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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荡巷的小屋(不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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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20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如果我能留下记忆,那就是文字

三角荡巷已经不存在了,三角荡巷地名保留在档案里了。连同它周围的三角荡,文龙巷,文星巷,大东门,贡院前等等在隆隆的推土机中灰飞烟灭,荡然无存。这儿没有杏花小楼的古居,也没有钱老先生那样的执着者。当大红的拆字涂满了墙的时候,人们兴高采烈迫不期待的离开这生于斯,长于斯,让他们诅咒和期待的地方。每天,都有小贩来收购各种旧货,每天都会清理出一大批东西来,挥挥手,走进新生活。

我不知道,三角荡巷地名的来历,据邻居陈奶奶,当然她也是听她的奶奶说的,是以前这儿有一口三角形的池塘,叫三角荡。后来池塘填了,留下了一汪好水,我们每个墙门里都有井,四季不干,尤以23号强门的最好,有点填,拿现在的话说,可能含矿物质的。夏天的中午,水最为清净的时候,吊几桶,煮汤喝,可以少放点糖。

而炳哥的博客上写到所谓“三角荡”,并非指此处真有湖荡,而是临近古代的贡院,也就是现在的杭高所在。考生们一进考场,意味着其命运在考中荣升、考不中和考死的三种前途,命运就在这三个角上回荡,所以,贡院后面的也被称为三角荡。我没查过《武林巷志》也不知道地名的来历,不过炳哥说的,绝对没错吗。只是我们小巷深处的人家,只能在生门,死门之间徘徊,没机会登龙门吗

我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婆那儿,我对那段记忆是很朦胧的,恍惚有火车声,金黄的菜花和田里高高的劳作的人,哥说:“外婆家就在铁路边上,后面有池塘,我那时小,看大人都高大的。”以后的岁月里,无论我多苦,多累,多痛,梦永远定格在瞬间,金黄的菜花,田里圆圆的草帽,偶尔路过的火车,和背着鱼筐的汉子,我喜欢吃鱼,每次都会给外婆一点点,那是我的挑花源。后来,刮台风了,房子倒了一件,妈就把我和外婆接出来,以前的房子小了,住不下,我们就搬到了三角荡巷

我们的强门是巷里最深的。和所有的强门房子一样,我们哪儿的十二户人家,有六户是兄弟,另外的三户也是粘亲带故的。我们是最后搬进去的,只能是里樯门的朝东的房屋。两间房,外面的大间是,客厅,饭厅,厨房。唯一有窗的房间是父母住的,我和姐姐,哥哥,外婆住在只有老虎窗的房间里,有点潮,不过夏天很凉。

我的童年生活,就在这儿开始了


[ 本帖最后由 白条鱼 于 2007-7-24 14:41 编辑 ]
发表于 2007-7-20 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角荡 好像在大塘新村这边吧?还是在十五家园里面?
强门=墙门?
 楼主| 发表于 2007-7-20 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角荡巷的小屋(二)-----老井和陋室

