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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木槿花西月锦绣(作者:海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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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玉人折扬柳(三)

我流浪了几天,遇人便问可听说过菊花镇,然而所有的答案全是没有,我的馒头用尽,这回没有兰生在旁,一切都要靠自己,白日里跟在流民群中乞讨为生,夜晚露宿街头,平素我在酒肆流浪,可以打探消息,然而听到的却几乎全是潘正越所向披靡地向西安攻去,原家军似乎无力对抗潘正越神乎奇迹的战法,不断节节败退,轩辕太祖已经把踏雪从北边战场调到了南边以对抗周军。

    这一日,我饿得发昏,同一堆流民倚在墙角,心想,今天若再不能打听到那菊花镇,我可真要先气死了。

    “这些流民怪可怜的,”有个男孩的声音在我脚边沉沉说着,“当初若没有先生收留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呢。”

    “豆子哥……。”有个少女的声音似是迟疑地叫着。

    那个男孩叹了一口气:“好玉儿,你把那葱油饼给了人吧,我再给你买一块,可好?”

    我偷眼微觑,只见一片绿衫子在我眼前晃悠。

    “嗯,那你可要给我买块大的,”有少女脆生生地笑着,不一会有一只乖巧的红酥手递来一片饼子。

    我连声道着谢,低头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那绿衫子停在我的面前,我感到有人在我头顶不停地观察着我,我一边吃着,一边开始紧张起来,手摸到怀里的酬情。

    “你,你是先生?”有人在我头顶上颤颤问着。

    我一怔,抬头却见两个身着绿酬的小少年正弯脸细细看我,长得极俊俏的那个玉面小少年轻轻撩开我额头细碎的散发,对我抖着嘴唇轻声唤着:“你可是我家先生,君莫问。”

    我仍含着那块葱油饼,听到这句话不由睁大那只好眼,细细看那少年,尽然是化了男妆的小玉,另一个目瞪口呆的是豆子。

    我望着她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他们,错愕了好一阵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声淡笑道:“小玉,豆子,好久不见啊。”

    豆子忍住泪水,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快随我们来。”

    豆子拉着我和小玉来到一座华丽的香车上,可能很久没有过上好日子了,我一上香车,闻着那香车里久违的熏香,只是愣愣看着豆子和小玉。

    小玉不顾我身上泥巴满身,只是扑在我怀中哭得稀里华拉的:“先生果然活着,沿歌抱着春来的骨灰回来,说先生也死在西域了,当时太子殿下还狠狠打了沿歌,怒声喝道说先生是没有心的花妖精,断断不会死在他人的手上。”

    我默默地望着小玉,想起段月容,恍若隔世,眼前满是那双暴虐的紫瞳,又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我注意到豆子默默地看着我,犹其是盯着我的眼睛,满是狐疑。

    我微微一笑:“好豆子,果然长大了,你是在担心想坐在这里的是个紫眼睛的胡人冒充你家先生吧。”

    豆子立时跪了下来,给我磕了一个头,满面惭愧:“先生恕罪,豆子是怕这是一个梦呢。”

    我摇摇头,摸摸他的脑袋,叹声道:“你做得很好,为了保护太子和公主殿下,还有那些朋友,你做得很好。”

    “是什么人下这样重的手?”小玉心疼地看着我的左眼,抽气道:“先生的眼睛怎么变得同太子殿下一样了呢。”

    我苦笑了几下,就简略地说了一下我这一年在宋明磊处被囚禁的遭遇,但略过了我同兰生,还有林老头的过往,因为事关当事人段月容的身世秘密。

    “太子现在何处?”我平静问道。

    “太子一个月前至春怜馆巡幸。”豆子看着小玉一眼,脸微微一红:“前几日包了三艘大舫,正在玉人河畔。”

    我心中一动,那晚我同兰生,王二他们拖着三艘大舫莫非是段月容包下的,是了,那日还见到他酒醉迎风在舫头作诗,还有夕颜。

    “夕颜也来了吧!”我眼中一亮。

    “是啊,先生,沿歌那坏小子也在哪儿。”小玉兴高彩烈地说道,复而欣慰道:“这回子殿下可一定高兴坏了。”

    我苦笑一下,对于小玉的天真并未作答,心想你家先生我,可能要倒霉了,便问道:“太子为何到东庭境内,还是在此兵马纷争之所呢?”

    小玉和豆子说得极其隐晦,也很给段月容面子,只说太子是想游湖散心,但是我从豆子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口气里也听出来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段月容这个色胚,听说玉人湖多佳人,便携了众人来喝花酒,夕颜和轩辕翼本不准同行,只是谁也没想到两个小鬼头竟然偷偷跟来了,段月容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俩一起花天酒地。

    我咬牙切齿道:“既是夕颜也在,他便该让她远离这种声色场所,带坏夕颜可怎么办。”

    小玉捂着小嘴笑道:“先生放心,太子殿下出巡以来只是逢场作戏,并未临幸任何姑娘。”

    小丫头,瞧你笑成那样!我睨着她半天,我对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玉,豆子,你们先把我放到舫上,但是万万不能让太子知道我还活着。”

    两个少年四只明亮的眼睛对我眨了又眨,小玉闷闷道:“先生这是为什么呀,您生死未卜,夕颜公主天天晚上梦到您哪,家里也都坐卧不宁地等着您哪,这一年多来,我们大伙都没有过好。”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我的心中也是一酸。

    “请给我一点时间吧,小玉,”我叹声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到家里去,我要先到一个叫做菊花镇的地方同朋友会合,去见一位故人,然后自会回去的。”

    豆子想了想:“先生还是躲到画舫去吧,也能遮人耳目,太子是断不会想到先生会躲在他眼皮子底下,我们也会偷偷带夕颜公主过来玩,那先生就能看到公主了。”

    小玉和豆子把我送到最小的一艘舫里,那里多是春怜馆的下人,段月容带来的仆从大多在另一只小舫内,故而只用戒备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的紫眼睛,但看小玉同豆子对我尊敬的神情,又猜我是个品级不低的仆从待我也恭敬起来。

    我有了落脚的地方,便请豆子和小玉去帮我查一下菊花镇的所在,平日里帮着下人做一些粗活,时而在厨房里帮着拾柴烧火,夜晚便听着段月容和春怜馆的姑娘们肆意调笑的淫声浪语,有时豆子和小玉抽空会来看我,日子倒也平静,可是对于菊花镇,豆子却是一无所获。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日夜半被往事惊醒,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便走出船舱,凭栏而倚。

    那夜冰轮初转,印着河面粼粼微波闪耀,一边寂静平和,然而我的心中满是莫名的不宁,忽闻美妙的笛声幽幽传来,巡声望去,却见前面那艘大舫上,一人傲藏挺拔正坐在舟头凝神吹笛,清雅的月光流淌在他如瀑的长发上,夜雾幻成淡淡光晕笼在他华丽锦缎的周围,恍如嫡尘仙子一般。

    笛声如泣似诉,满是对往事的追悔,那双本应意气风发的紫瞳,那本应同艳姝争相勾逗狂欢的水眸,却在此时充满寂寥落寞之意,我的耳边又萦满他凄历的喊声:木槿,你没有心,立时那心上便如万把钢针刺来。

    这样过了三日,这一天我刚刚从厨房里忙完出来,正在围裙上擦着双手,疲累地刚踏进房间,就看到两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手牵手乖乖坐在我的床沿上晃着小脚,其中一个一见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跳下床,向我冲过来,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爹爹。”

    我赶紧捂着她的嘴:“夕颜轻一些。”

    夕颜哽咽着抱紧了我,我也抱紧了夕颜奶香奶香的身子,母女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侧目望去,轩辕翼站在一边,有点惊诧地看着我的蜈蚣紫眼,这一年多来,这位前朝太子个头拉高了许多,小脸也比原来长俊美了很多。

    我一伸手,把他也拉过来抱在一起,轩辕翼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可是一会儿小手圈上我的,漂亮的大眼睛也红了起来。三人抱头哭了一阵,轩辕翼像想起了什么,明亮的眼睛闪了闪,便像小大人似的,轻轻拍着夕颜的肩头:“夕颜别哭了,你把表哥的衣襟都弄脏了。”

    其实倒是我身上的煤渣沾上了夕颜的粉绸子外衫,没想到如今这夕颜倒十分听轩辕翼的话,慢慢停住了哭泣,轩辕翼小心翼翼地提过一个有他人一半多高的三层大食盒递给夕颜,夕颜立刻开心地同轩辕翼一起像献宝似地呈给我,泪迹未干的小脸上甜甜笑道:“爹爹吃饭,这是夕颜同小翼偷偷帮爹爹藏起来了,娘娘都不知道呢。”

    我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夕颜和小翼好乖,谢谢。”又落了一缸子的泪。

    打开那个三层的大食盒,最上面一层是条松鼠桂鱼和十八罗汉斋,中间是些鸭舌,桂花糖藕之类的开胃菜,最下面一层则是一大盘的桂花糕,都是我爱吃的菜。

    我便大块朵颐,然后听着夕颜有点颠三倒四的叙述,段月容回到大理后,昏迷了七天七夜,寻遍御医及民间大夫,均束手无策,说是陷入了深度梦厣,若再不醒来,恐是再也不会醒了,大理王差点就哭死了,这时来了一位云游四方的道人,给段月容诊了脉,对大理王说,无忧,太子的前世乃是九天贵仙触凡天条,这一世到人间来走一遭,度那红尘之劫,然后便给段月容服用了一种奇怪的植物,第八天,他果然就醒了。

    我咬着桂花糕的嘴就这么闭不拢了,好神奇哦,段月容还要度天劫,那岂不是等于腾格里爷爷原谅他了,等他百年过后,他还是有机会回天上任职,恢复那紫微天王的赫赫威名?

    我胡思乱想间,轩辕翼肥肥的小手撑着下巴,一幅天真可爱的样子,可是口中却如忧国忧民的学子般长叹道:“可是太子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终是沉默寡言,只是沉浸在军国大事中,好像对后宫佳丽也了无兴趣了。”

    轩辕翼果然是个成熟的孩子,连段月容私生活这档子事也观察细致啊,我不由得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几眼,他一下子小脸红了,只在那里低头不语,夕颜却难受道:“娘娘老是喝酒,醉得连夕颜也不认识了。”

    “爹爹为什么不去看看娘娘呢。”夕颜牵着我的衣袖,流泪道:“是不是娘娘做了什么让爹爹生气的事呢,就算是,求爹爹原谅娘娘吧,现在爹爹连眼睛也是变成紫色的了,就更不能怪娘娘了。”

    我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了一声:“夕颜,不是娘娘的不是,全是爹爹的错。”

    一日段月容似是心情大好,让春怜馆最红的洛洛陪他过了夜,夕颜便和轩辕翼在我这里聊了一晚上,夕颜嘟着小红嘴,愤慨道:“爹爹,那个叫洛洛的老是緾着娘娘,比卓朗多玛还要讨厌。”

    夕颜又谈到了卓朗多玛,吐蕃公主同段月容回大理后,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紫瞳男婴,终日趾高气昂,甚至连佳西娜王太子妃也不放在眼中,然而段月容似乎对于他这一世第一个儿子没有任何兴趣,直到孩子满月那一天,才意兴阑栅地出席了宫中的喜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但面上也毫无笑意,对卓朗多玛也很冷淡,不过段王还是万分欣喜,为这嫡长孙赐名为段承嗣。

    “承嗣弟弟很可爱哦,”夕颜忽地小脸一转,捧着自己的小脸陶醉道:“承嗣的身子好软好嫩,白得就像朝珠花一样,小眼睛同娘娘一样是紫色的。”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到我怀里撒娇,摸着我眼睛心疼地看了一会:“爹爹的眼睛疼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夕颜又看着我的紫眼睛神往道:“现在爹爹的眼睛也变成紫色的了,同娘娘的一样好漂亮,像亮亮的紫色宝石哦。”

    她一会儿又疑惑道:“那为啥夕颜的眼睛不是紫色的呢。”

    我愣了几妙钟,然后呵呵干笑几声:“因为夕颜像外公,所以是黑眼睛的,你看外公统一了南部多了不起吧,所以夕颜是比爹爹娘娘都厉害的人。”

    于是夕颜小同学志得意满地被轩辕翼拉回去了,不想第二天,厨房里便发现给洛洛姑娘留着桂花糕没了,正好是昨晚轩辕翼从厨房里拿,厨娘一路上寻到我的房里,还发现给洛洛姑娘呈宵夜专用的食盒,也恰好那天段月容带着夕颜和轩辕翼他们上岸玩风筝去了,我百口莫辨,便被凶悍的厨娘打了两耳光关了起来,我被关在画舫的最底下,逗着老鼠,拈着蟑螂,细细体味着人间冷暖。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关之下,我竟然被饿了二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实在饿得动不了了,昏睡了过去,混混沉沉中我好像又回到弓月城里,看到了撒鲁尔可怕的脸在血河中不停向我飘近:“我要你死。”

    无数的鬼魂围在我的身边哭泣,向我诉说着他们的不幸和怨愤,我万分害怕,可是却无力做任何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团团可怕的黑雾向我扑来。

    忽然黑暗中有强烈的紫光点亮,有人在遥远处对我厉声咆哮,如泣似诉:“是你,是你,你这个没有心的,果然没有死。”

    黑色的雾气渐渐被那紫光驱离,紫殇在我的胸前一片灼热,竟然汤得我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我听到有孩子的啼哭声,有人在大声的训斥和求饶。我微弱地睁开眼,却见眼前一双夺目的紫晶琉璃瞳正狠狠地盯着我,充满了狠戾乖张,嗜血残暴,他死死地扣着我的前襟,那样紧,那样牢,连青筋都暴了出来,甚至打着颤,简直就是想在我饿死之前先把我给勒死了。

    那是我八年来从未见识过的惊天的怨愤和暴怒!

