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成佛之路——我看《佛裂》

zhenzhen

瞎子的这篇文章几年前就被人推荐看过。当时只觉得语言很优美，叙述很干净，令人手不释卷，一口气看到结尾，而且还能掩卷感慨，实在是一篇难得的网络佳作。尤其突出的是其文字之美，可用灿若云霞来形容，是我很喜欢的风格。因为我的描述总是枯燥直白，希望自己能多少学到一点。

今日我再读此文，发现感觉与从前稍有不同了。

文字依然一样勾魂夺魄、清丽可人，但我分明看到华丽外表下的内核。

如果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和尚如何在修佛路上误入歧途的故事。这句话似乎很枯燥，但实际上故事说得很漂亮、婉转、流畅，而且还增加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个魔女在引诱和尚的过程中，分明动了真情，甚至不惜用生命来阻止和尚将其遗忘——或者说，阻止了和尚迈向成佛的最后一步台阶。于是，功亏一篑，和尚这最后一步还是迈向了魔道。就在他已赫然成魔而不自知后，是师父的一声断喝，惊醒了梦中人，于是年轻的和尚终于裂了～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此生成佛之望，烟消云散。

细细分析，这个故事实际是控诉了女色的危害。其文描写凡人在成佛道路上，色相之难以堪破和天人交战之惊心动魄，尤其深刻和发人深省。对于一些有志向佛之人，如同是黄钟大吕、当头棒喝。奇怪的是，这么有意义的反面教材，很多人都说是看到了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执着，百转千回依旧不离不弃的一缕深情～世人之痴妄与迷误，可见一斑了！

很多人评判这个故事的角度有点问题。要知道，和尚不是一般人，他出家的目的就是要消除欲望、了断生死、不入轮回、超脱凡俗的。所以不能以我们普通人的视角和标准来衡量。爱 情是他追求的目标吗？肉欲是他追求的目标吗？我们常人所希望的亲情、友情和事业，是他追求的目标吗？当然都不是。他如果和我们一样，那么他就根本不必出家做和尚了。

既然和尚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既然他的目标就是要成佛、要消除自己的欲望，如果没有达到目标，就是失败了。就是错了。是迷误了。

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习气——你可以说是今生之前的生生世世的孽障所造成的，因为凡事必有因果。这位年轻有为的和尚看似悟性高、根器强，但他却好“色”——喜欢在花树下入定。想象一下：俊俏的面容、修长的身躯、洁白的袈裟，微风袭来，缤纷花瓣随风飞扬，背景是满眼葱茏的碧树，是多么美丽的一幅画卷！
色，是色相，是事物外在的表象。有调查研究表明，在社会上，俊男靓女总比较容易获得成功——爱色，是我们的天性啊！
他，无论读多少佛经，不自知地，还是执着于“色”啊！

在抱着魔女过河的那次，他以为他放下了吗？他真是不了解自己！不能怪魔女将一缕青丝悄悄缠住他的心胸，是他胸内本身就有隙缝啊！

在看到和尚的弱点之后，魔王的布局就慢慢收拢了。

出家、与他一起修佛，使他欣赏、成为他的知己，都不过是魔王计谋的步骤而已。魔女完美地执行了指令，甚至比预期的更好——因为，她是动了真情的。逐渐，和尚觉得欲望层层上涌，他烦恼、困惑。

怎么解？他想到了，我们都想到了，就是顺其自然、与诱惑和解。

既然不能压制、无法克服，为什么不索性丢开清规戒律放手一试？就看看这个欲望是如何缘起缘灭？亲身经历这样的起灭的过程，何尝不是一种修炼？

很好的借口。

真该学学心理学啊，人是多么擅长给自己找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去犯错～

和尚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肉欲的快乐，而且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摆脱出来。而此时魔女却已经无法摆脱对爱的执着。她将自己的处心积虑所设计的一切和盘托出，换来的是和尚狠命的戒尺——直接打在她的脑门上，脑浆迸溅。

魔女就是要这个结果。她知道她得不到他，他毕竟不是她的。若是他借此双修的快乐奋力一跃，未必不能挣脱这个用情丝密密织就的罗网，那么她所有为之付出的心血、光阴与感情就会付之东流。她不甘、不愿、无力承担这个结果。所以她宁愿自己揭穿自己阴谋，伤害他的自尊，让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从而使他愤怒、痛恨、唾弃她、杀死她——从而永远不会忘记她。