二:老井和陋室
在自来水普及之前,井是城市居民的主要用水来源,人们择井而居.杭州多水,也多名井,像四眼井,郭婆井,相国井,
大井巷等等,挖一口好井和造一座城池一样,都是造福人类的.
三角荡巷没有名井,可有一汪好水,因为网有说过,以前这儿有三角形的水荡,在周围也有池塘巷,双眼井巷,而地下水是相通的,所以我们每个墙门都有一口好井,尤以23号墙门的为最,那井水有点甜.
我们墙门的那口井在我住的里墙门,我想这里墙门当初是下人住的地方吗,除了房子差外,有井吗,洗洗唰唰方便.就像四合院里的偏房一样.
院子里有井,也有方便之处,吊水可以少走路.还有,就特别热闹,那时候的活基本上在井边做的,女人们一边洗,一边在家长理短,幸福不幸福就写在脸上,有人大声的显耀老公新买的布,有人闷声不响.那井水,取之不尽,四季不干.夏天井水浑浊的时候是要盘井的.盘井是个力气活,也很热闹,大家轮番着,你一桶,我一桶的把井的 水全部抽干.几乎全墙门在家的男人都来吊水,平时井边是女人的天下,这次这么多的人,也算是墙门的大事了.井抽干,再注入的就是一枉清水了,这就像我们现在的洗水箱吗,夏天,总要盘一次井的
这井水还有个好处,就是冬暖夏凉,那是没洗衣机,也没冰厢,有了井,冬天洗衣服不会生冻疮,夏天,就是天然冰箱,把汽水,西瓜,所有要冰的装在网兜里,放到井里,一个小时候,捞上来,冰冰凉,透心亮.
再说说小巷的墙门吗,那时侯的墙门分漏底墙门和不漏底墙门,所谓漏底是墙门里有个后门,万一有强贼,可以从后门逃出.不漏底的墙门大都是深宅大院,也是怕强贼从后门进来,就不开,当然一般这样的人家是有家丁的.我们哪儿的31号墙门就是这样的,有高高的台阶,据说以前还有石狮子,不过我没见过.
我们的墙门是漏底的,不过后门不常开的.我们的家是朝东的,正对着井,这好象风水不好啊,对穷人来说是不讲究这些的,家里的房间是用板壁隔断的,旁边房间说话声稍响点,都听的一清二楚,那时候的人好象没这么多的隐私啊.爸妈住的是唯一有窗的房间,那时我很羡慕他们,因为亮,偶尔还能照进太阳.我很少进他们的房间,妈怕我弄坏东西.我和哥哥,姐姐和外婆住一间房,房间里摆了两张床,大的我和姐姐外婆睡,小的哥睡,再放了几个柜子和箱子,几乎没什么空间了.不过,房子是地板的,外婆总是拖着很干净的,我可以在地板上玩,我那时小,巴掌大的地方让我不亦乐乎了.外间的房有大大的灶头,还有很大的菜橱,一张八仙桌,桌旁是一张太师椅,那是阿爸的位置,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我才能怕上去,那上面雕刻着图案,很神气.我第一次图画课,就是临摹了那个的
我那时侯特别喜欢住在前院的人家,因为那窗有着雕栏玉砌,门是景致的红色.最主要的是朝南的饿,外婆常说,朝南享福啊


[ 本帖最后由 乌鸦扬名 于 2007-7-22 11:50 编辑 ]
发表于 2007-7-20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写得让我想起余华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7-20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余华也是杭州的
他住灵隐哪儿
发表于 2007-7-20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呵呵
发表于 2007-7-20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白条鱼 于 2007-7-20 11:21 发表

当大红的拆字涂满了墙的时候,人们兴高采烈迫不期待的离开这生于斯,长于斯,让他们诅咒和期待的地方。


拆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像楼主这样包含深情回忆故居的人太少了。不然我们的古建筑至少还可以多保护点下来的!
发表于 2007-7-22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合并技术欠佳。