    这原本是我最最不想面对,最最害怕的一刻,而真正到来时却又有了一丝莫名的心安,心想着若是真给他勒死了,倒也可以问心无愧,一身轻松地去了。

    于是我试图对他友好的淡笑,以宏观地表达我对于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种神奇重逢的复杂的思想感情,可是他老人家实在勒得太紧了,摇得太狠了,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头一歪,晕死过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玉人折扬柳(四)

原来夕颜他们才回来,第一件事发现找不到我,厨娘看到哭哭啼啼的夕颜和大声责问的豆子,便知晓闯了祸,哭天呛地地打开舱门,这便一下子惊动了段月容太子。

    很显然在画舫又臭又脏的舱底见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我,让他震惊地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醒来时,发现有人正在用温润的唇,给我喂米汤,我努力睁开眼,才发现我躺在段月容的怀中。

    他正微侧头,喝下一口米汤,然后转过头正要向我俯身,看到我睁开的紫眼,似乎一怔,明显地微微呛了一下,便有米汤沿着他的嘴角无措地流了下来。

    他硬是咽下了那口米汤,那紫瞳却冷了下来,森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冰窟窿,看着我好一会儿,我也微微打着颤,却无法移开我的目光,一眨不眨,我胸前的紫殇却隐隐地发热起来,我润了润唇,哑着嗓子启口:“月容”。

    我原本想问,你好吗?

    然而不等我发问,下一刻,我被他冷酷地甩在地上。

    果然,这小子还是这般心胸狭隘,锱铢必较……

    他段月容还是一个自私,小气,爱记仇的小朋友!

    他并没有用很大力,只是把我像块破布似的轻轻拂在地上。然而我实在身子有点小弱,只觉头晕眼花,金砖把我的骨头搁得森疼。

    “给我跪下。”他在上方傲然而立,语声中充满了令我感到陌生的威严和冷意。

    我的脑中分明有一时片刻的空白,怔怔地仰视着他那冰冷的俊颜。

    一瞬间,那种久违多年的感觉又回到了心田。

    他其实一直是大理最有势力的太子!

    他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他的手中掌握着对于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他可以轻易地伤害我,他就是那个西安屠城时夺去我所有尊严的小段王爷!

    而那过去七年刁钻刻薄但对我情意绵绵的朝珠只是一个幻影,那个为曾我吹奏长相守,柔声哄我睡觉的段月容也只是一个表象。

    也许,我本就是在做梦,那记忆中温驯的紫瞳佳人根本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强撑着规规距距地跪了下来,对他伏地道:“花木槿见过段太子。”

    “你说什么?”他的紫瞳对我倏然迷来,如利刃一般犀利地看了过来。

    我淡笑一声:“民女花木槿。”

    他不怒反笑,有些怪异地柔声道:“你再说一遍。”

    眼见那琉璃般的紫瞳越来越冷厉,那血色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我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先兆。

    然而我仰起那沉重的头颅,依然一字一句清晰地朗声道:“花木槿拜见太子殿下。”

    “好。”他从牙逢里迸出一个好字,然后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前襟,提了起来狠狠甩了我一把掌。

    这几天打我脸的人真多!我捂着脸,头一次没有对段月容的暴怒还手,这是我欠他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还手了。

    于是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起来,耳廓也嗡嗡地作响,我听不到段月容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对着我咬

    牙切齿,紫瞳阴狠,然后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再后来,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又没用地昏过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黑暗中行走,远远地有一个巨大的白色亮点在前头指引着我的方向,我向那个白光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形白包子在我眼前飞舞。

    哇!这个包子怎么长得就这么俊呢?还冒着热气哪!为啥长得就比段月容还要俊美可人呢?

    我的目光追随着这只可爱的包子,伸手终于抓到了,我把它无比珍贵地掬在手中,慢慢放到嘴边,然后大口大口咬下,哇!好大哦,就是有点硬,有点咸,实在没有想像的好吃。

    “你……。咬我的手干什么?”段月容的紫眼睛就在我的眼前,一张俊脸对我抽啊抽。

    我醒了过来,要命啊!不知何时,我把段月容的手当成那个包子,正无比珍贵地捧着,放在嘴里狂啃。

    我慢慢张开嘴松了牙齿,放开了他的手,还好!也就留了一串牙印,没有咬破他老人家珍贵的“白猪皮”,应该不会染上狂犬病。

    我使劲集中一下精神,替他老人家所谓的“龙爪”慢慢擦去我的口水,又作忠顺状地跪了回去,无神地看着地面,那明亮的地板正印着我饿得发青的脸五道指印清晰可见,你个混蛋,下手还真重!

    他却愣愣地看看自己的手,慢慢拢回袖中,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紫瞳竟然有了一丝柔意,但转瞬便逝,只听他冷冷道:“几天没吃饭了?”

    我仍然低着头,弱弱地举起两指头,却偷眼对着樱桃木桌上的那一小盘松子糕看了又看。

    “看看,看看,”他连连啧了几声,声音充满了鄙夷,“你不是傲气的紧吗,恨不能同他穿一条裤子,他怎么就让你又落到我手上了?你瞧瞧把自己弄成个什么鬼样子。”

    “蠢女人!”他恨声骂道,又加了一句:“天下一等一的大傻瓜!没心的蠢女人。蠢得连一根毛都没有的蠢女人。”

    蠢跟有没有毛,又有什么关系,我浑沌地胡思乱想着,这人骂起人来还是这样没水平,没有素质,缺乏科学性以及逻辑性。

    他继续在上方骂着,可惜我的脑袋又开始懵起来,嗡嗡作响,实在没法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一只手背上有牙印的玉手递了一盘东西到我的眼前。

    我甩甩头,看清了是桌上的那盘松子糕,立刻抢过来,坐在地上狼吞虎咽,一时没注意到他出去了,等我正在仔细地舔盘子时,门吱哑一声响,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端了一个红漆托盘进来。

    我微张着沾满糕屑的嘴巴,像个村妇似地坐在地上看着他忙忙碌碌。

    “过来坐吧,”他依然没好气地说着,口气却方才柔了很多,“你饿得太久了,才恢复了饮食,先不要吃得太腻。”

    我还是傻看着他,出完气啦?!不发彪啦?!

    不会像台湾小言里面的男主一样抽我骂我扁我踩我,然后再蹂躏我□我折磨我啦?!

    我走□运喽喂?!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按在桌边,却见桌上摆了三个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抓炒鱼片,清炒白菜,香姑筝丁,配上一碗清粥。

    我瞪着他一分钟,确定他不会再动用暴力后,飞速举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吃着吃着,节秦却慢了下来。

    塞了满嘴佳肴却难以下咽,这几个小菜虽不名贵,却还是那么好吃,这是他的手艺,一定是他方才亲手做的。

    当年我几乎每次品尝他亲手做的菜,都会稀嘘半天,何以这妖孽做得菜却是这样好吃,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升腾的雾气。

    然而下一分钟,我感怀的眼泪就硬是给憋回去了。

    因为他忽然伸出那纤长的食手指来,毫不客气地戳我的左眼,便是一阵专心的疼,一直疼到我的脑颅翁翁作响。

    我忍住不叫,可还是丢了手中的碗,颤着双手捧着我左眼,猫腰躬身痛抽着气,脸也皱成了一陀。

    “你……!”我切齿不已。

    他却拉下我的手,假惺惺道:“怎么好好地又不吃了呢。”

    他笑嘻嘻地替我的伤眼吹着气,欲替我拭泪,我自然不让他再碰我的蜈蚣眼。

    推推打打间,我的眼痛好不容易定下来,他又夹了一筷筝丁到我的碗里,然后和颜悦色地把碗筷又塞回我手中。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状似轻松地挨到我的身边,他柔声地问道:“你的眼睛为何变成紫色的了?”

    我忍了痛,流泪瞪着他。

    不等我回话,他却自顾自笑颜如花:“哎,老天爷对你真是不薄,定听到你当年七夕对我的许愿,要为我生一双紫眼睛,于是念在你对我痴心一片的份上,终于实现了你的心愿,这老天爷果然有眼啊……。”

    我捂着流泪的眼咽了一口唾沫,默然地看着段月容在那里唾沫横飞,又突兀地对空中的半月狂笑一阵。

    心中暗想,对不起,腾格里爷爷,我犯下了重罪,原来的段月容是个轻度自恋狂,可是现在我愣把他给变成了一个严重的惘想症患者。

    我怀着对段月容无限的沉痛的愧悔,默默地扒着饭。

    “怎么把自个儿的脸搞得那么丑?”他似乎又想起这一出,鄙夷地问道。

    我紧紧抓着筷子,往自己嘴里塞着饭,一直提醒着自己,当初是你骗了他的,你对不起他,所以要忍。

    花木槿,你要对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患者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

    花木槿,你要对一臭小屁孩奉上一名优秀教师百折不挠的爱心。

    花木槿,你要对一位顽固的劳改分子拥有无敌的耐心!

    花木槿,去忍!去忍!去忍!

    你要忍!忍!忍!

    “你怎么不去找他呀?那个姓原的小白脸呢?他不是你心尖尖上疼得死去活来的肉疙瘩吗?”他在上方阴阳怪气地说着,勾着我的下巴颏,而我一径躲着他的手,紧紧抱的碗筷。

    他冷哼一声:“他多好啊?他多好啊?他把你弄成这幅德性?你这个蠢货,傻瓜,你这一年多不是同他在一起吗,怎么?他把你玩腻了,就不要你了吧,然后你想寻死觅活的就搞成这幅鬼样子?”

    我的泪风干了而吹在大沙漠里,我的惭愧被钻石星辰拳击打成几亿块碎片随风而化,我的感动被冲到抽水马桶里,然后再经宇宙黑洞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错了,你就是一个超级变态!超级变种!又喜怒无常的妖孽!妖孽!

    我咬牙切齿地想推开他,他却抓着我的脸不放,嘴里不停污辱原非白和我,那张嘴经过我的那些个妻妾们八年地磨炼,现下果然是越发恶毒厉害,损人登峰造极。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玉人折扬柳(五)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啊?说啊你。”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高分贝厉声喝道:“原非白那个瘸子小白脸……。他那些个仇人把你逮着了以后,那些个混人把你……他们有没有对你……。”

    他说着说着,瞳孔开始收缩,双手抓牢我的肩膀使劲开始摇晃,摇得我的眼睛更痛了,他用一种令我胆寒的口气咆哮道:“快说,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是不是那没用的男人没法保护你,他们就把你,把你……所以那原非白终于嫌弃你了,你就变成个要饭的人……。”

    我护着眼睛,强按着心头涌动的地心熔岩,正要喝他闭嘴,他却猛然间莫名奇妙地开始扒我的衣物,他的手指打着颤,下起手来却毫不犹豫。

    “你干什么,我还没吃完饭啊,混蛋。”我怒声叫着,拍打着他的手。

    可是这小子现在的力气超大,我们挣扎地摔在地上,我的双手被他一手固定在头顶,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撕开我的前襟,那胸前的紫殇,还有撒鲁尔用酬情在我身上划的伤都暴露在他的眼前,虽然检回条命来,却仍是留着道道褐色的长疤,可能就连宋明磊的幽冥教阵营中也没有较好的整容医师,甚至想过,也或许他是故意留着想让原非白看到,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看到我这些伤疤的竟然是段月容。

    我们俩对望一眼,我窘羞得倒抽一口气,他的紫瞳中闪着令我感到恐惧的愤怒,纤长的手指颤颤地抚向我的胸口:“这是谁干的?是撒鲁尔那人魔还是幽冥教的败类?”