她的目的达到了。

当他的戒尺打下去的时候，他以为他不愤怒，他以为他只是在驱魔，他以为他依然在往成佛路上走，但其实，他只是不肯服输、不肯面对、自我催眠而已。色未堪破又堕欲海，未及脱身又犯杀戒，此时不入魔道，更待何时？但他好强、好胜。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颓势难返，但还想最后一搏，所以他的身体坐化，而灵魂出窍。于是，佛像开口说话，自称成佛——但他此刻已经真正堕入了魔道，成了魔而不自知。最后，他师父的慈悲的叱喝，才是挽救他的唯一方法——否则他就会成为另一个魔王了，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现在，裂了不过是再入轮回，可以重头再来。

所以，在这个故事的结尾，魔王毕竟胜利了。他成功地阻止了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和尚成佛的可能。他轻轻一磕，就击破了和尚看似坚固的外壳，将其人性脆弱的一面暴露无遗。他使用的武器是一个美丽、有修养、有气质的女子加上她的一腔真情——世界上有什么清规戒律能够束缚得了爱情？

和尚和魔女之间是爱吗？当然是了。我早就重复过无数遍，无论爱的开端如何不堪，哪怕是阴谋、不怀好意、贪图年轻、只是利用～最后依然有可能转化为爱。

只是～魔女的爱依然是自私的。无私的爱是要让对方达到自我实现的最高理想——对于和尚来说，这个理想就是成佛。而魔女明显是要拉他下地狱。她想要的是自己的爱情的宣泄和满足——即使是死，也要让对方爱自己。她代表的另外一类人，一种爱恨都特别极端的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不惜任何代价。这种人在生活中也不算少见（尤其是女人），看来人类的身上都少不了魔性！

我还是要重复一句：佛，就是悟了的凡人。魔，就是堕落的凡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决定权，在人类自己手里。

所以我说，把责任都推到魔王身上也是不公平的。魔王放置的不过是诱饵，而选择是和尚自己做出的。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各种诱惑，但我们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个，魔王也无可奈何。和尚心上的缝隙本来就是就存在的，否则这一缕青丝也不会钻进他的心底了。所以，归根到底，和尚是自误，怨不得他人。

看罢这个故事，我忍不住“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条成佛之路，竟然是如此艰难！如此年月、如许人等前仆后继、香象截河般追寻的，必然是一条无比宽阔光明的大道吧？但我们等小民，又如何能尾随而前呢？又将尾随何人呢？或者，只能在红尘中继续自误吧？——只要看看评论就知道了，多少人还是痴缠与和尚与魔女的爱恨之间，唏嘘感慨，却全然不想想解脱的法门，不是自误，又是什么？

[ 本帖最后由 zhenzhen 于 2009-9-20 18:42 编辑 ]

zhenzhen

最后，我还是要总结一下在这个故事里的收获。按照我的解读，主要有以下几点：

1、这个故事第一是告诉我们修佛之路多么漫长艰难。而种种诱惑都是以最美的形象出现——比如最美丽的爱情、最纯洁的友情、最美好的亲情——只要看社会新闻的人都会知道，多少人走上歧途都是被最亲近的人拖下水的，对此就可以深解了。

2、修佛之路要注意方法。这个故事里年轻和尚居然想到了双修的办法，最后自毁前途。其实双修不是问题，要补课也不是问题，但这位和尚冒的风险太大。有故事说，一个禅师拿着佛经当手纸，他弟子也效仿，最后屁屁烂掉了。道理说的是，人家能做，你不能做，因为没到这个份上。济公能吃狗肉，你行吗？活佛能双修，你行吗？没到这个程度硬去做，就是破戒，就是堕落——戒律之所以存在，如同法律，是为了减少人犯错的机率。宗教承认有高于戒律和法律层面的境界，但要看看你够不够格。

3、佛教这个东西，比较讲究悟性，到了禅宗就玄虚得很，据说当初为什么弘一修律宗？就是看到中国人的问题了，要缺什么补什么。中国不缺玄虚，缺的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力行。所以弘一入了最苦最严苛的律宗。我也听南师说过，现代人哪里有缘分和根器修禅宗？好好念佛才是正经！他说那些老百姓不如去入净土宗好了，只要念阿弥陀佛就可得升西天，简单快捷。否则试图搞清楚禅机什么的，几辈子都没戏。

4、佛教还教人要有希望。虽然和尚此生已矣，但至少他可以重入轮回，重新开始。我相信他下一生的道路依然坎坷，也许魔女依然会在他下一生等着他，爱他或者拖累他——这要看他到底求什么了。但至少在佛教看来，他还可以其他的机会，也不能算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