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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姐[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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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6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时候,保姆说我是“玉盖金瓶”,即脸白体黑。玉盖金瓶与金盖玉瓶,哪个更吉,哪个更祥,我从不在意。我不迷信。

也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我在少儿时期奇瘦,像个小难民,下巴削尖得可以挑螺蛳肉。那时候我在意的是怎样使自己胖一点。

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像机关宿舍大院外的邻居嘟嘟姐那样,珠圆玉润。心想,那该有多美呀!我宁愿也像她一样,一个人守着木结构的旧暗小楼房,靠挑花边为生。

(挑花边,即用绣针引线挑织成各种花样的布绣边的手艺活。花边布一般是白色的,用作台毯、窗帘、衣裳、床罩、被罩的镶边。那些台毯等成品是出口的。在七十年代,吴越之地没有工作的居家女子,手巧的,都会去花边厂买一些花边活儿回家挑绣,挑绣好了,花边厂检验合格赎回,以挣些钱贴补家用。不过,挑花边的手艺是要有“童女功”的,即从年少时学做起,大姑娘后就难学做好了。)

我上下学,都要路过嘟嘟姐的家门口。白天,嘟嘟姐家的木门打开着,一道天光射入她家阴暗的堂厅,像剧场舞台演戏时的追光一般,嘟嘟姐就坐在天光照明处的小竹椅子上,她的白净圆润的双手,飞速绣针引线,她膝前放有一个大木盆,大木盆里堆放着乳白色的绣花布。

出于对嘟嘟姐的美貌的崇拜,也出于我对女红特别有兴趣,我有空闲时,故意去大院外嘟嘟姐家门前来回走动,想寻机与嘟嘟姐套近乎。我的这个“小秘密”终于给嘟嘟姐发现了。

“小妹妹,你是新搬进前面机关宿舍大院的吧。你想看就进来看吧。”嘟嘟姐的声音有点低哑,柔柔的。

“你讲话的声音很好听。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是个好脾气的人,温柔!”我欣喜的迈入嘟嘟姐家。

“哈,小妹妹真会说话。我小时候得过白喉,后遗症,讲话声音响不了。”嘟嘟姐接着问我:“我讲话声音真的好听吗?我一直以为很难听的。也有一个人说过我讲话好听,我还生气了,责怪他做人不实在。”

“他肯定说的是真话。”我回应道。

嘟嘟姐马上紧张的对我说:“我可是随便这么说说的,你可不要当真有那么一个人,除了你,还没有他人说过我讲话好听。你不要与别人乱说,好吗?”

“你一个人住这里,不怕吗?”我问。

“我从小就住这里,惯了,不怕。以前与外婆一起住。外婆两年前去世了。我的户口在此地,我爸爸妈妈在上海,妹妹户口随爸妈也在上海。假如我去上海的话,我和妹妹之间要有一个人去支农,所以,我还是在此地好。”嘟嘟姐语气轻缓徐然,但双手还是麻利灵巧的不耽误挑花边。


“我能帮你挑花边吗?我想学,你能教我吗?”我有点忐忑,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可以呀。你的手干净吗?咦?你的手臂好黑唷,是游泳游黑的吧?不过你的脸倒蛮白的。按我外婆说法,这叫金瓶玉盖,我妹妹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人命好,也耐看,是男人讨老婆的理想对象。唉,不像我,命不好。” 嘟嘟姐叹道。

“你那么漂亮,你肯定会嫁个好男人的。人想黑还不容易?去露天游泳池游一天就会黑的。黑的人想白就难啰。我还羡慕你白呢!你白的像牛奶一样,估计要游泳整个夏天才能晒黑一点点。”我对嘟嘟姐说。

听到我这样说,嘟嘟姐突然停下了她飞针绣线的双手,神情惶恐的问:“你,你这个小姑娘,你到底听说什么了?”

“我没听说什么呀?你想听什么?”我纳闷儿。

“那你怎么一会儿说我声音好听,一会儿说我皮肤象牛奶。你是听谁说的?”嘟嘟姐依然紧张不已。

“你本来说话声音就是好听,你本来就长得白白细细的。我没说错什么呀!”我急了,差点要嚷嚷了起来,看到嘟嘟姐把她的白皙的食指放在她因紧张而发白的嘴唇上,才没有亮嗓。

“小妹妹,我累了,今天我不挑花边了,我要上楼休息了。”嘟嘟姐对我下了逐客令。

我刚走出嘟嘟姐的家,嘟嘟姐就把她家的木门呀吱一声给关上了,把明晃晃的阳光挡在了门外。我心想,一个人敢住在这么暗的木楼房里,性情难免会孤僻一点吧,以后,我没事还是少去招惹她。

秋风刚起的一个中午,保姆差我去打酱油,路过嘟嘟姐门口,我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抬着软体无力的嘟嘟姐出来,急匆匆的往区卫生院方向跑。一个男人双手挽住嘟嘟姐的双臂腋下,另一个男人抓住嘟嘟姐双腿,如此这般弄得嘟嘟姐的上衣撩起一半,下衣滑落一半,中间一大截白花花的胴体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没有注意看嘟嘟姐脸,只听到一个阿姨在咋咋呼呼:“快!她身体还热着,还有救!快!快!”

白!嘟嘟姐的腹部可真白呀!但,好象不是白的像牛奶那般软润,而是白的像日光灯管似的惨冷。

嘟嘟姐最后还是没有被抢救回来。她自缢身亡了。

人们对嘟嘟姐自缢的原因猜疑纷纷。有人说,一个未婚年轻姑娘,腰腹略显丰腴,疑似有?

机关宿舍大院的公安局长以邻居的身份,息事宁人的建议说,既然姑娘已经去了,就让她安息,不要再请法医来惊扰她了吧。



江南古城的冬天,园林工人把路边光秃秃的梧桐树的枝丫锯下,只留下树的主干枝,凭添了几份萧瑟,然天地间的视野开阔亮堂了不少。

放学时,我远远在桥上就望见有一个风尘仆仆男子,在敲嘟嘟姐家的门。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我说。

“这里原来住着的人去哪里了?”他问。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这里的人都去世了。”

“我离开此地已经有五年多了,我初中时随父母工作调动离开此地的,我原来就住在前面的那个机关宿舍大院。”男子用手指了指我家所在的那个大院。男子接着问我:“我是问原来住在这里的姑娘,她去哪里了?”

“嘟嘟姐她就在今年初秋时去世的。我亲眼看到的,她的肚皮白得像日光灯管。她生前不喜欢我说她像牛奶一样白。”我说。

男子走了,朝去火车站方向。我发现,没有梧桐树枝叶遮蔽的天,仿佛很低很低,沉沉的压着那个男子的头和肩膀,使他原本颀长的躯体不负重压似的显得有些佝偻。


[ 本帖最后由 听雨眠 于 2007-11-26 12:59 编辑 ]
发表于 2007-11-26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悲剧.一声叹息.

[ 本帖最后由 漫卷云舒 于 2007-11-26 19:21 编辑 ]
发表于 2007-11-27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听一场冷雨
发表于 2007-11-27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啦?
发表于 2007-11-27 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还没有说这个人做什么要自杀呢
发表于 2008-1-27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答乌鸦姐姐。

原帖由 听雨眠 于 2007-11-26 12:38 发表
有人说,一个未婚年轻姑娘,腰腹略显丰腴,疑似有?
发表于 2008-1-28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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