    “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快说呀,”他在我耳边大声地问了我N遍,似是我不回答,今

    天就要把我吼成个聋子,我挣脱不得,脸涨得通红:“没……没有,没有。”

    “当真没有?”他的语气明显放缓。

    “没有。”我没好气地说道。

    他忽地又粗里粗气地高声喝道:“连原非白也没有?”

    “没有,”想起非白,我心头就是一团憋屈,亦粗鲁地对他吼回去,“我□被宋明磊软禁了整整一年多,什么人的面都没见过哪。”

    他的紫瞳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平静了下来。

    他微俯身,忽地媚然一笑,我相应地打了一哆索,混身汗毛长三长。

    “没见着也好,”他柔声对我说道:“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说说那洁僻的踏雪公子见了你,瞧都不瞧你一眼,到时,你岂不更伤心。”

    漂亮的薄唇勾起了一丝弧度,紫瞳里一派幸灾乐祸。

    过了一会儿,他纤长的手指抚过那一道道狰狞的长疤。我的胸口发烫,紫殇在他的碰触下突然灼热起来,我轻呼出声。

    段月容收回手指,皱眉道:“还痛么?”

    你也知道我会痛!我青筋暴跳!

    我还没有回答,他又轻抚我的脸颊,软声细语道:“等我们回大理,我找到最好的巫医,别怛心啊,木槿。”

    我又羞又窘又恨,心慌意乱地别过脸咬牙切齿道:“我不担心,快让我穿衣服,你不要脸。”

    “你身上有什么金贵的?了不得的地方不能让人瞧的,你那身子我早八百年前就碰过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口气一下子变了,从上而下的斜睨了我半天,手又移到紫殇那里,似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嘴里咕哝着:“这捞什子石头怎么粘上去了,怎么就粘这了?还挺会挑地方的!”

    他说着这句话,眼神却攸地变得幽暗了,脸慢慢地凑近了我,那声音也暗哑低绮了起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没有心的东西……。。”

    他猛地咬上我的□的前胸,我的大脑中爆了一颗原子弹,我的理智被狗叼走了!

    段月容,你个臭流氓,我跟你拼了。

    我奋力挣扎,小腿膝盖撞上他的小肚子,我估摸着可能还伤了一丁点他的命根子,反正他低低地痛叫一声,松了我的手,我便反身爬向门外,可是段月容那厮抓住我的脚踝给硬拖了回来,怒喝道:“你个没心的下流东西……还敢打我。”

    他一扬手就似又要抽我耳光,我赶紧抱头猫了下腰,他见我害怕了,紫瞳挣扎地瞪了我一分钟,终是忍了下来,改了方向随手撤下腰间的玫红蝴蝶宫绦就把我的双手全给绑了起来,眼明手快地按住了我的双腿,再一次成功地制服了我。

    我和他二人眼对眼,鼻对鼻,俱是气喘如牛,我的伤必竟没有全好,只觉头晕眼花,眼骨那里也隐隐地疼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紫瞳深幽难测,我以为他要用强了,没想到忽忽一改前面的冷硬霸气,柔声地低绮道:“想我没有。”

    唉!?我一愣,他作势咬着我的唇,我吓得瑟缩了一下,他却只将他的“玉照悬胆鼻”凑过来,轻轻摩软擦着我的鼻尖,得意而邪佞地一笑,更柔声问来:“想我没有。”

    我看向他,咽了一口唾沫:“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成吗。”

    “不成,”他蛮横地说着:“你那些小把戏,打量着我真不知道么。”

    “想我没有?”他将脸埋入我的脖颈。

    刚才那个威风八面的大理太子,转瞬又化作个讨不到糖吃,万分委屈的小屁孩,他固执而怨念地问道:“我听到你那时对我说的,你说你心里是有我的。”

    “月容,别这样,你把我弄疼了,”我们的身姿维持不变,那看着我的紫瞳却让我有些心酸,我叹道:“先把我放开吧。”

    他却哼了一声,表示了坚定地拒绝,方才因深吻而红艳欲滴的唇再轻点我的,然后开始攻城掠地,辗转反侧,硬是撬开了我的齿,段月容这小子的吻技实在没有话说,经验那个丰富啊!他的丁□蛊惑着我的舌,紧紧□在一起,不但把我的嘴堵上了,那手一点也不闲着,轻轻的,若隐若无的轻抚着我的肌肤,指尖直围绕着乳尖打转,极尽□着我最敏感的地带,另一手却慢慢地探进我的下衫,轻揉脆弱的花心,我忍不住哑吟一声,殊不知这一声,似是给了他鼓励似的,更加疯狂地改为用嘴□着我的乳尖,他的□恶意地划过花蕊。

    我浑身僵了下来,汗流如雨,口干舌燥,结巴道:“你。…。。你说不……。不会强迫我的。”

    月光正打在他那绝世容颜上,肤白如雪,黑发如瀑,分外显明,真如月神迷离而绝尘,不带烟火,带着三分嗤笑,七分深情,那樱唇如血对我微启,坚定而清晰,真执而绮旎道:“木槿,你心中有我。”

    他细细地舔上我胸前的疤痕,他浊重的喘息传入我的耳中,湿热的气息喷在我的周身,他分明在我肚脐上转圈舔吻,如肌似渴,带来阵阵酥痒,一路向下而去。

    我气喘如牛,浑身肌肉紧崩到了极点,那颗心也激烈地似要跳出胸膛。

    我恨我自己啊!

    花木槿啊,你在暗宫里同他绝别时,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就变成了一个话痨?

    怎么办,今天就真得要给这厮吃干抹净,然后回去乖乖做他一堆老婆中的一个,整天玩争风吃醋的游戏?

    这时,我的余光测到床头他随意放着的酬情,将绑着的双手环过他的劲项,紧抱他精壮的身躯,双腿勾緾上他结实的腰部,那紫瞳闪着惊喜,温润的舌间反复勾緾交融,那低喃满是让人战栗的□和惊喜:“木槿,给我。”

    我慢慢侧过身,让他翻了个身,一下子凑近了酬情,轻轻一划,我的双手得了自由,我一下子压回他的身上,将酬情指着他的脖间。

    我拉了拉我那件撕烂的上衣,勉强遮遮羞。

    段月容衣衫不整,刚才他自己衣衫解了一半,亦是坦胸露乳,紫金冠早就不知摔哪儿去了,长发像发亮的波浪一般乌油油地披了一地,映着紫晶瞳,如花貌,恁地妖治动人,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老实点,”我低喝道,小腿曲抵在他的前胸,生怕他再发情:“不然我让你做太监。”

    他斜倚着身子,紫瞳仍是不时瞥向我若隐若现的胸部和酬情,似乎在犹豫□和做太监哪一个更重要?

    To_be,or_not_to_be,it_is_a_question!

    最后他对我清浅一笑,那紫色水眸潋滟勾逗,放着一千瓦的强烈电力,他轻轻一撩颊边的散发,

    那淡黄的烛火光晕在他波浪般的发瀑上悄然流动,媚惑致极。那朱唇柔声启道:“你说说,到底谁不老实。”

    忽然以电光之速握住我的酬情,一紧腕,我的手腕便痛得一松,酬情哚地插在在地上。

    他一手握紧我的腰,紧贴他的身体,紫瞳满是亮亮的星光,闪着无比的兴奋,仰头嘻嘻笑道:

    “就你这没心的东西,还想降服我?我变成太监,你舍得吗你?”

    呀哈!我都降服你八年了我,你敢骑到我头上?

    然而就在这时,那扇雕花木门猛地被撞开了,一堆人涌了进来,各人此起彼伏的开头词交汇在一起,却无外乎都是:“求殿下饶了娘娘吧。”

    然后都被房内绮旎而喷血的场景噎住了接下去的话,然后走在头前的蒙诏转身撞上了第二批咽着口水的忠臣以及我的几个学生,除了武功好的几个,都跌倒一大片。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赶紧背过身去穿衣服,段月容冷着脸站了起来:“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众人好不容易将将站起来,众人的腿脚丛里又哇哇传来孩童的哭叫,夕阳和轩辕翼趴开众人的腿柱丛里使劲钻了进来。

    夕颜鼓着腮帮子,急得涨红了一张小脸,对着估月容连连跺着小脚:“娘娘不许欺侮爹……。。。”

    估计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了一句:“爹爹不许欺侮娘娘,夕颜好容易又见到了爹爹,不娘娘的……。”

    夕颜扑到我的怀里哇哇大哭,段月容向天翻了一下他紫眼睛:“夕颜,快出去。”

    夕颜却不管,反来复去就是那几句,谁也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是不准谁欺侮谁,可能夕颜也糊涂了,小脸憋得痛红,气呼呼地看着段月容。

    段月容也恼了:“人都站着干吗,还不快把公主带下去。”

    还没等碰到夕颜,她一气之下猛头一头撞向段月容。

    话说我离开时夕颜的个头到我的小腹处,这一年多来,小丫头显然长高了很多,这一撞结果谁也没有想到正正好好撞到段月容的多灾多难的命根子那里。

    段月容轻叫出声,夕颜仰头大哭,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段月容忍着他的英雄泪,扶着樱桃木桌子,抖着双腿,用变调的声音对众人一指大门:“都给我滚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只为难相见(一)

称着随行的医生给段月容看命根子时,我拉住了沿歌,一时哽咽:“沿歌,先生对不住春来,对不住你。”

    沿歌的眼神一开始躲闪着我,我殷殷地看了他许久,他才满脸凄怆,忍着泪道:“先生,这都是春来的命,可是下次若再见到撒鲁尔,我必会为春来报仇的,先生万不能拦我。”

    那个大理医生我认识,是段月容的私人医生,叫郑峭,也勉强可算是我的,因为过去七年里,是他每隔三个月为我把脉,配制那著名的二十四味中药的稀有的特色丸子。

    这一回,他很显然对我身体诸多忧虑,用了很多形壮奇怪的银针来扎我的头脑,后来还拿出了一种银色的蛊虫,他的秘宝宠物“银月”,可解天下奇毒的一种蛊虫,他将银月到我的脉博上,众人惊骇地发现了那以往战无不胜的银月,竟然在吸了我的血后便立刻绞着肚肠,然后混身发白死了。

    我暗中叫苦,冷汗流了下来,这可是郑医生的心爱之物啊,我上哪里去赔他呀!

    然而,他伤心之余,却激起了强大的科学研发热情,他给我把脉了许久,不顾段月容在旁边瞪了很久,只是看着我的眼中惊骇非常,喃喃道:“原来如此,娘娘的身体亦有蛊?”

