道我们摸错了石头


--------小马《寻找经验的代价》

鲁鲁提前一天完成了每月制造一个诽闻的任务,把王玲玲的肚子搞大了,鲁鲁很不开心就在寝室生闷气,我们都躲着他,此刻他像一个提前三十年绝经的泼妇,不但摔了自己的刷牙杯,还连带着要挤完孙大刚的牙膏、将大壮和我的香皂全用来洗自己的臭脚,我们也拦不住他,天要下雨娘要嫁,准备由他去吧。

我们纷纷把鲁鲁围在他床边,询问他是如何这般不小心,竟让多少已婚不孕者盼了一生也没法完成的事在短短的两个月就让他成功上演。鲁鲁平静了一下说给我一支烟。我掏我的猴王,被孙大刚拦住,因为大壮安慰性质的已往他唇上搁了根555,然后鲁鲁平静的说“我也晓不得”极大的打击了我们分管“猎奇”的脑细胞。但“When A Child Is Born”,我们建议鲁鲁还是采取一些必要措施,将风险降到最低点,实在不行我们有权利和义务在他陪王玲玲去做孩子时,帮他分享那半升均瑶奶和三个不吃就干了的米旗蛋糕。鲁鲁有些急了说都这样啊什么关头了还拿我开洋涮啊,使屋里迅速寂静下来,“the sound of silence”,我们默默潮水般散去,剩鲁鲁一个人在屋里苦想杀人妙招了。

吃药行吗。大壮用关切的神情疑惑的语气问。
啥行不行,已经搞掂了。鲁鲁如释重负的叹口气,表情轻松。
你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告别这颗蔚蓝的星球了?要么说孙大刚的嘴有名的乌鸦嘴,我和大壮用犀利的眼神瞪他,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们也只有无可奈何。

鲁鲁说行了,都忙吧,快中考了不过看老阎咋收拾咱,我们鸟兽四散,鲁鲁坐桌子边啃方便面。

晚上鲁鲁在上铺哭,大壮说怎么了鲁鲁。鲁鲁说一个生命被自己亲手葬送,他说他看到从王玲玲身体里排出的白色的软软的骨骼,他当时哭了现在想起了还是忍不住。寝室7个人同时把烟点起,这夜无人入睡,月光没有所以窗外一片彻底漆黑,我们以为可以在青春身上撒点野,结果我们通彻心扉。


[赵倩]

赵倩把我CALL出来,我说有点想我了?她大方的点点头,脸略憔悴。我们沿着城市里那条河走,秋天打着旋落在我们头上。我们苍白无力,没有什么可抚摸的,因为都太坚硬,柔软沉淀下来,只剩下坚硬和突兀。

她走上来,用手臂挽上我胳膊。我把手插裤袋,穿着薄真维斯毛衣,她穿低领橘红短袖毛衣,露着白透了的胳膊。秋风吹在我们身上,我们默默前行,轻风吹皱河水,有飞鸟在河面上空照自己的容颜,欢颜是它们的,我们则独忧伤。

赵倩对我说有男孩追她,追的紧,是个驻唱歌手,长的挺帅的。
我说那不挺好,金童玉女配可不好找。
她说他没你有味儿。
我说我就是小时候小人儿书读不少,但绝对不到向人炫耀的地步,我做人一向低调,比如我觉得我是个天才,我跟谁说过?
赵倩说你看你看,他说不出来这种很art的话的,说不出,你能说出。

赵倩挽着我胳膊,我吹口哨,《夫妻双双把家还》,她听了想笑,没有笑。

从我们眼前走过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年夫妇,老头步履蹒跚,老太婆扶着他,极慢的走着,女的边走边说“喔,小心,小心,再抬起,再抬起,喔,好了,这里环境好吧,对喽,你要听话,我才带你出来,不然就让你一个人在家,你听话……” 老头点点头,一脸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慢慢往前挪,挪一步就要费很大劲,但是老头很听话,在老太婆的“命令”下,一会把脚抬起,再抬起,迈出去。每迈出去一步,他都回头看看老太婆,一脸孩子似骄傲,老太婆微微一笑,说好,好,一天天好下去,我们家老头子好乖。两人互相搀扶,在秋天里相濡以沫,我跟赵倩停下来,看着他们走向远处,赵倩挽着我胳膊,我低头看赵倩,见赵倩眼睛湿润着,眼泪在眼眶里淤积控制不往下落,我心说这丫头也会感动?我让她把头靠我肩上,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




[赵倩进去了]

脸上挂着湿湿的
颗粒状的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泪水
但我的心很痛

----------小马《丢了》

我回学校,走到学校门口,见赵倩在那站着。我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我记得一部电影里黄秋生说女人没有时老想要,有了又闲麻烦。我把领子树起,我彻夜未眠,瞪着眼看寝室吊灯,不亮时它是摆设,亮了也没有人更加注意它,它干着该干的,直到死。

头发开着叉,狼狈不堪,衣服也皱的像黄鼠狼的脸,牛仔裤上有两团灰渍,整个一索马里难民。赵倩见我竟也愣了一下,踟躇了一下,走上来,用胳膊挽着我胳膊。

边走边告诉我她这两天在拘留所可受苦了,她还让我看脖子上的淤血,并悲恸的指出全是女狱警干的漂亮事儿。她还娇滴滴的想挤出几颗泪来配合这声嘶力竭的控诉,我说你好好的人不能把你硬拽那里吧,说吧,杀了几个,从犯是谁,埋尸在哪里,等会跟我自首去,让可爱的警察叔叔关你三十年出来就完了。

事情是:她那个所谓对她多么多么好的干哥,带她去慢摇吧狂欢,还连哄带骗的硬喂**给她,便衣闯进来后却把她当武器推到便衣叔叔身上,当然他插翅难逃。

你他妈也太savage了吧,人都亮警官证了你还把剩下的丸儿吃进去你不黄鼠狼自宫自找不愉快么。
小马,我怎么知道呢,我哥,哦不,那畜生让我这样弄……你不觉得我可怜吗。赵倩可怜兮兮,含泪的大眼睛楚楚望着我,我不得不放下进一步的批评教育词汇,先把她揽怀里再说。

赵倩告诉我放出来是让她筹钱呢,不然不但通知家长学校,还很有可能上升到刑事范畴。赵倩默默把泪流出来,也不打扰我,我用手帮她擦着,她抽噎的更厉害,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停下来。

是第一次吧。
赵倩用心点点头。又靠我身上。这个学校附近的公园有假山、人工湖,绿色环绕,一片竹林中我们坐一片大石上,风把赵倩脑后的一些头发吹起,有几根进到我眼里。

我握一握赵倩肩膀。
我说至少还有我。

五千?
我亲眼看赵倩接下来再次点了点头。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起打工]

大二暑假的第一天,我带着赵倩走遍这个城市我们熟悉不熟悉认识刚认识的所有人,凑齐了除我和她卡里总共的2000外的那3000,走出局子赵倩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不但朝人民警察的办公场所连树中指,还小声的用伦敦音说了三遍“**”(怕声音大万一听见了人家再把她逮回去)。

赵倩说没事,你回吧,得害你改签回家的车票了。
都这关系了,再客气我可跟你急。
赵倩一脸疲惫的脸上此刻酝酿出一种短暂的祥和与宁静。

各躺各的位置。我没有碰她,只是吻她的脸,告诉她,没事,有我。
她眼哭肿了,我把凉毛巾敷她脸上。她抓着我一只手,对我说:

家乡的桃花开了。花瓣几天后飘落在河面上,河就变的火一样红,我和姐姐划着采菱的船,小心用船篙撑着河石,姐姐看着妹妹把手伸在河面上,姐姐看见桃花瓣粘在妹妹的手臂上,不停摇头怪她淘气。
你很想念姐姐吧。
我一摸赵倩的脸,摸了一手泪滴。

小马,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真的待我,你带我去见你爹妈,我给他们做媳妇,我生好几个儿子,他们就都喜欢我了,你也不敢欺负我的。赵倩把我一只手放在她小肚子上,抚摩着,手很柔,但很凉,指关节蹭着我指关节,我痒,她不知道。

小马,我不让你回去。我舍不得离开你。赵倩把香香的身子倚住我,双眼泪汪汪。我说这怎么行,好不容易个暑假呢,回去空调下在CS上杀人,神仙生活谁不想过。赵倩笑笑,说我逗你呢,明早八点二十四的车,你不用管我啦,我是一株刚发了芽的小草,到哪都可以生长起来的。我看到了赵倩的失落。

小马,你回去,我在这里打工,我把帐还了,你别担心。你会为我担心吗?我笑笑,摸摸她的头,她想哭了,我摸着她的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指指车门说那我上去了?她还是让泪流出来,咬嘴唇点头。

我从这个车门上,又从旁边的车门下来。车开走了,站台上就剩我们两人。赵倩黯然的转过身,一抬头……

小马是你吗!
是我呀!
小马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小马和赵倩在一起。


[赵倩上班了]

赵倩凭姿色迅速在这个省会最好的医院里当上了小护士,并且拿别人第二年才能拿上的工资:1500。我说她指定跟院方主管抛了多少多少媚眼,让人觉得有机会占你便宜,她说滚吧,我有那么龌龊吗。我心里说有,嘴上说那倒不至于。

暑期小夫妻生活亦多姿多彩,有姿有味,我在广告公司兼职搞的一个创意,不久后拍板上马,奖金塞的我满兜都是,唱了个好乐迪,吃了个必胜客,玩了个1+1,花去无数银两,在必胜客里,光是15元一杯的果汁她就点了三杯,我说喝不完咋办,她说喝不完倒了,我说真是奢侈的不轻,她说就是,就是,谁让我老公这么有本事,你说是不是? 她把我说的顿时如沐春风,便答应了她再要份7分熟牛排的要求。

回到家,她把在地摊上买的格瓦拉最著名那张红底黑头的大画像,用透明胶必恭必敬粘在正对着床的墙上。
她拿出她这个月工资,我用指头抿吐沫一张张数,发现多了三张,她说不就比你奖金少10张?我说行啊,差2年毕业一个月就能挣1800了,来奖励一个—— “波儿……”

有没有想过将来干什么。赵倩边吃橘子边问。
没有,你呢。
也,没有。
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堕落,我们是最大的海啸,又是最薄弱的海滩,于是我们用我们的海啸去占领我们的海滩,我们将把我们自己淹没。
不能一辈子年轻。
先不管了,想这个,我头疼,头,真他妈疼。
你将来考研不。
你考我就考。
那说定了,不许变卦。
孙子才变卦。
怎么讲。
我要变卦了你是我孙子。
恩,这还……靠,好象不对。

又听涅磐?我说恩,又是《smells like teen spirit》?我说恩。来点爵士吧?我说滚。她拿出那张诺拉琼斯,执意去碟机前换了。我照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宠爱的搂她坐我腿上说,这么不听话。她的胸没地方搁,暂时搁我脸上说,老听你话,你早厌倦了。

我说赵倩,遇上我是你的福分,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说出这句话后,我没有料到,最后的时刻里,我还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我的一次冲动,把她和我,推向两极:她被推上岸,我被推到了哪,我也不清楚,但从此后,我每时每刻都被海蛰、海绵蛰着,最初感觉不到疼痛,毒性慢慢发作,使你沉向深处,是的,海底深处。




[调侃我们的爱]

-----------赵倩,我想你了。你看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起你,我仍那么固执孩子气呢,那天你走后,风很多,沙很多……

小马,今天那个老色狼盯着看我屁股了。
看我剁了那老朽的手。我一下精神了,从电脑桌前坐起来,穿着四角内裤嚣张的捏了下拳头。
你不行,人开卡迪戴劳力穿皮尔输液的时候都仨女的伺候,个顶个刘亦菲、张曼玉。
又是喝人民的血长起来的人渣,搁三十年前全给他们关牛棚里成年不让洗澡全梳成斯大林头型脸上写着‘我是大妖精’。
行了,少贫了,写你的策划赚咱的伙食费吧,我这一月一千五的工资攒着,俩月不就三千,笨。她点我额头一下被我把手抓住,她的眼睛微闭,预感到我要亲她了,我含她的嘴吸她的舌头,我搂她的发感受她的吐气如兰。

赵倩洗了澡,拖鞋甩掉,点支烟,在床头看那台她从宿舍般来的小彩电,头发湿湿的惹的我心里毛就去抱着她准备行床第之欢,无奈伊柳眉竖大眼瞪告诉我少他妈做梦吃星星了她的大姨妈提前两天选择在今天温柔的来把她问候,我迅速像被扎破的气球沮丧砰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些绝望,赵倩两手一摊,嘴里发出几里咕噜的声音“哎,哦,喂,切,没办法啊~~~”,我在心里写上“大姨妈”三个字,然后在上面画了三千多个“X”,据说还是红颜色的,稍能自持,爬地上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累成马后,倒她边上就睡,不然要我怎样?在她面前打手枪么?哼,我才不干,文人要文人的样子,我准备这次天子呼来不上船。

在我住的街坊大院里有两条狗。有一条是瘸的。有一条,还是瘸的。

在那三条狗(有只白内障狗我上一句恻隐了一下没有提)凑在一起谈恋爱时,它们总要动情的发出混满性荷尔蒙的气味与叫声。

它们总是早晨赶个大早起来弄这个,然后四散去或悠闲的躺大太阳下红烧虱子,或回主人家喝牛奶、吃香肠,顺便看看电视,特别少儿节目,它们怎能放过呢?没有理由么,甚至每次在电视里见到“snoopy”它们总不忘“汪汪”的问候两声。

每当它们准备四散的时候,都会瞅见那个姑娘,那个有时穿吊带牛仔裤有时穿镂空短衫牛仔短裙从中间的门栋出来,提着红色的包包。

我来告诉你们里面装了什么:几张公车卡,几张信用卡,几张VIP卡,几张每赶上公车而打的幻想着人家管报而留下的出租车发票,几张叫做人民币的纸制品,面额一般不超过3个100,当然上述这些物件都装在那个长方形女式钱包里。两个小镜子(一个方,稍长,一个圆,稍小),一个小梳子,一些化妆品,一个买的时候掏了1800的三星手机(翻盖),另有小玩意儿若干(就女性都爱整的那些手机挂饰、小发卡、小手饰,日他姐,另所有男人提起来都想自杀),偶尔有两小包“护舒宝”。

这个姑娘下了楼后,正欲走出大院门时,三楼的一扇窗户瞬时打开,一个十分猥琐的脑袋伸出来并冲那姑娘喊:赵倩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不把烟灰偶尔掸地上,晚上睡觉控制住自己不说梦话不偶尔用脚压你肚脐还不成么?赵倩没理那个脑袋走后,那个脑袋上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哀怨,三只狗看见后,只能用一种惊人一致的声音来安慰他------汪,汪汪。



[我大哥老弗]

道一声别离,
忍不住想要轻轻地抱一抱你.
从今后姑娘我将在梦里早晚也想一想你.

----------罗大佑《告别的年代》


我喝酒。鲁鲁趁出来一起尿的工夫,叮嘱我酒桌上不能没话,不牛逼咱可以装的很牛逼嘛,况且谁又很牛逼呢,我服了他,就在回去落座后,挺直了腰板跟他们隔壁寝室求孩子们六六六,别说提高自己喊话音量还真管用,杀的他们屁滚尿流,很为我们寝室争了回面子。

第二天,系里球赛,我们专业气势汹汹杀将过去,将对手挑了个人仰马翻,遍地插红旗,我们高举双手,要做未来的主人翁。

第三天,鲁鲁新马子把他从寝室里约出去,久不见归,不知又到哪方野合去了。几人无意思,打起升级,大壮脸上贴满纸条细看颇似瘟神。孙大刚今天蚕豆吃多了,放了一晚上的屁,所以不太好意思赢,便由我们一直刷了他快一轮儿。当然他的对家就是倒霉无辜的大壮,事后大壮发誓再跟他一伙就让自己将来的第7个孩子屁眼长头上。我们盘算了一下,觉得在现行法制社会,让他拥有7个孩子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鼓励他再发个新的。大壮以沉默示人,然后忽然睁大眼睛,摔出一张小王,马上被我的大王管住,大壮知道自己今天无出头之日,索性扔了牌去跟他寻思上的一安徽姑娘煲那甜蜜的电话粥。

刚煲一分钟息灯了,我问大壮去不去公用大厕所冲凉?

大状在我屁股上拍一下示意我最好赶快滚蛋。我不跟他小人一般见识,脱的光光的举着盆去冲凉。

一看,今天水管紧张,门外排一长溜冲凉的光身男,有的肚子大,有的老二大,我肚子也不大,老二也不大,所以插到了中间。

一群人极有默契出来一批进去一批。

厕所里水龙头处“哗哗哗”,当年法海淹金山寺也就这动静,里面有块儿男发出“啊啊”的叫凉声,估计他的二弟此时应该是直的,因为我每次叫凉的时候就是这样,用个王小波词汇就是“直撅撅”。

我冲完,毛巾擦干头发斜靠床头,上铺孙大刚淫贱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忽然觉得这家伙是否跟燕子李三练过什么,轻功这么了得?倒退一百多年,大内要不把他招进去,我第一个进京告御状,见皇帝就说“你这求孩子不招我们大刚当保镖则民愤长年不息,两江总督、湖广总督同时密电我说不招大刚就一起革你妈妈的命”。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以前女朋友亲口告诉我的。
女孩天热也脱光了冲凉?
可不,不过她们不用香皂,都用沐浴液,六神或者力士。
还用女朋友告诉才知道,我大一就用望远镜偷偷把到过。大壮挂了电话百无聊赖,坐我床边吸烟显摆。
人家都拉着窗帘的。孙大刚怯生生说,不时把手背后头互相措,以示纯情。
欲望岂是能容忍这种被动的抑制?我大哥老弗(弗洛依德,此君现在被我们寝室七人一人攀回亲戚,其中职称最大的在鲁鲁这儿,鲁鲁管他叫“我老舅”)不说了么,过分的压抑原欲就等于扼杀生命,久之一个个都变成这样------- 说罢用食指把鼻子按成猪鼻子,并顺利的弄成了斗鸡眼,使我们再次目睹了他意想中的“憨子”之基本形态。

这谁还在屋里不睡聊呢。宿舍管理兼看门的王大爷拎着能把一洗澡堂水装进去的大茶杯巡查致此,嗷的就一嗓子,把我们全都吓了一跳,但都不敢吭声,得罪这大爷没什么好处,我们只有等他走后才敢继续这些让小朋友们害臊的话题。

刚才聊哪了?
你大哥老弗。
哦,好吧,接下来说我二哥爱因斯坦……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影楼摄影助理]

她坐在广场长椅。我打着响指过去。她头戴白色牛仔棒球帽,从坐高来看不会太高。长的像苗圃,眼不大,涂了眼影。

“是你”?

我恩了一下,掏支烟点上,并制造了一个比较酷的侧面表情给她。

她叫薛凝,从挎包里掏出一本漫画技巧方面的书,自顾自的看起来。

我抬起头,四周霓虹。人们带着破旧的脸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找乐。

从我身边过去一个讨饭的小孩,示意我是否可以往他手执的大瓷碗里扔几钢蹦。我扔一一元的,没扔到碗里,在地上滚着。讨饭小孩冲我友好的挤挤眼睛然后不太熟练的吐吐舌头,兴高采列的追逐那一元大钞去了。薛凝也笑起来,不过显然引起她笑的原因和我是两码事。她在低头看漫画。

我小心的凑过头,见是一副画着著名英雄寒羽良被大锤砸的漫画。我随口道我小学时特爱瞅北条司,不过后来转而喜欢画大屁股一流的桂正和,电影少女,IS什么的。

薛凝没有看我道你也爱看漫画的?

她说话时酒窝清晰的被显现出来,显得她宁静祥和。

我说是,年轻时爱瞅上一瞅,不过不会画,一生就会画丁老头、海盗骷髅。

我揶揄的语气引起了她表情的微妙变化:很显然,她想笑,可终究忍住了,她这矜持的画画女生。

三天后,她首次进到我的出租屋,她抬头看看墙上的裸露画,我说怎么样?她笑笑,不说话,又抬起头看看。


[我和薛凝]

当个这个国家一流的摄影师。薛凝说着,坐在我右首边的一把椅子,模样可爱。头发上的香味诱人,雪白皮肤上被上面的灯一照泛着光泽。她以她年轻的身心憧憬着美好未来,以她上班三个月来的体会告诉我:通常不快乐只是一种心象,快乐是另一种心象,二者都需要营造和培养,她的做法是:砸碎并拒绝不快乐的心象,而呵护及保留快乐的。

你怎么写作?写作是否特耗费生命。

听完她上面的话,特别是后一句,我知道她能在心灵上和我有所沟通,或者说我愿意祭出内心中艺术大旗,而与她有所互动与交流,而不是操完之后,倒头便睡,在梦里盘算着下一个被操小妞的模样。我是温和的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出下面这段著名的话的:

“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有一盏灯,有的早早把它点亮,有的可能稍迟一些,也有的一生未能将之点亮,所以他的内心里始终一片黑暗。

文学就是点亮那盏灯的工具,有一天我找着了它。它告诉我:是的,我将为你点亮心灯,可是你要答应我,在你灯被点亮后,你要用你的力量或者说努力,去点亮更多人灵魂之中的那盏灯!我为你点亮是想让你用自己的才赋与艺术敏感去寻找真正的真实,去试着找到答案,然后用我来表达出来,然后点亮更多人的心灯、也就是灵魂之灯,你,能做到吗?

我的坚定点头是他接下来点亮了我的心灯的原因之一,并且我告诉它,告诉文学:我愿意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牺牲其他任何事情!我甚至信誓旦旦的举起小拳头,有力的在朦胧中挥动了两下,猛一看特像个小党员。

就这样,我的灵魂之灯被点燃了!我开始知道活着的目的,并且开始朝着当初的承诺去努力,我的目的或者说使命,就是去点灯,或者传灯!也许我把自己说的过于神圣,但这个理想早已坚定在我的生命中,在最困厄的时候,我仍充满力量与勇气就在于此:我是为了实现一个终极目的而活着,其他的都是过程,总会过去,迎着风雨,我始终听到来自深处的召唤和慰藉:我的灵魂之灯始终照亮我的前程。”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薛凝毫无表情,她只是用她兔子一样小的嘴发出一声“嘿”。

她的这个发声使我心里没底,我不知道这次高蹈是否能起到在她心中营造一个有志青年形象的作用。

我怵了一下,有点尴尬。

为了试探,我站起来,把爪按在她肩上说我说老薛啊,小马同志的发言还精彩吧,是不是特振聋发聩?

她微微动了动肩,并没有反感的意思,不说话,只是随和的笑了笑。

我忽然觉得这笑里也许有嘲讽的成分?于是有点六神无主,赶紧掏烟,像个被扒光裤子的二十岁老小孩孤立无援。我有点后悔过早的对她进行自我伟岸形象营造,或者这种有点懵小孩的艺术谈,在一个世故与成熟的女孩心中,不但产生不了加深好感的作用,反而有可能给了她嘲讽你不切实际的砝码。毕竟现在,嚷嚷着自己是文学青年的二愣子一拉一火车,文学再也不像上世纪80年代那样神圣与被顶礼膜拜。我有点后悔在一个刚见面不到24小时的女同志面前显摆文学,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她显摆我决心当一个音乐工作者的“野心工程”,方法很简单:整个话语都不变,只把点亮灵魂灯的工具从“文学”变成“音乐”,不管用啥点,反正这灯一定得点着,不然一切全扒瞎。


[爱是一条无法归入大海的河]


--------夜来了。没有人请它。它来了。带着永不止息的欲望。汹涌在所有尚未觉悟的人的脚边。

我问老何假如让她选择,她是选择在这辈子遇见我还是恰恰相反?别看她穿着三点,但却毫不含蓄的刷的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诉我,遇见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策。我哦了一下,有些失落,点烟吸,我听着罗大佑,道一声别离忍不住想要轻轻的抱一抱你。老何忽然也被感染,她默默了。她过来用手挽我胳膊了,她听见我的心疼了,可却无可奈何。

那晚月色很好,我的床咯吱咯吱的刚狂被我们晃过,我们把激情发泄的叫一彻底。

我们度日如年,在爱中吮吸一种带有海市蜃楼性质的归属感。

仿佛我喊,老何,你存在着呢不?她说是的,我存在着呢。我说怎么证明,她说因为我在爱……一切在扯淡的路上走的太远,有一天,我发现,我哪儿也去不了。

老何和我上街。我们跟着人流走。我们与他们一样。我们被物质裹胁,物质让我们去哪我们去哪。

累不累。我关切的问。
老何翘着屁股隔着玻璃看展柜上放的一双鞋。
她神情专注,你就用火把她点着她都能毫不受影响的继续着这种专注,直到完成一次玉石俱焚。
我禁不住也朝她看的那鞋望过去,发现那鞋的鞋根起码10公分,我说老何你要买这鞋咱俩就散,你想想你穿那么老高的根鞋那不比我都高了么?
可老何还是买了那双一百七一双的鞋,而我也没有做到将之扫地出门。我自私的以为,在泻内火方面,老何有其独到的无法替代的作用。而且每次激情过后她选择迅速睡觉,而不是像其他姑娘把着你脖子非要你跟她们胡扯淡,而她们明知道全是谎言、全是玩世不恭与江湖上那一套也不管。我喜欢这样的姑娘,在互相得到各自想要的后,采取了保守措施或者说不再有非分之想。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没有咬]

那年,薛凝的画在《北京漫画》上登了。

她说请我吃饭,我当时正跟大壮、鲁鲁他们胡扯淡,那扯的叫一兴风作浪,兴高采烈,兴之所致。

她打我手机,那时候手机费叫一贵,她硬是聊了我五块多后才告诉我她也忘了那个饭店的具体位置,我说是在地球上吧,她明确的兴高采烈的告诉我这一点不假,我心说这傻婆姨,嘴上说薛凝,我可爱死你了。

见面后她已点了四菜一汤,并且第一道“油炸小黄鱼”已然端上,她说先尝尝吧,先动筷,我也举筷而夹,挺脆,吐出一口小黄鱼头上的白硬骨头,我说稿费不少给吧,她说也就那样。店里生意不错,老板娘是个十足的胖子,并神气十足,颐指气使的命令着女服务员们,使她们晕头转向,诚惶诚恐,她们的疲惫全写在她们的脸色与神态上,她们的乳房紧紧的裹在紧凑的工作服里,她们展现它们也没用,她们不愿唯唯诺诺,可却每时每刻都不得不这样,这种被动从一开始就注定:她们这些进城务工人员有的是勤劳善良,没的是花言巧语,打情骂俏,口蜜腹剑,可事实是:城市需要的,正是后者。

薛凝后来告诉我,那天吃饭的时候她就想告诉我那件事,可却一直拖到现在。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颤抖,这是信心不足的表现,可她还是说了她和她们美术老师之间的一段陈年往事,整个事件无非是一位纯净如花的少女对她的高大帅气,所谓的才气不凡的刚从师范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老师吸引,然后几经周折,男老师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或风清云淡的时刻重拳出击,一举眼看将这傻妞的贞操擒获(在她的强力反抗下并未如愿),然后提上裤子后就将上述的所有事一一抹净并推翻……我见薛凝哭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而下,像溪水从白色崖石上缓缓流下,听不到潺潺的声音,听到的是一颗受伤的稚嫩心的绝望呼喊。

薛凝,你看你的难过是那么的沉,它不光压住了你,也压住了所有并不冷酷无情的人的心,你的难过,清晰的被你反映出来,像残月照在山涧底的池面,风吹来把池水吹动,池面上本完整的映象,马上破裂不堪,残不忍睹。

给我说话,别让我睡着。
给我说说你跟那些姑娘的事,她们爱你,你也爱她们,然后分离,然后永不再见,只有偶尔唏嘘一下,是不是。
给我说你曾爱我,现在也许还爱,然后慢慢冷淡下去,你疲了,累了,就收回去,把你的承诺和温柔呵护,小马,告诉我好吗,都告诉我,现在,现在告诉我吧。
告诉我你爱的快忘的也快,告诉我艺术使你可以迅速投入一项新鲜东西,然后新鲜东西变的不新鲜后,你就对它索然无味,急遽逃脱,而对对方的感受不管不顾,小马,你都告诉我,快——

那晚月亮很圆,薛凝时不时望着窗外月亮,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没有泪水,可我不敢看,我知道,那样的眼神和从眼神里反映出的茫然无助,太具杀伤力,而我的“硬心”行动,将会在这种杀伤力面前土崩瓦解,我握了握的她的手,是凉的,凉风吹过后,我把手指放在她唇边,这次,她没有咬。

[抒情]


时常我被冷落。

后来我找到了与之相关的词汇:孤独,落寞,苦闷,曲高和寡,天意弄人,玩世不恭。

在与老何遇见后,这种症状并没有减轻。就是那种时常涌现的被冷落感。

我抱紧她的身体。尽管时而她说她比我更冷。可她以柔弱的身躯扛起来为一个爱情悲观者输送坚定信念的任务,她在帮他驱走对爱情的极端不信任,她在做着善良的事。

所以我总说她心好她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的默认了。

她蜷起身子,给我留出空位,好让我把体积巨大的身体尽量舒展开来,我们看《肖申克的救赎》了,我们看《辛德勒的名单》了,我看石康小说了,她打我了,她说不许看,看了光想耍流氓,那会行。

老何的屁股很大,我曾多次劝她多运动,或者不如我拿斧子帮她削弱削弱屁股上肥肉的集团势力。她都以近乎残酷的表情和动作制止了我。久之我便诚惶诚恐,再不敢提及。

可她不依不饶,时常在她宽大的臀部上挂上件叫超短裙的东西来幽雅的展示其缺陷。

我说你穿这个,合适不?我说话含蓄。
她说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如今姑娘们都穿这, 因为小伙子们喜欢。

“可你有没有顾及我们老年人的感受?”我说完气的一阵咳嗽。
“管不了那么多,你个老牛吃嫩草的FQ。”
“FQ啥意思?”
“愤青。”
“大粪中的青年?”
“是,大粪中的青年,以为自己在真正的养料中,谁知皆然相反。”



[非叙述不可]

我坐起来。
很直。
我认为我应该在某些时候回来,回到文字中。

好像在一个游乐场,我玩了旋转木马和高空滑梯,我累了,怎么办呢?