几个回贴没有了,抱歉呀。。
期待你继续。。
发表于 2007-7-23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去杭一中读书,总是要穿过三角荡巷,可惜现在是什么呢?好象是那幢高楼吧?还要留恋的是第一织部厂车间外墙上的排风扇,没有电风扇日子里,躲在风口,挺凉快的,呵呵,童年的回忆..
 楼主| 发表于 2007-7-24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我的老邻居们
傍晚时分,太阳西下了,井边就热闹起来了,有掏米做饭的,也有巴结的在洗衣服的,也有吊水冲地的.女人们手不停,嘴也不停,即使刚嫁过来的新媳妇,两天后,也就混的很熟了.总有热心的大婶,大嫂们会指点着一切.
我们那时侯的房子是两进的墙门房子,外面的一进比较大,里面的一进有井,小一点,是我们居住的.墙门在晚上9点上锁了,家家户户有钥匙的,那时侯没电视,夜生活没像现在这样丰富,9点以后,除了上中夜班的工人外,基本上街上也没什么赶路的人了.我们的家家户户都是用门闩杠闩住,到后来才换了弹子锁,那锁很贵,也不是每家每户全换的.最主要的是那时候很安全,被偷盗的事很少听说过的.
我刚搬到小巷的时候,是家里最小的,我家规矩很严,兄弟姐妹间不能直乎其名,妈说这样可以有种责任感.哥叫我姐为大妹妹,叫我为小妹妹.而我又是墙门里最小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也叫我小妹妹,而我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那时候我常常这家出来,那家进去,如果不是妈妈要骂的话,我可能会在他们哪儿吃饭的.
外墙门的天井大一点,可常常用节节篙晒着衣服啊,棉被啊,还有霉干菜,笋干之类的.大人们常常不让我们在周围玩,我们基本上在里墙门玩.里墙门4户人家,与我们比邻的是姐弟两,都比我们大,姐姐已经毕业了,呆在家,弟弟在上中学,那时候好象很少上课的,在家时间也蛮多的.对面的人家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男孩比我们都大,两女孩大的比我姐大,小的比我大比我姐小,我们常常吵架,又在大人的撮合下讲和.和我最好的是比邻爱玲姐姐和外墙门的艾艾姐姐,她们几乎去什么地方都带着我,爱玲姐能歌善舞,以前是学校的文宣队员,那时候,居委会搞宣传,她就教我唱样板戏,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我只会唱李铁梅,怎么也飑不上小常宝的高音,所以我们总是输给26号墙门的.艾艾是天天到我们家来,她除了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有什么好吃的总带给我,连我梳头洗脸洗脚,她会帮着我,每天晚上,她总看我进了被窝才走,而早上她做完家务后,又来叫我起床,我那时候好懒,总是要她说给我辨新疆辫才起床,所谓的新疆辫就是在头顶梳一支小辫然后一分为二,在下面编两个麻花辨,如果要去玩的话,就扎上两个蝴蝶结
我经常去的人家是王师母家,她有八个孩子,最小的萍萍都比我哥大,她以前是光荣妈妈,见过世面的,现在是我们的居民组长,经常通知开会呢学习等的.我去他们家,是因为他们的房子很大,窗户是我喜欢的雕栏玉嵌,家具也是古色古香的.王师母很喜欢我,总是让我随意的玩,王先生是很严肃的人,平时不笱言笑,他以前是高级职员,现在也是工程师啊.我那时候很怕他,每次去,总是在窗口张望他在不在.
那一天,哥哥姐姐去春游了,我吵着也要跟了去,外婆说:"我带你去买菜吗.""不去,不去."我哭着说:'茶场我去过了,我要去春游."恰好王先生休息在家,他说:'我带你去吗."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拉着他的手走了,他带着我沿着西桥河下,翻过梅登高桥,一直走到红太阳广场,然后再从中山北路返回,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可一点也不觉得累.是因为王先生在一路给我讲着典故,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杭州.
前年,为了办市民卡,我去派出所帮忙,见到了老邻居,他们很高兴的和我打招呼,警官说,你人缘真好,我想,他们只是想找回过去的时光,从我这并不算讨厌的小妹妹身上,看到了逝去的岁月,无论多远,都是甜蜜的回忆.
我的父老,大哥,大姐们.只要你过的比我好