    “这……。。这不是南缰蛊王,白优子吗?真想不到,已经有二十多年,真想不到老夫还能再看见一个为白优子寄生的活人,更没有想到娘娘胸腹上的旧伤便是被这种蛊虫封住的,只是……。夫人要有克制这种蛊王的东西啊,不然迟早蛊王会反噬人体。莫非那克制之物便是夫人胸前的紫物?”他恍然道,说着就又要来扒我的衣服,被段月容及时喝住了,便呐呐的红着脸道:“果然,果然,果然是上天的神物。”

    我对他淡淡而笑,他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段月容赶了出去。

    小玉伺候我梳洗,第一次看到我胸前的伤痕,先是震惊,然后亦是泪流满面,让我感动之余,回想起弓月城中惨剧,还有春来等一干人的悲剧,亦竟不住流了泪,同小玉二人竟是互劝了半天。

    我回到房里,段月容出去了,小玉对我说段月容是去同郑峭秘谈了,可能是段月容有很多疑问,碍着我不好相问。

    我一沾上香软的床铺,便进入了梦乡,可惜我又梦见了撒鲁尔,他在黑暗中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淌着血河,挥舞着利剑,驱赶着不停向他裘来的恶灵,无论我躲在哪里,他总能看到我,然而这一次,我能清晰地感到他的血瞳中闪着绝望和痛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怒吼着杀过来:“你这个贱人,看到我被原非珏锁在这里,你开心了吗?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胸前的紫光骤然发亮,我大汗淋淋地惊醒了过来,为何这个恶梦如此真实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忽觉我的周身微微摇晃着,举目向光明望去,葡萄结子花的窗棂外,冰轮清冷清冷地俯视着我,散放着一团冷丽的光晕,轻风拂动纱帐,波浪轻拍的声音传来,我微低头,惊觉身边卧着一上健壮的人影,便又吓得不清,然后醒悟过来,我这是在段月容包下的毫华游轮上。

    段月容似也被我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伸手将我揽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有丝迷朦地说道:“别怕,木槿,有我哪。”

    他咂吧着嘴几下,搂紧了我,轻轻拍我:“恶梦醒了就好,不怕,不怕。”

    我的心跳如雷,紧紧扑在他的胸前,流泪不已,终是把他完全惊醒了。

    他坐起来,点了半截红香蜡,又钻回帐里抱紧我,叹声道:“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混身都被汗打湿了,像落汤鸡一样,只是缩在段月容的怀里打着颤,咬着他白绸内衣,完好的一边脸枕在段月容右臂上,贴着他臂上温热的金镯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梦很可怕吗?”我没有答他,只是不停地哭,终于他坐起来,揉着我,叹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的a

    是啊,早知如此,可必当初呢。

    可是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逃过命运这一说呢,如果可以选择,我真得希望前世我能勇敢一些,那样也许我的命运会完全可以不一样,我就不会遇到你,然后莫名奇妙地被带到这个时空,遇见了那细雪一般的人,不会历经坎坷,然后成了花西夫人。

    我的泪流得更猛,甚至抽泣出声,他摸着我的发,一下一下,清冷的紫瞳凝注着天上的半月。

    他静静地说道:“我小时候有次独自跑到偏殿去玩,听到有两个宫人躲在墙角丛里偷偷议论我的紫眼睛,那是第一次我听到有人骂我是妖孽,不想其中一个还是我最喜欢的乳娘。”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哭花的脸来。

    “我的母妃在我一出生时,就去世了,所以小时候的我很緾我的乳娘,那时候,真是一时片刻都离不了她,没事就往她的房间里跑,抱着她的大胸听她唱山歌给我听,”他俯身拂去我的泪水,柔声道:“你猜我怎么样?”

    我的脑子慢慢转着,心想这厮八成就让他爹把这两个宫人大卸八块了吧。

    他在暗夜中对我微笑了,紫瞳映着银蟾,如兽发着湛湛的银光,我打了一个颤。

    “你一定是想着我定将那二人禀报父王,然后杀了他们吧!”他刮着我沾了泪的花鼻子,轻笑出声,而我垂目默认着。

    “我什么也没有做,压根没有想过要告诉父王,”他的眼中闪着讽意,微叹一声,淡嘲着摇摇头:“不过那时的我也同你一样,哭得如此淒惨。”

    “因为我爱我的乳娘,虽然她讨厌我的紫眼睛,可是我却爱喝她的白乳汁,虽然她背地里骂我是妖孽,可是我却爱听她唱的那些山歌,就如同那个原非珏,他无论再怎样借着撒鲁尔来伤害你,可在你心里,最终还是会原谅他一样。”

    长长的弯睫下,剪水紫眸潋滟地望着我崩溃的泪眼,仿佛苦海寺的菩萨对着众生怜悯而望,我抽泣出声。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进宫伴架,我的乳娘偷了我一只臂镯,给他的儿子带。”他指了指那个金臂镯,淡淡道:“我的乳娘仗着我的喜欢,娇横惯了,得罪了很多人,我父王的一个侍女就向告发了她,然后很多宫人就把这几年乳娘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我父王最不喜欢下人在背后议论我的紫眼睛,便一怒之下将她关进了大狱,等我得了消息找到她时,她已经受不了大牢的苦日子,用着我赐给她的鲛蛸香汗巾挂在牢窗上缢死了。”

    屋里静悄悄的,红香蜡爆了一下,然后流下一串艳红的浊泪,堆在烛根,仿佛在纪念着永恒的伤情。

    “我只救得了乳娘的儿子,这才知道我乳娘的儿子从小到大,却是一口也没有喝过乳娘的奶水,乳娘心中觉着对不起他,这才会时不时偷些我的小玩意送给他,可惜她不知道这只臂镯是从阿嵯耶观音阁请来的,是专门用来压我前世真身的煞气和邪气的,断不能随便与人的,”他长叹一声:“后来我回了父王,索性就把那只臂镯在佛的莲花灯前供奉了三天,然后送给了乳娘的儿子,还留下他成了我的玩伴。”

    猛然心中一动,我记得小华山的细黄胳膊上好像也一圈圈地带着跟这一模一样的金臂镯,那时夕颜还緾着要过一阵子。

    我恍然地喃喃道:“……原来蒙将军便是你乳娘的儿子。”

    段月容笑了一下,点头道:“那时我难受得三天没吃下饭,父王给吓着了,便找了一堆女人来伺候我,可我却看上了父王身边的绿水。”

    轻风吹起芙蓉纱帐,他的脸上有一丝乱发拂向我的满脸泪痕,紫瞳漾着一丝轻嘲。

    他在往事中失神了一会儿,然后对空中姣好的月婵娟长叹一声,低低道:“想哭就哭吧,木槿,你现在还能哭出来……也是你的福气。”

    我清楚地记得绿水死的时候,他没有哭!

    莫非你的眼泪已经在上一世作为妖王时为那仙子流干了?那么这一世呢?

    我再定定地看向段月容,猛然醒悟,那凝睇我的紫瞳依然清澈剔透,然后却不复往昔的自信和活力,仿佛一夕之间便沉淀了人世间所有的风霜和悲伤。

    我很想问他,在突厥地宫里,我把你推出门外,你有没有哭,有没有流泪?

    我没有开口,无法开口,也不敢开口,更深深地感到我不配开口问这样一个问题。

    当时的月光下只感到那万般的沉重,仿佛透过那幽深的紫谭,我看到了他累积几世着无比深沉的爱恋,我无法开口,只是泪如泉涌,埋在他的胸前像个无助的孩子,满腔的悲幸,委屈,歉疚,无奈等等,万般感慨终是皆化作那无用的哭泣。

    那一夜他也没有再说话,凝着一张绝世的容颜,只是静静地揉紧了我,轻抚我的背,如同哄着一个布娃娃一般。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我正美滋滋地喝着稀粥,只听得一阵喧哗,小玉往纱窗外探了探脑袋,便报我说,是所有春怜馆的姑娘们在段月容的房间前跪着哭哭啼啼,因为她们刚刚得到通知,段月容将会在下一个渡口将谴返这艘花船。

    段月容一幅沉痛惋惜的样子走了出去,叹声道他的夫人化装前来查探,不想被春怜馆的胖厨娘给关了起来,这下子不但发现他花天酒地,终于打破了醋坛子,还可能要闹到解除婚约的地步,而最要命的是我是家中的财政大臣,控制着他所有的经济命脉,这一次他很有可能会被我赶出家门,从此吃咸菜豆瓣过日子了。

    透过纱窗,我见他贼头贼脑地用手指微微指了指屋里正喝粥喝得稀里哗啦的我。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只为难相见(二)

果然正牌大奶奶永远是妓院勾栏的天敌,于是一片哭声混着胭脂香粉气中,我木然地咬着小笼包,看他完美的侧面迎风而立,乌发逆飞,宽大的紫锦袍,如蝶翻飞,后面跪着一堆莺莺燕燕,说不出的颓废优雅。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河东狮吼两下,以应应景,顺便报复一下这几年他作朝珠夫人在我和众姬妾面前作威作福。

    不想他背负着双手,忧伤的俊容微带忧郁地皱着秀眉,朗声吟道:燕离伤怀泣,梦醒胭脂啼,怜客在天涯,相逢必有期。

    于是美人们的哭声更大,如丧姥妣。

    他同那些美人抱头痛哭一阵,然后出手毫阔地各人赏了一小花篮首饰,我明显地看到众人的眼前那么一亮,哭声停了那么一停。

    我胆点心惊地祈祷着那些赏赐不是从君氏里的出的,然而无论如何,总算冲淡了离别之情,哭声止了许多,等去打赏的沿歌木然地回来,胸前抱了一堆春怜馆姑娘系着红绳头发,荷包等信物,说是段月容特地让沿歌拿到房里来。

    “先生,您说咱们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个信物啊。”沿歌提溜着一条头发,啧啧道。

    “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惹的祸。”小玉立刻回了他一个白眼:“一天倒晚就知道吃花酒。”

    哟!咱们小玉长大了。

    沿歌的脸微微一红:“我又没有喝过花酒。”

    “你没喝过,心里不也想着哪,你当我不知道。”小玉的小红嘴嘟囔着。

    沿歌张口欲反击,但看我在铜镜里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便闭了嘴,瞪了一眼小玉,倒了口茶,自己闷头喝着,小玉也回瞪了他一下。

    “这些勾栏里的女子真是不要脸,平日里得了多少赏赐,犹其是那个洛洛的霸占着太子殿下还不够,咱们正牌夫人在此,还敢明目张胆地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欺侮先生你心里厚道,不与她们一起计较,”小玉一边给我整着头发,一边板着小脸骂着。

    小玉往那一堆纪念品中指着绣工特漂亮的一只大香馕绣工说:“先生,这就是那个洛洛送的,说是能给太子殿下醒酒。”

    我让小玉帮我拿过来,果然这只香馕上的花样特别,还有一种奇特的恰人熏香,这个洛洛很有心,恐怕对段月容真是放了很多心思。

    我让小玉放回去,点头道:“她果然有心。”

    我想还是弄个大辫子方便容易,可小玉偏想整点花样,嘴里还咕哝着:“先生到底还是女儿身,难得这回子出行的人都知道先生的身份,咱们梳个漂亮点的发式,压过这些青楼的,不好么。”

    我正要出言相驳,门吱哑一声开了。

    “说得好,小玉,”满面春风的段月容进来了,沿歌赶紧奉上茶,段月容接过,喝了一口,哈哈笑着:"就给咱们正牌夫人梳个最流行的。”

    小玉唱了个诺,喜孜孜地把辫了一半的大辫子拆了,给我重新梳起。

    “这些都是本宫的私人收藏品,”他趾高气昂掂起洛洛给的大香馕凑到鼻间,得意道:“每件都是本宫收服的一颗七巧玲珑心。”

    这人真不要脸嗨!我透过铜镜白了他一眼,他却回了我一个百媚千娇柔情密意眼。

    “给她梳低点,遮遮那只伤眼,哎,对,就这样。”他倚在香妃榻上,兴致盎然地看小玉给我梳头,不停指点,然后嘻嘻笑着,星眼朦胧地扯了扯我身上系罗裙的紫罗兰蝴蝶宫绦:“快点,本宫就等你的那颗,便可收尽天下芳心,功德圆满了。”

    “七巧玲珑心咱没有,”我歪头从镜里看他,笑道:“谁叫咱是穷人,只有这只八珍蜈蚣眼哎。”

    小玉捂着小嘴低低笑出声来,然后识趣地退到一边。

    段月容也不以为意,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对着铜镜里梳着堆云髻的我,笑得如烟如梦:“八珍蜈蚣眼好啊,配上我这九曲回转肝,咱们正好下酒喝。”

    大伙儿都给逗乐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下一个渡口,段月容便谴散众美,带着我们几个下船。我透过面纱一看,渡口早有人恭敬地牵着十二匹俊马躬候多时,我们上马,目送那三只大画舫又开起来,一堆美人在船头痴痴站着,迎风落泪。

    为首一个珠钗宝钿满头,绿衣窄裙,更托出细腰丰胸,俏容满是伤心泪痕,盈盈而立如一支梨花带雨。

    “娘娘,这个洛洛讨厌吧!”夕颜一只小手拉着我,另一只对着那绿衣女子指指点点,小声对我说道。

    哦,原来这就是玉人河畔大名鼎鼎的洛洛姑娘啊。

    不过,比之当年青媚假扮的悠悠来,风情有余,但甜美稍逊三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丝熟悉。

    “走吧,看什么哪,莫非你又想取小的啦。”段月容紫瞳斜眼看我,我想起这几年两人假凤虚凰,便给他逗乐了,扭头与他一阵相视而笑。

    绿水逶迤,芳草长堤,我们沿着柳堤跑了一阵,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我不动声色地问着。