有一个叫文字的休憩之地符合我的想象和态度。

我进去,休憩、拧干回忆,回忆散发出类似妇女头上洗发水的味儿。

头一歪我就能睡,不再惊悚与迷茫,不再徘徊在漫漫无终点无希望的路。

当天明了,我再重新走出去,去玩过山车和大转盘,我的小脸上全是幸福的汗珠!它们尽情挥洒,在阳光照射下一个比一个他妈美,一个比一个他妈容易破!

我告诉宁宁,快乐的日子总是短的,就像冬日里的阳光。

有时候我简直认为冬日里的阳光是摆设,做做样子,冬天,还要阳光干嘛?

后来宁宁的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就像掉队的长征战士找着了党组织。

宁宁说:

“越是冬天越需要阳光,尽管做用不大,但那是个象征,太阳象征有天明,冬天也需要有天明,杜绝黑暗的无限延伸,霸占了整个时空。”

我常拍宁宁的脑袋。当然带着爱怜和疼惜。当然宁宁爱看我的文字,她形容我的文字有一个著名的比喻,她每提及这个比喻都要狠狠的兴奋一次,普罗大众一次,神魂颠倒一次。

她说这句的时候带着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表情。然后说:

“知道么,读你的文字就像和数十个不同的男人互相在一起,衣服也脱了,药也吃了,才发现,我没有带我的性器官,在一看他们,结果如出一辙。”

我有一天看着宁宁涂着浓艳口红,她学《天下无贼》里李冰冰的表现把口红点燃,哧……

宁宁,你这憔悴的姑娘,你这蓝天上的小可人儿,你微笑,痛哭,你赢我,输我,然后冷落。

我总见你在一扇门前徘徊,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我用这种语感来叙述你是你没有后知后觉到的,你说,切,写诗的人也能写小说?你说,我脱了,你呢。你说,夏天里我听到鬼的哭声,我走过去一看,原来就是我,我早死了。



[与宁宁的初次见面]

那段时间苦闷占据着我的精神世界。

表现很明显:我无精打采,对任何明媚的事物提不起兴趣,甚至还带点抵触。

我的生命里不会有摩西。至少那时候没有。

我的耶路撒冷在哪里我不知道。所以即使摩西哪一天真的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也无法把我带到那个真正神圣的地方。

为了不让他失望,我准备了一箩筐安慰的话给我摩西哥们,但由于他迟迟未来,那些话早被我按在风中,手一松,像在冷却深处撂了颗原子弹。


我始终记得那年夏天。当热浪来袭击我的时候,我躲闪不及,灵魂深处发出空虚的躁动,像小野兽爬在几十米高的土丘上等待一次冲刷与洗礼。

我开始靠阅读小说确定一种不存在于现实的活着。
我闭上眼睛,那些人物次第出现,带着他们在小说中的样子和表情。他们浑身冰凉不带任何其他的表情,他们严肃的按照小说中的情形演示着,生活着,对我不管不顾。
我多次想揽住一个小说人物,问问她的真实感受,作者让你这样,那究竟是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呢,是不是作者写了你这样,而你恰恰想往相反的方向动作与表现?

这段话对于一个中文系学生来说,说出来不存在难度,但是从一个问题少女的口中说出来,就显得能让人为她展露出惊讶的表情。

宁宁给我讲的时候仍一手插牛仔短裤兜,一手拿着MOTO单手发短信。

烫的十分蓬松的头发。

眼影涂的没法再浓。

她边说边看我边轻蔑的笑。显然,她是带着不重视,至少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开始我和她的第一次亲密会面的。

自尊是个坏东西。既无用又不合时宜。自尊就像一个在现在还去偷偷裹了个小脚的80岁老头,他的错误有三:一、性别不对,裹小脚的都应该是女的这全世界有智商的人都知道;二、选错了年代,以前裹脚是好的,到现在就未必好,以前自尊是好的(那都不知道多少年前了),现在就未必好;三、毫无希望并带点悲情的行动。

而我恰恰是这样的一个公民。

也就是说我自尊心恰恰很强。

同理,你也可以依次类推,我是个现在还偷偷去裹了个小脚的80岁老头。当这个老头感觉到自尊受到他所认为的伤害与攻击时,小心防护是下意识的选择。

宁宁当时的表情下,我迅速做出了类似的选择:我告诉她我还有事,要马上走。

她说哦,用白的吓人的脸上那大大的眼睛看了看我,她坐在开元门前的大理石椅上,气质、皮肤很好,浑然天成那种,“肤如凝脂”,我当时立刻用一个词汇与眼里的她的皮肤划上了等号。

就在这时,她做出了个动作。

这个动作成了我们关系史上的转折点,这个动作间接促成了我后来长达三个月的欢娱生活——

一个老奶奶牵着她的小孙孙从宁宁身边走过,小孩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去,撒欢的倒在宁宁的俩大腿之间,尘埃落定后哇哇哇的哭起来。宁宁把小孩抱起,把小孩的脸贴自己脸上,毫无厌烦并带点母性的眼神乐呵呵的哄着小BABY,竟使小BABY在不明所以的哭了两分钟后破涕为笑。

宁宁让BABY光着小脚在自己的白腿上踩着,天上飘来乳白的云彩,地上跑着各种大小、颜色的车,宁宁带着母性的关怀以她问题少女的身份使一个BABY如此快乐,老奶奶过来,宁宁抬起头来,带着羡慕的目光说,好漂亮的小孩,老奶奶领着小BABY往前走时,小BABY时不时带着留恋的神情回望宁宁,宁宁朝他挥挥手,小BABY这才转过身去,放心的走了。

我坐她旁边。我说,你应该心很好,因为你对小孩很好。

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少来,小马,或许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就是一沉到墨池里的水晶,别管以前多白多亮,现在早已周身乌黑与垂败,谁碰着我就会被我以同样的方式推入黑色的池水,你要么?

我说呵,这就已经波德莱尔上了,还带点儿艾略特的虚无和弗罗斯特的无望。

宁宁惊奇的把目光对准了我。

可能这句话真的有效,宁宁跟我聊起了文学。

从麦田里的守望者,转换到那本够普通人看半辈子的追忆似水年华,从玩世不恭界的大师王小波,到文采三十年一遇的余华。

我们沉浸在共同的喜好,那就是文学中。

那文学的水里我和她不脱衣服的畅游,我们挥动欢快的浪花,并文明的叫着嚷着,以人文的方式,合理的宣泄着,表露着。

宁宁约我七天后到KFC再次一聚我欣然同意,宁宁走的时候脸上显出的留恋是我想要看到的,它不光能给我自信,它让我开始明白,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人,或者说一种人,只要你抓住她们的本质,规律性的,理论性的,参透了去看,她们的名字叫女人,她们坐在船上,等着开船的人领她们走。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起]

我路过很多夜晚
只有一个夜晚闪了一下
我最后说:
但愿那个夜会想起我

------小马《想起》



薛凝在我操了她后,再次来到我屋里。

手机搁牛仔裤屁股兜里,双手反剪背后,一蹦一跳,小胸部也一蹦一跳,像跳皮筋儿的小兔子。

我吸烟,金芒果,我喝酒,一罐百威。

薛凝犹豫了一下,也抄起一罐,陪我喝。

她小小的眼睛发出的眼神此刻分外柔和。这姑娘现在坐在沙发里,她小小的屁股小小的肩,她抹那种一闪一闪的眼影没有涂嘴唇。

她声音柔细。

你不开心吗。她过来,从后面用双臂环住我脖子说。
没,我就这样儿。瞎忧郁。我眉头噔的一皱,特傻逼。

四月的薛凝二月和我相识的薛凝没有酒窝但很美丽。
四月的薛凝被我揽在怀里的薛凝,在你俏皮的笑,喃喃的哭,在你像只小绵羊,蜷缩在我心上。



那晚她给我说了很多。

她说她从小喜欢画画,可父母不支持她。

她选择了逃离。

她的方法是:高中努力了最后一学期,考上一个师范大专,然后再把专业由英语转成美术。

而她的父母一直以自己家终于培养出了一位未来的外交部翻译而自居。

她时常无助,她需要高大伟岸男人,而我的身高和肩膀宽度在她看来,绝对符合,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放心的让我操了她,然后做着与我天长地久的梦。

我告诉她总有一些旋律把我带到一个我想去的地方,不管精神也好,还是最终肉体也能达到。那里我叫嚣也好,不规矩也好,没有人管我,并以之为正常和规范,我欢呼雀跃,天天庆祝,我说:那是我最后的归宿和乐园。

“乐园,乖。”
“恩,我知道。我也要。”
“那让我抱抱。我把你抱过去吧。”
“你在那里了?”
“是的,我在,你什么时候来?”
“废话,肯定等你先出来,你准备霸占坐便器多长时间?”
“哦,就好,就好,再拉最后一个巴巴,我发誓,最后一个。”
“去死!”

很多时候,我喜欢洗过澡后,全身就穿一件我的大T恤的薛凝。

娇小可人的她,如一只小鹿,展现着她完美的曲线。

那些弧度,那些凹凸有致,至今想起来,我发现我仍能迎着春风感受着一种回忆带来的美好。

她红红的脸蛋上挂着一种叫青春的东西。

那东西我曾拥有,可很快销声匿迹。我便只能从别人身上去寻找,薛凝就是其中一员。在我还能恣肆的挥霍我的情欲细胞的时候,我不愿放过她。

她使我快乐,使我能够如沐春风,她的小屁股,她的圆乳房,她的娇喘和叹息,她如丝绸一样的温柔,和如天鹅绒毛一样的娇羞,都使我难忘,她穿着T恤并且只穿着这个,并且向我走来,走来……

后来我说薛凝,说不定那天我一激动,嚷嚷着非你不娶呢。
那也得我非你不嫁。薛凝说完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换翘另一只腿,然后迅速落寞。

[我闻到,香香的]

从前有个姑娘,她跟我看了《诺丁山》。很不好意思,她请的我,她坐我旁边,呼着气,她嘴巴很大,电影在上演,我想揽她肩膀,我想看着她秀丽的成长下去。她是我妹,认的妹。我说完咽口吐沫,继续听着音箱里的《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

薛凝听我说完。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我听见一整个房间的颓废声。

“颓废有声音。”薛凝曾告诉我。
“诗歌是要死的。”薛凝曾告诉我。
“我喝酒了。” 我告诉薛凝。

你们,有没有——
有。
她,是不是——
不是。
14岁。
是,我18。
禽兽。
我?还是她?

你能爱我多久。
要多久有多久。
到底多久。我要你认真的说。
你看,有一天,我们老了,然后走不动了,怎么办呢?我在家,当然坐在轮椅上,开始给你讲故事,你听啊听,不觉得疲倦,听啊听,不觉得疲倦……时光过去好远,我们一直牵手,泅渡所有的苦难和不安……

我把手放薛凝脸上。摸到一些液体。这液体触动了我的回忆,我忽然想起,曾经我用类似的动作摸到过相同的液体,她的名字叫赵倩——

她咬我。
可爱的咬。
我的肩膀疼。可我不说。
她咬完就哭。
她说她知道我疼。可她要咬。
她知道有一天她再见不到我的不羁笑容和艺术性的话语。
薛凝开始迷恋喝酒。
薛凝不抽烟。我抽。她不让我抽。
她给我买了二十块钱口香糖。
她说,嚼嚼就不想抽了,抽烟不好,接吻的时候那么些怪味儿,她说完扇扇自己的口腔,模样俏皮。

我抱着她,对她说——

你应该找个好的。
你不好吗。
我不靠谱。
那么谁靠谱呢?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那你还跟我?
跟谁不都一样的结果吗?
不一定,有那号董永一样的好爷们儿。
我又不是七仙女。
那你是?
我是专治你这号情圣的女大夫。话音未落薛凝就用手模仿打针的动作,在我脑壳上狠狠的“打”了一针。她以为她“注射”的是解药,其实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当时]


当时天有点暗,宁宁挎着她的坤包,着牛仔裤,十分惬意的向我走来。
我要拥抱她。
我要用我的迷人语言与动作轰击她,将她从高傲的天空击落在草野,让她离我心愈发的近,而离一种漫不经心愈发的远。

她问我最近写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切了一下,拍拍我头,说小伙,心又浮了,浮了,就完了。

我也切了一声,但仅限于此,原因是我切完之后忽然忘了切之后的语言,所以白切了一声,然后像憨子一样沉默、尴尬。

宁宁,那天我们十分美好的听了《无法阻挡》。
我们憧憬美好生活,憧憬有希望的存在,我们只是说一说,做却无法做到。
但我们听歌,比如你在我怀里,抽支烟,跳支舞,都行,我说我们得演下去,观众就是我们,你听后,切了一下,笑了一下,打我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


[路过蜻蜓]


那天下了雨。

我在屋子里听《DONT KNOW MUCH》,雨无法淋在我的身上,但雨声却让我的思念显的羸弱无辜。

我的思念对应的那个对象,薛凝,当你头也不回走的时候,我为自己准备了场雨,它在今天来了,下在我心里,也下在整个我所在的城市。

那天你是如此的美。你的笑脸在荡漾。你的小手。剔透可爱。放在我手心里的手。剔透、可爱、温柔。我喜欢我握着这样的手。

我要亲一口,我要让你记得我曾牵你的手,并亲了,我的唇放在上面,我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我的意思是我爱着这双手的主人。

你有点不好意思,对吧,你脸红的时候,身子微微向后仰。

你说你要为我画副像。

我说那随时都可以么,随便找张贝克汉姆的像一画不就是我吗?

后来她却找了张罗那尔多的画像为我素描了一张,我的郁闷一下比天还大。我看着她画的那个黑黑的孩子,说不出话来。我的心在慢慢下沉,甚至“咯噔”了好几下,差点没从嗓子眼里气的蹦出来。我说薛凝,叔叔说,你又淘气!我假装生气的抚摸下巴上的几根黄色山羊胡,眉头竟逼真的拧在一起,看上去比张飞都忧郁。

她却不怕,她说我怎么得罪你了我,怎么得罪你了我?你不就长这样儿么,我画的比罗那尔多都罗那尔多我容易么我,我容易么我?

我哭笑不得,在心里快慰自己:哦,还不错,毕竟画的不是卡西莫多。

夏天有荷花。
她画荷花。
我看她画荷花。
蜻蜓飞过。
我想起张国荣一首歌,叫《路过蜻蜓》。
我告诉薛凝:“小马现在多么依恋你。”
我告诉薛凝春天好美,夏天也美,秋天太萧瑟,也美,冬天寒冷,但是有雪,也美。但是没有你,就都不美,我都不喜欢了,我就在每个季节喊你的名字,“薛凝!薛凝!” 我手握成喇叭状,喊,“薛凝!薛凝!”

她把画让我看。
她会靠着我的肩膀。
我累了,不用做任何动作,说任何话,她会恰到好处的把头离开。然后用一只胳膊挽我一只胳膊。
我看她画的荷花,背一句“舟动藻愈挂”,她只是听着,她呼吸着,小脸张着,微微翕动的嘴唇,多么莹润。

所有的胭脂也无法涂抹出那时的薛凝的神情!江南的也不行,江北的也不行,外国的也不行,地球以外甚至太阳系以外的也不行,脸红了,微闭双眼了,头发被风吹的飘起来了,然后,我吻她了,当她忽然抬起头来的时候。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谁和谁的高跟鞋]

-------门口 有一堆嘈杂 把它扫走吧

上面那个句子本来我想用做诗的开头,但考虑到它的通感过于强烈,它释放的火焰有点过,所以就拿来做小说引子。

我想起有一天,薛凝来找我,穿着白色牛仔裤,头发刚洗过,湿湿的,用一根带子把后面的头发束的高高的。她在我的屋子里跟着音乐晃了两下,形态优雅,然后意思是:她要离开我了。

对于离开,也就是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生命中彻底消失,在刚开始的时候,常能给我巨大的毁灭感和无望感,后来我总结了事情的原由:我在情感上的不成熟始然。后来我掌握了一整套套现爱情的方法后,就常驾轻就熟的把爱情拿在手里把玩了,我摸摸爱情的屁股,动动爱情的腰部,亦觉其乐无穷。

但是,不要以为爱情是吃草的牛、羊,其实它最疯狂,它随时准备亮出獠牙,好狠狠给你一口,当你被它咬上的时候,恰恰是你深陷其中,最欲罢不能的时候,你想享受多少快乐,就有多疼。


我在打游戏。
薛凝在我旁边翻着荣格。
读着荣格描述集体无意识那段儿,然后问我他怎么总如此迷恋神话。

我说神话不会凭空被前人创造,一定是触动了他们潜意识里的来自先辈们的传承下来的原始意象,然后他们用神话来表达。

薛凝听着,仿佛若有所获。手那么白,还有腿,还有脸庞。

她开始说话,源源不断。大部分到现在都从我记忆里被遗失,只有一句我拣拾起来,放入记忆回收站,并加了密码,只有我能轻松打开,然后为我播放这句:我有时候觉得很乱,像一支被掰成两半的画笔,我虽一手拿着一半,可却什么也画不出来!也就是尽管我拥有它,可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句话是说:我虽拥有着青春,可它却带给不了我什么,最终我发现,我一无所有。

薛凝你也爱艾轩的画吗?
是的,爱,尤其爱他画的那些康巴女孩子,不带一点瑕疵,特别她们的眼神,直达我们的心灵,使人那么暖。
薛凝你也爱听些摇滚吗?
爱,尤其是张楚,我感觉他的感受跟我很像,我们像两只被挤扁了正在等待复原的甲虫,但复原的过程如此漫长,复原的时间遥遥无期。
估计卡夫卡的东西应该很对你的味儿,怎么样,我这儿有全集,随便拿几本回去充电去吧。
我看你这儿还有博尔赫斯的短篇集,他们两个谁厉害。
不是一个类型,卡夫卡是个甲虫,那博尔赫斯就是个蜘蛛,吐出一根根丝组成一个个迷宫,让人在思维的极限里感受着生存本就是虚无与飘渺。我看过他一个短篇,死人、活人、梦里的人和场景,交织在一起叙述,让人读了喘不过气儿,但读后却觉得真乃过瘾,就跟连吸十八根麻烟一样。
有这么神奇?
可不。
那给我吧,恩,就这本……这么旧,哇,才四毛钱一本呢…… 薛凝捧着那本封面发黄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选》说。



[噢耶]

所有的雨下在今晚
下在今晚吧!
我唯一有的
就是这个。

------小马《要抒情了》

我有时候会固执的听那些歌曲。而身边并没有她们。歌是人非。红花落了,栀子落了,有些人离开,你痛。

我有时候,就会想起宁宁来,为什么呢?

比如她说如果没有读两千本书那就不算个读书之人。并且接下来,她骄傲的宣布,她离这个目标还有一千二百本。

我告诉她这是不简单的。

当然,她接下来吹着口哨告诉我,那八百本里包括二百多本《奥秘》和二百多本《故事会》。我哦了一下,陷入深深的沉思……那个傍晚,晚风也吹来了,吉他声也从远处传来了,我和宁宁慢慢的走,她穿着蓝色的毛衣胸前印着格瓦拉的像。

我知道她刚才的话是开玩笑,其实宁宁看的书就当时来看,比我要多,而且很广。她的抽象思维、逻辑思维能力甚至在很多男性之上(当然不包括我),她曾用数千字像写毕业论文一样,层层剥笋的给我分析过当代中国文坛,结果得出结论:诗歌将愈发式微,因为80年代的朦胧诗天之娇子,以及后来的民间派、学院派,这些不浮躁有才力真正沉潜搞艺术的人,要么架鹤西游,要么早离开文学搞别的和文学毫不相干的事业。她还总结80后的翘楚们,因为能受到连贯的正统教育,政治、舆论、意识形态环境相对宽松的多,并因在文本准备,阅读资料的齐备,知识层面的全面系统等方面的优势,将取得比50后、60后、70后更大的成就。在未来,在他们当打的年代里,捧回几个诺贝尔文学奖应该没有问题。

宁宁到盥洗室洗完头,散发着清香的坐我腿上和我一起看NBA,当时马刺一统天下,火箭每每在关键时刻拉稀,我那买了不久的11号球衣一次也没穿过,因为我跟宁宁打赌火箭今年要还不进季后赛第二轮,我不但不会把这正品的球衣穿起,很可能会将它撕碎用做其他用途(绑拖把,抹玻璃),结果我骂了七百多句麦迪你妈的后,还是把300多元的“11号白背心”放进衣柜,我觉得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自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那天,我们再次双宿双飞而归。

我打开灯,她进来,换了拖鞋,就那双夹脚的,红的,37的,她穿起来好合适。

那是我们去家乐福采购零食的附带产物。买的麦片还送个水果盘子,买的萨其马三分之二归宁宁,三分之一归我。

当然有时候我的三分之一也留不住全归她的概率也是很大的。

我并不忧伤,因为我还有青岛啤酒和大鸡腿!

我潇洒的冲卖鸡腿的戴着厨师帽的大妈一个响指说称!

她充满鱼尾纹的脸打开来一种疲惫不堪。

我回头看看宁宁,发现此妮正在掂脚尖把最高处货架上的牛肉干往车里放。在拿的过程中,三到四次的从向上提的衣襟处露出了她黑色内裤裤腰带。

我有些愠怒,走上前去提醒她,她打我说你管我你管我,愿意,我愿意……

唯女子小人难养,我说我几十年后,做了鳏夫后,决不打凡俗女子的主意,我不剃脑袋的去修行,偶尔靠看A片打手枪度日,你拿我没辙,宁宁。

她说你自做多情个辣子,你宁做带生殖器的小太监,关我什么事?可能声音有点大,旁边有个三岁的小毛孩时不时感兴趣的背着手把目光投向我们,我们有些害羞,宁宁就附我耳朵边儿说,看见没,把祖国的花朵都往泥泞处带了嘿……我也感到事态的严峻,就停止了和宁宁关于几十年后我的鳏夫主义的解构之谈,灰溜溜的去掂我的大鸡腿去了。

“生活,我看不到它的样子,但我总躁动与抑郁,我知道,天才都这样。”这是我从图书馆的一本书里看的,好像叫《躁动抑郁症与天才》,一群老美狂编滥造后的产物。

我说完,掸掸烟灰,我的烟兀自燃着。宁宁脸上贴着面膜,再一次扮僵尸脸的与我说:小马知道不,你现在在我这儿得不到什么,我反而能将你推入绝望中,你信不?我要离开你我有法儿活,你要没了我,哼,神仙也就不了你了啦(她说这句用的广东普通话)。我说小妮儿,你可够自信了,我就不能找个比你好的……“比我好”,宁宁把话接过去,“比我好,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她边说边做着四下寻找的样子。以她寻找的视觉动作来看,那个姑娘估计比“小强”大不了多少。她还晃着头,“哪儿呢,哪儿呢”的嚷嚷着,使我想起了《不见不散》葛优说同样台词时的二愣子劲儿,我搂过她,说好了,别逗了,咱该干嘛了?她想想,再想想,然后恍然大悟的推推我的鼻子,笑眯眯的说,喔,我知道了,你要亲我了……(话音未落我的嘴便迅速的罩住她的嘴,差点没把她闷死)

[你来了,又走了,老何]

多年后,老何再次幽幽的出现在我梦里时,仍是那样的表情:幽怨的眼神,萌动的双唇开始蠕动,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她不是没有话。

在那个梦里,老何再次质问我为什么我要弃她于不顾,到了另一个城市才告诉她我们完了。我无处可躲(因为是梦),不得不灰溜溜的边擦汗边缩着脖子站在墙角等待她的新一轮审问。可她却停下,把腿站直了,这样整个人迅速高起来,在梦里,至少比姚明稍微高一些吧。她把目光看向不知哪个墙骨垛里冒出来的几支兰花,花瓣上还冒着烟,就像一个老婆洗完头出来在寒风中走,冷气遇见头上的热水直冒的那种烟。我闻了闻,抽抽鼻子,可除了她身上的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熏衣草香味,我什么也没闻到。她看着,然后摘了一朵,问我好看吗,我点点头,说好看,乖。我正想搂她说我可想死你了,她不见了,唰的一声不知飘向何处,留下了几多愁绪给我,好让我在接下来在残梦里扮演落魄书生的角色:吟诗沽酒,独对兰花,抛万千愁绪于月光小径,洒百道热泪洗彷徨愁肠。

梦醒后,我一摸眼角,有两颗斗大的泪花分明在那挂着,我说再来两颗吧,就又流了两颗,把刚才涌出来的那两颗挤掉了。

你看那颗月亮,孤孤单单的。老何说。
你看,红色的,我是红色的。用红纱巾蒙着眼睛的老何说。
如果那一天提前来了,我就要倒在一堆枯树枝中,等待蝴蝶的到来,或者不久,我就蜕茧成蝶。老何流着小泪说。我摸着她的小手,不忍多听。

老何,你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床头贴了另一个女人的大头贴的?你也知道是我故意给你看的吗?

我并无恶意,只是怕你回头太难,你越陷越深不好。

抚着你的额头,你能看到我眼里的温柔。

我也曾让你叹息与疑惧,我也曾不见你,不接你电话,不回你短信,让你踟躇在起风的街道。

你单薄的衣襟在飘动,你清癯的身体在摇晃。

你不知道曾经我多爱你,就像你不知道曾经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听朋友说老何在跟她第二个男朋友赌气后……
她,爬上九楼阳台
她,把脚踏在阳台台沿
她,把她23岁的生命,踏在阳台台沿
她是老何
和我睡过觉的老何
她会搂着我
还会咯吱我
我如今要流泪了
就默默流吧
你说DONT CRY也没有用啊!
她把生命 23年
她放在阳台台沿上
她那个时候想没想过她曾晃着身体去如厕
她埋怨声控灯都不亮 我一咳嗽……
她抹香水了 惬意的像刚做完月子的母马
我不敢回忆起一个23岁的女孩
她 就是她 从九楼阳台
她 就是她 带着我深深的悔恨
坪的一声——


多年后,老何再次幽幽的出现在我梦里时,仍是那样的表情:幽怨的眼神,萌动的双唇开始蠕动,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她不是没有话。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因为你的离去
一整个房间开始忧伤
我不知如何将它们止住
我只知道它们现在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在房间里寻找你的气息和手势
结果
一无所获

------小马《给薛凝》

她有时候很安静。安静的比水还安静。我是说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那种。

她时而脸色苍白。时而好些。

她看向我,慢慢转过脸。

听《 Hotel California 》的女孩,喜欢听我弹吉他给她听。

然后我不留长发,我没有艺术家的脸,我形象普通,鲁鲁说比猪头强不知道多少倍了,让我知足吧。那是我拿他铁盒555随便吸的那天。大壮说听说你最近认识个姑娘,操了没?

