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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0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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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大红的拆字涂上了墙
过年,是小巷最热闹的日子,鸡,鱼,肉,成串的挂在屋檐下,成了一到亮丽的小巷风俗,看的出富裕和满足,这两年,生活好起来了,好多东西都不要凭票供应了,年也过得喜气洋洋的,从阁楼的小窗里,能听到邓丽君的甜美的歌声和台湾校园歌曲,偶尔有拎着四喇叭录音机的穿着很时尚的水磨牛仔裤的年青人夸耀的从巷头走到巷尾.
过年后,空气里骚动着不安.最早知道消息的应该是许先生他的大儿子,他也听他的同学的同学的说的,说我们这地方在规划里的,户口就要冻结了.
许家的大儿子结婚后一直和父母,妹妹住在一起,婚礼是在墙门里办的,那年头督这样的,这也是除过年外最热闹的事,只是好多婚礼都在过年的时候办的.物质紧张吗,什么都要凭票的,过年了,票多发点.再加上乡里乡亲的带点特产什么的,也可以办的响亮隆重的.宴席就设在各家里,大红衣服的新娘子挨家挨户的敬酒,也算是认了邻居了.
许家的新房就做在最大的房间里,说最大,其实刚够一张床和几个衣柜,他刚好和他的妹妹换了个位置,他以前住的阁楼,现在由他的两个妹妹住了.
他的儿子是生在墙门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户口一直和他母亲在一起,据说那边的学区好.这次,他忙不迭的给老婆,儿子的户口迁了过来.
消息不知道怎么透露出来的,精明的许家牵了户口总有原因的,联想到,年前常常有当官模样的陌生人在小巷里转悠,隐隐的感觉到小巷有什么事要发生,应该是很大的事吗.这让人期待而不安.墙门里的人调动着所有的社会关系打听着.
墙门外的昌条儿突然花了1000块钱买了七巧家搬走后堆杂物的亭子间,就在楼上的拐角处,没窗户,因为七巧结婚的时候结构又改了一下,一进去是要侧身而过的过道,里面是最多能放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七巧的婆婆最初还有点别扭,可因为昌条儿的价格让她出乎意料,也就答应了.没过多久,她就把肠子都悔青了.
昌条儿的反常让小巷的人议论了好长时间,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就搬近了这没窗的发霉了房间,每天早上,可以看到漂亮的新娘子端着痰盂罐,拖沓拖沓的下楼,脸上笑眯眯.终于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出来,这小巷被例为旧城改造范围了.
可消息传的太迟了,很快,大红的拆字就写上墙了,小巷的人们第一次看到这大红油漆的字涂满了墙,血红的让人战战兢兢的,户口也被冻结了.除了娶媳妇,只出不进的.扩音喇叭又开始响了,不停的在播着这是市政府为民办的好事,请大家支持配合.
居民会议是在小学的礼堂开的,本来很宽敞的地方一下子显的拥挤了.虽然每家只能去一个人.操场里人头挤挤挨挨的,小声的交头接耳着.
以后的日子里,小巷在亢奋中度过的,家家户户都神秘的忙碌中,在忙碌的同时也在观察着邻居的动向,偶尔也有人来分喜糖,说的是那家娶媳妇的.第一个搬走的是许家的大儿子,他拿到第一个号的时候,开发公司的人大声的说:"先搬走的,可以先分房,前50号的可自由选房."
我缓缓的走在小巷里,到处可以看到搬迁后凌乱的景象,缸被搬到了天井里,雕龙锈凤的床被当成废品卖了.缺了胳膊的洋娃娃被抛上了屋顶,雕栏玉嵌的窗户支离破碎,怎么也找不到我曾经熟悉的感觉.
大红的拆字涂满了班驳的墙,在阳光下血一般的刺眼,从巷口一直通到巷底.那是有年头的老房子了,黛青的瓦片层层的叠在人字型的屋顶,枯黄的瓦楞草在风中无力的摇摆着,那墙头虽然很老了,可还是白色的.就连墙门外的野杨梅数突然在春天落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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