    他没有答我,只是向我清浅一笑。

    水面渐窄,那河塘中满眼碧叶红荷,连天接地正喧然盛放,万里晴空中,蜻蜒点点,沙禽掠岸飞起,引得夕颜便同轩辕翼在马上挥舞着小手,大笑出声。

    跑了一会水流声渐浅,花苹浮满清澈见底的溪水,绕溪中圆石静谧而流,我们似进入了一处山谷,马蹄便踏入深深浅浅地各色花丛深处,但闻一脑门子青草花香之气沁入心田。

    不久来到一处密林,眼前一汪深山幽谭,碧蓝透底,无风无波的潭面如一块巨大的琉璃镜滑,微有粉白的鲜花瓣随风飘洒而至,微漾清浅的水纹,一圈圈恁地恬静平和,好似天上的仙子无意间从天而坠落人间的棱花镜,我不由看得痴了。

    蒙诏在前头回马过来:“殿下,已到花溪坪了。”

    段月容便点点头,喊了声原地休息,马队便停歇下来。

    我捶了捶腰,段月容便递上一水壶,在阳光下对柔声道:“累了吧。”

    “还好,”我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擦了擦水壶口,疑惑道:“这不是回大理的路啊,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段月容微微一笑,顶着空中五彩的阳光泡泡,向远处正在同沿歌抢大枣嬉戏的夕颜一招手:“夕颜过来。”

    夕颜便从沿歌那里挣开了手,屁颠屁颠地学着小马步,“得儿得儿”地扑过来,双手紧紧拉着他伸出的大手,他宠溺地把夕颜离地拔起,向外甩了几圈,夕颜在空中兴奋地嗷嗷大叫了几声。

    可把我给吓得一身冷汗:“快放她下来,小孩子骨头嫩,别拉脱臼了。”

    他闻言停了下来,抱起夕颜,“母女俩”对着我大笑不已,那琉璃紫瞳一时灿烂非凡。

    夕颜满面红光,喘气道:“好好玩,爹爹也来试试。”

    段月容放下夕颜,夕颜便空下两只手紧紧抓紧我和段月容,天真道:“爹爹娘娘,夕颜变成神牛牛,拉你们回大理。”

    她学着牛叫,然后真得像头牛似低头,顶着两只小髻子拉着我俩往前走,然后发现力气不够,便唤着轩辕翼来帮忙,轩辕翼有点尴尬,但不好扫夕颜的兴,便加入了“小牛牛”车队,蒙头往前走,而我不想伤害两只“小神牛牛”的小心灵,便慢慢移动脚步,由得这两只小神牛牛拉着走。

    段月容为孩童的稚言又逗得一阵大笑,也学着我,往前移步,嘴里喊着:“我说神牛牛啊,可否先把我们拖到那棵树下休息休息吧。”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身后的学生侍从更是一阵莞尔。

    段月容扭头对我笑道:“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在一起了,汝州风光怡人,有名胜南阳山和东篱山,乃是人间一绝,若非现下兵荒马乱,此时早已游人遍地了,此地便是两山交汇之处,唤作花溪坪,我陪你玩上几日,不好吗?”

    夕颜同轩辕翼把我们拖到一棵郁郁葱葱地大树底下,然后又跑去找沿歌小玉他们玩了。

    早有孟寅摊上干净的一大张米色丝罗,段月容拉着我坐下,又有蒙诏递上些干果,沿歌他们在远处采来几只野梨山桃,卫士便将采来的山果在这潭中洗了,由蒙诏传给来,孟寅再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阵,又用上好的明黄缎子包着递上来,众人按着品阶垂手而立,一派宫中礼仪。

    段月容哈哈一笑:“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孟寅留下伺候,你们都散去吧,让我同屋里的也好好歇歇脚。”

    于是众人喝了诺,蒙诏便安排随行几个武士没入草丛或是上树暗中相护,自己同翠花站在湖边喂马喝水。

    我咬了一只青黄相接的桃子,没想到还挺甜的。

    便又在一堆山果中挑了一个,递了一个给段月容:“尝尝,绝对绿色食品,无污染,超甜。”

    “呃?!”他的紫眸闪着不解,但不觉是接过来一口咬下,咀嚼了几下点头道:“果然甜脆。”

    我们俩微笑着啃着山果,享受着片刻平静。

    有女子爽朗的大笑声传来,我举目放去,阳光下两个人影高大而立,蒙诏同翠花两人正牵着各自的坐骑,边走边说着什么,翠花穿着一身枣红薄外甲袄,白色内绸衣,藏青色的如意宫绦系着淡青长裙,腰配银刀,一如既往地浓眉大眼,未语豪笑先传,英姿飒爽地立在潭边,蒙诏一身玄色长衫,猿臂峰腰,长条子的纹面脸上淡淡而笑,一贯地清瘦卓绝。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只为难相见(三)

蒙诏的大黄马是大宛名种,叫绝影,是打到金沙江那阵子,头人进贡的,混身金黄,个头雄奇,神俊挺拨,几乎塞过了段月容的爱骑,那汗血宝马腾云,但是脾气比腾云还要强,谁也不让骑,连段月容也不给面子,但独独对蒙诏那个顺服啊,而翠花的座骑虽是一匹名贵的蒙古矮马,但混身褐青色的毛,右马眼圈是一圈乌黑,活像被人打了一拳,这匹马原本是段月容打下真蜡南十八郡,三十六寨得到的无数战利品之一,段月容看这匹马乖巧温顺,个头又矮,觉着挺适合小孩骑的,就送给夕颜当生辰礼物,偏夕颜这丫头嫌它长得又矮又丑,就硬塞给了华山,还骗华山说她就是看这匹小马长得特别好看又有形,所以才舍不得骑,特地给华山留的,华山倒没什么意见,还喜孜孜地觉得摸摸小矮马也挺好的,只是蒙诏一直不敢让他单独骑它,怕给摔了,偏偏时常来照顾华山的翠花对这匹马倒是一见钟情,喜欢得什么似的,有时也抱着华山骑骑小矮马,过过隐,于是温和的蒙诏就大方地转送给了翠花,翠花便欢天喜地给它取名叫乌蛋蛋。

    两人两马似是信步踱到幽潭对面,一向温顺的乌蛋蛋忽然对着绝影喷着鼻息,蒙诏笑着摸摸绝影的鬃毛,似是怕绝影对乌蛋蛋刨蹄子,翠花也拍拍乌蛋蛋的脑门,看她的口型好像在说它,你怎么敢惹绝影呀,小心它把你吃了。

    绝影委屈地一抬两只漂亮的前蹄,仰天轻嘨了一声,翠花微叫着,赶紧拉着乌蛋蛋退了一大步,蒙诏紧张地跑到翠花那里,好像在问你没有被踢着吧,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脑袋几乎要凑到一块了,潭面映着两人一红一黑两个影子,旁边两匹战马一高一矮,一金一青,有时弯着的马脑袋还碰对对,倒也成了一幅画。

    嗯!咱们翠花的个子还真高,站着俱然同高大的蒙诏一样平哎!

    哎?!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蒙诏笑成这样啊,好像也很久没有看到翠花的脸红了。

    我正迷着眼琢磨着,旁边的段月容忽然发话道:“我打算明年开春就替蒙诏向君树涛下聘。”

    我手里啃了半个的桃子掉了下来。

    段月容对我笑道:“你嫌人家蒙诏配不上你们君家的翠花么?”

    我赶紧像拔浪鼓似的摇摇头,结结巴巴道:“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毫不知情啊。”

    段月容摸摸我的脑袋,笑道:“我又不是他们俩肚子里的虫子,怎么知晓呢,反正也就这两年的事吧,忽然就觉得他们俩眼神不太一样。”

    “可是蒙诏将军一直心高气傲的,我一直以为他会为初画独身一辈子呢,怎么他就……。”我百思不得奇解,想起以前段月容也送给他一堆性格温顺的美人儿,他全把人家当成粗使丫头,他怎么就看上长得一般,脾气也不怎么温和的翠花了呢?

    “许是蒙诏想替华山找个好妈妈吧,”段月容轻叹一声,“翠花虽不是美人胚子,但却是难得的好心肠,有翠花照应他也好,蒙诏这小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除了同我说话,他什么人都不爱搭理,但一旦认准了就死心踏地一辈子,我想他定能对翠花好一辈子的。”

    我扭头再看那两人,正感慨一番,忽然感到有人在摆弄我的小臂,这才发现段月容正在撩开的袖子,给我的手臂上戴着一只金光灿灿的镯子,我盯睛一看,原来是昨天我晚上我枕着的那只那金臂镯。

    “你……。”我怔着,想甩开手臂,他却抓得牢牢的:“别动,一会就箍上了。”

    “人家有东陵白玉簪,我便没有紫慧金臂镯么?”他睨着我哧笑了一声,不停调着那金镯的松紧,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嘴里低低地滴咕着:“嗯?瞧这小细胳臂,现在愈发瘦的,都带不上了。”

    无奈我的胳臂只有他的一半粗细,他只得将其拧成三圈,箍在我的左臂上。

    “嗯,你带还挺好看的,”段月容志得意满地看着我两眼,又将目光投向远方,静静说道:“这两个臂镯原本一直供在阿嵯耶观音阁里,我父王取了母妃后,带她到观间阁中进香,这两个臂镯通身发着紫金光,寺中主持云,母妃怀着下凡的九天贵仙,这两个臂镯本是属于我前世真身的,可他又说过我前身业障过多,要出家修行,方能消除罪业,我父王自然不同意,那主持便长叹一声说一切随天意吧,说我降世后少年时必会恶梦不断,病孽緾身,唯有带着这两个臂镯便可平安长大,便做了大法事,不想少年病弱的我带上臂镯后果真身强体壮起来,然后一路平安长到了现在。”

    “我把其中一只送给了蒙诏,另一只在庚戌国变时掉了,你在断魂桥边抛下我,我便睡了过去,父王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快要准备后事了,有一个叫典雍真人的云游道人,竟然带了这只臂镯回来了,他说只要两只臂镯带齐,便能唤醒我,我父王便舍下老脸,为蒙诏又讨了回来,配上那个典雍真人的那只,没想到还真神了,我醒了过来。”

    “这礼物太珍贵了,你还是留着吧。”我怯懦着,说着就要把那只神奇的镯子摘下来。

    段月容对我笑着摇了摇头,温和地制止了我:“你收着。”

    他指了指那堆野山桃,那潋滟的紫眸柔得似滴出水来,漫声轻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灿烂的阳光洒下,流动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便闪着金子般的光辉,潋滟的紫瞳如梦似水,柔情涌动,似又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真执温柔,深深地凝注着我,我一时便在感动中恍惚,仿佛那梦境里的紫浮,柔情蜜意地看着我,宛如千百年来一直这样凝注着我,亘古未变,我无法挪开我的眼,竟是说不出的一阵迷失。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有人他就是不稀罕我的好东西哪!不过,”那厢里段月容忽然假假的叹息一阵,然后语气一转,凶恶道:“可你这辈子还是得给我带着……。”

    明明还是调笑的语,脸上也带着灿笑,偏那紫瞳却映着一阵尴尬和哀伤,微微躲避着我的视线。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中不忍,想也不想间,话已脱口而出。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心上却感到一片坦然,“。。。。。。我稀罕。”

    而段月容彻底怔住了,他伸手拂向我的脸颊,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想得那样没心。”我低下头,轻声道:“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这七八年来,我同你和夕颜还有大伙在一起很开心,只是,只是……。”

    只是上天先让我遇见了他。

    西枫苑里那世上最迷人的微笑,弓月宫那阴森恐怖的地宫里,那个凄怆的白色身影,那魂牵梦绕的长相守,那声声呼唤:木槿,木槿……。

    每每夜半想起,便成了那撕心裂肺的思念,最断人肠,最最折磨着我的灵魂。

    那生死之际无望而疯狂的承诺,花木槿爱原非白一万年,一遍又一遍地念在心里,那长相守的美好愿望,如今看来终似遥遥无期。

    我的眼圈红了,努力想开口继续说下去,却落入一个宽广的胸怀,眼泪落在上好的紫锦缎上,快速渗入胸前,只留一摊深色的水迹,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微抬头,迎上一个火热的吻,唇齿相依,火热地让我喘不过气来。

    好半天,我挣开了他,段月容满眼的紫瞳亮晶晶,仿佛盛开着最灿烂的烟火,紧紧搂着我,动容道:“你当真稀罕我吗?”