我说没,还没来得及。

第二天我便得到了她,为她的21岁生日锦上添花。

她画我,并且仔细的盯着我,我告诉她我早晚把她写小说里。她告诉我写诗的人都了不起,我说我只会滥竽充数,并不能让人类获得足够的启示和丰富文学宝库。她微微笑了一下,嘴唇很薄的她跟着我缓缓向前。

当我穿着大头鞋,沉沦在一种莫名的焦躁和对前途意义的巨大困惑时,我穿着大头鞋啊,不知奔向何方啊,我爱的人是不是她?还是她?还是她?我写的时候嘴里边默念着我即将打出来的由内心牵引出来的文字,我的薛凝,穿着白袄,红袄,花袄,在白天走,在黑夜走,在诗上走,在肾上走,在我的情欲上走,走呵,走,毋须停止。

她问我不会一部电视剧都不看吧?
我说完整的看过的屈指可数,但有濮存曦和吕丽萍演的《来来往往》。
她摇摇头,一脸疑惑不解。
我说傻了吧,有代沟了吧,装不出奋发有为了吧?我给你说我就这么不合时宜来着。我总是热望那些陈旧的具有怀旧气氛的东西,比如旧照片,旧的小物件。我的第一个一夜情对象送我的她自己做的钥匙扣我还留着。于是薛凝顺其自然的让我为她讲我和第一个一夜情对象的故事,她已经捧着脸带着热切的表情准备聆听,我也做个人情,开始为她讲述——

恩,恩(调整一下嗓子),怎么说呢,我先想起来的是一个夜晚,她和她的一个同学被我约出来吃大排挡。我们喝了啤酒,抽了烟,点了七八样儿菜,有凉的,有热的,还有虾,烤肉自是不能少。

她同学有些大了,我便扶着去对面WC小解。她小解的时候放了屁声音很大,一下把所有的声控灯都惹醒了。我轻蔑的笑了两下,低头捂火点烟,重新入座。

我看她也差不多了,就附她耳边说要不咱走走?

她于是让她同学先回去,我们俩互相搀扶用惯有的醉鬼脚步步履蹒跚的向前晃……她手里还拿一瓶儿,高叫了喝,喝死了再喝。(当然这句经不起推敲)

我说好,你半瓶,我半瓶,要是不给我剩,我就把你们家点喽。

她说去吧,去吧,她早就想点了。

我说你们家在哪?

她说青海,去的时候别忘了给她爸说一声她很好,最好再叫两声叔叔。

我说你们那也有牛羊?她眨眨眼说有的有的,语气有点像蔡明在一部小品里的语气。

我们学校在这个城市的高新区。我们沿着刚修的宽宽的水泥路走。时而快车道上飞驰而过一辆车,有的还按了两下喇叭。

路灯凄惨的照在我们身上,我们路过一盏,我们的影子就会变化一次,这诡谲的路灯们一次次改变着我们影子的长度。

我随口唱起《三万英尺》。[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接近于吼。

她用女高音也跃跃欲试的准备接过我的音来吼,但都失败了,因为她发现:她的嗓子并不能如玛丽亚凯丽那样可以肆意的在最高音和最低音间婉转转换。她放弃后咕咚又一口酒,我也抢过来一口,再来一口。没劲,我说。她也说没劲,她克隆了我这句极有内涵的话语。

我侧过脸看她,她迎着我目光盯着我。我反而迅速低下头去。我过去拉她的手,她轻轻甩了两下一看毫无结果,索性让我那么扯着。我们的影子由长到短,又短到长,我们走了很多的路,我们往前,只知道必须往前,决不后退。

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火车站。

在一个旅社前,我好奇的停下。因为这旅社据观察,应该是为那些欲行雨水之欢的小年轻们开方便之门的地儿。

我好奇的停下,她也停下,然后开始以左脚为支撑,单脚转起圈儿来,仿佛她是四小天鹅中的一只了。[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不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四小天鹅中的一只。她的脸上挂着不易觉察的紧张,但她在掩饰,她转着,以为可以就这样飞。

她要体会飞的感觉了?还是我想体会了?接下来我必须采取行动吗?脱掉脱掉?还是停留一下就走?有些事不一定非要亲身士卒的尝试一下,远远望望还不够吗?[疑问句] 最后,然后我们最后唱,[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然后我拉着脸已绯红绯红的她上了207。

207是个门牌号。在199X年的一天的夜晚时候,时针指向11,分针搁在5的位置。

有些事情来的时候你没有一点预感。

比如我发现她是处女。

然后我没有。

我只是知道她是后,停止了攻击,或者说冲击。

我认为有时候你应该学会自我控制。尽管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但你必须控制。你要学会负责,勿随意的把一个女孩推到两难之境。渐渐由两难到焦虑烦躁到无望到绝望。有些过程只是顺其自然,由此到彼,必然完成。

既然你知道那结果对她对你都不利,那何必再要那个过程?

既然你不想要那个过程,那就不要一个开始。绝不要。因为事情往往是:一但有开始,那就必需带出一个过程,然后在最不情愿的时刻里结束(结果)。

她悉嗦的穿上衣服,我不再碰着她的光腿。这个房间没有窗子,但最主要不在这里,这不是引起我燥热不安的根源。
她等了一会儿,把脸扭过来,看着我,说我睡了?我说OK,那么我来关灯。我坐起来,看她看了我一会儿,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她眼皮覆盖下的眼球转到第7下时,我的手按在电灯开关上,“啪——”

一切又保持原样。
一切岂能还像从前一样。

[宁宁]

我那一年迷上网聊QQ看美女在视频里笑,我看到了宁宁略显粗大的头部轮廓,她嘴上咬着白烟屁,十分蓬乱的头发,烟熏妆,我能看清她的细微眼线,她打着打着字时不时停下来,用右手指夹住烟,对着视频头轻蔑的吐出烟雾,于是我这边的视频里便全是白雾了……

我好奇的是她对于阅读的偏好,我好奇的是她对艺术的领悟与解析能力,当那个晚上,她在我旁边躺着,告诉我她的母亲原来是省歌舞团的独舞演员,有着美好身材和玲珑曲线,会跳朝鲜舞,印度舞,傣族舞,跳过杨丽萍式孔雀舞,就是把拇指与食指蜷起,其他三根手指翘着当孔雀冠——她说完,宁宁说完,借着月光给我比划了比划,我觉得那真是孔雀,甚至我清晰的看见孔雀的喙向我啄过来啄过来,我期待它开屏。

宁宁,你把拖鞋穿上,然后幽雅的在我屋镜子前转了圈。宁宁,你这图书馆管理员,离婚后爸爸找关系把你安排在省图,你“惬意”的穿着工装和同事聊着乔治克鲁尼在《十一罗汉》里的扮相,然后在下班后换上你的“泡菜”韩版装,悠闲的逛在小寨,逛在百盛,在那喝咖啡,看帅哥,拿着咖啡馆里的《世界时装之苑》,在上面用签字笔狂留自己的电话号码:110。你这叛逆的姑娘,小眼睛姑娘,小胸的姑娘我爱你。

最近觉得还是麦当娜的较对我的味。宁宁边说边继续弄着自己的“指头孔雀”,并让“孔雀”猛叨我脸,一时风声鹤唳。我说最好听的还是 《物质女孩》,《像个祈祷者》,like a prayer。

“like a prayer?”
“like a prayer.”
“这样?”她说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呼哧呼哧的吸两口空气,使她的脸更大了,我觉得她仿佛一只失重的大鸟,急需找着她的降落地点。

那天晚上,窗外月亮很亮,宁宁曾披了衣服,站在窗口,给我指点点星光,我叼烟卷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她有些忸怩,有些忸怩,想挣脱,但却愈发陷入我掌中,我往上往上,摸到了我想摸的地方。宁宁尖叫一声“啊……”,推开我,装着惊惶无措,仿佛我是那种满脸胡子茬的凶恶惯犯一般,她一下使我六神无主,不知魂归何处,但她走过来,啪给我一巴掌,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龟,是不是想跟我做?恩?是不是想跟我做?” 然后扒下我的全部衣衫,幸福的把我奸污了。

事后,她光身子伴着音响里《春之声》的旋律好是跳了圈儿一个人的恰恰(包括她抱着空气猛往两边晃大脑袋),由于天已渐凉,我好意让她赶紧象征性跳几下进被子来,她则越跳越上瘾,还呼吁我也跟她共同进行这种“crazy dance” 事业。她于是换上我当时最喜欢的《californiadream》,她来当王菲,也给我弄张看不清登机地点的登机证,她说“我多喜欢王菲我多喜欢王菲我多喜欢王菲,啊啊啊……” 她跳着跳着,从地上光脚跳到床上,揪住我的前衣领,边晃边说:除非我们完,不然要是跟别的女人搞这玩意儿,恩?……” 我把她手甩开,跳起来给她两巴掌,把她从床上蹬下去,她躲了一下,腿踹空了,整个身子保持不住,来了个空中大劈叉的摔到床下,裤子次拉叉了,我的黑内裤露出来,像个刚露出一点头的乌龟头。

我有些恼,让她滚,说滚,你滚。她走过来踢我了两下,一脚中左肋,一脚则中臂膀,吾欲跳起复抽之,女亦立吾前,我恐,说好了好了,怕你了。到床头取出一支烟点上,她仍一言不发,两边脸都很红,有我手印,她眼里有泪珠滚过来滚过去,但是不落,她的泪还没完成“沉默中的爆发”,仍处于观望状态,她的泪,那种很小的水珠,汇聚成水柱,从她脸颊滚落,也经过她瘦削的下巴,最终滴落在一个地点,如在水里扔了颗小药丸,荡起一层又一层波纹。

我不想哄她。我从不哄女的。我继续让她滚。她安静了。我躺在那,困极了,困极了,便想睡,有那么一会儿我闭起眼睛,朦胧中脑里便涌现出抽象的图景:比如我跟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到一个井边,然后见他们一个个跳下去,他们跳下去的一刹那满脸的无怨无悔和平静,他们几个甚至在井沿儿互相握手,还有人给他们照最后合影,他们就这样跳下去,最后,全世界就剩下我一个,我是真不想跳,但全世界就我一个,我即使不跳,命运已经定了,况且他们到了什么地方我没把握,但若真是到了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那不也是一种很美好的选择和归宿?于是我从井沿下站上井沿,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哇……(我感觉到现实中有人在晃我)

她把我晃醒。认真的盯着我,说你是第一个打我的男人,我爸没打过我。我很意外,以为像她那样的风格应狠是认识了一些古惑仔男生。后来我信,是因为通过相处,我发现了这样一种女生:她们因为内心受过家庭、个人伤害(比如她再没见过她年幼离她而去的母亲),所以只能在外围树起一道防御的墙,如同给羊披上虎装,总能吓退一些尚不了解她的人,她们内心渴望纯净,渴望一劳永逸的爱情,但却怕脆弱的内心受到创伤,她们,有一个固定的称谓:披着狼皮的羊。

她后来还跟我肆无忌惮的闹啊疯啊。是因为她说完这句之后,我的泪掉落下来,我抚摸她的脸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说话,她含泪看着我,问你爱我吗?我想说爱,但只点点头。她说好,那你可以打我,以后,我不听话,你就狠狠的,用你的拳头,用你的雄性气概,打我,打我这个就在不久前,爱上你的女人吧。

我把她抱怀里,说我不会我不会。她挣脱出去,推开我,说很多事情因为一个爱字,便获得了豁免权,爱是无形的法律,或者说凌驾在之上的“律”,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你动我一指头,只要一下,我就把你的脑袋用裁纸刀轻轻的割下来,然后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天一亮,随便找个垃圾箱一扔。

“那你怎么办?”
“我去自首。”

“你先死,我后死。” 她又加了一句。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班前一天]

当所有的鼓点
踩在我头上
打击我的时候
与我惺惺相惜的对视的时候
我只见了一条狗在叫

天空中铺满不再属于我的花朵
我在青春着的时候一直睡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
不再年轻的时候
我拿着手里的馒头
只听见一条狗在叫

液体还在瓶子里
摇一摇后
谁第一个把它喝下去?
谁 还徘徊着不肯进去 或离开?
我只听见一条狗在叫

-------小马《只听见一条狗叫》


我和她坐在咖啡馆里。不是酒吧。那是乌烟瘴气。这不是。咖啡馆适合高雅的人风月。
我告诉她我的理想:要么不鸣,鸣就大鸣大放。她说还用老毛的语言。她居然知道。她耳朵上挂着和手镯一样大的耳环,看上去稍微有那么一点野。

咖啡馆上的吊灯有很多。有一盏照着她和我。我们的脸在这种灯光的照射下十分柔和,但还是有些阴影披挂在双方的脸上,没有绝对的单色调,黑是由灰红过度来的,白也有它的过度色。她会画。宁宁会画。还会写。她和我说起童年的一些事儿,包括如何跟个小子似的,但却如何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屋里悄悄的哭。女孩儿都爱流泪。她说爱看我小说。当时她迷杜拉斯《情人》,后悔自己16岁那年“啪”打出个白板,干净的像被刮净了羽毛的天鹅腹部,她说当时倒有个小子追的紧,可惜她闲他太幼稚,比她大5岁以上才是她合乎自己兴趣的选择,我说怎么幼稚了,她说一天到晚就在我们家楼下唱一支歌,BEYOND我11岁就不听了,‘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恩,11岁就不听了,12岁我看《洛丽塔》的时候,偷偷的把食指放在自己下面,就是那儿,觉得真是舒服,遂迷上了这种释放。我说你倒省事,完了用卫生纸一擦,就那么几滴东西么,我们还得自己偷偷洗床单,要不那么大一驼不好看,我轻松的在灯光下给她比划出一个车轮。

我们喝完蓝山,我,这个有上顿没下顿的小伙,挽着她,这个吃上顿有下顿的有正式工作的女子,我们愉快的散步,在城市的土地上踏着,我还会哼起一首RB曲风的自创歌,通常要么是把陶哲的歌修改修改拐更多的弯唱出,要么把摇滚、布鲁斯、RP揉合在一起,通常她会在旁边欢快的以我唱出的节奏跟时装模特一样一下一下的走,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所有的人都看我们,我们愈发肆无忌惮,那时我自我的有些可怕,我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可以去伤害别人,攻击别人,只要自己觉得平衡和不再焦虑。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中的两个,正走在从咖啡馆回公寓的路上。明天,我将去一个留学服务中心工作,他们亲切的称呼我:男秘书。

今儿个得喝2瓶酒,威士忌里兑水、加冰,二锅头里加雪碧,冒充杰克丹尼。
恩,醉的时候就唱《东方红》,想象我们都在降落伞上,正在从天而降。

为什么那么爱喝酒?
现实太可怕。
麻醉自己。
恩,不然早抑郁了。
在胳膊上放点血。我试过。
我要放就放完,一滴他妈不剩。我咕咚又一口二锅头加雪碧。打个大嗝,把手捂在嘴上呼一口气,恩,全是酒气,这甜蜜的最浓的酒气。

黑的都不吉利。黑猫。黑天鹅。
若真不吉利,各种色儿其实都一样。
你除了爱看海明威还有谁。
海明威多酷,写的拳击手、杀人犯都那么令人着迷。
他还写过桑提亚哥。
我倒喜欢那里面的他的小伙计,那个小男孩,那是未来所在,希望所在。
尼采跟瓦格纳最后翻脸了。瓦格纳太浪漫主义,尼采最后太悲观。
尼采的文字都跟诗一样。尼采太孤独,太超越他的时代,不被接受与理解,他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剧,我也是。
你跟尼采能比。
不能。
那你跟谁能比。
跟你。
我你也比不上。我还看过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这么厚。她边说边给我用两个指头比比,但她比的有点夸张,厚度相当于三整套《资本论》。

当我即将进入高了的状态时,听见宁宁说祝我步步高升,还最后给我了个带着嗝味的吻,她的粉蹭在我捧着她脸的手上,她推开我说拜拜,我说好,回见。她说见什么见,有什么好见的。我一个月没再见她,打电话她不接。

我去吐过,仰面躺床上,手里是她的粉香,我忽然觉得很孤独,身边的人越多越孤独,我太乱了,早晚把自己乱进去。

[西装。皮鞋。五加皮]

我边扣衣服扣子边不自在的说“咱才多大”,宁宁早按住我想脱掉雅戈尔西装的手,于是在镜子中我便呈现了大人都喜欢的体面造型,但我的内心懊恼不已。
你要是爱我就跟我好好穿着,听见没?她用个指头指着我,“威胁”我,她说再穿上这个,指指那双三百块森达,我心说你让天天穿拖鞋上班的人穿这你不杀了他么,脚还是很给美女面子的蹬上皮拽子,然后神气活现的走前两步,走后两步,她迅速甩掉拖鞋光脚踢我腿一下说别哆嗦,老实点儿,我怎么想怎么觉得电影台词里有这句。

宁宁,说大实话……
知道,你以为我有心理准备……好了好了,我爸就是想见一见你,又不是杀了你。她嘟嘟嘴,我犯软了,心说好吧好吧,又不是给你往刑场上赶。一激动还准备往脖子上喷古龙,被宁宁及时制止说大人们一闻这就犯心脏病。

宁宁家在西郊土门那块儿,我们打着车,宁宁时不时嘲弄的眼光看穿的跟宰相一样派的我,搞的我很窘。烦燥时想点烟吸,司机那个三十左右的小秃头把手伸到脑后摆了摆,说别抽,这无烟车,我把抽出的烟又塞进去,情急之下找着宁宁的嘴猛亲几下以结燃眉之急,我吸烟是为了平息欲望,它的功能和做爱并无两样,只不过方式不同:一个是释放,一个是打压。从原理上说,前者要比后者管用的多,要不禹也不会大功告成,而他爹鲧却含恨而死。

下了车,掏了19块车钱,司机找的一块宁宁放进包外侧的口袋,是个钢蹦,钢蹦有两面,每个人都有两面,甚至更多面,所以人是最难琢磨的动物,人因了会隐藏会假装而获得在各色人等中间立足的权利,谁也没有资格说这不好,因为若不如此,将无法从深邃复杂的人性之社会中获得足够的支持和认同。

几个钟头前。宁宁告诉我,她就在我公寓楼下,并且给我带来了丰裕的礼物,因为她给她爸提到我,也表明了想跟我好和正跟我好的态度,于是这位老爷子欣然邀吾前往,吾于是现在穿着这辈子最正经的衣服款款而来,我还在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双手插腰的做了个俯视苍生的动作,要是赶上拍唐明皇,并且唐国强要是肯让我替他演,那我当时必胸腔发音的“哈哈哈”狂笑几下,推特写的时候大家都能看到我目光中的王者之气。

宁宁兴奋的拉着我就往他们大院儿跑,槐树上挂着奶白槐花,槐香也拨弄着我们的牵手而跑,居民建筑群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和气、端庄,一溜灰白的建筑中间跑着可爱的宁宁和她男朋友,这个小伙子就这样被拽着忐忑不安的站在了宁宁家所在的6号楼3门栋防盗门前。

爸,来啦。
哦。对讲机那头传来阴哑厚重的声音。宁宁说他爸退休后,就打打牌,养养鱼,我说那也不错嘛,她乐呵呵的耸耸肩。

坐在她们家意大利沙发上,手里端着她爸3分钟前递给我的茶。
4分钟前宁宁正掏钥匙开门,门“神奇”的开了,一米八六的宁宁爸笑意盈盈的拉开了盼盼防盗门,使我一下看到了他头发微谢鬓角有些白的头部,继而看到他浓粗的一字眉和与宁宁截然相反的有威严气息的大眼,我被招呼着进来,看到他们家客厅冲着门口的鱼缸,里面几头热带鱼惬意悠闲的游动,像叼着雪茄在水里憋着气走动的丘吉尔,它们的腹部也是大翩翩,两侧的眼睛忽开忽闭,有一只公然的盯着我一眨不眨,半个钟头后,我确认,那是一条死鱼。

我叫了叔叔,说了谢谢,甩出笑脸,宁宁挨着她爸坐下,双手按在她爸肩上,像只小鸟偎依它的雄性爸爸。宁宁一会儿看我,一会又看她爸,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想笑的冲动。

他爸打开电视,正演电视剧,他换到图文频道的股市K线图,然后看看我,说这个你们应不爱看吧。我赶紧受宠若惊的说也看,也看的,这几天股市还行,挺牛的。他爸笑笑,说我们看我女儿最爱看的台吧,于是把台换到星空卫视,果然放着她给我提了好多次的《天国的嫁衣》,宁宁用手晃晃她爸脖子,这只小鸟又要来点撒娇的小“伎俩”,他爸把手放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说宁宁,让人笑话。

今年多大了。
23。
干什么工作。
留学服务公司。
做什么的。
办公室主管。
(爸,你这查户口呢。宁宁插嘴。她爸呵呵笑了两下。我说没什么,叔叔这是关心我们。)

宁宁,你去楼下好又多超市买瓶绍兴五加皮,我好好招待招待他。
我说叔叔,我,不太喝酒。他爸说喝一点,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都懂。我还想说,他爸冲我摆摆手,宁宁高兴的答应,然后像小鸟一样轻盈的飞走,客厅里就剩了我们俩。只有电视机声音。鱼也不再游动。空气有点凝固。他爸这个时候开口对我说——

我们高高兴兴的吃完饭。
我们高高兴兴的喝了五加皮。
我们高高兴兴的聊着别的,聊到经济,政治,曹操,五加皮,聊到他曾插队的地方:余杭,他在那里看见过一次毛主席(塑像),情不自禁的哭了。

那,叔叔,我先走了。
好的,宁宁,你送送他吧。我说不用了。他爸笑说要送要送的。

我们“高兴”的下了楼,走出楼道,走在楼前空地,我深呼一口气。宁宁过来把一只胳膊伸我臂弯里,我犹豫了一下让她挽上,多少行人从我们身边而过,他们的气息在我们面前长久涡漩,我抬头,不再看阳光与白云,一只乌鸦不合时宜的飞过,我是头一次离乌鸦这么近。

我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伸出头问去哪儿,我说边家村大学南路十字。宁宁不再笑了,她看看我,一直看了会儿,脸上的笑全没了。宁宁试探着说我爸没有让你不高兴吧,大才子?我说没有没有,叔叔对我好着呢,我们把一瓶五加皮都喝完了,好着呢。宁宁撅撅嘴,我赶紧把车门拉开,鱼贯而进,宁宁在我后面,我绝不看她。宁宁把头伸进来,说小马,回去给我打电话,我说好,然后叫司机开车,然后这次我没照惯例亲她,不是因为这是在她们家门口,不可能是。

后来宁宁说我是变心了。不是的。
后来宁宁来找我,她拎着包,喝多了,以为我会搀起她胳膊把她领回我们的甜蜜领地,我没有,我把她送回家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她含泪眼里的怨恨,她把头伸到车窗外吐我没给她拍背,她把头伸进来之后,擦擦泪,眼神忽然坚毅了,她下决心了,我摇摇头,哎。

后来宁宁最后一次问我,到底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当天晚上自然又多喝了几杯酒。

当时宁宁下楼去,客厅里只剩我们俩。她爸忽然侧过头,有点冷漠的看着我,说:你跟小宁不可能,小宁不可能跟一个如此浮躁和虚伪的男生在一起,小宁得找一个思想好,稳重塌实、肯上进的男青年,你想想,你是什么货色,小宁是什么身份?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告别]

她说要告别,我觉得没有必要,而且她这么要求说明她还没死心,快1年了,这很可怕,她不该这样。
她说那家咖啡馆。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还是那么瘦。她见我来,故做镇定,像没事人一样问我最近如何,我搅动银勺,说还好,你呢——

这样客套了5分钟。沉默笼罩我们俩最后的天空。她说本来我以为…… 我看看她,她在怅然的使劲仰着头,一些泪水在她眼眶里,灯光使这些泪水亮盈盈,像一汪小小的清泉。

我变态的有些快意。我通过报复一个人来间接的报复另一个人。我当时压着火,没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拿桌上的烟火缸砸他的脑袋。但我竟能强装出一丝笑意,瞪着他眼睛近半分钟。我知道他说的都对,但他干嘛要说出来?他打破了平衡,谁都知道皇帝没穿衣服,可干嘛偏偏是他说了出来?这个国家和我类似甚至情况雷同的青年少吗?你们光嘲弄、侮辱、轻视,不给一只手吗?不来拉一把吗?我不正是撞东墙、撞西墙撞的头破血流后,才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得走另一条路?你以为你是谁?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被意识形态吓怕了的思维,和我们自由、蓬勃、允许自我的思维,岂能不针尖对麦芒的对立冲突?我当时没有,现在真想,在他说完后,对他说: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你们都那样儿了,你们想让我们也跟你们那样儿吗?NO NO NO,没商量,这次没商量。



[无辜]

总有个牺牲者。隆美尔因为1944年的刺杀元首事件不得不用生命埋单,吕伯奢全家的死成全了曹操的一句话。总有个牺牲者。那也许是因为,我不够爱她,也许是,我认为:若在“不被刺伤自尊心”与“得到一个优秀女孩的爱情”两者间选,毫无疑问我选前者。我害怕被剥夺了尊严,被否定,被轻视,直至被遗弃,我毫无温暖感,谁也不相信,我连外表的肉体的自己都不相信,我只信我的灵魂,也就是内心,尽管焦虑与强迫时不时袭来,令它迷雾重重,险象环生,但那是我最后的领地和栖息地,我自认可以通过努力完美驾御它,驾御我的自我,我只对我的灵魂负责。

宁宁最后一次在那个咖啡馆里与我饮了那杯蓝山。她站起来,说有一次,雨停了,我们站在公车牌下等车,你忽然凑在我耳边对我说:宁宁,知道吗,也许有一个人,他只敢远远的观望你,若他真的走上前去,那就是,他想照顾你,对你好,愿意一直这样陪伴你,让你快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当时说,知道,是你。”

[还钱]


我把钱坚持按大壮手里。大壮不再推脱,接在手里,问我和赵倩是否都还完了。
我说都还完了,你这500是最后一笔。

“三千?”
“对,三千,一个子儿不少。”
“不简单,一直是花钱如流水的主。”
“哪凉快呆哪去。”

我和大壮告别,大壮搂着他刚泡的马子新闻传播学院张晴朝学校走去,他走的时候晃晃悠悠嚣张的跟收保护费马仔,我和赵倩皆一脸不屑。我问赵倩去哪儿,赵倩说先找个馆子大吃一顿庆贺庆贺,我说有啥好庆贺的,她在我背上打了一下。

坐在大学南路一环境幽雅重庆菜馆。上的烤肉,喝的啤酒,我的肚子日益隆起。赵倩吃着沙锅米线,把血挑出来放我小碗里。一共七块。我说没血了。她说没了,夹起一颗鹌鹑蛋喂给我。

我说开学了,你们搬到南郊去,我还守在城门里。沿着护城河,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
赵倩说歌词都套上了。我说是。赵倩说唱两句。我大声唱起“拥抱着你 OH MY BABY,我看到你在流泪”,旁边所有人看我,我无所谓,我唱的好,要炫耀,任何地方都是舞台,我敢释放,任何时候。

赵倩说我很自信。我说自信是一个男人吸引女性的第一要素。她说是吗。我用沉默表示肯定。我不可能说再说一遍是,说两遍是的人是傻子。

我同学她哥跟许巍是校友,还是一级的。说许巍那时很糗,没有一个朋友。
大境界者都孤独,古来牛逼的人皆寂寞。
你是不是。
不知道。我太懒。推我我才动,不推就沉在那儿,捞不起来。
跟个青菜叶一样。
没那么惨,只是一个不小心落在人间的灯芯。由于不在属于它的世界,所以下场可悲,沉顿漂流。
你不做歌手。
音乐我现在搞已晚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齐白石40才学画。
说是那样说。音乐需要从小培养那双听音的耳朵。我现在弹个吉他还跟弹棉花一样。
比那强一点。
什么。
比弹棉花强一点。
我站起来在赵倩头顶拍了一下,说孩子,你说的棒极了。



[loft]