    我绞着他的紫瞳许久,没有回答。

    这七年的过往在历历在目。

    命运总爱弄人,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夺取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尊严。

    然后又是这个男人奇迹般地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所梦想的一切安定平静的生活。

    于是我有了一个淘气可爱的女儿,一群活泼善良的学生,一位每次都会带来惊讶的妒悍的紫瞳娘子,一场场精彩的商场游戏,一次次帮助别人的快乐。

    他为我改变了多少,我不是不知道,他深知是他自己让我家园倍毁,失去一切,尝尽人间世态炎凉,于是他这七年来加倍补偿,就像他对我说的,不是不能对我强取毫夺,只是想看到我对他真心的笑。

    是的,他成功了,他让我再一次快乐地笑出声来。

    难道我花木槿与原非白,终是有缘无份?

    难道上天让我再次先遇在段月容,便是要逼我作出决定吗?

    段月容等不到我的答案,亦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皮薄,总对我说不出那缠绵的话来,”他昂头轻哼一声,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

    然后对我绽出最最美丽的微笑,那紫瞳好像那深潭一般,闪着琢磨不透的光,口中却吐出最残酷的话语:“那你能对我起个誓,今生今世再不见那原非白?”

    天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不时遮住璀璨的阳光。

    我一下子愣住了,耳边又仿佛奏起哀宛动人的长相守,那抹白衣的人影,仍在星光下对我淡笑,可我却迷失在越来越远的地方,我恍然望向段月容,坚涩地开口道:“月容,我……我,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不可以让我再……。。”

    “闭嘴,”段月容忽然站了起来,天空仿佛忽然浇下了倾盆大雨,扑灭了段月容眼中的五彩烟花,浇透了有情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他高高的个子向我投下一片阴影,逆着阳光,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唯有灿烂的紫瞳洒下一片阴冷,七月里的我只感到腊月里的寒。

    “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木槿。”段月容冷冷道:“所以,我劝你不要有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只为难相见(四)

他猛然转身离去,冷冷的背影对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了。”

    “为什么?”我也跟了上去,一下子走到他的眼前,不顾他满脸阴沉,抓着他的双臂,颤声道:“月容,我没有别的想法啊!我只想知道他的身子是不是好了,想同他像个老朋友一样谈谈。”

    “他的身子好着哪,你下落不明,我昏迷不醒那阵子,他踏雪公子早就能跑能跳,还能玩女人,战东都,这一年他顺风顺水,连宋明磊都忌弹他三分,他有什么不好的,”段月容拂开我的手,不耐烦而乖戾道:“你想同他谈,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否想见你?你同他谈什么,谈谈怎么偷偷捅死我,淡淡我大理有多少锦绣河山好让他来践踏,然后方便你们一起双宿双飞,”

    “月容,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父王,对你百依百顺,你有女儿夕颜,你有我的学生,有我的生意,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八年,八年……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天下人都以为他多么痴情,多么惊才绝艳,只有我心里知道,他……其实他……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个在感情上认死理的死心眼子,”我对着段月容,想起那孤单的白影,那凄怆的长相守,便不由哭花了我的脸,辛酸道:“我见他,只是想让他好好过下去,别再挂记着我了,以后就再也不见他了,好好守着你还有夕颜他们,还不成吗?”

    段月容莫测地看着我,没有答我,只是冷冷地绕过我,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我心如刀绞,再顾不得旁人,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嘶心裂肺地大声哭喊道:“月容,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所有的人都向我们看来,夕颜害怕地想过来,可是翠花却拉住了她。

    “你就讲道理了吗?是谁在弓月宫答应跟我走的?可是又是谁最后背信弃义?”段月容停住了,慢慢回身,紫瞳幽冷,却难掩伤痛和绝决,他冰冷道:“木槿,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难道还以为我会信你吗?”

    我如遭电击,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语泪千行。

    七月里的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好好的,到了晌午就下起大雨来,花溪坪的老潭地平静的水镜被暴雨滴穿,裂个粉碎。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入夜,我们便在当地一家名叫信游的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客栈落脚。

    那老板一脸老实,两只老眼温和得像小鹿,你看到他就绝对不会联想到奸商二字,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诚老实的老好人,在迎我们一大帮子人进入客栈后面一所安静的大院,只剩下我,段月容还有蒙诏时,他双膝跪倒便向段月容行了一个宫庭大礼,老眼精光毕显,微带激动道:“多少年了,不想还能再见吾主。”的d

    段月容立时把他扶直来,显然这人定是段月容极看重的一位人物。

    他淡淡一笑:“仇叔,别来无恙。”

    “小人一切都好!”那位仇叔眼中微带泪花,微笑道:“小人收到蒙诏突然来的信,说是小王爷,哦!不,太子殿下前来,小人便准备好了一切。”

    “仇叔,这便是君莫问,”段月容又客套了几句,然后指着耷拉着脸的我:“亦是大公主的母妃。”

    “哦,原来如此,这……这便是闻名大江南北,真正的君大老板。”仇叔又要作势向我行礼,眼中如刺芒一样看向我,充满了探询的味道,我手一微挡,他便立时站直了身子,老狐狸。

    “木槿,快快见过仇叔,我的第一位武学先生,亦算是我大理的第一名将。”段月容微笑着拉过我。

    哦!原来如此,我便行了大礼。

    “哎,太子殿下过誉了,过誉了,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仇叔抚了抚胡子。

    两人又唠了一会磕,而我沉浸在可能再也见不到非白的悲伤中,精神恍惚,依稀听到仇叔对段月容说道:“贵客今晚便到。”

    我回神时,已经被段月容带到仇叔给我们收拾的屋子里,里面的装饰全是段月容喜欢的风格,桌上还特地摆了一个盛满泉水的浅底金盘子,盘底上雕着飞天映月,水面上洒满了鲜花,因为段月容这厮习惯一进屋要用金盘子盛的香花水净手,还不能是银盘子或是玉盘子,盘子里的鲜花品种一定要超过五种。

    记得我以前骂他连洗个手都如此奢华,他还理直气壮地一摊手,拉着我坐下,像领导似地语重心长道:“爱妃实在冤枉本宫了,本宫经过庚戌国变后已然节简很多了,原来本宫净手的金盘,须是内嵌五色宝石,外镶珊瑚珍珠,底刻紫鱼莲花佛经千言论,下有千年紫檀为托的金盘,盛的是沧山蝴蝶冰泉,洒的是我大理三十六族各族族花之鲜花瓣方可,还要有十位佳丽在侧,香胰,熏油,按摩,那个。。。。。。如果是晚上,我还顺带挑了哪一位美人儿伺寝的,可能……还要再多洗些花样。”

    他的紫瞳若无其事地瞥向我:“当然,若是你以后想伺候我净手,那……本宫还是可以考虑再……。,哎?怎么跑啦?”

    我回过神来,小玉催去隔壁的浴室,这个老头子想得真周到,连段月容这个特点都想到了。

    浴室华丽非凡,严格说来就是一大游泳池,我就哈哈笑地绊倒小玉,让小玉掉下水,然后拉着她陪我游了两三圈,正想叫夕颜和轩辕翼也来玩,忽然想起万一段月容忽然闯进来,岂不又被他占便宜,便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小玉帮我沐浴后,换了件丝织袍子,通身舒爽,躺到软榻上就像是到了云朵上那样美,还没美多久,段月容就昂着头进来了,翠花跟在后面伺候着段月容用那盘鲜花水净了手,然后换了件家常云锦贴花的麻织袍,似是疲累地咚地倒在我的身边。

    众人退尽,我想着白日里的争吵,蜷着身子,闷在床上,段月容立刻向我侧过身,冲我耳根子喷热气,他在我耳边嘻嘻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哪。”

    我往里挪了挪,不理他。

    他又跟上来:“天还早哪,陪我说回话吧。”

    过了一会儿,一根指头轻轻捅了捅我的肩胛骨,我假装不知,他便不依不绕地继续往下捅去,最后移到我无法忍受的腰眼。

    我忍无可忍地转身,正要骂他,他却嬉笑着揽我进怀:“今天晌午不是还有人说稀罕我吗,要稀罕我一辈子吗?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月容,别闹了。”我无奈地推着他。

    他把脖子埋进我长发,使劲嗅着我沐浴后的沁香,心满意足地叹息道:“咱们好不容易又见面了……别再惹我生气了,从此以后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过一辈,不好么?”

    “自从我来到这个乱世,没有一刻不想开开心心地,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可是这世上有些人你总得要见,有些话你总要说,所以,”我幽幽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啪,一声巨响,段月容霍然而起,将那把稀世的描金象牙柄扇给摔得稀烂,他俊脸狰狞,紫瞳怒涛汹涌,我打了一哆嗦,可还是勇敢说道:“月容,弓月宫里我不是想存心骗你的,我只是想救你出去,不想三个人一起死在黑幽幽的地下城,如今我……总要见他一面,哪怕做个了断也……。。”

    桌上的金盘子也拂在地,咣嘡大响,他怒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每次都这么说,可你一见他魂就没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同以前几世一样。”

    我和他都愣住了,我颤颤道:“什么,什么叫以前几世一样?”

    段月容的脸上阴晴不定,那紫瞳闪烁了半天,冷冷吐出一句话来:“在地宫里你一见他,魂不就掉了?”

    说罢快步转身出去,小玉闪身进来,又埋怨我半天:“先生现在怎么老惹他老人家不开心呢。”

    我则惊疑不定,为会这次再见段月容,怎么就这么奇怪。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问小玉:“这次太子带我们到这里来做什?”

    小玉闷头收拾:“说是来见一位要客。”

    “是何要客。”

    “太子没说,说是国家要密,但我估摸着这和太子殿下把师父遣走做事有关系吧。”

    小玉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去找蒙诏,结果段月容刚才被我气跑了,听豆子说是阴着个脸,满山遍野骑着腾云去放风了,蒙诏作为他长年的影子也跟着去了。

    我就去找夕颜,没想到夕颜同轩辕翼打中午觉,我只好回去,同孟寅一起查看君记的事物,我向他告知关于前几日我所遇见的贾善制造出来的流民惨案。

    孟寅显然也很惊讶:“奴婢真没有想到,这个贾善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他冷笑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安排一切,这个无耻小人败坏了我君氏的口碑,敢贪污娘娘和太子的财物,着实该凌迟处死,奴婢想这西州四省也的确该换一个大掌柜了。”

    我第一次发现孟寅阴阴地笑起来,也怪吓人的。

    唔!到底是宫里出来的。

    到了晚上,我同小玉,夕颜还有轩辕翼吃着饭,就听前面有女子的笑声和丝竹之声传来,小玉的耳朵支了起来,小脸一沉:“哎,我怎么听着像是那个洛洛呀。”

    我发现小玉对那个洛洛很敏感啊,然后小玉就嘟着小嘴:“怪不得豆子没过来伺候先生呢,我得去看看。”

    说着话就放下碗筷,噌地窜了出去。

    沿歌扒着饭,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一边掐着嗓子,学着小玉:“怪不得豆子没过来伺候先生呢,我得去看看。”

    他做了个鬼脸:“那个土包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德性!”

    “小玉姐姐说那个洛洛是狐狸精,只要是男人见了她两只眼睛就直了,她怕豆子哥的魂儿给勾走啦,所以沿歌要小心哦。”夕颜认真说道,沿歌呛了一下。

    夕颜又严肃地转头问轩辕翼道:“小翼,你可别去啊,不然你的魂也会给她勾去的。”

    轩辕翼唔了一声,专心趴饭,却偷眼看我的脸色。

    我的结论是,这个洛洛好本事,成了我身边所有女姓的公敌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愁旧风乱(一)

吃完饭,哄夕颜他们睡了,前方的丝竹声变作女子柔美的歌声,直到月上中天,段月容这小子还没有回来,小玉和翠花也不见了踪影,心中有些疑惑,便稍作装扮,披了件鹅黄的丝袍,系了条白湘丝裙。

    门口是打盹的沿歌,我轻轻在他身上披了一件披风,移步走向前厅。

    越往前走那音乐声俞喧哗,那音乐声颇有些北地之风了,有一主要歌者,似有二个歌童相和,所秦乐器亦不似中原或是大理,有横笛,拍板和拍鼓,而那歌声节秦甚是急速欢快。

    我微皱眉,这分明是北方契丹之地的音乐。

    门口有个侍卫见我,正要通报,我对他微微一笑,向他摆摆手,他便点头,站回岗梢,狐疑地望着我。

    一曲末了,众人拍手之声甚众,有个浓重契丹人口音的人说道:“真想不到,洛洛小姐的雁回曲真是塞过我北地最有名的乐人了。”

    段月容也出声赞道:“美哉。”

    有个迷人的声音说道:“妾之拙技能得太子殿下及妥大人欣赏,不胜荣幸。”

    那个契丹人便赞道:“洛洛对殿下的深情真如白翎雀一般忠贞不二啊。”

    那白翎雀乃是北地一种常见鸟类,因无论寒署皆不迁移,常被北地人用来形容品性坚贞。

    我暗自恍然,大理因与契丹距离甚远,素无往来,而大理国内的保守派亦不主张同契丹相交,那样说来,这段月容名为出来花天酒地,实为掩住各国间谍的耳目,甚至很有可能不想让保守老臣知道。

    却不知道大理同契丹的合作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报撒鲁尔之仇么?莫非也是为了南北夹击汉家三国么?

    却听屋内安静了下来,我只好支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到那个契丹人不停地用大理方言说着,那人大理话倒也流利,可见是个使官,最后总结下来,他的意思就是两国联手,焉有不胜之理。

    双方又谈了几句,接下去谈到一个实质性问题,关于结盟的诚意。

    段月容没有出声,那契丹人似是说道:“我主年纪尚轻,未有子嗣,唯有一妹,疼若珠宝,貌赛星辰,实为我契丹之花,堪为太子多多生养大理皇子。”

    我打赌,就算这个赛星辰不能为他段月容生养,段月容亦肯定喜欢。

    不过没想到这回段月容倒在屋里没有支声,只听到仇叔的声音道:“吾主愿以宗室女香槟公主嫁贵国狼主,以修永世合好。”

    “大理美人闻名天下,狼主早有耳闻,奈何吾主不爱美色,”那辽人淡笑出声:“吾主听说吐蕃公主为段王诞下小世孙,吾主陛下万分期待小世子前往契丹赏玩,以助二国共破突厥豺国。”

    果然是为了击破撒鲁尔的突厥,我暗忖道,那么撒鲁尔当如何御敌呢?

    “贵国狼主有妥彦你这样的人才,实乃契丹之幸啊,”却听段月容出声笑道,叹声道:“世子前往辽地学习,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世子尚在襁褓之中,弗能行路兮,安能前往契丹,不如此先结为兄弟亲家,等世子长大成人,或许贵国狼主亦喜得贵子,彼两国世子再作打算如何?”

    那个妥彦的辽人似是沉思片刻,犹豫道:“太子所思极是。”

    他们又说了一会,不过是些风花雪月了,我微打了一个呵欠,就听仇叔的声音道:“何人在外面?”

    我正要开口,段月容却道:“今日也乏了,妥卿等我明日再议如何?”

    说着门便开了,几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段月容当先走了前头,我想躲,也来不及了,而他似是对我站在外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迎上来:“还杵在这儿干吗,跟本宫回去吧。”

    最后头一人甚是高大槐梧,满脸黄褐色的胡须,褐色的眼珠在月光下闪着精明睿智,向我看来,“这位是……。”的e

    “随行的内人,粗鄙无状,实不足提名也,”段月容淡笑道,又转过头来,对我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点退下。”

    我赶紧低下头,跟在段月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临走还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看向我,我略回头,却是那个丰胸美人洛洛。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殿下到汝州表面寻欢,实为同契丹使节见面吧。”我跟在后面走了一段,看左右没人了,便开口问道:“那个洛洛姑娘莫非是殿下的暗人?”

    “还像以前一样,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他转身,一把打开银纱金扇,对我潇洒而笑,“寻欢固然重要,国事自然亦不可废。”

    回到厢房,他嚷嚷着渴了,小玉早端上用白玉兰花杯盛的酸梅汤,我端给他时,问道:“我还没有恭喜殿下得喜得贵子呢。”

    他快速抬眼看了我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抿了一口酸梅汤。

    “殿下真想等世子长大成人后,同辽国交换质子?”

    段月容懒懒地嗯了一声:“倒时再说吧。”

    他让我给他换了件衣服,我一边挂着他那件紫红的宴会长袍,一边试探道:“太子想同契丹结盟,只是为了报弓月城之仇?”

    他猛地转身,目光犀利地看了我两眼,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慢慢走近我,抬起我的下欱,柔声道:“你是怕我伤你心尖尖上的肉吧?”

    我直视着他:“我是不愿意殿下将来进攻中原,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无论苍海桑田,木槿始终是个中原人,而如今的我最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殿下的双手再一次沾满我同胞的鲜血。”

    他的眼神柔了下来,放开我,唇边漾开了一丝笑,状似轻松地耸了一耸肩:“瞧你急的,现下我还没想那么多哪。”

    “不过,也没准哪天我一下就起了这个念头,想重新问鼎中原去了,”他的紫眼珠子一转,笑道:“不如这样,你过来让我尝尝你嘴上的胭脂,我头一晕便再也不想起了呢。”

    他嘻嘻笑着向我扑来,他那四两拔千金的态度让我有些恼火,我忍住气推开了他:“殿下让卓朗朵姆生下小承嗣不会就是为了给大理添个够份量的质子?”

    段月容笑容不变,作势倒在香妃蹋上,右拳击上左掌:“果然冰雪聪明。”

    “殿下,”我冷冷道,“小承嗣才刚满周岁不久啊。”

    他如清风明月一般笑道:“他是皇长子,便必须要面对随时做质子的命运,更何况。”

    他冷冷补上一句道:“你难道就愿意让咱们的夕颜去做质子吗?”

    我一时语塞,亦追随同他的目光看去,桌上的双鱼兰玉瓶里放着夕颜采来的一丛野茉莉花,我记得白日里她还使劲嗅着,然后拉着轩辕翼稚气道:“好香,小翼你闻闻,咱们采些花仔带回叶榆给外公和同学们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一早,我起身时,段月容早就没影了,小玉过来伺候我说是太子早早地就同蒙诏,孟寅陪着契丹使节,还有那个洛洛去南阳山上赏景了。

    我看小玉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就问昨天是不是洛洛留宿辽使房里了,小玉脸红了一下,掩不住眼中那渗着鄙夷的喜悦,却点了一下头。

    梳洗完闭,夕颜他们过来陪我用过早饭,我们便到院子里走走,段月容留了两个侍卫,都算是我经常见的熟人,沿歌正充满火药味道地要豆子陪他玩蹴麴,我心中一动,心想这个沿歌这样是为了春来还是为了他自己?豆子倒是淡淡地一笑同意了。

    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就叫那两个侍卫一起过来玩,夕颜和轩辕翼就成了小裁判,跑来跑去盯人,还挺认真。

    “沿歌哥哥犯规啦。”夕颜脸涨得痛红,结果沿歌不听她的,还是犯着规挑衅地看着豆子,夕颜一急就念成了:圆规格格犯嗝了。

    我忍着笑意,也帮着叫沿歌注意分寸,这小子才收敛了一些。

    大太阳底下,少年们汗如雨下下,倒越玩越有趣。

    不知不觉垂花门边的蔷薇花架子下又多了几个人影,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搭着凉盆看去,站在最前头的好像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穿着异域的服饰,茶色的头发梳着契丹的发饰,眨着杏黄色的眼聚精会神地看着,露出同年龄不一样的成熟来。

    这时,正好球出了边界,夕颜嚷着检球,跟着滚动的球,正好跑到那个少年眼前。

    我看到夕颜仰起小脑袋看了他一阵子,好像被少年的好相貌电到了,惊艳地看了半天,便对那少年露出小万人迷的必杀技,对他甜甜一笑,娇声唤道:“小哥哥好,我叫夕颜。”

    众人也随着夕颜的视线望去,那个少年对于夕颜的热情,倒是微露一笑,却不作回答,转身带着两个光头少年走了。

    夕颜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小脸跨了下来,把球扔到场中央,就趴到我的怀中,也不嫌热,她闷声道:“爹爹,他真没有礼貌的。”

    轩辕翼看着众星捧月的夕颜只是虎着个脸:“他又不认识你,干吗对你有礼貌。”

    我忍着笑安慰着女儿受伤的小小少女心,小玉也笑着弯腰道:“夕颜,要不叫豆子哥哥去打他一顿?”

    “才不要,爹爹说滥用暴力是不对的。”夕颜扁着嘴说着,小玉便便哈哈笑她。

    没想到夕颜接着抬头恨恨说道:“打人还不如叫沿歌这混世魔头去呢,豆子去了肯定被人抬着回来。”

    小玉哼了一声,豆子微微尴尬了一下。

    沿哥先是一阵猖狂大笑,然后醒悟过来:“夕颜,是谁教你骂我魔头来着啊。”

    下午,少年们继续在玩,小玉緾着我到小厨房教她做了点鸡心饼,我正好也想给孩子们做些点心。

    揉面团的时候,不禁遥想当年我第一次学做这鸡心饼时,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啊。

    可是当年他是那样喜欢我做的鸡心饼?因为我还在里面放了奶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那么爱吃鸡心饼?

    等到回过神来,饼已烘焙完毕,我刚转身夕颜虎头虎脑地提着个小竹篮子,目光闪烁地看着澄黄欲滴的鸡心饼,我还没开口,她的小手早就抓了一大堆放到竹篮里,一阵风似地跑了。

    我在后面喊着:小心烫啊。心中暗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急?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七十章 新愁旧风乱(二)

我悄悄跟在夕颜身后,却见她快步往白天打球时那个少年站的小院里走,我明白了,她是想借着送鸡心饼同那个少年认识。

    果然,我落伍了!

    未到门口,出来一个高挑的绿影,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是那个洛洛。

    七月的蔷薇开得正艳,一朵朵缀在枝头荡在空中,美人若花,绿影婆娑,衣袂迎风飘摇,沁香传来,别有一番资味。

    夕颜同我一样有点意外,板着小脸说了几句,我看到那个洛洛的眼中藏着针,却满脸谦恭的笑容,她优雅地蹲下,对夕颜说了些什么,夕颜的小脸变了,泫然欲泣,大声道:“小玉姐姐说得对,你是个坏女人,我要告诉娘娘,狠狠治你的罪。”

    然后丢下小竹篮子,抹着眼睛跑走了。

    我满心疑惑间,她忽然向我转过头来,微笑地欠身:“洛洛见过夫人。”

    我一怔,走了出去,拾起夕颜的小竹篮,用手掸了掸灰尘,淡淡笑道:“不知道洛洛姑娘对我女儿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洛洛对我妖娆一笑,抬手摘下一朵蔷薇,攒在绿鬓边上:“太子殿下亲口对我说,他很喜欢我,要带我回叶榆,故而妾只是对大公主说,妾定然会想尽办法夺走太子的宠爱,让她的娘亲和她再见不到太子。”

    好一个挑战!我挑了一下眉,笑道:“那洛洛姑娘要努力啊,殿下后宫有五十三位佳丽,论美貌,论风情,个个都不比洛洛姑娘逊色分毫。”

    “那些庸脂熟粉在妾眼中实在不堪一击,”她对我妩媚而笑,走到眼前,为我的肩头掸去一片落叶,那样优雅,那样翩然,“在妾的心中,这世上够得上份量的对手唯有二人而已。”

    二个?我淡笑道:“愿闻其祥。”

    “一个自然是夫人,”洛洛微微拈着鬓边那一抹嫣红,然后对我翩然施了一礼,诚挚道:“阿寅告诉洛洛,夫人在庚戌国变时千辛万苦地救了殿下,妾在此谢过。”

    我有点愕然,她说得好像是段月容的亲人一样,我记得阿寅是孟寅的小名啊,段月容经常这样唤他,看来她与孟寅甚是相熟啊,莫非……。

    我微抬手,让她起来:“姑娘莫非原是南诏的旧宫人?”