赵倩搬到新校区后,我们见面日益减少,各忙各的,她常打电话告诉我她的近况,包括:她成功的使她进局子的恶劣事儿瞒天过海,在学校只极个别人知晓,而且大部分还是听的赵倩改编后的“十三妹勇斗人民公安”版本,又有几个大帅哥主动对她殷勤之,护送之,觊觎之,我淡淡的对着手机说那好么,赵倩说滚吧,你心里早五味瓶皆碎了吧?我说得了,我懒得去管,然后哼唱莫文蔚《懒得管》里那句‘我懒得,去管……’

一个多月后,鲁鲁建议我们带上各自马子,去大自然里loft,我说起码给个理由,说个聚会的名义,鲁鲁想了想,说就以“大三了我们要有一个新的开始”的名义!我们觉得老套,但也不由心里一动。

鲁鲁的马子岩岩,正跟大壮马子张晴聊时装流行趋势,她们大胆预测复古风潮还将持续几年,从米兰、巴黎、纽约传递来的,皆是这个风向,她们说着范思哲,什么什么诺,岩岩说到高兴处,像鱼在水里吐精子一样喷出三滴吐沫。

张晴面容最娇好,主持过多少歌唱、播音、朗诵比赛。鲁鲁用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攻陷其身体后,张晴这个飞天鹅立刻变成了鲁鲁的小羊羔。鲁鲁,大壮,孙大刚,我甩着双升,我今天邪门一路上主都不多,甚至连续7把没见一个王,赵倩和孙大刚马子郭珍珍简单寒暄后,各干各的了:赵听耳机里放的我前天下的“林肯公园”,郭这个连续2年拿一等奖学金的文静女孩当然手捧《星火考研单词本》。

打完牌鲁鲁拿起吉他,弹了个《绿袖子》,我们一致说太柔,于是来个枪花《DONT CRY》,郭珍珍一再觉得冷,我怜香惜玉的说这歌不适合,小心把嗓子唱破,来个都会的,鲁鲁弹起《同桌的你》《灰姑娘》《爱的箴言》等歌的和弦,皆被我们粗鲁的打断,说这太娘们、太软,不浑厚,不男人,四女子皆向我们流露赞许或肯定目光,最后弹起《美丽新世界》,才勉强通过,我们扯着喉咙便吼,中间吓飞多少前来野合的树上小鸟,一只白鹭刚落在我们不远处的湖面,听到我们唱歌,“揉”一下飞起来便走。

[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它在远方等我?][那里有天真的孩子?][和姑娘的酒窝……

伍佰。我说。
伍佰。大壮说。
伍佰。鲁鲁说。
伍佰。孙大刚说。

有才。我说。
有才。大壮说。
有才。鲁鲁说。
有才。孙大刚说。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北京人鲁鲁仰起头说。当我意识到他这句是给我们说,给我们干枯的生活和无法热情洋溢的青春说的时候,我扳过赵倩执拗的肩膀亲在姑娘的嘴上,然后说:

“就是这事儿。”



[女人心事]

在干什么。
刚洗了澡。
光着呢。
秋天了,岂能如此?……你答对了。
我们,聊聊吧。
我换了个手拿手机,掏根烟,点上,吐出一口,对着听筒说,好,聊什么。

有没有为将来打算过。
没有。
该想想了。
我眉头一皱,有些厌烦,这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况且我不想明天,是因为,我不敢,因为我总觉得我没有明天,明天或者将来或者以后,都是我混乱与烦躁的根源,我知道我的胆怯和薄弱,我最懂我,我还想再混混,昏昏厄厄,什么也不想,没什么不好。就是上前线,前几天,不还一人发件儿啤酒痛痛快快喝个够,然后才派到战场上痛痛快快的去死吗?我知道躲着不是办法,但我已深陷其中,轻松的日子,什么也不用想的日子太易让人流连与忘情,并瓦解他的意志,使他变成支在柴火上那盆温水中的青蛙。

我说好了好了,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
挂了。
小马,我只是你的一个工具。
挂了。
小马,我在你那里没有尊严与自信,你压的我太狠。
我他妈骂过你一句没,打过你一下没,多问过一点你的事儿没,我他妈才懒的管。
你对女性的理解,和对待女性的方式是畸形的。
你有完没完?今儿吃错药了,孩子……
小马……我跟你,有感情…… 她挂了电话。我十分恼火,照着墙壁上用拳砸了几下,孙大刚急匆匆从厕所跑进来以为地震了,被我一个“滚”字又打哪儿来奔哪儿回。

十分正常。2个月内我不再有赵倩任何消息。

不久后我收到一封信,不用看信皮,我把信封口一撕,直奔主题:

小马:

那天我想了很多。
我也没有告诉你,就在那天,一个叫杨峰的比我大一级的学长,说他喜欢我,让我考虑,他签了高新医院,不抽烟不喝酒,我们认识在一年前,我一直把他当哥,他不幽默不会唱歌,他不帅现在拿不出超过2000的存款,但是,有一次,我哭了——

他说小倩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他递我一条手绢,白手绢,他一直放在西服的口袋里,他递给我的时候没有触碰我的肌肤,我擦了擦,感觉好多了,他在我旁边坐下,他什么也不问,一直这样陪我坐着,午夜天是那么冷,他脱下西装披在我身上,我当时想,要是那个人,那个人也这样对我……你知道,我哭了,我老爱哭的,那天我哭是因为我觉得离你好远,你一直没把我放在心上,你太冷酷、叛逆,你以为你懂女孩子吗?女孩子爱上你后是会给你她们能给你的,但她要的,只是天冷时的一句电话中的问候,手冷了你能把她的手放在怀里头…… 我后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我累极了,我得在一个肩膀上靠一会儿,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太累了,每个女人都有疲倦的时候……

他还是我哥,我也告诉了我们的事,他没说什么,只是说小倩你还年轻,我尊重你的选择,再长的时间我也能等。他农村还有个妹妹,我有个姐姐,他也爱吃烤红薯,我也爱。

一个因深爱你反不知所措的女孩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她的男人]

大壮在南郊的一所高校3号男生宿舍楼拐角处,玩着他手里的砖头,鲁鲁把钢管往裤子里塞塞,我说再等等,把背后别的拖把棍往背侧面动动,正在这时,那个青年来了,穿着他的西装,我走过去用一只胳膊搂着他脖子说兄弟,来来来,我跟你说点事儿,他一愣,眼镜片后头的眼睛里发出迷惑的眼神,我们把他拉到无人出没的拐角。

你跟赵倩好着呢。
你是小马吧,你好。
你跟赵倩好着呢?!
没有,你误会了。

大壮一砖头下去,鲁鲁照着背后一闷棍,我用肘部猛击其面部,把他放倒,他踉跄着想站起,鲁鲁一脚踹他肚子上,弄飞出去多远,摔下来,大壮拣起砖头,又朝头顶拍了两下。

他抬起鼻子流血的脸,没掉一滴泪,靠着墙坐着,说你误会了,老弟,从鼻子里擤出一串血。

这时,赵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站在我们身后。我一扭头,看见她激动的站在那里,全身在发抖,她跑过去说杨哥!—— 把他抱在怀里,鼻血蹭在她的白毛衣。她把他搂在怀里,流着眼泪。我听到了呜呜呜的声音。她跳起来,冲到我面前,用拳头打我的脸。我不躲。她流着鼻涕说:小马,你这个渣子,王八蛋,流氓货,我,我—— 她流着鼻涕就是用拳头打我的脸,她扯着喉咙喊:“滚”“滚呀”“你滚呀!!!——”

大壮把我们拉开,把我拉走,赵倩一直站在那, 冲着我们哭,她哭的很痛,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的泪在心里像打开的自来水龙头哗哗的流,谁又能知道呢?我抹抹流出来的一些红色,大叫:“啊!!!……”

赵倩有一天说,你带我去见你的父母,他们喜欢我,你也不敢欺负我的。
我当时想说:那我暑假把你带回去吧。但我没有说。我没有说,一是因为以我的性格这句当然不会当真的说给一个女人听;另一个是:我已经十年没有见离婚后再没回来过的父亲了。



[萤火虫]

几年后,我在东大街,见到了手里拿一个冰激凌的赵倩,由于是迎面,我无处可躲,我停下,冲她笑了一下,说还好吗?她愣了一下,说哦,还好还好,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没有跟女朋友在一起。
我单身。
感情的事…… 找一个适合你的就……
我笑了,说恩,知道。

她指指在路那边拿着一个汉堡的杨峰,表情丰富的笑了一下,一示意,我点点头,笑笑说,“好的,那么……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这是我听到的现实世界中的赵倩最后一句话。在最后的时刻,我见走在东大街人行道上的赵倩,在人流中停了一下,然后,终是没有再回过头。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有时候,你能看见天空中的萤火虫,那么多,那么多的萤火虫,带着闪亮的小尾巴,你徜徉其中,觉得真不错,然后,你不知道,尽管它们那么闪亮,但都不属于你,它们也许为你闪亮过,也许为别人,但都不属于你,你只有,抓住一个,把她留在手里,小心保护它,呵护它,真心疼它,它知道,哦,原来我是这个人的萤火虫,她便不再飞走,她便留在你的世界里,只有这样,你才可以,说那句话:我有我的萤火虫。

[第一次]

-------每一天,天空都有羽毛飘过,也许有一朵,是她呢?

弄完了。床上有一滩血。我说喏,有一滩血,她等了一会儿,说你弄的。
我伸长手,又关了灯,2秒前我已从纸盒里连抽十几次,把十几张纸巾扔她那边。等三分钟。等三分钟她没动。一动不动。我有些烦。扭过身体,她知道我在黑暗中盯着她看。

我把擦完的红白相混纸巾“揉”扔筐里。我把一个女子的历史,把她的一个阶段,“揉”扔筐里。

鲁鲁在跟我熟了后的大一第三个月,告诉我:你只要占据她的第一次,那么…… 剩下的我已心领神会,他看我表情,说恩,你小子有前途,有前途,早晚有一耷女的毁你手里…… 孙大刚黑暗中插一嗓子: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采红菱。用崔健式的嗓子唱这歌显然难听,和他对头睡的大壮一掌拍其头部,只听得黑暗中一声“哟喂”, 然后是7个男生部的——“该!”

鲁鲁那天弹起吉他,忧伤的诉说他的往事, 初中的初恋女孩最后给他的那句“你太不成熟了”成了他一生的梦魇,高中第二年的不成功“炮打金枝”也很是损伤了小伙的元气:那个夜里,当他颤颤微微想把东西“蠕”进去时,他发现他的家伙安静的在那门前垂着,离雄赳赳气昂昂相去实在甚远,最终他伏在那同学女孩的怀里哭的很痛,而那个早不是厨的女孩,带着唏嘘的几句安慰使他稍能止哭,但免不了摇头叹息,那女的说:没事儿,你还小,等大了,就可以大展一帆鸿图,到那时,你再来找我,阿姨等你。

在我们的逼问下,当时还没有展现后来的统帅才能的他,不得不告诉我们,确实,他把第一次献给了王玲铃(当然王玲玲也把第一次献给了他),一些细节他在7个人全压在他身上逼其就范的情况下,严把口风,誓死不说,最终的代价是他的床断了三根弹簧,在最上面压着的大壮悲壮的被弹到地上,屁股上摔了二枚淤青。

睡了吗。
没。我回答对头睡的鲁鲁。
没有睡吗。
睡不着。
小马,你知不知道,女的最怕啥。
啥。
第一次怀孕,却必须打去。
那怎么办。
不让她怀孕。
那万一呢?万一出现那种状况……
那么…… 那么……

屋里有多重奏的呼噜声,宿舍楼下仍有秋虫叫,蟋蟀在夜里从不睡,母狗被公狗动了就要生小狗,人不一定,但人知道痛苦,人也知道有些东西不应该被剥夺。

我刚才当他们面给你说什么?
你只要占据了她的第一次,那么……
其实你要没想好,没想好要她,那么,就不要……因为女人跟男人不同,女人一但认起真来,也就是爱上你,那么竟真的会对你全心全意!……女人必然要被男人伤一次,被感情,whole。但爱会使她们长大。而女人真正成熟起来,必然是因为感情,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换刻骨铭心的质的成熟。之后,她们便不再轻易的把心,交给任何人,她们怕了。

她们怕了。
那么她呢?她怕了没有?我生命中第一个把她第一次交给我的女子?

我抽完一根去揽她,音响里放《ANGEL》,这首歌我在另个女孩那放过,是因为谁呢?因为她,因为那团红色,因为一段历史在屋子里告别,因为她是小羊羔。

我看着MV:陶哲看着那个后来长大的天使,那小女孩脑袋大大的,在海边,用好奇的眼睛忘着这个臃肿的世界。

我脑里当时,出现了这些被虚构出来的人物:《晃晃悠悠》里的阿莱,正在给周文做饭,《动物凶猛》里的米兰,正跟马小军的哥们高晋眉来眼去,演高晋的耿乐却是披头长发,以他在另部戏里的角色:摇滚青年平路的扮相出现,在当时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北京乐与路》里,他最牛逼的时刻就是他说那句“谁也赶不上我”然后撞在飞驰的卡车上,玉米滚落一地,他仍站着,不久躺下去,脸望着天,脸望着天,我只见镜头里的天空很白、很亮,多少艺术青年在这种仰望中透支全部生命。

我摸了摸她背。很光。想说什么,可找不着头一句。头一句很重要。包括小说。包括那句“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她太乖了。
她太乖了,而我太乱、太杂,可我占据了她,改变了她的历史,她因我,进入了新的阶段。
她太乖了,我也许只是觉得好玩,但我不舍得让她伤心,我若硬起心来,也可以,我疏远她,告别她,但那是什么东西?她的红,她留在床单上的一些东西。可我不喜欢她。但现在?说不准了。一切因一些动作,一些颜色,一些结果改变了。我发现有种爱是由乎心,再到肉体,有些则正好相反。

她太乖了。她不妖艳,不千娇百媚,她不说,只是等我说,然后她去完成莞而一笑的任务。她不是赵倩。不是老何。但偏偏是她,留下来那种颜色。别的没有。都没有。别的有,就没有她这团红。那我迅速抽身离去,她的伤心有限。

我以为她睡了。我睁着眼睛。以为她睡了。这时,她翻过身子,脸朝上,脸和天花板形成平行关系,说:我没哭。


[爱上]

小马,你爱我有多深。她乐嘻嘻的看着我把她半钟头鼓捣好的土豆丝吃下,我没说咸,没说吃了这盘一年不用再吃盐。

你想让我爱你多深。
最好深点。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也别太悲观,至少我得负点责。
去死,乱说什么。她竟忽然有些慌乱,把我逗的。我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弹她脑瓜蹦儿。她捂着头,不吭气,她怕我生气,跟小妾似的。我出于同情和内疚?

她画画的时候,却比较迷人。在画板前陷入沉思,然后在调色盘上用笔蘸调好的色,拿起笔,在白纸上留下处子印记。她最爱的颜色却是红。我问她一直是?她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要用这个!我表现我的死乞白赖,我表现我现在的奇怪感和荒诞感。

怎么讲。
不好说,就像你有天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四个方向都可以去,但你选了一个后,走上去。走着走着,忽然想:也许,那另外三条,才是真正的…… 但我只是想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沿选好的这条路走下去,因为我必须为我的选择赌一把,而且,我不可能回头,因为即使我回去,也已到不了最初的那个十字口,因为一旦我选择了一条走下去,就会遇见新的十字口,然后再选择,再走,一个个新十字路口,和一次次选择……我早已到不了最初,我必须承受最初的那个选择的后果,我只能选择,无权更改。

怎么讲。
不好说,就像一块被涂的五颜六色的抹布,然后你要使用它,必须到水池里把它洗啊洗,而我,就像那些被洗掉的,正混在水里,往下水道口走的那些颜色,我多想停留,可下一秒就像一束光被吸进黑洞中,分解成最小、最小的那种颗粒—— 她说完,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意思是那就是她。

我说不会,不会,宝贝,我,对你好,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为我负责,我只要你在还爱我的时候,好好爱我,不爱我的时候就走吧,离开我,把我们的回忆给我,我便抱着这个回忆活上一阵子。

傻孩子。我把她搂在怀里。她说,恩,傻孩子,我是一个傻孩子呀。眼泪一下涌上眼眶。


[小孩儿]

三个月后的一天。在另一条床单上躺着的薛凝,在我背后搂着我。然后说:我们结婚吧,我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马佳凝。我停了几秒,说:好啊。我当时完全模仿的《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她轻轻笑了一下,说要是真的,该多好啊——

小马,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妈妈对我说:凝凝,你长大了,一定能嫁个好人家,找一个真正爱你疼你的老公!我当时多么兴奋,并真的以为好了,我有了,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那个人来,他是我的好人家,他是疼我爱我的,凝凝的老公……

别说了。
凝凝的老公。
我捂着她的嘴,但她的泪还是绕过我的手掌往下流。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毕业了]

毕业照一照,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大壮和张晴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大壮以为张晴只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事实上他有些天真了,当他知道他大壮在和张晴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同时戴着4顶绿帽子人模人样的遨游于校园之间时,他爆发了。事后听说张晴的额头由于意外撞在墙上算是真如林永健在小品中扮女人说的那样:破——了相了。

王玲玲在散伙饭上就以伤感惆怅的表情暗示鲁鲁,并在接下来K歌时大唱《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鲁鲁于心不忍,既然都是北京来的同乡,鲁鲁好是合计了一下:觉得要是都签回去的话,那很可能真有戏。况王玲玲这个军区大院长大的女孩,很是有股英姿飒爽的习气,无怪她中学六年幸运的只沿用了一个绰号:撒切尔。而且王玲玲在和鲁鲁好的时候,多次暗示,他的工作,完全可以在爱的名义下,得到易如反掌的解决。当然前提是在未来,他俩双飞双宿,按揭一套三环内三室两厅,在以后K歌时,可以名正言顺的合唱“妹妹你坐床头,哥哥我这就来,恩恩爱爱,大床晃悠悠”。

孙大刚和马子郭珍珍双双考上研究生,继续在我们可爱的母校留守3年,孙在一次情不自禁中,也修成正果,现在想逃都逃不掉了,双方甚至在当年春节互见对方父母(在同一省,离的不远)。在派出所上班的郭珍珍父亲甚至说出了:若让俺闺女受一点委屈……然后呵呵呵一笑,轻轻的把一把戴枪套的警用五四放桌上……孙大刚当时便觉内裤潮湿,大腿两侧发冷,一股洪大的黄流喷薄而出。

喝多了。
喝多了,大壮K完那首《海阔天空》后,不羁放纵爱自由后,提议出去走走。西门城楼仍挂灯笼,烧烤的烟味四处飞扬,这原是那么熟悉,那么挥之不去,几天后,当各奔东西的时候,也许会带着伤感的情绪想起来,然后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也曾桃花潭水深千尺,如今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大壮在前头走第十七步时,猛的扭过头来,说还记得那次LOFT我们唱的什么?——

“喝醉了以后,还能想些什么,是喝醉了以后,还能想些什么?是纯纯的爱,是飘飘的愁……”

我唱:是谁将我的梦敲破,太阳下的河水它不停的流
大壮唱: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孙大刚唱:他在远方等我
鲁鲁唱:那里有天真的孩子,还有姑娘的酒窝


然后我们一起,用最大声,一起唱出那最后一句,天空这时放出一团烟火,把我们的脸映的清晰,把我们的泪水和青春,把我们的四年和与这四年紧紧相连的记忆,映的清晰,明白,那真实的,伤感的大学生涯,在最后的这句歌声里,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淌——


“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叫我慢慢的走
海浪它总是一波波
不要停歇不回头。”




[开画展]

薛凝说这次确定了,是的,要开画展了。
我说那好么。

薛凝说他们说报销从这里到北京的来回机票,但我只想坐火车,飞的太高不好。
是不好。我吸最后一口。她说不要吸了不要吸了。之前她没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较严肃的,公然流露着情绪的说过这样的话。我笑笑。她说我去做饭了。我说滚。她听见愣了一下,还是走进厨房。我又说:滚。

薛凝走过来,看着我,问听说你要留在这里发展了,我低着头看着地,一字一句说:滚。说的响了。这句说响了。像过年放了个最响的大雷子。

薛凝穿起鞋。说小马,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她回过头来。我皱眉又点一支。

她走出门前,回过头来,说小马,你是个匕首,总让我那么疼。


[荼]

她一再要求语音聊QQ。

好吗,小马。
好。
我这边也蛮好。画展很顺利。
那寡人恭喜你了。
还寡人呢,不会是守寡的人吧。
谢了。

想我吗。
也不能说想就想。
我挺想你的。

你想我吗,想我,我就回去。
让我想想……想 不想 想 不想

好了,看多不情愿吧
恩那。
小马,你,爱不爱我。
恩那。
你爱过赵倩,老何,那你爱不爱我。
说实话?
YES。
爱 不爱 爱 不爱

小马,北京好不好?
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在北京开画展的未来艺术大师。
别这样。
别咋样?
你……哎,跟个孩子似的
我十分恼,十分恼……你这把第一次留给我的女孩,你这委身于我的姑娘,有什么资格?

我听见那边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子的声音:薛凝,哟,忙着呢,男朋友? 薛凝在那边支吾着,她含混着,我断了语音,关了QQ,关了电脑,在电脑桌上重重一砸。

晚上喝了很多酒。胃很疼,我去上厕所,看见盥洗台上她留下的浴花,一个塑料发卡,我抓起浴花扔在垃圾筒,抓起发卡,摔在地上,碎了,碎成两半,我知道回不去了,我这样一想,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难过。我想起《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的特蕾莎。她也是装在篮子的小孩,被我顺水拣起的孩子……有一天,我望着她酣态而眠的脸,我抚摸着她的脸,告诉梦中的她:我能是你的一家人,等我有能力了,我想和你组成一家人。我说完,看看睡梦中的她,她这时,裂开嘴的笑了。


[她住1806]

她进来,然后说,小马,我专程,赶回来,只是想,见你一面,把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
小马,你别这样
滚。

好,我滚、我滚。她往门外走。我不愿她走。我不是不爱她。我越爱越要这样说。我得到了她最重要的,我应占上风,她不让我占上风,那不行,我不能被一个女的压着,我这一文不值的迂腐的自尊,谁也别想压我头上,我是我的国王。

她说,我住在离你不远的太华宾馆1806。


[幸福的笑了]

我站在太华宾馆门口。9月天有点冷。我把双手插兜里。

她走后第二个钟头。

我吃了个橘子。看着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已是最后。最后时刻两位老人才冲破阻力偎依一起。最后那位
在最后的日子得到爱情的老人,卡里萨,船长问载着他和甜蜜对象的78岁老人,船要这样的,在航道上,在他们两个人可以甜蜜的呆在一起的地方,开到什么时候——卡里萨,这个在最后日子里,与他的心上人紧紧相依的老人,说:永生永世。

我擦擦眼角,穿起第一次在广场坐椅前见她时的衣服,她还是不是戴着棒球帽,坐在那里,灵动的眼珠子一动一动,然后看见我来了,站起来,说:你好……

她走后第三个钟头。

我走进宾馆大厅。这种地方,还是很少来过。我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又赶快放下。我不会再翘上。她来,我将走上前,说嗨,她一愣,说是你,你,终于还是来了,然后如往常一样走过来,把手平静的伸到我眼前,然后我一牵……

一个钟头后,薛凝终于出现在我视线里,她穿着一席褐色薄呢子大衣,里面的白色毛衣使她看起来更成熟,更优雅时尚,一双长筒黑靴子上是一条黑灰色lee牛仔裤。我在廊柱后面的阴影里。我忐忑不安的站起来。她已走到我前头。我在黑暗的角落。廊柱挡着我。我看着她的斜后脑勺。我笑了,嘴已张开,并挪动步子,因为我要走出阴影——

一个瘦高、气质高雅的男人在后面喊:凝凝—— 紧跑几步,在我视线里快速移动,长的很金城武,下巴也是那么尖,鼻子很挺,烫过的染过的头发在跑动过程中飘逸、洒脱。

我见凝凝回过头来,有些吃惊的看看他,然后说了几个字,然后幸福的笑了。


[原来的我]

在我14岁的时候,有一天,在放学的路上,我在自行车流中隐约看见一个人,他很像一个人,我就喊:爸爸,爸爸,然后跟着后面跑、追,我跑了很远很远,最后,只是见那个又宽又大的背影在我视线里最后闪了一下,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坐下来,在人行道沿上坐下来,委屈的哭了——

但是梦里,他却常出现。

有一次,在梦里出现的还是幼年时的场景:他用胡子扎我,我哇哇的哭了几下,他把我拿在手里疼惜的晃着,我觉得舒服,不再哭泣,然后我咬着指头的想睡,他把我放床上,然后边拍我边说“宝贝睡着了 宝贝睡着了”,我放心的流着酣液的睡去,爸爸的目光看着他的宝贝:小马。

后来我害怕失去。我开始怀疑一切。既然爸爸都会离我而去,那还有谁不会呢?我不能了,不能再承受了,如果再有那样亲密,那样被我爱和爱我的人离我而去,我的心就要死掉,我的心就再红润不起来,变成黑紫色。

而她走了。那个见了一面却留在我心里四年。四年时时刻刻想着很短的我们的时刻。[娜于前天死于车祸]
我惧怕了。是不是只要是我爱的,我最重要的人,都要离开我?
当我的心是柔软的时候,一些人的离去使它脆弱不堪,像一块墩了两下的豆腐,如果不去小心粘合,如果我自己不轻轻的捧着它,你看它就掉在下面,像用一根筷子挑着一块豆腐,挣扎了几下豆腐破碎着掉在下面。

我于是喝酒把她们忘了。把她们从我的记忆中剥离出去,像揭掉一张张透明胶带,我“嘶拉”一声,揭一张,“嘶拉”一声揭一张,因为我的透明胶带为数不多,总有无胶可揭的时候,到最后,能揭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到最后,我爱的人没有一个在身边的时候,我在纷杂的情欲中迷失自己,感到痛苦,颓废、茫然的时候,我把身体靠在靠椅上,听那些歌,那些只在我回忆里存在的女孩们,她们不会知道,她们在夜晚,纷纷出现,但消失的也快,我只是在瞬间的快感中试图挖掘永恒,我一塌糊涂。

薛凝离开这个城市后,再没回来过。
我有一天,忽然想问问她,她的发卡,还要不要了?那一天,她把发卡从头上拿下来,放在我手里,说小马,我最爱的人哟,帮我拿着。我拿住,看了看,又看了看,说:要不拿一辈子吧?

她把头猛的抬起来。

“真的假的?”

我说,“假的。” 其实是真的。


[墓]

那一年我再次来到老何的墓地。鲜花开在水泥碑两侧的泥地上。有菊花,有百合,风扑面吹来,我颤抖了一下,我走过去,拿出绸布,擦拭着。躺在这里的女孩,到现在,也应该25岁了,找一个好人嫁了吧,当我低头,看着她的黑白相片的时候,天空飞来红色的晚霞,把她的脸映亮了,她好像在那里笑了一下,晚霞下的菊花,和百合都在摇曳,小小的老何却要在那么深的的地方,轻听风声鸟语。


[老何]

有点黑,我放《ANGEL》,并第三千一百次发誓以后不再听陶哲。老何躺旁边,席子上睡着我俩,席子铺在床边的地上,席子两米长一米五宽,我说如何?免费在我这儿睡回塌塌米?老何动作笨拙的起身如厕去。

“ANGEL,ANGEL,盼望你在我身边。”

老何回来,埋怨灯都不亮,还声控呢,我把手掌排烂了都不亮呢。

我说你就不会潇洒的带着刘德华颤音咳嗽一声?然后亲身示范的“咳咳”两声,厕所灯立刻刷的亮起来那姿态别提有多美。

老何说,你不是会写小说吗,将来把我写进去呀。
我说,好,把你写进去。
老何说,那你写我的第一句怎么写?
我说,我就写:有点黑,我放《ANGEL》,并第三千一百次发誓不再听陶哲。
老何说,恩,不错的,小说总得有名字吧
我说,你给想一个。
她想了会儿,眨眨长睫毛,说:就叫,《80后的爱情》。



(全文完)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我的联盟路》

《我的联盟路》



(1)


再过五十年,你走在这里,也就是联盟路上,那时候也许没了8路公车,但现在有,你走在这里,那时侯也许路边的杨树已经枯死,或者丧失生命力,薨薨垂老. 你看着8路或者60路车牌子,想一些人,一些事,你不得不想起,因为没有忘记。

再过五十年那些厂矿不知道还在不在,你也许还能看到大厂家属院里戴红箍的老太太,给你说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彳亍,她们会给你说的,要是现在,她们恰好在扭着秧歌或忠字舞,则你还能看上一会,你看上一会就回家睡觉,别盖被子,因为是夏天,别穿T恤,因为是冬天。再过五十年,60路车还往新区开,8路还是在街上乱跑,叼着烟的少年还是叼着烟,蹲到5中门口,打量一个个不认识的但想看上那么三百多眼的人,蹲在那里,聊着女人,女孩, 会有个人过来,让你过去,你还会看到一群光屁股或者尚不光的孩子们跑在联盟路,你一定又看见了你的同桌,她老了,她老的跟他妈似的,一点走不动了,然后8路车开过来,她坐在最后一排,靠在椅背. 有人会到牡丹广场听那些拉二胡的唱戏, 唱着老戏,唱着梨园春的戏, 那些牡丹广场的草地是否依然绿,你要看一看,你还要看一看,老外是不是仍然好奇的从你身边路过时,时不时回头看你,然后悄悄用数码相机拍你,你讨厌这样对不对?讨厌的跟他妈似的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我还会回到有人打陀螺的地方,看他们跟伟人一样挥着鞭子,有人会说拖厂的事儿,有人说铜加工厂,说下岗了喝西北风诸如此类的话。当然五十年后就不会了, 五十年,这个名词肯定要改成"失业",所以说是这样的,你来到牡丹广场,会听有人唱戏,有人拉胡琴,有人叫板, 然后一个拖厂的或者铜加工厂的,说,失业了喝西北风诸如此类的话。



(2)


现在我有个名字,我告诉你我叫马二,我真叫马二,我一出生爹妈就欣喜的发现,我有两个眼睛,两个耳朵,甚至还有两个鼻孔,于是毫不犹豫的给我起名“马二”,我也毫不犹豫的全盘接受,关键那时候我没发言权,除了哭,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能做什么有益于人民的事了。像很多孩子一样, 我从只能躺着,然后到在大人的拉扯下站上那么几秒钟,意思一下;再到会甩着罗圈小腿走那么几步, 一直到大人说"二子,跑跑看”就疯狂的向外星系跑去,直到30秒后摔倒都忍住不哭,我对我那时候就知道在众人面前树立硬汉形象非常满意,然后回家再哭,三天能给止住哭除非神仙来。 我小时候睡在一个小圆桌上,那个小圆桌现在,仍在我们家最不起眼的一个地方默默存在,向每一个人讲述着马二童年时候的故事。 马二尿床尿过多少万回真是恼人的一个问题,你非问我,我倒要认真整理思路,然后沿着一路尿床的轨迹,再次印证一下这个城市人民的实事求是,当然有那么一两回我从我的圆桌床上滚落在地,于是顺其自然的尿过那么一两千毫升,就暂且不算在内,等将来数学家们发明出切实有效的统计儿童撒尿次数微积分法,再重新规划应也尚未算迟。




(3)


我是马二. 我上学了。 我有牙了。 我的小胸脯有点肌肉(兴许是肥肉)了. 对于长大,我一直在那个时候,表示极大的兴趣,因为渐渐的,我发现我身体的各部位变化惊人,比如我的个子一天天长高,我的衣服鞋的尺寸五天一大变,三天一小变, 特别是我第一次换牙,我痴呆的发现,我的牙松动了,过了几天,我一活动,我就是觉得好玩,就去活动,它竟掉了,于是我知道什么叫老年了,我才发现,书上很多说人能活至少60岁的理论是多么虚妄,而8岁的我就已经掉牙了,我见爷爷掉过一次,我见爷爷喝口毛尖,然后"扑"一下,就吐出那么一颗牙,然后说,我老了---------- 我倒知道我不到20岁就会老去,可现实是残酷的,我的希望提前十年终结了,我8岁了,我老了,因为我牙掉了,那天刷牙,我照着镜子里的脸,然后一时兴起,就去活动那颗松动的牙, 于是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事情,我没敢跟爸妈说,我就瞎琢磨,跟那颗脱离吾肉身的牙举行个葬礼或者入棺仪式什么的,就当跟不久后即将举行的葬礼当个预演,我那时候知道伤感了,在此之前不,在此之前放个屁都是香的, 有水有电有米有面, 有唐老鸭米老鼠(通常被我念成'唐老鼠米老鸦'), 我还记得动画片最后是一只破了的气球,成螃蟹形状扣在米老鼠头上,把小伙子吓一跳------------ 我还有枪, 而且是轻机枪,这让小伙伴们惊艳了好几年,我的枪是这样的,一根长竹竿,前头加个文件夹子,一样超时空武器便横空出世了,顺便提一下的就是,只所以我没说我的是三八大盖,而在一开始就以轻机枪自居,是因为我的"枪"由于有了文件夹子,可以毫不犹豫的架在战场上,这样极易作战人员的隐蔽,而且夹子上端还可做瞄准器,以便十拿九稳的打击敌人. 由于有了这项新式装备,在跟小伙伴们打一战二战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便常由于有了精神依托而勇猛异常,轻伤决不下火线, 誓死守卫阵地, 比如那次守上甘岭, 我一个对八个"美国鬼子",愣是守到援军赶到,而我也流尽不少血,光荣的被爸爸扛回去了,事实是这样的:他们冒着我的"弹火"冲上来,和我展开了肉搏,我把一个小孩眼睛打肚子里了,而我的鼻子则被打的歪到了另一个世界。爸回家,也不打我,说,又淘气?我没吭声,爸又说,让你练电子琴,练了?我虚假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 爸一指琴,示意我且弹一二,我瑟瑟的坐在琴对面,打开盖子,快弹一曲,终于把<我有一只小毛驴>弹的有两分像了,爸过来准备朝我头顶开火,被妈拦住,妈过来,我从座位上起开,妈坐在那,弹了个<献给爱丽丝>,至少比李斯特强,然后冲我点点头,和蔼的问,明白了吗?我点着小头,怯怯的说,明白,都明白了,明白------------ 终于在孜孜不倦下,把<我有一只小毛驴>弹的七分像<我有一只小毛驴>后,得到了允许吃饭的利好消息。 那天临睡前爸,说了两句话,然后我就睡了,不久后他的胡噜声想起,我一宿未睡,想着苗苗----------

"以后少出去跟小混蛋们乱疯."
"好好练."



(4)


五十年后,一定没有了我,十年后有我没我,我都不敢苟下结论,但有一点你也许和我一样,就是你小学上的是拖三小. 如果不出意外,我说的意外指的是,天灾或者人祸, 那那个学校应该还在,你也许恰好也上三年级. 那我们就可以跨时空建立共同语言了。 你还记得老师非让你唱<我爱米兰>的献给老师的歌, 你唱的非常好,可你不敢登台,老师就说你狗肉不上桌,当然狗肉到底该不该上桌这另当别论,且五十年后狗会不会像现在的熊猫东北虎之流成了濒危保护对象谁也说不准,所以我对自己能有如此超远的大局动保意识激动不已,于是心里面鄙视那些敢于上桌的"狗"们了好久, 只到不久后,我也成了一条这样的,敢于上桌的狗, 才收回了这种成见,这是后话,咱们边说边聊.

拖三小在联盟路范围以内。离那个河不远。我上的学校,都离那个河不远。 早晨,阳光透过薄雾,照在河面上,钢琴声悠扬的传来,河水哗哗的流.

有个轻梅竹马的女孩是件好事.有个叫苗苗的女孩来青梅竹马,是件好事.
苗苗公主一样骄傲,但跟我挺近乎,也许是我那时候太平庸了吧,公主一样的她,反而可以离我很近,把很多都讲给我听. 比如她曾说过, 她的奶奶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女孩.


我奶奶不喜欢我。她不爱我。
哦?
你知道,在那个地方,很重男轻女.
不应该这样。 我斩钉截铁。
你奶奶爱你吗?
爱.哦不--------很爱.
哎,因为你是男孩.
你想让奶奶爱你?
恩,好想.
不是奶奶行不,我是说,你的老师,同学,邻居啦,等等----------
你不是说你爱我吧?
恩,哦不--------- 后来有个词能形容那时的感受了:小鹿乱跑.
马二,我不嫁给你.
我,我也,不嫁给你
你应该说,我也不娶你,小傻瓜.
我,我也不娶你----------
马二,我不准你爱上我,你发誓。
我,发誓,我,不爱上---------- 我委屈的想掉泪.
话没完呢,你说,你不爱上,谁
我,不爱上--------- 你. 我跑开了。她在后面喊,马二,你这个土匪,你给我站住----------

我不是土匪,我也没有站住,我跑到家里一天不吃不喝,爸夹着烟过来,问,是不是病了,我摇了摇头,又不动了,一动不动,妈拿着毛活过来,问,是不是病了,我又摇了摇头,我的头快要摇掉了,真的,我的头是摇掉了,对,已经掉了,我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很不争气,我又一次在天花板上,看到了苗苗穿着公主群时的脸, 她的眼睛大大的,所以后来,我喜欢眼睛大的女孩,也许就是从那天我在天花板上见到她那一刻开始的吧,于是后来,很多年,只要我躺在床上,抬头看天花板,就会是那张穿公主群的脸, 现在如果我抬起头来,也会的,我告诉你也会的。 我当时想一直这样看着那张天花板上的脸,直到终老,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仿佛月亮在星辰的背面隐藏,而你一个侧身,正好与屏风后面的月亮打个照面一样。


(5)

我跟函子说到苗苗.她嘴又一次一撇,说,你的小情人?
我拿她没办法,说真的,我真拿她没办法,有一种人,你想离她远远的,可一种东西却鬼使神差的把你往她那越推越近,有一种人,你很想跟她天天在一起,死都一起都不会从嘴里或身体的任何部位发出一点否定信号,可却往往在最灿烂的时候,突然消失掉,到哪里都寻不到,后来有个词,很好的形容了这种状态---------阴差阳错。
我说函子我前世欠你的。她手一摊,眨眨眉毛,那就拿来,她说,那就拿来。 我掏出一圈卫生纸,一揉,往她手里一递,说,要的话就拿去, 她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想掷我脸上,没成功,说,欠扁。

再过五十年的联盟路,就不会有这些秋天的树叶,因为我不知道这些植物,这些树还能生存多久,如果你也每天生存在虽然是紫色,但是还带点红,带点蓝,带点黑的天空下,你一定会烦,如果你喝的水,有那么一股煤油味,你就更烦, 如果你住的很高的楼,一天见不着阳光,一天见不到邻居的样子,见了他们只是礼节性的朝你一微笑,这个微笑持续不了零点三秒就会从他们的混帐脸上凋谢,然后你听防盗门的重重关门声就会心一紧,每次都会紧,是的,我告诉你每次都会紧, 你喝了很多酒,然后抽掉大量烟, 你本想解脱,可这更让你烦,就好像你从地狱出来,升上了炼狱,你以为终于上来了,其实也好不到哪.后来你就明白了,也好不到哪. 就像我常在联盟路口对函子说的话一样-----------你以为你得到了,其实你失去了;你以为你失去了,其实,你真的失去了。

联盟路有8路车。 我告诉你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坐,经常坐在最后一排,就是我的同桌五十年后老的跟他妈似的时候,上来靠的这个位子,我经常坐, 我背个书包,我那时候背个只能双肩背的书包,把书包带系好, 拿月票卡,去上学,我走在这个城市里,冬天,如果下雪,我就会围上娘织的围巾, 夏天,如果太热,我就会到游泳池游泳, 我游泳的技术不错,擅长潜水,跟古人说的那什么玩意,对,蛟龙一样, 在一个个光腿之间绕来绕去,然后好几次看见比我岁数大上那么两三圈的男男女女水面以下,乱摸, 这启发了我的尚未激活的性细胞和想象能力, 直到目前,忆往昔峥嵘岁月时,我仍时不时在记忆里翻出这段来当正面教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6)

苗苗的脸圆圆的。 她见我爸就说叔叔好,见我妈就说阿姨好。 当然我如法炮制,见她爸也说叔叔好,见她妈也是阿姨好。 所以我们都成了所谓的“懂礼貌的好孩子”。 大人都喜欢这样孩子。 不管你是混帐的大人,还是不混帐的,还是一半混帐一半不混帐的,还是见天混帐见天又不混帐的大人,他们都喜欢这个。 他们管这叫“听话”。 他们总要你听他们的话。 不管正确不正确,只要听就好, 即使错误的,那你千万别指出来说,他们错了,你千万别这样, 你一指出来他们就会很生气, 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或许在高兴的情况下,一般会揍你, 然后说那三个字,这种情况下,他们总说那三个字,别的什么也不说,就说那三个字,“又强嘴”。 我常常觉得大人很奇怪, 他们在外面什么都不是,可回到家,便变的什么都是, 一进家门,就能戎装素裹的马上完成从龟孙到王爷的巨大蜕变。 大人的那一套,或者说这套“从龟孙到王爷的蜕变”技术,你永远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鄢, 你搞不懂,也无需要搞懂, 他们会跟配偶吵,大声大声的吵, 还会喝闷酒,还会对配偶动手(通常这种情况雄性对雌性机会偏大)。 你搞不懂,你真搞不懂 ,你是个孩子, 呵呵,他妈他们说你还是个孩子,, 这真搞笑, 孩子都知道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一点疼还来不及,不应该打她, 你们怎么不知道? 你说你们怎么不知道? 哎,算了,不说了,真的,我是说真的,对于一些事情,你永远都搞不懂,或者说,也没必要搞懂,真的,往往一些事情,等你懂了,反而后悔了,因为懂了之后,不但无益,反而让你更虚无,更觉得生活是他妈D,真的, 我试过,所以不想再试了,可是我没试过,怎么知道会这样呢?可是既然知道了,又干吗后悔要试呢? 搞不清楚,有些事情,我给你说有些事情,你真搞不清楚,我只想说----------他妈D。



(7)


没有永恒。真的,没有永恒。
函子总对我说这句话。就像那天在联盟路那条河边。 阳光会照在我身上,也照在她身上。 草地上有鸟大摇大摆的踱步. 它们以为我们跟它是一伙的.其实也就应该是一伙的。 水很清,真的那条河水很清,清澈见底,冬天即使结冰,也是清澈的。 函子就蹲在岸边照自己的眼睛,函子总说她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就撇撇嘴一笑.她就过来打我, 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是真的-------------

函子照完了。过来。 说要不你搂着我? 我就搂了,我给你说我搂了, 对于一些人提的合理化建议,我没有拒绝的勇气,我只有黯然接受,给她一个实际交代。
我搂着她. 然后就问她,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把我手拽到她胸前的两个疙瘩上,看都没有看我,这让我觉得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我的意思是,在你把一个人的手拉到你胸前的疙瘩上时,应该给他大声打声招呼,至少你应该回头看看他, 出于礼节和上流社会那套,你也应该这样,这些我是后来才断断续续反映给她的,她听到后,想都不想便很干脆的说我傻逼。
我的手放在那里。我的手很烫. 她可能感觉到了,不一会就让我从两个疙瘩上拿开了。然后看着河水问,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 她问: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 相对于很多胸前没有疙瘩的那类人来说,他们得管你叫女人。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所以我想操你的话,就可以操了,因为性别这关过了。
她打了我一把掌,她总不经意间就给了我那么一巴掌,这次不例外,她一高兴就会给我那么一巴掌,有时候我觉得这是陋习,想让她改,可一直遇不到合适的机会,于是搁置了好多年这个计划.
她打了我一巴掌,当然她不可能只打我一巴掌,她还说了句话,说,"我可还是处女."


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给男人的异性,也就是女性那里,安上这么个装置, 夏娃把第一次,也就是初夜,给了亚当,才能有人类, 从来没有记载或者舆论说过夏娃不贞, 而且据我大胆推测, 她跟亚当的性生活是和谐的, 也就是说夏娃一定尝到了甜头. 也就是说, 夏娃想有性生活. 夏娃是女的,我大胆的依次类推出: 女的想有性生活。 可能上帝也没想到有了这么个东西会惹出后来的那么多麻烦, 他如果看到那些贞节坊,欧洲的那些贞节带,贞节裤什么的,他会头晕,我给你说他会头晕的,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会想办法,他会想这么一条办法,当然也是我大胆的推测----------- 他会让50,或100年以后的人吧, 突然得那么一场失忆症, 然后无论男女,都通通忘掉那个装置的用途, 女的,想给谁就给谁, 根本没人说什么, 一切建立在快感之上。 乌托邦在那个时候是否真正建立起来, 这个,将起决定性作用------------ 当然这是后来我给函子说的事了。

我说,怎么证明?
她脸红了。用指头戳我肋骨一下。说实话,有点疼。
我就躺在地上。想苗苗。我一躺下来就会想。


我叫马二。 有些相片证实了我曾年轻过, 有些连环画证实了我曾烂漫过。
我搬家后再也没有见过苗苗。我记得那天去苗苗家。她家人不在。她在看一本书,我说,什么书,她把封皮举起来,我看见是三毛的《稻草人手记》。我说还看这书。 她说翻翻呗,样子像个老太婆。 我就想象她老了的时候,也在这个地方,戴个老花镜,坐在阳台上, 我老的跟他妈似的,头发白了, 我进来,就像现在这样进来,然后咳嗽一声,问,什么书? 她当然咳嗽一声作为呼应,然后才把封皮举起来, 我瞪着青光眼看上那么两千多年终于看清是《稻草人手记》。
那天她家没有人。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凳子上, 她在床边坐着, 光线从纱窗那透过来,穿过她耳际的绒毛,射到我脸上来, 光线有点强烈, 我看见她在光线的包裹下,渐渐透明,没了形状,只有一只拿着书的手还在,当然手上的用草叶编的草戒指还在。 我就想象着有一天,我老了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坐在光线下,看着本书,我能陪在她身边, 她会咳嗽,我说,怎么老咳? 她抬起头来,从老花镜那拿眼神温柔我一下,说,没什么的。
我总想这些事。我不会给她说。她会说我傻。她老说我傻。 比如她会在我放学帮她把书包背到她家门口,然后接过书包,说,小傻瓜,累了吧? 我就摇摇头,说不累。 我不想她叫我小傻瓜,可她总叫我小傻瓜, 久而久之,这成了我在她世界里的唯一代号, 比如那个时候,你在大街上,任意叫一声小傻瓜, 不管声音多么大或多么小,她准是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然后一脸兴奋的满大街的找上几十年,在确定没有我后,,无不失望的说,“咦?小傻瓜呢?---------”



小傻瓜,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作了么?
作了。
让我看看吧。我等会还要去跟她们去跳皮筋呢,小傻瓜。
给-------- 我有一个计划----------
你说,小傻瓜;
能不能给我换个称谓,比如优秀少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凯旋在子夜, 霹雳贝贝什么的。
好啊,小傻瓜-------- 哦对了, 3999除以3999等于几来着?
1.----------- 我是说真的,我不想要这个称谓了。我厌烦了。你知道,人一长大就会厌烦的。
嘿嘿嘿,说你小傻瓜吧,我逗你呢!-----------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吧,你呀,就是个小傻瓜,不过,挺好的,我是说,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好吗?
挺好的。真挺好的。
那我老了,你也叫我小傻瓜吗?
当然喽,我当然会叫了,你以为等你老了我就会叫你老傻瓜吗,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来,把脸伸过来,我要对着你耳边讲呢--------- 我把脸凑过去,她找到我的耳朵,然后悄悄的说---------"我不会的."



(8)


那天我跟冯超蹲在5中门口。
就是冯超被抓的那天。
我叼了根853. 冯超叼的是红塔山。 有些人,他不是想学坏,或者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可是不由他,你知道吗不由他, 他已经无法自己决定自己的方向,他不知不觉就迷失了。 就像一只在一盆水里的青蛙, 你在下面堆柴然后点上那么一堆火,然后把盆子放在火上,那青蛙会感觉到水越来越热,可它意识不到要跳出去,可真正等到意识到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无力从那里面跳出来------------ 李伟,也就是5中老大,走到冯超面前说,老哥我出了点事,小兄弟帮我顶一顶怎么样? 然后后面过来5,6个大我们两级的拿着钢管的混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在你走出每一步路时,你都要先停下来想一想,你要停下来想一想,做这件事,那么后果是什么? 每一件事都有一个后果,因为一但发生,就会有影响,或者对自己,或者对别人, 后果有两种---------好或者是坏。 如果是坏的话,你得好好想想了,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件事,这件事发生了,就会对自己或者别人造成坏的影响,也就是会产生坏的后果的事呢? 有时候,这样的东西,我们最好多想想,我们真得多想想。

冯超最后帮李伟认了。 冯超被送工读了。我给你说只要你一犯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你犯的,我是说他们不需要知道最后的真相,他们只需要有个人,有这么个人就行, 然后把他一处理,就万事大吉,这个人没必要真的犯了事,但必须有这么个人。 只要你肯承认, 哪怕你是个刚出生就得了终身阳痿的,只要你承认了,他们也会让你站在广场国旗杆下面,坦白你诱奸一个希望工程白胖女孩的全过程,他们会的。 他们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们只知道他们是老师, 然后有了工资就吃, 没了工资就家访. 他们总是那个样子. 这世上,天生有些人,是怎么教育也教育不过来的,因为他们,不会在别人的强加灌输下,而改变自己的思想和做人原则,他们不会,这一辈子不会-----------我吸根烟, 然后问冯超, 老师说,学习好的就是好学生,学习坏的就是坏学生? 冯超吸根烟,吐了三口痰,说----------"鸡巴."

冯超说他喜欢BEYOND的歌.他喜欢<海阔天空>.他喜欢那一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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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小提琴的旋律很忧伤。你依然躺在床上。
你住筒子楼,你小时侯家里跟另外两家公用厨房厕所,马桶是坐式马桶,我又想起当年毛主席去苏联访问,老人家哪都满意,就对那个坐式马桶共鸣不了,于是改弦更厕,也简单:挖个长坑,两边垫两块砖即成, 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中华儿女的实用简约生存风格。
筒子楼。吃馒头。喝汤。 汤汤水水,来点面,最合北方人胃口。 上学的通常戴红领巾,我给你说,他们都戴。 他们有政治面貌。 中国把政治推而广之化由此窥见一斑。 有时候,我就毫不夸张,大手一挥的在屋里独自一人给自己做报告时,大胆总结--------中国,人人都是政治家。 于是看着一个个军统的,克格勃的,摩萨德,国家安全局的未来优秀接班人们各个欢天喜地围坐同一教室中,就情不自禁的屁颠。 这真不容易。

女孩绑辫子。 男孩穿家人缝的衣服。 加餐一个榆钱大小的面包就把我们打发了,老师还会露出出家人微笑说,“多吃点”。
苗苗就绑了一个辫子。她们都是一边一个,苗苗只绑一个,而当她们都学苗苗,把辫子整成一个的时候,苗苗就会绑两个,反正她不会跟她们一样。


我讨厌跟别人一样。
是吧。
这叫雷同,你懂吗?世界总千篇一律,多不好。
是吧。
你猜我绑了几个辫子------ 三个,你看,这儿还有一个-------- 她兴奋的拉出贴着后脑勺的一根不用放大镜几乎找不着的‘小辫子’,然后面呈酣态。
我点了点头。又想说‘是吧’,可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千篇一律,而且这种千篇一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在同一个人身上显现出来,这连我也无法短期内接受。
马二,你猜燕子是怎么飞的?
挥着翅膀飞的。像这样。 说完我把手拼一块,用力呼扇了几下。
那你猜我是怎么飞的?
挥着辫子飞的。像这样。 说完我拽起自己两边的数目大于等于一的几根头发,朝上“飞”了几下,朝下“飞”了几下。
错!我给你说你错了,真的,你错了,那是备用翅膀,我通常不用那个飞的,我给你说,我用这个飞。 说完她伸开两臂,呼扇了几下,又呈酣态在面部。


“你看我飞起来了吗?”
“飞了,你飞起来了,你已经把屋顶顶破了----------快下来吧,不一会你就到月亮上去了,下来吧--------”
“好吧,我答应你,小傻瓜,不过下次我就要飞走了,我飞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的,懂吗,知道吗,小傻瓜---------- 好了,我下来了, 你还好吗,小傻瓜,我回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10)

联盟路停着一辆吉普车。北京吉普。 老式军用吉普。 过去大官才能坐的。现在掏钱也没人坐。我是说,给对方掏钱,他未必会坐。 他会说-------丢了面子。
有一次,我跟韩冬聊起来面子。这当然是小学一年级的事。 现在我不会说这些,因为现在知道聊这个,就跟聊杨贵妃的左乳房几斤几两一样,既虚无,又无实际运用价值,而且搞大了的话,比如成立个专向研究小组,国家也未必给拨经费, 因为我们自己也知道,按常理,杨贵妃左乳房几斤几两这项课题,确实与国计民生有些脱离,所以当年“863”计划没有选这个作为主攻方向确实有他的道理。
我说冬子,他们,就他们,然后我比了个比我高的手势,意即大人, 他们搞的那个词,叫面子的,你听说了? 韩冬点点头, 吸了三下鼻涕,但还是有一根粘在他的衣领上。 你说,喂韩冬你说,自己觉得好就去,别人说是别人的,你不那样想就行了,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什么面子了? 我是说,韩冬你在听吗? 恩,那就好,我的意思是, 我们尽管过我们的生活好了, 我们开心了就走,做完了就去做另外一件事, 不开心了就不做,然后就去做其他的事情,这不好吗?喂韩冬你说这好不好? 别光点头了,你说个话行不?
“好。” 又吸了三下鼻涕,还是有两根粘在他的衣领上。
“恩,我也觉得挺好的。”“我真觉得挺好的。”“喂韩冬你说我们长大了就不要什么狗屁的面子好不好?我是说真的,他们要我们不要,好不好? 别光点头,再说句话行吗?
“好。” 这下不吸鼻涕了。 趁机用手指抠起鼻孔来,越来越HIGH了。
“恩。是挺好。 你听《我是一只小毛驴》吗?”
“不听。俺。”
“听。俺听。”
“好听?用啥叫唤的?”
“钢琴,用钢琴叫唤的,歌词你知道,它最美了,我真想有只小毛驴, 你听我给你唱前两句------------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韩冬你去哪?”
“去帮家人收摊去。 马二你这傻子, 你还是骑你的驴吧,再见,我去骑我爸去哩-----------”





(11)


联盟路边很多杨树,杨树笔直笔直,有时候,反而给人突兀的感觉。
冯超后来从工读出来。发誓要报仇。 转到23中后,我还常去看他。也不知是他跟我总找到感觉,还是我跟他总找到感觉。 我们都曾幻想过将来一人安个六指儿,然后把六指安在中指中间,这样树中指的时候,我们就能同时树起来两个,增加了一倍的能量,战斗值倍升,我们就能超级塞亚人,我们就能风云雄霸天下,极铿锵之能事, 要多拽有多拽了。
冯超那天问我,你知道你甩几十下,用手甩几十下下面那玩意儿,会从里面冒出什么?