    “妾原本是尚水宫的侍女,专门伺候殿下洗浴。”蔷薇花雨中的她纤腰微拧,便对我娉婷而立:“夫人可知,妾自五岁起就开始伺候殿下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你为何现在成了一个欢场女子。

    “殿下酒醉时,唤过另一个人的名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却依然娇笑道:“不知夫人可能猜那个人是谁。”

    “他必定曾经唤过绿水吧。”我淡淡问道。

    还是那样柔美的声音,那双桃花眼却冷艳逼人:“真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殿下还是没有忘记这个贱人。”

    “原来姑娘也算是绿水夫人的旧识。”我了悟道。

    “她也配称夫人?”她冷冷一笑,满是恨意:“妾在宫中时,天天祈求佛祖的便是快快长大,好伺候殿下,可是自从殿下见到绿水那个贱人,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她不让任何漂亮的女人留在殿下的身边,连从小伺候长大的老人也不放过,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我被送到营子里,幸好阿寅救了我,那时我的出路只有作了暗人,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口气虽淡,看似肆无忌惮地冲我笑着,却掩不住那浓浓的哀伤。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启口道:“洛洛姑娘,你……。”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有两个契丹小少年出来,看到我同洛洛在说话,便警惕地便用非常难听的叶榆话问道:“你是谁。”

    我记得这两个少年是站在那个猫儿眼少年身后的侍从,便递上小竹篮,用汉语道:“这是大理公主的特色点心,劳烦这位小兄弟转交给您二位的少爷,便是今早看我们玩蹴鞠的那位杏黄眼的少爷。”

    头前那个少年,歪着脑袋,盯着我的蜈蚣眼想了一会,慢慢地生硬的汉语回道:“这是要送给我家阜巴少爷的吗?”

    我微点头,他慢慢噢了一声,摸着光脑袋,接下竹篮。

    我笑着谢了他,然后按照宫中的惯例,送给了两个契丹少年两个结着如意结的小玉坠,两个小孩接下来新奇地看着,我便然后转头对洛洛微笑了一下:“姑娘保重,我告辞了。”

    我转身回到卧房,夕颜正愣愣地坐在床沿上,轩辕翼似乎在劝着她,我走过去,她便扑到我的怀里:“爹爹有娘娘了,为什么还要娶这么多女人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心绞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轻轻抽泣道:“娘娘不要离开夕颜和爹爹,那些坏女人就想娘娘走开,好霸着爹爹,不让爹爹再看夕颜。”

    这是夕颜第一次在我面前清晰地分清了我和段月容的性别,猛然惊觉原来这一年多来女儿长大了很多很多,我长叹一声,紧紧抱着夕颜。

    入夜,我正要哄夕颜睡觉,段月容忽然差人来邀我带着夕颜出席宴会。

    我十分担心我的蜈蚣眼会吓坏众位宾客,但还是略作打扮。

    而夕颜嚷着要小玉把她打扮成仙女,于是我便带着盛装打扮的夕颜和一盘鸡心饼进入了前厅。

    却见正居中是段月容和那个契丹使妥彦,段月容身边立着洛洛,而妥彦旁边跟着一个耄耋老者,夕颜心仪的少年坐在最后,凝着俊脸,将目光投向我和夕颜。

    我对段月容行了个礼,段月容呵呵一笑:“你可来了。”

    对我一摊手,夕颜先甩了我的手,一下子窜过去,蹦到段月容的膝上,嗲嗲地猫在段月容的胸前,眼睛盯着那个猫儿眼少年看了两眼,然后扫到洛洛,便不像以前那样展开笑意,只是闷头埋在段月容怀里。

    “你真是无情,做了这么好吃的,怎么也不给我们送来,就只单单给阜巴少爷了呢。”段月容对我如真似假的抱怨着,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我的身上。

    我便笑着递上带来的一盘鸡心饼:“奴婢实在罪该万死。”

    段月容还未开口,那个洛洛却已经接过来,笑着递给段月容:“真想不到,在这里能吃到西州名点,鸡心饼,光看着,就觉得做得香哪。”

    她颇为捻熟地递给众人,给在场所有的人一种感觉,好像她才是段月容身边主事的女主人。

    我便对段月容微微一笑:“若无事,奴婢就不打扰各位,先告退了。”

    我刚转身,他却顺势把我搂进怀里:“怎么我闻着火药味重呢。”

    我挑眉看向他,他却笑道:“好啦,大热天的你就消消火吧,不就是怪我没时间陪你和夕颜吗?快说,莫不是看上人家阜巴少爷啦,打算始乱终弃?”

    众人一阵调笑,目光纷纷看向我。

    “夕颜想认识阜巴少爷哪,”我软声细语地答着,作柔顺壮地垂下眼睑,斜眼看那洛洛,她的媚眼中闪过一丝妒恨。

    “哦?原来如此,”他假装恍然大悟,然后逗着怀中的夕颜:“怪不得今天你这么像个淑女。”

    “夕颜本来就是淑女,”夕颜对着段月容嚷嚷着,委屈地看向猫儿眼少年:“小哥哥不理夕颜,不肯同夕颜说话。”

    我微笑地摸摸夕颜的脑袋,小丫头真精!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妥彦却赶紧拉着猫儿眼少年过来:“还望夫人,公主恕罪,我家小儿名唤妥阜巴,刚满六岁时,高热不退,至那时起便不能说话,他的母亲去世得早,我怕他一个人在部落里受委屈,便一直带着他,也好磨练他的意志。”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小少年眼中隐隐透着寂寞悲伤,我心里不由一片同情。

    “小哥哥不会说话?”夕颜愣了一愣,大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然后挣开了段月容,跳下地扑过去,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抱住少年的细腰,仰头道:“小哥哥不要难过,夕颜以后就是小哥哥的嘴巴,夕颜会明白你的意思的。”

    在场所有的人惊叹,而当时的我就想对夕颜竖起大姆指:“你果然很好很强大!”

    同所有人的反映一样,一开始那黄毛少年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纯情可爱而善良的小女孩啊!的2

    他恨自己啊,恨自己当初对她冷落啊,于是举动失措,于是羞涩的红了脸,于是不断挣扎,最终还是迷失在夕颜那极度无辜而清澈的星眼中。

    “哟,夕颜,又找到一个驸马啦?”段月容微笑着,妥彦一愣,然后一大串熟人哈哈笑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大理同契丹顺利的结盟,更因为夕颜相谈甚欢。

    夕颜的话本就多,一般人无法忍受夕颜的活力,可是杏黄眼晴的小猫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夕颜,好像很喜欢听夕颜说话,想努力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夕颜可能也意识到了小黄猫少年对于汉语不太熟,于是皮大王的夕颜头一糟像淑女一般,缓声说话,吐字如珍珠圆润。

    过了一会儿,段月容不嫌热地一路搂着我的腰,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他决定答应妥彦的请求,将洛洛送给妥彦,而且是作为正室夫人。

    妥彦似乎对这个消息毫不惊讶,然而看向洛洛的眼神像是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欢喜,显见是有几分真心喜欢洛洛。

    夕颜拍着小手说好,还专门跳到段月容的膝上香了一口。

    洛洛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眼神也出现了死一般的恐慌,但是也仅止一妙,便恢复了笑容,对着段月容和妥彦款款而笑,

    然后我们共同领略着洛洛美妙的歌喉,她的眼波依然似水柔情,然而总在人们不注意时,看向我的媚眼暗中阴沉无比,偶尔与我相对,只觉杀机愈浓,分明便是第二个杨绿水。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愁旧风乱(三)

三日后段月容又要同妥彦到山里去游玩,他怕我一个人闷坏了,本来也想带我去东离山玩,到了最后一妙却变了主意,好似又有新人物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便改变了主意,放我们一帮子小孩女人去山下玩,并且专门叮嘱我们千万不可越过南阳山的地界,因为邻山东离山原本有数十居民,但自从秦中大乱以来,凶恶的土匪杀了原来的居民,以乌老七为首占领山势险恶的东离山,不断打劫过路商客,作案手断极为残忍,连西庭也奈何不了他们,他推荐我们便说那南阳山上有一个飞瀑名曰乌云瀑,积在一起便成了远近闻名的仙女湖险滩,落到山脚那里形成一潭,便是我们曾经在花溪苹停下休息时所见的那块如蓝琉璃镜一般的幽潭,叫做仙镜潭,皆出自于一个动人的传说。

    俱传曾有一位美丽的天女在乌云瀑中洗头沐浴,不想失手将手中的银镜掉了下去,便成了那一汪碧蓝透底的仙镜潭,历年来引得游人纷至,赏那恰人湖景。

    于是段月容便专门留下那两个侍卫陪着我和孩子们,仇叔还派了一位熟悉地型的老人家陪着我们,妥阜巴这两天同夕颜他们玩熟了,也笑呵呵地带着两人个光头小少年还有四个武士随行。

    我看着浩浩荡荡的游玩大军,不由一呆,夕颜却拍手笑得甚甜。

    香车在翠峦碧障中前行了数里,夕颜叽叽呱呱地同轩辕翼的争执中,来到那处飞泻的瀑布前。

    抬眼却见重峦叠嶂,千山一碧,间有野花烂漫,那最高处的奇峰之中忽地涌现一道银白泉眼,形成水帘,在阳光下形成剔透的水晶帘,细致而流,看似悠悠,但几经巨大的圆石相阻,越往山下,那水流便越是湍急,形成一片急滩。

    哗哗的水声中,我嘱咐孩子们只能在瀑布处游泳,万万不能跑到那几块圆石的河界,大伙除了妥阜巴,都大声哦着。

    夕颜第一个脱了外衣,穿着段月容绣的金丝莲花红肚兜扑通一声跳到河里玩了,嘴里哇哇大叫:“娘娘,好凉快,好好玩哪。”

    我大叫着:“小心别游过去。”

    沿歌同豆子嚷嚷着,谁输了,谁请客,便也跳了下去。

    妥阜巴文气地坐在我身边,含笑看着夕颜,背后依然站着两个光头少年。

    我坐在不远处树荫下,小玉则忙着摆待会儿,孩子们玩饿了上来吃的东西。

    食物的香味漂了出来,我正混身放松,昏昏欲睡,远远地耳边传来山歌声。

    小玉摇了摇我:“先生,这山歌真好听。”

    我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因为这不是本地山歌,而是西安的民谣。

    我细细听来,那是首思念爱人的之歌。

    送情郎送在大门外,妹妹我解下一个荷包来,送给情郎哥哥戴。

    我身上解下你身上带,哥哥你想起妹妹,

    看上一眼荷包来,妹妹就在你心怀。

    送情郎送在五里桥,手把栏杆往下照,

    风吹水流影影儿摇,咱们二人心一条。

    送情郎送在柳树屯,摘根柳枝送亲人,

    你护我妹妹我爱那个情哥哥,妹妹我永远是哥哥的人

    这人声音清亮,充满生气,一时难分男女。

    但闻一曲终了,余音仍在空谷中徘徊,小玉拍着手,痴迷道:“这是哪儿的山歌儿,同咱们寨子里的不太一样,可唱得就是好听。”

    “这是首有名的秦中民歌,好像是叫情人迷吧。”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正要开口对小玉说,说起唱民歌,我大哥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忽然守在林子边上的一个契丹汉子满身是血地冲过来,用契丹语疾呼了一句,然后就倒我们眼前,他的背后插着数支铁箭。

    事情发生地太快,有箭从四方射来,那两个大理侍卫施轻功跑到河中,帮着把孩子们捞出河中,银刀飞得密不透风,但其中一个仍然中了箭,扑倒在水中,立时鲜血染红了明净的溪流。

    我狂呼着夕颜,飞身到河边,抱紧夕颜和轩辕翼飞身到一块巨石后面。

    妥阜巴身边的两个少年也抽出银刀,挡着箭雨,护着妥阜巴。

    我猛然转头,却发现少了小玉:“小玉还在那棵树下面哪。”

    正要冲出去,不想一向明哲保身的沿歌不知何时,早已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到那棵大树下,正抱着小玉躲在一边,向我比了一个手势,我明白了,那群人正在他们的上面射箭,以他们的角度无法伤到沿歌和小玉,我不用过去了,豆子满面焦急,我便按下他,只是对剩下那个契丹人说道:“劳你把衣服脱一下。”

    那个契丹人似乎听得懂汉语,但对于我这个要求显然很懵然而有点愤怒,还红了一下脸,我耐心地对妥阜巴道:“我要借用一下你侍卫的护心镜,查看一下敌人的方位。”

    妥阜巴一派恍然大悟,冷静地对那个契丹人比了一个手势,那人没有脱下轻甲,只是眼神中有几丝忿忿不平地取下护心镜,我也万分汗颜,但心中一动,原来契丹人的铁甲造得如此技精,取下护心镜竟不用连甲同脱,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学习。

    我用护心镜转动角度,果然对面高处隐着大约二十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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