“你知道你甩几十下,用手甩几十下下面那玩意儿,会从里面冒出什么?”
“不知道。”
“会出来一个精子,是精子,你懂吗?精子,跟米粒那么大的一个。”
“真的假的?又学小蛋子骗人那一套?”
“操!日他拿骗你! 我每天放学净干这事儿了,每天都能甩出来一个,不多不少,每天一粒。”
“好。好着呢。”
“你不想试试?”
“我给你说,我要甩就甩两粒,一粒甩着没意思。”
“不行的,我试过了,不行的,每天一粒。”
“OK。”




(12)



冯超是我第一个哥们。 冯超算是跟我从小玩大吧。我们认识于上世纪90年代初,1992年-------------

小学六年级,冯超说我是傻子,我说你说谁,他一指,说,说你,然后我俩顺其自然的打了一架,他把我脸挖出四道血印,致使如今,我脸上仍有那么四个人造疤痕, 我好像是把他鼻子破了,因为流血了,就那种红红的带点腥味的, 然后围了一街人看我们的这次困兽犹斗,后来想想便觉得好笑,因为自此以后,我俩竟成了铁哥们,这实在是个无法分清轻与重的可笑命题,不像昆德拉说的那种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有时候研究起来,便觉得我跟冯超打架,也是在几次偶然状况下,产生的机缘, 比如如果我那天没有在路上用黄家驹式唱腔唱《我是希瑞》, 那么冯超这个杂种就不会回头看我,因为我走路的时候,通常发不出200分贝以上的声音, 我可以以项上毛发担保没火车发动时声音大; 当然冯超看我时,我若没有轻蔑的冲他前面吐口吐沫,然后白他那么三十多眼,那他也不会说我“傻子”。 所以后来我对冯超说,老冯,当然我得吸着烟说,老冯,有空咱再打一架玩玩吧,咱可是因暴力而相识哩。 冯超正给我说他每天甩一粒“精子米”的事, 听我说这,插了句脏话--------去你妈的。



(13)
会有些树。还会有河。


青岛路是南北走向,联盟路是东西走向,他们交汇的地方,人们管它叫----------上海市场。


我还记得表哥叼着红梅,给我说他预备役的事。



预备役。
爽不。
爽个屁。
没女的?
毛都没有。
那杂弄。
手呗,没事就小手一把。
也是每天甩出来一粒?
啥?
我兄弟每天也甩的,他说每天都能甩出一粒,我由于自尊心过强,目前为止,尚未去甩还。
表哥想笑,忍住了,但还是不屑的哼了那么一声,他总是不屑,对什么都不屑, 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很容易分的,就两种人, 在他眼里世界上就两种人,非此既彼----------“小蛋子”和“老大”。



那娃晃你呢,精子跟本看不见,我给你说我找个比喻吧,我直观教学,你看还满意吗?
我点点头。
像胶水。
我一瞬间对甩精子这件事醍醐灌顶的失望。 我想象不出, 精子会是像胶水那样黏糊糊的状态, 这真他妈让我扫兴,我是说,精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者说精子就应该是像冯超说的那样一粒一粒的,而不是像团黏糊糊的胶水,这真让我失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失望了,我是说。


你哥我今天摸奶子了。
是吧。
恩,摸了。
不错吧,听说那东西跟豆腐一样,一摸会颤。
恩,真是。
感觉咋样。
不错,真不错。还想摸。
就你上次给我提的那个姓毛的高个子女孩?
恩,毛娜。你知道?
5中的校花谁不知道。她追你还是你追她?
说不来,互相都来电吧,不是有个文词儿吗,叫,叫什么,哦对------谁看谁也不烦。
那我以后得叫她嫂子了?
求毛。光摸一个人的奶子不爽,我准备把她蹬了,是的,我准备了,就是,把她蹬了。
真的啊。
刘少奇不是说过吗,女人如衣服。
恩,这句我爱听。不过好象不是刘少奇说的,是斯大林。
恩,好着呢。
是,好的很,很好的。
你准备几岁摸女人奶子?我可是14岁摸的处奶。
等等吧,再等等,我决定,再等等。
恩,也好。你摸着奶子,她会叫唤,跟驴一样叫唤。真烦死了,我是说,她要是不叫唤,我是说我摸的时候,她也一声不吭,你说那有多么的好?
跟驴一样叫唤?
跟驴一样叫唤。
靠,不厚道。
错,是真不厚道!




(14)


苗苗时常会出现在我梦中。 有一次,我告诉她了。
现在我仍能想起她来,我给你说只要我想想起她的样子,我就会眼前出现一些圆形物体,比如车轮子,车轮子是圆形的,所以我一想到苗苗,就会连带着想起一些车轮子,当然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我想她的时候,脑子里还会出现这么些个东西,她知道一定就会又说那句话了----------



小傻瓜。
怎?
许个愿吧,它就会实现。



许了。
什么?
我刚才许愿了,苗苗。
让我猜猜,你不许告诉我。
恩。
想将来有个大房子住。
错。
想将来有一天坐上飞机。
错。
想将来你当上市级三好学生。
也错。
不玩了不玩了,来吧,说吧,你许了什么,我的小马二-------------
现在不说,将来说,成吗?
是这样啊,恩,那好吧,那就等等吧,等等再告诉我吧,不过你一定要告诉我呀,不管什么时候。



现在找不到她了,失去联系了,苗苗走了,我搬家后再没见过她了,联盟路的早晨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雾气不轻不重,颜色不明不暗, 你走在上面,就那样走着。



要是时光倒流,你选择回到那一年的哪个时刻呢?每个人都有想回的一个过去时刻,他们每天想象着回到那里的那一天,然后对面,是个重要的人,她叫苗苗,她说,许个愿吧,它就会实现。 苗苗我不知道最后没有机会告诉了,我再没见你了,所以如果时光倒流,只有一次的时光倒流,我会选择回到你身边,回到那一年的那一天,然后我就告诉你我许的那个愿。就是苗苗,你问我-------


不玩了不玩了,来吧,说吧,你许了什么,我的小马二。
现在不说,将来说,成吗?
不行,现在就说,我要现在知道的,明白了吧,我的小马二。
那好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马二现在,就说说我刚才许的愿吧-------------


“马二想永远和苗苗在一起。”




马二,你这个土匪,你给我站住。
小傻瓜,你看我飞起来了吗?




“马二想永远和苗苗在一起。”



(全文完)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从西安到洛阳》

《从西安到洛阳》



(1)
有一天我对黄琳说黄琳,在北京,虽有沙也有艺术,但真正吸引我的,是北京那一个个光背长指甲的北京姑娘,黄琳说是,你说的都对,可我们不是好着呢,你怎么说这些,我将不能掐你肚子上的肥肉让你给我做水果沙拉,你知道我爱吃芒果而且在去超市时你知道根据颜色迅速完美分辨芒果的新鲜与味道,你还会开车带我去南门看那些红灯笼,里里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里里你却跟我说了这些……

当烟雾缭绕我在一篇小说里忘了自己的确切位置,那天一定下了场雨,很多朋友不见踪迹,在远方,我想把我的故事继续,黄琳小巧的向我走来那年,冬天有点冷,我扶着她光光的后背看了那部《重庆森林》,电影院有人抽烟、喝饮料,黑暗中,我看见情欲从那个角落生发,飘起来,黄琳那张狐狸似的脸在一明一暗中向我展示着一种美好,并使我期待和她在肉体上发生故事的同时,也能在精神交流上有所建树,但一米七的黄琳并没有使我美梦成真,她对艺术知识的匮乏与对真正小说的抵触,在当时看来确是不可原谅的,而她只顾眼前不顾未来的透支资财的本领,也使我在内心里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可我和黄琳第一次发生关系当天,黄琳就明确指出:老娘吃定你了,从今后。虽然这句话只使我流了三百多毫升的冷汗发了三千多个抖,并没有使我对未来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让我在战战兢兢中开始思考我和她长期出双入侣的可能性,在综合了所有有利、不利因素后,终于得出了结论:长期霸占黄琳的后果是,她不但要无情的轧干我的性能力,而且要毫不手软的让我在“月光族”的长画卷上,书上重重一笔。

有一天我在记忆里回望我的故乡。最先出现的是上海市场。在上个世纪它还未被修缮的时候,我在甲克虫音像店门口站着,掂脚尖我能看清柜台里的那盘郑智化,封面黑色,小郑坐在椅子上手臂放在膝盖上,眼神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老板是个留长头发的人,我总去,穿着脏衣服,脸上带着小屁孩表情,有一天,他吐出一口烟雾,把手从柜台里伸出来拍拍我头,笑意盈盈的问我,嗨,小兄弟,能听懂吗,音乐。我的心花怒放除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给我送上如此当量的称呼外,就是,对我说这个称呼的人是个留长发的男人,他一米多长的头发和他硕大身躯散发的一种艺术气质,直到多年后我仍能在回忆到他时,清晰的配套在回忆的画面上,我对这个回忆是立体的,我会想起当时我手插两腰骄傲的点点头后,还自作主张的唱了《星星点灯》开头一段,但当我兴致勃勃的准备往下“星星点灯照亮你的前程”时,长发店老板迅速制止了我的表演,他仍把笑咪咪的表情保持着,然后才又拍拍我的头告诉我,小兄弟,听这个没劲,出息不了的,你要听唐朝。他说完皱皱额头,抬头纹一下舒展,他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使自己的眼神中发出一种陷入一种忧郁气场的姿态,后来当我想要使用一下忧郁时,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尽管后遗症是不到二十我就满额抬头纹,但我认为得大于失,我对学会了一种完美展示忧郁眼神的技术动作至今不悔。
三天后当我捧着从家里小金库偷的十元并小心翼翼的放在长发男人手里,他拍我头时的温和我还记得清楚,他拿出那盘令我激动到嗓子眼的“唐朝”后,并没有迅速撕下塑料纸把带子放入带仓,他拿起带子,咪起眼睛,用一种崇敬的目光把磁带放在刺眼的眼光下看了看,然后又冲我神秘的笑一下,才为我放了那首《梦回唐朝》,至今我仍记得是那首歌使我完全怵在那里,我对于一种叫电吉他的乐器发出的声音,第一次有了爱不释手的冲动,我觉得那声音正在带我去一个别人不常去的地儿,那里的一切都与你平时看到的截然相反,可惜我当时只是在一瞬间在意念里捕捉到了那个地方,但有一点我确定不疑:那个地方,一片漆黑。


(2)

我必须让音乐一刻不停的在耳边响起,然后我的回忆沸腾起来,我捕捉那些最强烈、最炽热的,然后就编成一部小说,就是这部。

那尊大佛。她的眼睛直射着我。在墙上挂的相片里。我仿佛时常能和她的眼神相遇,有人叫她卢舍那,我叫她我的卢舍那,我认为是的我的自私有点登峰造极了,但我敢说,在六岁的年纪梦见这个女大佛的不多,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喜欢在梦里摸她眼睛,我对她说,你把我接走吧。

故乡干净的小巷如今在我的记忆里悬浮着,那些人,姑娘,她们笑着,招着手,向你,向你,没有人向我。远方下了雨,我写下一行行文字来纪念,其中有一句是:我需要一种真正纯洁的力量拯救自己,纯洁是现在最紧缺的资源。

有段时间我生命里只有两首歌----加洲旅馆,DONT CRY。
有一天,你问我,我就告诉你,我喜欢花朵。

(3)
歌声带着我怀旧。黄琳,那时你像黄鹂,像画眉,像一切轻盈的事物,你在我心上,需要我小心经营,看你静静的盛开,然后急遽垂败,无限感伤。


我那次拉着黄琳的手,她叫我里里乖,我说你把我叫的多单纯吧,她说那就叫里里不乖,哦,不行不行,这不小日本儿了么,现在举国皆愤青,当心把咱俩灭了,通过这句我发现她还识相,但她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往前甩两下,往后甩两下,十分有碍瞻观,于是我把我的粗胳膊横亘在她小肩膀,以野兽搂美女的新造型一路走下去了。

黄琳,去北京吧。谁去。我,还有你。我不去。北京好,搞艺术的就得奔那儿。我不搞艺术,搞艺术的全是穷光蛋。说不定哪天就天天搂着余华喝酒,跟王蒙蒙着眼猜枚输了就往脸上画老鳖什么的。想你屁眼疼。黄琳同志,去不去?!不去!去不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语气完全按冯小刚电影上的来)

(4)

————我多么孤独,孤独的像一座山倒塌前,最后凝望的眼神。

是的,我走在一条艰难的道路上,望不到尽头,准确的说我在这条路上留下的足迹不多,在漫长的通往路尽头的进程中,我像需要不断蜕皮的软体动物,我的每次蜕皮都带给我几乎无法承受的疼痛,但每次过后,我发现:我又长大了很多,结实了很多,抗打击了很多,衡量了一下,我决定,继续走下去,成长下去,因为我已渐渐习惯了这种脱胎换骨,涣然一新,我对最终的抵达彼岸,找到真实,始终报有巨大信心。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并没有话要对你讲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5)

我对于把这篇文字写的如此旖旎柔弱始料未及。我对于现在我的情绪如此宁静感到吃惊。我的火也许熄灭也许麻木了,但我需要写,写,我的快感、激情、倾泻、一发不可收拾全在这里头,全在那条刚铺的步行街地板上,全在手轻轻的放在她的乳房上,全在她的呻吟里,她的乳头闪着光,她的喘息引来蜜蜂啄她、啃她,我几至崩溃,任何事都无意义,只有写,写,然后全部毁灭,理性褪入黑暗的角落。她叫起来,怨我咬疼她的乳房,不大,但是手感很好,垂在胸前,乳头翘着,我要吻她她脸一红小心的躲着,我要写你了,我告诉她,她一惊,说哦,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我的肩上,维娜斯的双手,耶稣的微笑,爱神扛着能射的箭乱飞,乱飞的时候并不飞扬跋扈,它以奇怪的姿势把箭射向了我,可它忘了再去射另一个,或者射了另一个却忘了射我,致使我的爱情屡屡无疾而终,无因而亡,创伤巨大,采五色石也无法弥补,有时候我认为是爱神遗忘了我或者是我无意中给它穿了小鞋它一直不原谅我,大多数时候我怀疑它的存在,就像时常我怀疑那句海明威的话-------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6)
我在外事附近网吧上网,老谢在CS上杀人,我在这里逛BBS,我旁边一个姑娘站起来走我身边拍拍我肩说你帮我看一下我的机子有问题哟,香水味最起码18个加号,我过去一通乱弄算是搞定,她很灿烂的抬头微笑看我点头,我很客气的回笑意味深长的甩过去一长溜淫荡目光,然后我加她QQ,才得知她刚毕业,家在山东,穿着少女们惯穿的服装,视觉印象是特复杂,特凌乱,服饰上零碎儿多,看着累眼,由于人类还没有到女人穿个比基尼就敢上街的地步,所以准备累眼也大可看下去,一切都是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了,避孕套多难看,跟被踩扁的鱼肺泡,但由于看的多了,也遍顺眼了,这意思其实和鲁迅那句关于没有路又有了路的著名论断取一个意思。


老谢说不行到我屋歇着我说不用了,上了公车,那姑娘叫什么什么蓝,给我发短信说我在哪我说在车上,她说下来吧,她想见我,我就下来,然后坐了三轮摩托甩人一块钱开到她面前,她一见我说哦你真来了,眼神有点迷茫,我点点头点根烟,一把搂住她肩膀,我们都不吭声,到了家庭旅馆开了房,一起坐在床上,各自脱各自的衣裳,整个过程从容,幸福,在操的过程中,她没有发出尖利的声音,只是在我最后一刹那象征性的哼了两下,告诉我整个进程她是满意的,大白话就是她对我的日技很满意,我们一起吸烟,叹气,听汪峰《怒放的生命》,看窗外洒进点点霓虹,互相握着手,十指相扣一下,又手复原位。
我问她喜欢我,她摇摇头,她又问我喜欢她不,我本想要头但却点点头,她微笑了一下,竟摇摇头,然后闭上眼睛,我知道她的世界现在关在了黑暗中。在鱼化寨,在下雨的日子,潮湿像水蛇游进我的生命里,让我烦闷与颓废,我垂败在一望无际的欲望里,失败的结局无可避免。

我完蛋了。
好么。

那是当天我们唯一一句有分量的对话。


(7)


---------我喜欢清晨,是个开始;我憎恶清晨,有开始就会有结束。

曾经我对黄琳说希望是有的,不过得等我们破壳而出后才能得到。她听着与非门的《风起云涌》,看着最后一点春天的迹象------我窗外的柳树还剩最后几枝枝条绿着。

我们抽支烟。
眩晕。
曾经明媚。

我抓起木吉他疯狂的扫了一阵和弦。她看着我。表示理解。随波逐流。黄琳,我们总要破灭,就像我们的梦想。我的文字可以让你疼,你的冷漠眼神推我入十万冰寒。

至今我记得黄琳最后转过身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你是上帝派往我身边的一颗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8)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那天你羞怯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没有对你说,你知道我的迷惘。

黄琳把毯子裹在身上。
她说她冷。嘴唇发青。没有发烧。她说是心冷。我搂着她、吻她,都不行。
渐渐的,夕阳离我好近,我抬头就能贴住它、逼视它,夕阳与黄昏似乎对我来说,唾手可得。

那天我走过青色的大学校园,那广播台放的许巍,那小路上骑单车载姑娘的小伙儿,那拎饭盒去打饭的三三两两,都去了,一瞬间我发现:这些只在回忆里出现的元素如今我亲临现场,显得不合时宜,真实与内心中的意象还是有巨大差异,我发现:通常现实中的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而且更多时候是南辕北辙。

2003年平安夜的钟楼。数十万火热同志聚集于此。释放一年中最后的热情和火焰。他们累了。
我等贾玲,开元门口全是人,我没见过贾玲,只在电话聊过,声音甜美的女孩,微笑时该旖旎的很,柔顺的很吧。我掏手机,一格信号没有,等了会也没,问了几个旁人也纷纷NO,半小时后上帝青睐了我一次,派给我了一格信号,我见缝插针打通了贾玲的电话,并得知她已莅临开元门口,我兴冲冲的按她提供的方位放眼神过去,见一戴花口罩,1米7左右,皮肤白皙的妞在那乐呵呵的向我招手,我怎能不过去?我还得欢欣鼓舞的蹦着过去,乐呵呵的站她面前、向她说HI,她用眼睛形状的变化告诉我她笑了一下给我,也就是她意思了一下给我,完后问我去哪,我说随便,要不跟着人流玩会儿,她点点头,我环她肩一下,她没有任何表示。我们买了炮,跟着他们瞎放,我对那一刻的兴奋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着实过瘾,那种狂热的集体意志淹没个人意志的时候我没有经历过,但在那一刻仿佛有感同身受,我仿佛看到父亲30多年前如他向我描述的站在天安门广场,山呼海啸中在长安街边望着敬爱的毛主席。悲剧如果离开那个时空远远观望或许竟有点悲剧美,但若让你亲身经历,那必将是另一番景象和感受,那恐怕一点也不会美。

贾玲和我跟着放炮大军前进,队伍行进到案板街停下,前方发生斗殴事故,贾玲想看我说看那奏求,贾玲疑惑的问我奏求是什么意思,我不耐烦的告诉她和你们这“贼你妈”取一个意思,语法上完全可以划同义词,她有点明白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过去后,愠怒的表情接踵而来,怪我带了脏话给她,竟把一枚老二一样长的炮仗朝我扔来,我一身冷汗的夺过后,方发现炮并没有点着,于是厚脸皮向她嬉笑了下,她用陕西话说神经,这才跟我一同向前方继续迈进。

要不去我一同事那里,比我漂亮,给你撮合撮合。
那敢情好。我挺直腰板,一脸不卑不亢。
看看,动心了吧。贾玲捣我肋骨一下,说真的,有点痒。

来到一城中村,进到一低矮的胡同,电线乱扯一气,有几根碰着我圆圆脑袋,我顺阶而上,到了二楼,当然贾玲在我前头带路,没有声控灯,害我白咳嗽了三十多下,贾玲在前面运行着钥匙来开门琐,结果屡开屡败,陷入绝望中,我自告奋勇接过钥匙,一通瞎捅竟大功告成。后来贾玲肯向我主动示好,我固执的认为与此次开锁行动有关系。

里面小的就能放一张床,一床头柜,对面挂个镜子,照着我那衰败的脸。
床头柜上凌乱的放了些廉价化妆品,其中有大宝,眉毛夹上还有一撮眉毛,朱红色的口红竖着放在雅芳化妆盒前。
床单时白色带花边的,十分平整洁净,铺的如此之展害我好一番心理矛盾才把自己的屁股放在上面。需要顺带提一下的是,我的屁股紧挨着贾玲的屁股,我甚至能感受到从旁边屁股上散发出来的热力。
一刻钟。贾玲同事宽宽而来,我一看,比贾玲难看多了,但绝不到出去上街人人喊打的地步。

我以前男朋友比你还高,有1米85吧。贾玲同事欢欢带着回忆的目光告诉我这个重大事实后,幽怨的吐出嘴里的烟雾,问我抽不,我摆摆手,又给贾玲上,贾玲说你知道我不抽烟。

今晚在这里吧,买点酒,喝晕就完了。欢欢用她小小的嘴唇轻描淡写道。贾玲不置可否。我春心荡漾,但由于上午刚用右手替我二弟释放了全部激情,所以主意已定,况乎按孙子兵法,在敌我双方力量并不明确时,最好还是选择按兵不动,后发至人。如今敌众我寡,贸然行动,很可能落个被凌辱、被猥亵的命运,这在自尊心强的四有新人这里,是不能接受的。好了,好了,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我必须退却!

她们得知我要离去的不幸消息后,欢欢挽留,贾玲伤感的无语,但十里长亭,终须一别,与二淑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带着今宵酒醒何处的无限哀婉,我告别了两位可爱女同志,不忍回过头去看她们那抹满粉的脸,红颜易老,你们,好好保重啊,然后打车回家,呼呼大睡。



(9)


------我是我的火焰。
------孤独是我唯一擅长的手段。

老谢是叉着腰,喝着汉斯跟我谝下面这段话的。

里里咱们没啥机会,咱们这一代。
扩招了,独生子女了,允许咱胡思乱想。
不是这么简单,位置越来越少,越现代化,需要的岗位越少,咱们这代人谁没文凭,混不了几个朋友?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谢忧郁的眼神从边家村一出民房屋顶射向远方夜色中的西大。作为自考大军中的一员,老谢付出的再多都有可能淹没在统招生的不屑目光中,这是令人费解和忧虑的:你的付出得不到大家的赞扬和有出路的感觉,反而使你更加茫然与彷徨,但你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因为你必须要有个文凭,就像阿Q眼里革命后有辫子和没辫子的人命运不一样,有没有这张文凭的命运通常也不一样,有房奴、钱奴、美女奴,老谢说他是文凭奴,活的卑微与盲目,胆战心惊的毫无头绪的寻找自己并不明朗的出路。

“开始是明媚的,我一进去,立刻黯淡下来,我惊悚与不安,可却无法逃脱,渐渐的,我发现,是我遮蔽了涂改了那些明媚,我就是那些黯淡。”
我对于黄琳可以艺术的表达她的虚无曾表示深深的赞许和仰慕,但是渐渐的,我告诉她你应该明朗起来,阳光起来,我们还年轻。她制止了我这种不负责任的表达,因为如果按心理年龄来说,她始终认为她早已进入暮年,不古稀,起码也混个花甲,她想到这就会忧伤一下,靠在我身上,仿佛我是海绵,可以挤给她的全是慰藉与安慰,她靠着,一动不动,脑袋垂着,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

那是黄琳为我堕胎后的第二天。药流的疼痛还在她身体上发出金属般坚硬的光泽。黄琳不再有哭的力气。我让她打我,她不,眼神空洞,不再有任何希望,我说我们去死吧,她不说话,牙齿咬着下嘴唇,过了一会,从嘴唇上滴下红色液体,我知道那是血。

时常我望着最后的夕阳,我认为那一刻我看见一座座圣山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我雀跃了一下,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我告诉自己:真不如从没来过。


(10)


-------我只有半首歌,不需要哼唱,那刻在我生命里的一语成畿,是我的半首歌,不需要歌唱,不需要阳光,它在生长,会像蝴蝶埋入黄土,无法飞翔。

她们走的那么彻底。走的决然。这对她们有好处。这是防止被感情摧毁的最好手段。但对我来说,异常残酷,因为我必须在之后疯狂的刮骨疗毒,强行的中止情愫在体内的继续蔓延与分裂几何式生长,完成后的我虚弱不堪,几近崩溃,一段时间后,我才渐渐收拢,复原在一片枯槁之中,以为都结束了,我又完成了一次遗忘。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认为人的成长就是一次次的遗忘,一次次的抛却幻想,当有一天你无甚可抛了,无甚可忘了,生命也便到了尽头。

黄琳,以你的小巧和玲珑,以你凝视我时的单纯眼神,以你的93斤,以你白透了的手臂和晶莹的眼睛,以你唱《半首歌》时的专注,以你说我爱你时的俏皮和用心,到我这里来,全来,我的心已敞开,当你离开我的时候。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我把脚伸出床沿,翻看《晃晃悠悠》,这使我快乐,我想我明白,可黄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这一切,然后无精打采的打响指,想她学前班时的6个小情儿,电视开着,黄琳仔细的眯着眼去瞧,遇一稍有教育意义的镜头就拉动我胳膊,使我不能跟石康继续在书中交流,这使我很不快乐就用闲赙的手打了她的屁股,黄琳根本不把这个事件当回时儿,致使我可以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又拍其屁屁乃三,整个场面过分温馨,所以不说也罢。

我跟黄琳吃西餐,黄琳气质姣好的小脸在大庭广众下袒露着,而她对面那个面庞巨大的MAN就是我,我沉住气终于营造出近似于名流似的气质,整个过程浪费不少表情和意志力,我不但得把穿人字拖的脚尽量往饭桌下拱,而且还要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里忍住不带“去你妈”“日他姐”“奶奶那熊”,这在一个每句话里最少带两个“TMD”的帅小伙那里,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黄琳用她的笑意盈盈给足了我勇气,她的笑始终带有摄人心魄的力量,使每个望她的求孩子倍添战斗值,个顶个超级塞亚人,黄金圣斗士。果然前三句没发生任何状况,可接下来的一切出乎了所有地球人的意料,因为黄琳和我谈到一个著名80后时用了“哇塞”这个充满倾慕的语气词,我理智的樊篱终于完全被踩倒,我毫不犹豫的大嗓门said:“求就那孩子,梦里……傻瓜知多少……”,黄琳不满意的脸和四周吃惊望过来的几十对眼睛一齐在我这儿,汇成一个美丽的风景,我态度强硬的又说“就哄你们这号感情细胞丰富的柔弱女生,我们老同志们早看不惯了”,黄琳眉头一皱温柔的拧我说讨厌,我一看拧紫了,觉得事情有点对我不利,就站起去厕所撒尿放屁,一通下来,清净了许多,在盥洗台前洗手照镜子,照着自己日渐衰落的脸,有些唏嘘,岁月这老东西一点都不懂得友好往来,我曾写下那三十多首赞美他或恶心他的诗歌,他也不会正脸或偶尔友好的少让我往苍老上迈几步的,想到这我掸掸身上的灰,尽量把自己弄的一尘不染,尽量看起来像个三流的gentleman。

黄琳那天吃了七分熟的牛排喝了蓝山,我吃65元的比萨,15元的苹果汁,隔窗而望被四束灯光装扮的钟楼,我说看,钟楼现在多像个低头沉思的小伙,黄琳不乐意了,非说是姑娘,差点打起来,后来服务员过来再三协调,最后一致把钟楼安排成了70岁的单身老头黄琳才稍能自持,人说每一个矫情的男人一生中总要遇上几个矫情的女人,这话一点不假。

黄琳那天穿着褐色的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包着她玲珑玉腿,屁股还是像一年前认识她时那么翘,虽然多次抚摸,但如今带着喟叹的心情目睹着这一切,我的眼睛还是湿润了,是呀,已经鬼混了一年了,整一年!她从一个未尝过性之滋味的少女,变成而今一天不战斗几把就浑身不适的淫界女强人,整个过程多么具有传奇色彩,而一手造成整个局面的当事人我里里,不是有资格,在“改变少女灵魂的工程师”的纪念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吗?

吃完出来。寒风肆虐。光秃秃的树。人们冷漠彼此擦肩。店铺很多。商品很多。幸福不多。我迷路了。黄琳,我的小说也像诗,为你抒情是我的责任,如今你已远去,听不到我心里的疼,但你,曾见我晶莹为你的心。

分别前你问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我不记得了。我说,我刚才还记得,现在忘了。

(12)

时常我隔着记忆眺望旧时的光阴,我认为这样危险系数较小,因为已经发生过,即使是那些苦难,在我的回望里,也变的温和可亲,它们不再凿凿逼人,令人沮丧与绝望,所以我举双手赞成时不时来点此类回忆行动,甚至在那段与黄琳好的日子,我还私自邀请她分享我的旧时光,我是这样做的:说出一段回忆,然后喷出一口烟,她在烟雾缭绕中指着我的头说:你的过去如此傻逼……

200X年的夏季如此绵延漫长,炎热这个骚货又来了后,我显的打不起精神来迎接她,咒骂热天气的浪潮也在越来越实际的一堆问题中止息,黄琳建议我买空调和冰箱在我的蜗居,不然就与我彻底玩完,不让我有空的时候搞一搞,连亲她都将不让,当我说好后,她使用惊人的弹跳力跳起来说“好啊”,我笑她傻她就在落地后不顾一切的啃我胸脯,她以为我是德克士的大胸鸡架,其实我不是,她以为我是路边野摊上卖的咸水鸭,其实也不是,她以为我只爱她一个,至少在当时,也是也不完全,因为接下来,我认识了李露。

(13)

这节从简。整首诗。

我听似水流年了
我听着惬意从我身上滚落地板
我听着你喘息 你的白白的身体上的月亮
还有你长达三百米长的温柔

我听似水流年了
我听流年了
我听见你哭了
在我忘了自己像个沙丁鱼的时候

(14)

我必须叙述,这意义巨大,海会从东边来,冲上记忆的沙滩,冲上我对生活的漠然,我只知道我在生存,我还知道生存与生活不是一个概念,我现在的文字日益罗嗦,我现在的感觉像斑马死在一棵枯树叉上。

2003年的最后一天,贾玲给我发短信,说她那姐们爱上我了,并随时欢迎我在方便的时候操她,我回了几个字,“我不是牲口”,那边久久沉默,其实我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我想改变一下一贯猎取无爱之性的方式,这次,我想先爱再按倒“硬梆梆的顶入(引自《红楼梦》)”。

下午老谢给我打电话,说汽水坐当天的2097已杀奔过来,说要来西安加考,然后把自考办骂成了不剩一块遮羞布的老鸨,痛快后自挂电话,很快又打过来,“靠,忘了最重要的事了,马上过来我这,用不用我骑火箭去接你?”“不用了,我把自己放在迫击炮里一发射就完了。”“恩,是很方便,那快点炮绳吧,带两盒白沙,酒买了了。”

汽水185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视界时,还是让我愣了一下,他那本来接近于硬纸板薄的身板儿,如今一下施瓦辛格起来,黑脸颊上带着惯有的目空一切和对生活的嘲讽姿态,在放浪形骸界,我认为他完全可以做我的接班人。

老谢他小鸟依人的山东马子给俺仨一人扔一瓶spring,她自己喝鲜橙多。
老谢说有位儿没,汽水说开始没,坐到临潼才有人下,于是还他妈坐了个把钟头,我说怎么样,路上又看了几对大乳房,汽水看看老谢马子,再看看我,不断摇头,然后说里里你还没变,封建荼毒太深啊,我跟老谢立马做出呕吐的动作,老谢马子本来也想“吐”,但毕竟初次见面,草草的嗤笑了几下了事。

考什么。我叨口卤肉,左手拿烟,问。
毛概。汽水说完继续跟老谢划拳,很快以7秒钟的速度再输一把,不得不喝他杯里的半杯汉斯干啤。
复习的咋样。老谢马子轻盈的手执大鸡爪边吃边问。
毛概还用复习,是吧汽水,以前泡妞的时候早把毛爷爷的战略战术谙熟于心了,跟个战略家似的。老谢接过话茬。

干啤喝着不赖啊。汽水在开他今天的第6瓶时,晃晃悠悠的表达着他的心声。
算了,明天还考试呢。我跟老谢为他着想。
算求,我做着梦去考都能得80分。汽水语气掷地有声,还把眉头熟练的皱起来。
切莫大意,咱们这么大的小青年,吃亏就吃亏在太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儿。我刚说完,老谢就说滚吧滚吧,汽水还喝,我已经看见,一出悲剧要上演,剧中没有汽水的喜悦,我将带着无奈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天下午,小风吹着,母狗溜达着,汽水回来后大手一挥告诉我们,完了,全完了,我们忙问怎么,汽水说他居然全答上来了,我说那不错么,汽水说,每道问答题他都写的满满的,老谢说那不错么,汽水有点骄傲,把小下巴点的高高的,老谢马子问,写的什么,汽水这下低下头来告诉我们,写的“汉斯干啤喝着真不赖。”

7个月后,汽水再次来到老谢据点,坐在同样的位置,也是第二天考毛概,面对着我跟老谢的劝酒诱惑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我们问他这次不会再把“汉斯干啤喝着真不赖”抄一试卷吧,汽水怏怏的低下了他硕大的头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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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代价》

《代价》

(1)

张静的脚步声从这个小区的水泥街道往四周扩散。张静以15岁的年龄穿起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黑裤袜,皮靴狂野不羁,烟熏后的眼睛鬼魅、冷酷,她小小年纪抽起烟来老练异常,烫过的头发像疯母狮子,这和一年前乃天壤之别。当时她母亲杨凤莲坐在家里的大沙发上,对梳小辨、穿校服文静的像水仙一样的张静一声叹息,张静不管,依然准备晚上写完作业后,再看三本用零花钱买的《灌蓝高手》。杨凤莲看着娴静美好的女儿,因早已哭干眼泪,也就无甚可表情。她只是用牙咬着昨天咬破的嘴唇,尝了三舌尖唇上之红血。杨凤莲三天后躺在她家阳台下的水泥地,早摔的没有人形,她老公张猛得到通知从工厂赶来后竟颇是号哭和大喊其名,杨凤莲附在身上尚未完全离身的鬼魂平静的嗤笑他并冲他摆了下手,之后完全离开杨凤莲的身体,幽幽的开始朝上升去,“她”有些深情的看了看相守16年的丈夫,背叛了她在她揭穿他时还打了她的丈夫,女人都命贱,女人太注重情感,以为嫁个汉汉就是天,她把自己交的完全不剩,“她”此刻仿佛明白了,但要魂归西天。

刘玉兰的奶子大且形状好看,特撑乳罩,把那两块弄的鼓囊囊、膨胀胀,把身边所有有婆娘、没婆娘汉子的眼光和魂魄都收拢了来,在洛镇无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她跟张猛这次是来真的,张猛一修理工何德何能?有段故事就不得不提一下了,听好了:

刘玉兰初三那年来了个新同桌,黑瘦高俊,话不多,从外省转学至此。一次放学,三个流氓堵戏玉兰,恰这同桌骑车经过,二话不说一人一砖打窜一干人,而后一声不吭上车走,玉兰当时脸一红其实是心里有了潮,潮迟迟不退,直到她用尽手段和那孩儿好上后,那潮终于成了汐,涌上海岸:那天月高星灿,时辰美好,玉兰蓝百褶裙白衬衫分外媚人,所以她把手伸进已被她解开领扣的那孩儿胸膛后,终于发生了该发生又不该发生的!事后玉兰拣起扔在草地上的蓝百褶裙套上,又把撸到一只脚上的白色内裤提起,说张猛你别怕,是我勾引的你不是你勾引的我,你不欠我的,好了,现在你滚吧。

张猛没想到他爹张大栓真的给他申请到了兵额,他他妈才16咋就真的能行呢?他搞不懂,张大栓用三根打断的拖把杆让张猛屈服,并“适时”的大病了一场,张猛妈用手揪着张猛耳朵把他扯到爸病床前还让他跪下,她哭喊的那声“你这孽子,忤逆不孝啊”至今仍在那医院内科病房走廊上徘徊不散。

一晃25年过去。张猛像很多家里有点门的城市复员兵,当了洛镇修理厂的全民合同修理工,而且升到了技师之位,上班第三年经人撮合和同厂杨凤莲结连理、生小女,日子不亦乐乎,美兮顺兮,但是,张猛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就是刘玉兰,嫁到外省,离婚后又回到洛镇的刘玉兰。

男人最受不起诱惑。特别是那回事。当然女人更受不起诱惑,特别是离了婚的野女子,比如刘玉兰,她在张猛的一步步退避、拒绝后,终于用了最后一招:用计灌醉这个夺她初贞的男人,然后像25年前那样脱光光坐郎身上。

事后张猛也曾扇过刘玉兰的脸,骂过刘玉兰的娘,但刘玉兰不在乎并且平静的边抽烟边说:我真爱你才这样,你对我好点,不然我把这事捅出去,让你家庭完,事业完,什么都完……张猛揪住她衣领,准备用拳,刘玉兰无所畏惧与他的怒目相对半晌,张猛的拳乖乖的放下,然后1米83的大汉蹲地上呜呜的哭。刘玉兰抓着这把柄多次成功占有张猛,张猛既无奈又愤怒又有点习惯了,甚至多次后,他产生了野花的奶就是摸着爽的念头。张猛于是也抽555,学会了台湾麻将,也注意穿名牌,洒香水,他派了,自然疏远了家花杨凤莲。纸包不住火,杨凤莲接到可靠线报在某酒店现场把张猛刘玉兰堵在房间里,可换来的是张猛的粗野一推,一巴掌,这是杨凤莲挨丈夫第一巴掌,也是最后一个。4天后当她魂归西天,她的魂魄最后看了一眼深爱的丈夫后,飞到不明了的地方了,剩一个负心汉,一个苦命女孩,一个……

张静的脚步声从这个小区的水泥街道向四周扩散,高根鞋踩在地上都是那样的韵律声音,格格格的,她像鸡一样步履风骚,而且已把贞操交给小区有名的小混混胡阿毛,她唯一的要求胡阿毛总是往后推脱,胡阿毛以为继续占有一个丰腴少女的肉体远比杀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值当。“泼硫酸也行,这是最低限度。” 一次进行中,张静平静的对正尽兴的胡阿毛说。胡阿毛以为只是一个带着怨气的小女孩,哄哄玩玩就放手,可他错了,他早忘了张静把自己第一次给他时,说过的话:我给你是有代价的,你帮我解决一个人,行不行?她说到这按住正往下撸她衣服的阿毛的手,血涌脑门的阿毛来不及多思考只是说包在我身上,她按住阿毛的手,往下说:你帮我杀一个人,她叫刘玉兰,行不行,行的话,我就让你,不然就,而且我告诉你,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信不信?阿毛狂笑几下,忙不迭点头脱裤头,说放心吧,过不多久一个合适的时候,我一定杀了她。

杀谁。
你说杀谁就杀谁。
刘玉兰。你跟我一字一句的念:杀-了-刘-玉-兰-
杀了刘玉兰。
恩,你动我吧。张静说完把眼睛闭上。之后偷家里的国库卷去烫了母狮子头,买了700多化妆品,做起了胡阿毛的小姘,但是半年了,胡阿毛一推再推,张静知道了,她只是叹了口气,把尚未咽下去的烟平静的从鼻孔喷出,然后啪一下折断自己小拇指甲。

张静采取的行动是:她让自己在一次聚会中,通过阿毛认识这一片社区的黑社会老大赵大膀,然后通过自己学生妹特有魅力使其上瘾,并真的爱上了气质高贵、独特魅力的张静。然后挑拨他与阿毛关系,在最恶化时,张静怂恿干了阿毛,赵大膀不置可否,杀人不是小事,张静说她已策划好了,真出事查到底最多到她这一层,因为她将亲手杀了胡阿毛。

现代版鸿门宴,胡阿毛将有来无回。小喽喽都不知情,赵大膀说有事,把所有人(除张静)支出包厢。张静站起跳了不止一段钢管扭臀舞,胡阿毛眼里流出血来,张静拉胡阿毛起来共舞,并一个劲劝他喝她已掺了大量海洛因的威士忌。阿毛性起,又喝那么多酒,张静在和他跳的时候又拼命晃他的头,并多次按动他太阳穴和脖子主动脉,最后开玩笑的掐着阿毛脖子几乎1分钟,过量毒品之毒经过剧烈运动迅速到其大脑和心脏,张静推波助澜的掐和按间接的造成其血又供不上,不久毙命,报警后只落得死于吸毒过量,而由于张静、赵大膀身上干净,没有毒品,落得无罪释放,拘都没拘半天。

该干正事了,张静付出巨大代价,就是要干这一件事,干了这一件事,她的生命就将随之结束,尽管在把自己给胡阿毛那天起,她已经死了,至少她认为她现在尚在世上,只不过是为了母亲,她之后所生活的每一天,都只是苟延残喘,毫无意义。杨凤莲的身体躺在阳台下之前,她是14岁初中生张静,语文课代表,兼文艺委员,她的舞跳的那么好,歌喉婉转如夜莺。而之后,她在太平间见到头部摔崩的母亲之后,她变成了复仇女孩张静,从那以后,她决心以命换命,她处于下意识和本能,她根本就不用考虑,那样之后,一下子她就由这变成了那,一瞬间既完成了。

(2)

洛镇某小区某号楼301家的女住户,此刻站在铝合金窗口,拉开一扇窗,大吸一口气的同时忽然想起令她每次想起都痛苦不已的那件往事:在她嫁到广州新婚之夜的大喜时刻,她寄托了全部能量的丈夫鲁小平从她身上收了自己的器官后便迅速黑了脸、哑了言,冷酷迅速从他表情上向外分泌甚至令人不寒而栗。刘玉兰知道不是上半身的问题,而是下半身的问题:问题出在她没能在床单上留下应有的印记。而她解释的因为一次高中体育跳高课,显然不能令头颅硕大脑容量据说也很大的鲁小平满意。他那夜抽完了三盒阿诗玛,并把其中的三支燃着的烟蒂按灭在自己的手心里,那之后他像汉武帝后来对待陈阿娇那样:完全把刘玉兰打入了冷宫。刘玉兰起初说不出的委屈,并质问那个东西真的那么重要?(这显然是不打自招,不用说使丈夫把心中对她的问号置换成了叹号)你追我的时候明明说是爱我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你骗我? 鲁小平戴着茶色近视镜,穿着毛料花格西装,10个指头上有6个有戒指,说刘玉兰你还是年轻啊不懂男人。他就说了这一句,之后叹气扭脸,站起后对玉兰说玉兰我不骗你,我在外头有人,你看着办,离婚我给你30万(那年头是笔巨款),但你必须回洛镇,你留着我怕被人授之以柄,不离也无所谓,反正这是我的地盘,你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刘玉兰还想挽回,最后那次,她深情款款别上鲁小平刚追她时送她的银胸针,穿起他们初次约会时的服装:呢子黑大衣,毛料黑白格裙裤,白色高领毛衣自然也是鲁小平送的。她坐在广州喝下午茶的长椅,她不能不给自己这次机会,她寄托了全部情感和未来的这次婚姻怎能就此逝去?她心太不甘,或者她没得选,她回去谁接受她或者能拉下一个人不看扁她?而她若不是死心塌地爱鲁小平怎会在那个观念仍显传统的年代嫁给他?而仅仅因为她不是就把她打入冷宫(难以置信的是她在鲁小平之前,就给了张猛,且就那一次)这难道应该?男人不是第一次谁也不知道而且就可以,女人不就多了个膜就成了有历史以来最大的小辫子赤裸裸的有凭有实的被所有人抓着不放?我操他妈!刘玉兰也是性子泼辣的娘们,她有权骂!老娘不干了!她在那一刻的觉醒,不亚于聂赫留朵夫在审判厅上多年后再次见玛斯洛娃,并亲眼见她肇始于自己对她的罪而彻底被沦落的全过程当晚的思想之剧烈碰撞。于是,当不耐烦的鲁小平边接小姘电话边坐在刘玉兰对面后,刘玉兰选择了站起来,一正、一反两巴掌给鲁小平,然后平静的拿起手袋,说我要50万。她不是想多要,只是凭什么男人说给多少我就得照单接受?我只要我的30万,剩下多出来的……于是3个月后,西部某县两所希望小学的帐上,多了两笔各为10万元的来自广州的汇款,而汇款人刘玉兰与此同时,已经住在自己在家乡洛镇刚买的大房子里,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不是酒吧就是舞厅。她要彻底发泄不然准得忧郁症甚至发疯,她要改变男人玩弄女人的传统,她接下来抛弃的男性比比皆是,江湖上情字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她就是情字江湖里的梅超风、李莫愁,遇她者死,她在对方最难以割舍时迅速抽身而退,不留一丝余地。多少男人完全被抽离了主体竟昏昏厄厄再不见花好月圆,而她快意着这种快意,她要狠狠的报复鲁小平们,把鲁小平们都踩在脚下,诸如当年巴黎的玛格丽特,茶花女玛格丽特不就这样吗?她不是英雄吗?她是最后才遇上阿尔芒的,她总会遇上她的阿尔芒……每夜深人静,孑然独处空室,她也会如此唏嘘,她点一支烟让烟雾充满所有的虚空,她也打出美丽而苍凉的手势,仿如当年的白流苏。

(3)

刘玉兰后来总反反复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那天逛超市没有碰上张猛,而她没有在回去后辗转难眠,而她没有自以为正确的悟出:她接下来受的情上的遭弃与现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张猛,一直,这20年前的火苗从未熄灭,她的风韵里有个他,心思里有个他,一颦一笑中有个他,要不是当鲁小平在新婚之夜那样时,她还有点庆幸:她庆幸第一个占有她的人是张猛而不是鲁小平,尽管鲁小平是她的丈夫而张猛什么都不是,她甚至不知道张猛现在在哪儿,是否尚存人世。

这就是初次的力量。任何初次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巨大。张猛已经通过那初次完完全全死死实实的输入进刘玉兰的身体,溶入血液遁入骨髓,早已与她同呼吸共命运就像一枚钉子砸进水泥墙,然后用混凝土把它们浇筑,把它们永远裹存,推为一体。

事后刘玉兰蜷在张猛怀里如此表达:张猛你从未离开过我,你一直在我这儿。她说完指指自己的心,张猛皱皱眉,流露出一丝厌倦。刘玉兰不是傻子。但她明白的很。爱情往往不求得到对等的回馈。我只求用我现在所能给的力量全意爱他,而无论他怎样对我,都行,我都不在乎,“我对你只求付出,不求回报,任何回报。”她在看着熟睡中的有点可爱的张猛脸时,曾自言自语的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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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张猛可以说是我国诸多不成功男人的一个代表(缩影有点承担不起)。遇上文革,没混上知识文化文凭,而且思想也被弄僵了不活络,所以经商和他无缘,因为他的胆被刺破了在运动中,他没有胆,很多经历了那次运动的男人都没有胆,女人本来就不需要胆,所以对女人的打击要小过男人。他就想勤勤恳恳端几十年铁饭碗,工资不多拿不少拿够花就行,退休了拿退休金,一月能溜溜鸟、喝喝茶,遇上高兴事喝二两,喝兴奋了在腿上打拍子,他就变成了胡传奎,他就变成了杨子荣,他甚至还唱过几回李铁梅,假嗓子,最后三十多户邻居投诉听见了鬼叫。

张猛开始是迫不得已,授人以柄,加上这种男人都普遍极爱面子极顾声誉,声誉是他们心灵平静安身立命的资本,特别是在小地方,地小人稀,三杆子一打10个人里有3个能攀上亲戚,剩下7个说不到30句保准能说着互相都认识的人。所以消息传的比什么都快,今天发生的事,明天满大街的人都知道,甚至没发生的事,很多人也煞有介事的传诵着,当然那些传诵这些流言的有几大特征:1是性别以妇女同志居多;2是以低学历人群为主;3是年龄大多在40岁以上,很少见一个戴红领巾学生暑假搬小凳子在家属院门口家长里短。

所谓日久生情。时间长了,张猛对刘玉兰产生了一种复杂难以说清的情感。男人都是偷腥的猫,都有嘴谗的时候,所谓7年之痒,有的道德高尚,把这痒冲过了,不就又7年?然后再冲掉,再过7年……日子就到了尽头。可有的人,不管主观、她观吧,一次不小心背叛了,懊恼一阵,过一段非得继续痒痒,管不住自己的器官与肾上腺,一次也是偷,两次也是偷,随便吧,况且外面的女人看到的全是你的优点,从不数落你、埋怨你、跟你呕气,只是夸你赞你叫你傻子哥浪子弟,甚至真老婆倒是从来不叫“老公老公”,倒是小密二奶们天天”老公来老公去”,走街上比两口子更像两口子。

张猛喜欢那句箴言,他有次趁酒兴正浓还用大毛笔挥毫成一横幅:“难得糊涂!”  挂在墙上后第二天就被杨凤莲以写的太差有碍女儿视力发育为由扯了下来,张猛悻悻好久,也觉这样无甚不妥,因为他看着也光想吐。

是啊,难得糊涂。是啊,有些事儿是说不清的,说的清的就不叫事儿了。他也曾想过和刘玉兰好好商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用句古装电视剧里的常用语:恩断义绝,相忘于江湖。可是谈何容易,一个是本就很深,现在更深的于你的如狼似虎女人,一个是如今也尝着点偷欢甜头的改革开放牺牲品落魄男人,你让他们如何收场?只有一条道错下去,一条道走到黑。

就在张猛准备半月后把实情全部告诉杨凤莲,与她协商离婚,房子以及他们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并把女儿判给他和刘玉兰(他这世上最爱的,没有别人,就是女儿张静,她是他唯一的希望)……可是发生了那样的惨剧,一下无法收拾了……自那事以后,女儿张静住在奶奶家,再不见张猛半面,电话也从未接过,张猛叹息以为过段就会好,可是他不知道不久后的一天,发生的事,将使他听到消息后久久瞠目结舌,两眼发直,腿像筛糠一样一弯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5)

他们上午还在洛镇最大舞厅踩着温馨的节拍跳了段群体国标。

下午。天阴。中午那会儿还艳阳高照。一位和妻子出事后已辞职回家的张猛住邻居的阿婆,这时打出手里一张将使对家胡的夭鸡,喃喃自语道:这样的天最容易出事。

张静的脚步声从这个小区的水泥街道往四周扩散,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当然是她先上到三楼,在三楼与二楼交接的楼道站下,掏出包里的爱喜点上后静静吐烟,用夹烟的右手捋捋头发,赵大膀凶悍的脸才进入了往下望的张静视线,后面跟的得力干将大宝、二宝、付刚个个头颅硕大(喝啤酒喝的),一脸横肉,但付刚戴着艺术家常拿来壮脸的鸭舌帽,18岁的大宝跟着耳机里的吹牛老爹哼《I will Be missing you》,还放肆的对着张静坏笑,并把一只手朝天伸直,以为现在是hip-hop时间。

张静敲了敲301住户门。梆梆梆。又梆梆梆一次。1分钟无动静。但张静感觉到了猫眼后一个女人的眼睛。

谁呀。
开门。张静耸耸肩,把歪到胳膊上的胸罩带儿耸上来。但又歪到胳膊上。张静嘴歪了一下。

“请问你是?”

从门里传出一个女人声音。张静听到后觉得血一热。一年的小泰妹使她迅速成长,如今已非当年城下阿蒙,从乖巧单纯到历遍沧桑,从两个小辫儿到原子弹爆炸,她用了一年时间,如今依然亭亭玉立,但是与之相混合的是满身风尘气。她才不愿改变,孙女才愿意改变,但都是逼的,或者说是某人(甚至是某两人)逼的。张静说:

“张静。”

半分钟沉默这我们都在意料之中。
门开了。
说“请问是谁”的刘玉兰和回答“张静”的张静第一次如此之近的面对面对视。刘玉兰刚从超市回来,来不及换衣服的正摆弄她最喜欢的那盘玉兰花。已长出三朵白花,前几天她边摆弄边对电视机前看英超的张猛说:“张猛你看,有三朵,我说:一朵是你,一朵是我,还有一朵……”刘玉兰没有说下去,但张猛这时扭头还是赶上看她脸上的一抹羞红。

张猛这段考虑的最多的就是刘玉兰肚里的孩子。
张猛这段考虑最多的就是刘玉兰怀了8个月的孩子。
张猛多次劝刘玉兰先……但刘玉兰说不,那样除非她死,她定要生下他们的孩子,看着她幸福的、茁壮的小宝宝成长在这一片蓝天下。除了那将是她后半生的全部希望(女人的第一个小baby),和活着的动力和动机,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张猛就会因了共同的骨肉重新接受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如冷灰。而且她早已把自己的钱额外分出一份而且数额不小:那是给张静从高中到大学的全部学费、生活费。她要加倍补偿。要做妈妈的女人心情格外好。要做妈妈的被人们视为蛇蝎的女人也是女人。她要生下她的小宝宝,张静的弟弟。张静这时听见刘玉兰尴尬笑笑说是静静啊,快进来快进来……她把手试探放在张静肩膀上往里让,果然如我们所料的张静迅速抖掉她的手并对她说你拿几件内衣吧,张静的语气老练、沉稳,不带一丝置辩,刘玉兰愣了一下,说静静,你爸他还没回…… “来”没说出来,性急的大宝猛往上跳几台阶,站301门口,不慌不忙的,像孙悟空使金箍棒一样当头一铁棍给这家女主人,他们五个看见女主人只一瞬间便意识丧失的倒地,只是他们不明白这个叫刘玉兰的女人为何在那一瞬间还是做出了紧紧捂向肚子的动作,那动作来自下意识,他们五个确信不疑。



(6)

套牌三菱面包行驶在去洛镇郊外的国道,已经过了7个收费站,交了不下300过路费,车里的4男1女看上去体面、阔绰,接受着过路站里站外所有公务员的羡慕注目礼。但是假如有一个稍微脑子当时一热,一根筋接不上的王老五让车里人把车停下,把后备箱拉开检查的话,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一个超大旅行箱由里到外渗出红色血迹!而里面被堵着嘴,捆绑严实的40岁左右女人仍昏迷着一动不动。

车开到荒郊野外一个废弃兵工厂。由于部委间的撤消、合并,原来建在这里的生产军工组件的厂并入地方,搬迁的时候一些陈旧机器无法搬运便在原地遗弃。加上由于这个地点的环境使然,于是便有头有尾的肇始了若干段鬼故事,并真有若干亲历者表示板上钉钉的在此见着了吸血鬼、黑山老妖、狐狸精等土洋各色鬼魂的面容。于是这里人际罕至,成年见不着一个高级动物,倒成了野草和在人居区备受灭绝的昆虫、动物们(苍蝇、蟑螂、蜈蚣、老鼠)的乐园。

方圆十里无人烟。张静初次踩点来到这里时也是好不得意,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她想。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处决舞台了。她想。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动的结果仇人的场所了。她想。她想着想着竟能哭出来,周围的人都很发怔,就是这个女孩,看似平静的坐在那里,但是忽然眼泪就流出来,很多的流出来,就这样啜泣、悲伤,就这样,时常这样,他们于是更坚定了那信心。


开始他们还怀疑,但后来他们坚定了,都心疼她,她是他们的妹妹,他们一直拿她当妹妹而不是别的,谁都很疼自己的妹妹,包括杀人犯、抢劫犯、爆炸犯……他们会摸着妹妹的头发,哄她不哭,哄她不伤心,男人都会静静守着自己的妹妹,恩,就是这样:张静是他们的妹妹。

他们觉得他们在替天行道。他们觉得他们和800多年前梁山上的一伙没什么两样:替那些弱者伸张正义,替他们出头,为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出头。

他们以为这是被允许的,他们以为虽然这超越了法,或者说因为这样的行为,即使是法最终还是要追究他们,惩罚他们,他们也心甘情愿,他们管那叫“仗义”“行侠”“抱打不平”等等吧。他们肤浅的意识里这样认为:有些时候公道是在心中的,而不是在审判厅。而为了心中的公道,有时候不得不做出法律上所谓的“不公道”的事。但是可有绝对的公道呢?什么时候都没有过,总是一方或稍微或极大的在上升的那一头跷跷板上,那是因为另一方在下降的那一头。这是一个永不会平衡的跷跷板,总是有人在上面,有人在下面。公道不来自裁决,不来自国家机构的决断,公道在所有人的心中(正确与否暂不讨论)。他们认为:一个无辜的女孩,因为一个人,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本有的所有美好前程,那么那个人就应该受到制裁,受到报应。他们用托尔斯泰这个最道德最基督的人道主义者那句“我必报应”(当然他们曲解了)来做自己最有力的论据。既然在现行法律制度下,这个“罪犯”只能被道德所谴责,而不能受法律的制裁,那么,他们这些地下秩序者,他们这些或由于绝望,或由于仇视而不太拿法律当回事的类群,就要用他们的“律”来制裁她。因为她是“罪犯”,她理应付出代价,是不是“罪犯”在他们心中,不在法律文书上,不在审判厅。

(7)

刘玉兰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恶梦一定长达数年!
在梦里她被所有人唾骂与诅咒,人们朝她吐口水、扔萝卜,人们说她是罪魁祸首,杀人凶手,但刘玉兰在她的梦里反复痛哭着说她不是!她说我自始自终没想过会那样,而且自始至终,她和受害者连认识都不认识,连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而且她根本不想让受害者这样!她知道必会因此受到自己良心和社会舆论的谴责,她觉得她最爱的人失去待遇优厚的工作,而她已经崩溃了好几次,而自己最后的支柱张猛已经不再爱她,这难道还不够吗?对她的惩罚还不够吗?难道非要她死吗?

刘玉兰最后,在她梦里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知道,是让我死么!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配活!但我等到我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要把他,留给人间!”

刘玉兰说完这一句。顿时所有的人哑口无言。迅速由疯狂的嘈杂到全场的阆寂。
刘玉兰醒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8)

此刻张静站在被绑在椅子上的刚苏醒的刘玉兰面前。刘玉兰粘着鲜血的头发凌乱、憔悴,风一吹凄凄惨惨戚戚。

张静看着眼前的刘玉兰。想起最爱的母亲。她眼里闪泪花,五个指头同时往手心里捏,一年来,她怀揣杨凤莲尸体上采下来的一缕头发,头发每时每刻都是暖的,因为在她心窝上靠着。

张静根本不想和她说一句话。也没必要。一切清清朗朗,爽爽利利,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还来,就是了。

张静把视线从注视着她的刘玉兰脸上移开,把手伸到外套里,手指到达腰带处。

“能不能……先别……我只再活两个月,不多活”

空寂的可怖的偌大厂房内忽然发出刘玉兰虚弱中带坚定的声音,真把在屋外等着事情解决的四个男人吓一跳。

这当,15岁女孩已经掏出了处决工具。她已在这个地方打空过两梭子子弹,枪把上有她手里的护手霜味儿,张静跟它已是朋友。

张静笑笑。张静一拉枪栓。
刘玉兰说:我肚子里有个孩子。
张静一怔。
刘玉兰并不害怕。她说下一句不是为她自己:

“能不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那四个进来,和张静一起仔细看向这女人肚子,这才发现果然隆起一块来,而刘玉兰因为本就愧于所有人而用宽大衣服掩饰,使他们一直没有发觉!

付刚有点犹疑,走过去,掀开刘玉兰肥大韩版外套,一个孕育着孩子的女人的肚子,分明的呈现在他们面前!


(9)

5人会议在废弃工厂一间废旧的值班室里紧张的进行着。
大宝一再重申血债要用血来还的一贯观点,孩子不是问题,孩子将在另个世界里和母亲团聚,这不也很好吗?他弟二宝听到这心里有点鄙夷。赵大膀永远最后发言而且语词极少,做不到含而不露坐不了大交椅,那个最后让人猜透的人也就是最高明的人。赵大膀是。赵大膀觉得张静也有这潜力。他看好这个丫头,这个丫头身上那么多的特质与他的特质吻合,他欣赏她,决定好好培育她,这个丫头使他头一次做不到冷酷无情,被他抛弃的娘们儿何止一百两百,多个个位数又有何难?但这次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他愿意为一个“女的”付出这么多,他知道同情占了最大头,但剩下的难道不是情感吗?他这只顾在江湖上厮杀的硬汉男子几时尝过真爱的滋味?他这次尝到后付出再多他认为也是值得,男人常常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而一个没有被爱情左右的女人其冷静性、理智性,远远将男人抛在后面,但别粘爱情,爱情是所有例外之外的例外,对女人来说。

值班室10平方左右。戴白色铁罩的掉灯作为唯一光源此刻再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四支黄色塑料手电放在刚被二宝铺上塑料布的锈的缺的一塌糊涂的一张铁桌的4个角。二宝铺的时候哼着《国际歌》,大宝用脚尖踢他屁股一下说别唱了要唱换个歌,他弟二宝心里运行了第一次对大宝的鄙夷,20分钟当大宝在会议上说了那样的观点后又运行了第二次。

4个男的各站铁桌一端。张静跟赵大膀一起,赵大膀顾不得搂她。大宝摸摸左耳耳垂最下端的第3个银质小环,对全世界不屑的翻了下白眼,脸上聚集起傲慢的神色。

他打渔杀家贯了,他血雨腥风贯了,打打杀杀在他眼里仿如游戏,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调济。

他把亲弟二宝也拉下水,并气死自己的奶奶和父亲,骗父亲借高利贷,并亲自逼迫父亲迅速还清,并亲自剁下父亲一根手指头以示颜色,他还要再框老人家一个耳光,老人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夺过儿子手里的菜刀准备朝儿子砍,可下不了手,菜刀在儿子头上晃啊晃,老人家还是直接抹向自己的脖子,不舍得在亲生骨肉身上留下最后的记号。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出孽子肇苍生,大宝此刻放厥词,亦是本真流露。

付刚不说话。二宝更不会说。都看赵大膀。赵大膀轻描淡写一句“张静你看怎么办”,使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张静脸上。


(10)

张静曾是一个多么善良美好的小女孩,怀着对世界所有事物的善意去生活、去思考,收集漫画、头花、丝巾,把收到的情书抚摩了又抚摩放在一个带香气的纸盒子里。阅读杂志和学习电子琴,弹《少女的祈祷》时心思隽永。时常脸红羞赧,说话语气总是轻柔,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父亲的掌上宝,做过当舞蹈家的梦,后来决心当一个优秀教师,像很多少女一样暗恋的第一个男子是她的一位老师,写过几封热情但有礼有节的情书,但不免最后付之一炬。

第一次来恐惧莫名,像只受困于溪水旁的小鹿,她倾诉完后还小泪肆流,靠在妈妈温热肩膀,妈妈慈祥一笑把手放在女儿肩上摇一摇……之后女儿带上母亲用了几十年而她是第一次尝试的物质,但睡的时候仍不免担心、疑惧,最初的几天半夜醒来检查床单、睡裤,习惯后终于回到甜蜜造无忧无虑梦境的状态,小女孩成为阳光下的少女,一颦一笑惹全体人的喜爱和怜惜。

那都是过去。

目前的张静在那样的环境里摸爬生存一年已与当初划清界限。见贯了现实社会的残酷与生存的辛酸,多少事毫无因由和道理却给他人带来了悲惨的后果,多少人被侵犯但只敢默默忍受。世界不可理喻,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成功的人就是:找着了适合自己的途径而舒服的活在这个人数众多的社会里。通往罗马的道路有多少条,就有多少种活法。有的人一辈子沿用最初选择的一条活其一生,有的人却不断的换活法,尝试各种生存方式,最终丰丰富富的死去。张静说:生命不在长度,而在深度。我这一年抵过她们二十年。14岁的我死了。所以15岁的我活了。就这么简单。如果14岁的我不死。那么24岁、34岁、44岁……都将是14岁的我。而那样活一辈子,真不如没活过。

但有一次,在一起去收保护费时,和里面的一伙比他们人数众多的人火拼胜利后,眼眯在一起,嘴上叼支红旗渠,脸上血迹尚未完全擦去的赵大膀走出门外,看见15岁的放风姑娘放弃自己的岗位蹲在门边,怀抱一只兔子对兔子脸亲了又亲,把兔子脸贴在自己丰润脸上,然后一只手按在在地下乖乖的另一只兔子身上,姑娘看见他后,还招呼他过去并说“大膀你看这兔子多可爱”,赵大膀过去朝张静的头上轻拍一下,说走了,仁慈的小妹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张静。等着张静接下来的决定。而无论怎样。他们都会帮助她完成。他们将按照她的决定走。这倒是这4个男人心中的共识。

张静一直低着头,目光并没有看地或者说哪都没有看,张静其实根本就没有考虑,一个被毁了的女人下起决心来,像是在即将停顿的小球上又推了一把,一切简直一促而就,一切简直要“顺理成章”了!心碎的女人最美。美在她们执行自己内心召唤的坚决和集中起的胜过一切男人的凶悍!暴力美学《杀死比尔》里那个追遍天涯海角惩罚给她造成不幸的曾经的同伙,割去她们的半截头,挖掉她们的一只眼,把匕首插进她们的心脏。她没有心,也就不必被有心的人们所判断。她没有心或者心碎了所以她在一切秩序之外。她是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女人叫玛曼。

张静冲赵大膀一伸手,说给我枪。


(11)

张静走到被绑在一把椅子的离值班室300米外的另个房间里的刘玉兰面前。
张静不愿多说一句。她觉得还是没有必要。一切还是清清朗朗,爽爽利利:你,欠我一条命,我,现在来把你结果,就是了。

“先打哪?先把他(张静指指刘玉兰肚子)结果了,还是先打头?(张静指头在半空中指指刘玉兰额头)”

刘玉兰知道了。她幸福的笑了一下,笑从她的脸往下流,然后顺着她的脚下经过3个正看好戏的蟑螂身体,流过4棵离她脚不远的岌岌草身体,一直往远处流,出了厂房,遇见石头绕过石头,遇见陌生动物绕过陌生动物,所以很多事物那天都清楚的看见了(甚至有的是触觉)刘玉兰最后的笑。刘玉兰默契的看着张静的眼睛点了下头,然后就把眼睛闭上,但笑意不散,看不出是冷笑还是无奈的笑还是胜利的笑还是失败的笑还是沦落的笑还是回光返照的笑还是绝望的笑还是不拿死当回事的笑。

张静把枪端起来。然后把端枪的手臂伸直。她看见了一秒钟后头歪在一边的刘玉兰看见脑部喷出鲜血的刘玉兰看见鲜花盛开一切恢复往常看见现在刘玉兰的裙子下面有个东西在往外钻,她心一悸放下枪以为神经紧张导致,可是不是,一个小头撑开刘玉兰一半是白一半是红的内裤充斥在她视线里,接下来这个黄黄的东西又往外顶出些,刘玉兰一直忍着的叫声这时划破长久保持的宁静,

“啊,我要生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张静在这边喊你们快来,他们4个进来,一致说:不会吧!但已来不及多想,张静极不情愿的扔掉枪,但仍站在先她跑过去的4个人后面。

付刚说咱可是杀人的,不是来接生的。
二宝说他妈都这关口了,把那小孩儿先拽出来再说。
大宝一瞪眼刚想说,赵大膀一拳背敲大宝嘴上,说:二宝这次说的对。二宝第一次被老大夸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秒便被赵大膀一巴掌拍后脑勺说“还不快去拿卫生纸?能拿来的都拿来。”

他们把刘玉兰松绑,抬来锈钢板,把刘玉兰平展仰放上面,二宝说不行钢板太凉得垫点东西,把自己外套脱下,那三个乖乖又把刘玉兰抬起,二宝把外套放在钢板靠下位置,他们三个又把刘玉兰放在二宝外套上。赵大膀松开手后,走近二宝冲他胸口擂一拳说这孩子。

刘玉兰就是鬼哭狼嚎的叫。二宝已撕了半卷卫生纸蹲刘玉兰脸前给产妇擦汗,赵大膀刚蹲在产妇两腿之间,轻声对二宝说“二宝省着点”,然后照着出来的小脑袋挠了两下,说别闹别闹,快,别闹。

现在小孩的一点肩膀也伸出来。刘玉兰就是鬼哭狼嚎。他们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咋弄,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血混着一些透明液体还在不断往外流,很怕人,液体一直那样流,他们只是用一团团卫生纸擦,大宝想去拽小孩儿头,赵大膀把他推坐地上说滚吧你,别添乱。

后面一个女性的声音说:

“先把腿抬起来。” 话声未落,扔掉手枪的女孩走到他们中间,把两只袖子挽起来,两只手互相拍拍,落下很多灰尘和汗。

付刚抬左腿,赵大膀抬右腿,刘玉兰的哭嚎声小了些,但仍快把二宝的耳膜震破。二宝用手抚摸着孕妇的额头,想使她的额头舒展,他仿佛看到多年前他的母亲生他时候的情景,他于是手更柔些。

有水没。
二宝说有,去取三瓶矿泉水。张静用其中半瓶仔细洗手。然后握住伸出一点肩膀和头的小BABY,对产妇刘玉兰说:

“一收一放。我喊收你吸气,喊放你吐气,然后用盆骨的力量,也一紧一松。”

“收。”
刘玉兰吸气,吸腹,咬着牙,但还是大叫起来。
“放。”
刘玉兰吐气,放腹,屁股往下去,用力往外挤,他们果然看小孩的肩又往外出来些。

把卫生纸塞到这儿,还有这儿……手脏不脏,快洗洗手……张静打了付刚伸出来的那只手,并把矿泉水浇在那只手上。
张静不知道偶然在网上学的这些知识能不能……但她已全心投入,可以见她像个小专家一样对他们吩咐这吩咐那,而自己额头的汗顾不得擦,吩咐二宝把全部的他们生活用的7条新毛巾拿来,其中一条不是十分柔软的张静毫不犹豫的淘汰掉,扔在一边让4个男产婆擦汗。


刘玉兰又是疼又是其他原因的紧张叫昏过去3次。每次醒来都感觉二宝抚摸着她额头,她眼底竟泛出泪来,她没有自己擦去,她没有力量再动一下除自己臀部外的任何部位。

张专家在两个半小时后成功将整个娃娃捧在手前臂上,产妇刘玉兰尚在第三次昏迷中。但是一根连接在孩子和母亲身上的肉管子使她泛了难,由于那期《产妇全备知识大全》她只看了三分之二,所以这样的情形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对多出来这样一个东西使她不能把孩子完全离开产妇身体而垂头丧气,她扭过脸问蹲着保持一个姿势两个半小时的赵大膀这是什么,指指那肉管,赵大膀说你看我干啥,我自己身上的零件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张静发现赵大膀脸有点红,心里直好笑,她又去问付刚,付刚已经把脸扭向不知何处,张静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这个接生婆自认识他们后首次笑,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笑了一下的张静,张静慌乱中低下头去,眼睛望着那根管子。

一直在旁边吸烟的大宝,头十分低的走过来,声音有始以来第一次蚊子叫一样说“这个得剪断,靠孩子这边剪,然后挽成一个结,就是他的肚脐。” 大家都抬头看他,都没吭声。

张静说,“怎么挽,你会不会挽?”
大宝声音绵小的说,不会。张静把孩子朝大宝举了举,示意他抱着。大宝把头低的很低,不说话,走过来把孩子捧在肉墩墩的大手上。大宝看看手里孩子,看着看着,表情奇怪,仿佛是想笑,但强忍着。

张静用折叠剪从靠近母亲这端剪断,打了个结。又从靠近孩子这端剪断,然后在孩子这儿也打了个结,然后把剪下来的那截管子放进一个塑料袋。

张静对捧着孩子的大宝说,拍两下小孩的背。大宝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拍不好,还是你拍吧。把孩子轻放到张静手里,张静觉得好笑心说笨死了,然后用手轻轻拍拍孩子背。没有哭。又轻拍两下。孩子疼了。哇哇哭,小腿蹬,4男1女露出笑容,都觉得做了这些年来最正确且令他们没有一丝悔意的事,他们都觉得成就感满满,因为施放了新生命。when a child is born,就是这样。

二宝跳起来,像足球队庆祝进球那样,握拳双臂弯上的晃动欢呼,说“耶!”  跳了几下。
付刚和大宝双掌一击,一看不够,又击一下,有点感动。赵大膀走过去用臂揽着张静,两人视线温暖,同时落在小宝宝脸上。两人满心欢喜。
宝宝舒服的哭着,蹬着,小手像游泳那样划着圆的往两边拔,他们都笑了。都看着孩子。

(14)

刘玉兰10分钟后醒来后看到的第一张面庞将会是张静,这是此刻还在昏梦中的刘玉兰没想到的。

她梦到鲜花似锦,张猛陪伴着她,另只手推着童车里的BABY。
梦到四条小溪缓缓的流,那水清澈闪亮,面前都是温柔的动物、馥郁的花。
梦到孩子的哭声。声音有劲、可爱、铿锵,新生命发出对未来的盼望和问好,梦到孩子的小脚上没有系上银铃铛,于是她在梦里赶紧系上,孩子再踢脚的时候便发出“铃铃铃”的声响,那是传统里必不可少,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

(15)

张静抱着已哄睡他有史以来第一觉的小孩,在小孩妈妈面前,小孩妈妈身上盖着4个男人4件外套,躺在已被四摞砖头支起的一块废木板上,1小时前4个男人从一个倾倒在地的老机床上拆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脸上的汗和此刻的4人同时酣睡去便可证明一切,张静抱着她以为是她引来的小BABY,一会儿用右手摸摸孩子的光头,一会儿把睡着的孩子、用自己外套包着的孩子晃来晃去,还曾哼出一段眠歌其中有句“小宝贝,快点睡,起来姐姐给你喂碗水……”(当然这句来自其原创)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刘玉兰睁开眼,看见张静,马上有始以来第一次瞧见她的宝贝,马上很多晶莹泪水显现于眼眶,其中一些顺着眼角流。

刘玉兰接过表情平静无动于衷的张静手里的孩子。紧紧搂着贴脸上,闭上眼,泪花粘在已被擦净的孩子额头、小脸。妈妈要等他醒给他喂第一次奶。尽管出生在这样一个特殊有趣的地方,但并不妨碍他接受所有人的爱和保护(并且已经接受了几个人的),他,妈妈,妈妈的仇人,此刻使巨大空间里出现短暂的沉寂,一只蜘蛛用八条腿爬到张静的脖子上,张静感觉到一丝麻后不动一丝表情的把蜘蛛抓到手里,放在包着孩子的自己的外套上,蜘蛛迅速往小孩脸的方向爬,刘玉兰赶紧把蜘蛛从孩子“襁褓”上弹下去。刘玉兰说:

“张静,谢谢你。”

张静不吭声。看着孩子。天已明。阳光从覆盖在工厂顶上的残破的石棉瓦房顶的一些缝隙,斜射进来照在酣睡的4个男人脸上,照在孩子,孩子妈妈,孩子妈妈仇人的脸上。张静觉得恍眼,张静抬一只手遮蔽了一下正好射向她的一束光,明暗交织的一张脸的表面,被遮住的脸部是暗的,有些显现黑;没被遮住的脸部很亮,有的接近于全白,或者说照相机照相闪光灯闪出后那一瞬间的“盲”。张静的脸部此刻多复杂。张静的心多复杂。女人的心都多么深。深不可测。张静的脸此刻有明有暗。

5分钟后。

张静说了有生以来对刘玉兰说的第二句含义深刻的话。

“先别谢我。”

(17)

刚才她也恻隐和犹豫。
刚才捧着孩子。摸着小孩的柔屁屁、香脸蛋,自然而然想到她的妈妈,于是内心复杂,心境一沉,痛苦由心而生扩散整个身体。

我也要有一个这样的小孩子。
不,不可能了。我死了。

也许,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对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我也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杀母仇人……关键看我接下来的决定和行动……

孩子,每个女人都有母性情结吧……我抱着他的时候,竟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另一个女人抱着,应该也是这样?……女人都是善良的、心软的,但我的妈妈不也正是吗?不是这个女人她会那样突然死去吗?……可是我杀一个刚做母亲的女子……

张静的内心和外部表情呈现天壤之别。

也许,她再年长些,20出头或者再大几岁,便不会……15岁还是游戏的年龄,脑力也不尽发育完全,凭借仅仅一年的所谓经验简直不成立,那样年龄的人经历的再多还是那样的年龄的人的级别:逞能、面子、个人英雄主义,说到就做到不然没法混,也许只是出于好玩……你也许和我没有关系,但可能1分钟前我准备马上送你们母子上医院,但这一分钟,我脑筋一转,或者纯属无意识,不经大脑思考,便决定杀了你,没有原因,因为好玩。至少现在张静还没有这样想。

张静“冷静”的思考着。在刘玉兰床边的一根管道上坐着。点上烟,想起父亲。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他张猛是否在我母亲的死上要付更大的责任呢?……是,一个男人先被勾引,而且最终妻子的死乃是她自己或者说整个完成于她自己,但若是他能早点将这件事告诉妻子赢得一个对双方都相对合理和平静的决断,还会有此吗……而他在情人面前对自己妻子的行为,不正是逼迫妻子不得不走那条路的直接原因吗?人要脸树要皮,况且是一个成长于当时绝对传统、封闭环境中的女子?……因此按百分比,你张猛对你妻子的死要负60%,而刘玉兰则占40%……可是我不会也不可能杀他、报复他,他是我爸爸……而你不是,什么都不是,所以……

张静恨张猛。在母亲死之前就恨。缘于那一天——

那天张静放了学,体育课打了长时间篮球,哼着新近流行的小曲儿,在客厅脱掉最后一件衣饰,父母尚未下班,她害羞的在大立柜面前看了自己美丽的恫体,脸便烧的像着了火,不禁马上垂下头,跑进洗浴间,心仍砰砰跳的厉害。她马上打开喷头冲了10分钟的水花才使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洗了10分钟,发现忘记拿内衣,忽然开洗浴室门去客厅拿,结果碰着了蹲在洗浴室门前的张猛脸……

(18)

“先别谢我。”

刘玉兰听到后,尴尬的还是冲张静笑笑,张静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像个在镜子前练习表情的演员,把表情调整到最初状态,准备重新开始。

刘玉兰喝了口张静刚从管道站起后出去给她拿的水,她的唇干直掉皮,她憔悴,但做了母亲忽然无限坚强和渴望。她拢拢头发,好好拢拢。她说谢谢,要自己弯腰放下瓶子,张静接住,放下,刘玉兰又说谢谢。

刘玉兰看张静在看躺在自己旁边的孩子小脸,马上露出幸福的笑也侧脸去看,女人们的目光同时落在孩子脸上,孩子发着轻微的酣声,小鼻翼随呼吸翕动,偶尔动动嘴巴。

(19)

我知道你还要杀我。
是。
什么时候。
你给孩子喂完第一次奶。
你看,他脚动了!刘玉兰说完,一脸幸福的抓着孩子的脚,轻轻的伸拉了伸拉。

张静不吭声。刘玉兰说话:

“女人最了解女人。”
“我不是女人。”
“所以我还不太了解你。”
“如果我是女人呢?你认为我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反正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你是说,放了你……不可能,你还是不了解女人。”
“张静,那是你弟弟。” 刘玉兰指指睡着的小孩。

[时间流逝8秒钟][8-7-6-5-4-3-2-1-]

张静在这8秒内完成了3个动作:把小孩抱起,举起来,说“你再说一句?”
刘玉兰说张静,那是你弟弟。

张静眼看把孩子摔下去。
刘玉兰坐起来,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叫喊着说:“张静,他就是你的弟弟!” 迅速哭着,流着眼泪,鼻涕也流出来,不久大声的哭,说“是的,他是的!” 把身上的外套“被”全拔地上,像是疯了。

张静放下哇哇大哭的小孩,马上从兜里掏出那把枪,一拉枪拴,照着刘玉兰的头部开了一枪。刘玉兰并没有躲,一点都没有,她看着枪口反不再流泪,看着张静的食指在扳机上一弯,而且枪口凶悍的正对着自己的额头,而且她清脆的听到了撞针击发子弹的“咣”的一声,听到这一声的还有被吵醒的往这个房间走的4个男人。

这一枪打了空枪。

张静表情平静的走到距离刘玉兰一步远的地方,轻松的再次拉动枪栓,把枪口抵在刘玉兰的额头上,她看见刘玉兰眼没有眨动一下,头没有躲闪一下,张静是第一次见这种脸,令她如此震撼的脸:没有惊慌和怯懦,仿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仿佛随着孩子降生,她的血脉和希望可以继续延续,她已经对生命了无遗憾,而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反是一种煎熬,很多关系和事情无法理顺,她离规则太远,离道德太远了!那人死后她不论怎样补偿和解释,她都回不到人群中,她将在煎熬和所有所谓有道德者的谴责与唾弃中去度余生。刘玉兰不可能。从来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主,而且追求了一辈子扬眉吐气的活的刘玉兰不可能!

也就是说:无论张静这次这样不这样将她弄到这里来,刘玉兰也已经死了,或者说必然赴死。
刘玉兰的死成了一种必然和定论,不存在偶然和或者。
有次喝醉。刘玉兰用了一位女作家的作品名嘲讽自己:作女。
刘玉兰在看到张静把她的宝贝放在她手里时,真的很感谢张静,所以她决定:孩子的事嘱托完他们5个后,用遗落在她旁边的那把折叠剪自行了断。
但她看到的是一个15岁的女孩贯穿始终的对她的刻骨仇恨和彻底的厌恶,她的疑问句“我知道你还要杀我”换来的竟仍是肯定答复,连她刚刚做了新生命的母亲也不行……一:一个与她同龄的人这样对她或许行,而一个15岁的女孩这样就不行,刘玉兰在这样的环境里仍告诉自己:绝不受人欺负与不尊重,死是她自己的事,但她绝不受欺负,谁也不行;二:性格决定命运,刘玉兰是这样的性格,而张静恰恰也是,若刘玉兰不这样,那张静也将不那样,可她刘玉兰偏偏要这样,因为不这样就不是刘玉兰,因为她是刘玉兰,所以她必将这样。

刘玉兰最后的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决定了。她只须激怒她。她只须搭上这个她本欲使之留存的女孩。她愤怒了。犯了罪过但并不是杀人犯的刘玉兰愤怒了。

(20)

刘玉兰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是:把孩子交给张猛。巧合的是,那个“猛”字也没能说出来。
张静看着马上摊卧在木板床上的刘玉兰。像个忽然被掐断电源的电子木偶。感觉粘着白色脑浆的血溅在鼻尖、眼角、脸颊,她想,不行,我必须把她的脑袋打崩,于是弯下腰,对着睁着眼、眼珠一动不动仰脸而躺的刘玉兰脑袋,也就是从一侧的额头尖处,再打一枪,把刘玉兰的脑壳打碎,露出灰色的褶皱的脑子。

张静一看,好了,完成了,抬起头来,她把枪口指着哇哇大哭的小孩,但是没开枪,于是马上调转枪口,把枪口按在自己稚嫩的太阳穴上,毫不犹豫的抠了扳机。



(21)

起风了。起风的时候我感觉寒冷,我会站起来把窗子关上,这样就暖和些了。
有时候春夏秋冬都会很寒冷,因为温暖被杜绝了,外面可以是温暖的,但内心永远凉着,内心里的凉把外面的温暖镀上一层冰。

那个医院小花园我时常去,但只是远远观望着他——我的阿爸。为减少因情绪激动再复发的可能,主治医师建议将每年的会面时间定为1次。今天下班,我买了巧克力面包和牛奶、麦片,每一年,只有这一天,我可以和我的家人在家团圆,这一天也是所有的国人合家团聚的时候,就是除夕。

我走近小花园,看见李护士正推着轮椅上的阿爸行进在绿草地中间的石头小路上。
看见张护士指指在远处的手里兴奋的举着礼物的我,让阿爸抬起头来,并招呼我快过来!

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不再打扰别人,不用打安定也能自己睡觉。
还扯胡噜呢。张护士笑着补充道。

我看看阿爸,他的手还一刻不停的抖,时常有酣水从他的嘴角淌下,李护士要用毛巾擦,我接过毛巾说我来,蹲阿爸身旁擦净他的酣水。

我推着阿爸,伏下身对阿爸说,阿爸,我们回家过年了。阿爸没反应,只是说叭,叭叭。这是他反复每时每刻重复的语句。

爸,我们看春节晚会吧。我打开中央1套。阿爸的酣水不断流,脖子从此再不能直,于是头总是歪在一侧,要么左,要么右,眼睛一只斜到左,一只无任何视力。从大腿根往下毫无知觉,大小便失禁,不能自己进食,需要把事物弄成流质从插在胃部露在嘴巴外的胃管注射进去,我今天给阿爸准备了鸡汤,和亲手做的香菇青菜面,手艺不错,弄碎后,让阿爸喝下,我说爸,想不想家?我见阿爸的嘴动了动,他说每一句话都很艰难。

想。
想家咱以后就天天在家,好不好。
好。
我的泪水流下来,我又说,爸,张孤(我叫张孤)对你好不好?
对-我-好。爸说每个字异常吃力。

外面都在放鞭炮,接近12点。我说快,快12点了,新的一年就要来了,爸许个愿,快许个愿,它就会实现……我说着笑着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在胸前,许着我的愿望,我许的是:愿母亲在那个世界平平安安。

阿爸僵硬吃力的脸上竟露出和煦的神情,他应该是笑了一下吧,电视里4个主持人同时倒数5-4-3-2-1-

新年来了。我说新年来了,我们的日子就会更好了,爸!爸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我头上,摩挲着,爸咳嗽,我去给爸找药,自从搬到修理厂宿舍,我极少回来这里,打开药盒,取出软化血管,治疗中风的爸的药,在盛着温水的勺子里用筷子捣碎、溶化,给爸打进去。

爸用手指指窗户,示意我把窗子打开,我走过去打开窗子:外面的喧闹声、鞭炮声、人们的欢乐声一下冲进了这个破旧的房间,我站在阿爸背后,把手放在轮椅推手上,把阿爸推到窗口,他看着满天的烟花,夜不再黑,那么绚烂的夜里,爸仰着头看,然后爸说:

“你还有个姐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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