[ 本帖最后由 隐士1978 于 2007-7-24 14:12 编辑 ]
发表于 2007-7-24 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怀旧,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发表于 2007-7-24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令妖想起自己的童年
发表于 2007-7-25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住的墙门也是二进的.水井在后花园.
 楼主| 发表于 2007-7-26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支边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团聚的夏天冉冉逝去,别了,我友爱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仿佛是一阵风,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夏天一过,墙门里骚动着一丝不安和兴奋.每天,都有大红的喜报贴到了家门口,上面写的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也许单调的生活让他们不堪忍受,也许血液的温度不是太低,也许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他们兴高采烈,呼朋唤友的的报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最早的知青们绝对是满腔热情,一颗红心的.我们小巷里的人有很多是在杭州一中讀书的,杭州一中是最早赴黑龙江的,当时有一篇课文就是<赴黑龙江,告浙江父老乡亲的一封信>,有了学长们的榜样,墙门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也就紧跟上了.
金子和阿亮,国庆去了黑龙江,爱玲和梅梅去了江西,阿英去了富阳,阿龙回了老家绍兴等等,每天都有居委会的人和领导敲锣打鼓的送行,每天,外婆领着我给出远门的人送日用品,脸盆,碗,毛巾之类的.轰轰烈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是长长的寂静,没了年轻人的墙门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的苍白而荏弱.日子就这样空洞而无力的过着,哥哥姐姐们读书去了,外婆领着我去隔壁的陈奶奶家穿门,或者去参加居委会的活动.
井边的女人的谈话内容也渐渐变了,从谈论自家的男人转成了牵挂远方的儿女们,最初的来信当然是热情高昂的,后来就有点不妙了,因为很快冬天来了.南方的人大都过不惯黑龙江的严寒,更要命的是,三个月的知青点生活后,他们再也没大米饭供应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思乡的情绪慢慢的滋长着,当时有首歌在地下流行"亲爱的朋友你来自何方,我来自杭州西子湖畔,为什么离开了我的家乡,还有我那亲爱的姑娘."(记忆不全,有人能提供吗,谢谢.)做母亲的总是心疼儿女的,可在那时候只能偷偷的说,后来说的多了,也可以大胆的议论了,毕竟我们都是穷人吗.好像他们常常向附近郊区的农民买点大米啊干菜等寄去,我那时候很不理解,他们不是去的农村种田吗,怎么粮食还不够.
农闲的时候,回乡的大哥大姐们回来了,去黑龙江的要看各家的经济情况了,国庆隔一年就回来了,阿亮就回来过一次,还是带着东北的媳妇回来结婚的,住了半年,大脸盘的新娘子一开始吃面食,半年后吃米饭了.现在,阿亮还在黑龙江,他的儿子因为没人接收,知青子女回杭的政策也享受不到,看样子,叶落归根是没指望了.
回墙门的大哥大姐们带一点农产品外,也带来很多新鲜的话题,只是我那时候看来,他们好像个个都又黑又瘦的,绝对不像当时宣传的那样,长高了,长壮了.他们常常给我们讲鬼故事,每次听的我怕怕的,一直不敢回去睡觉,总要挨妈的骂.
我最高兴的是,他们把我们里墙门后门的那块地切切实实的利用起来了,那是一块长不足十米,宽不到两米的长方形的地,以前的时候,也种多南瓜,蓖麻什么的,但都没活,知青走后,外婆带着我种过西瓜,菜瓜什么的,只是看到长出了小小的骨朵的两个秧苗,又一下枯萎了.知青们回来后,就很快有用武之地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鼓捣的,那一年,在后院就长出了南瓜和丝瓜,本来还想种无花果的,因为地方太小了,也就罢了.
每次看到现在城里劳作的民工兄弟,我常常想起多年前的知青大哥大姐们,是啊,时代进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善待他们呢


[ 本帖最后由 乌鸦扬名 于 2007-7-26 18:38 编辑 ]
发表于 2007-7-26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加精。期待。支持。

你的文字有独特风采
 楼主| 发表于 2007-7-26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请多指教
发表于 2007-7-26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我就写不来白姐这样的文字.
不是杭州原居民,可以从你的文章里感受对杭州的旧居的怀恋.
 楼主| 发表于 2007-7-2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爱玲和金子
写爱玲和金子,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吗.我本来以为我早已经忘记了她们,就像许许多多,我想刻意忘记的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写起三角荡巷的小屋的时候,总会有她们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压的我透不过气来,只能开一下窗来呼吸一下,可即使开了窗,也觉得憋气,也许写了心里会好受点吗.我在这系列中,所有的人都是化名,只有她们两个是真名,我想应该没人会记得她们了吗,她们也没想到三十多年后,有个互联网的东西,会让人看到她们的名字.
爱玲和我比屋而居,她是最喜欢我的大姐姐之一,她是学校的文宣队员,经常教我唱歌跳舞,虽然那时候以革命歌曲为主,可我们把门窗全关的时候,她会给我唱很好听的歌,<金瓶似的小山><我们的田野>等等.
好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过了夏天,她就和墙门里的年轻人一起去了广阔天地,她去了是江西的一个生产建设兵团(应该是这名称吗),我那时候,天天去她们家问什么时候回来,开始,她的还在读书的弟弟还好心的说,过年回来,后来,就不耐烦的轰我出来了.我看到,原来爱玲姐的床上堆满了杂货,我就很少去了.
过年的时候,她没回来,知道第二年过年,她才回来,随她同来的还有两个年轻人,女孩是我认识的她的同学,男孩第一次见面,长的蛮好看的.爱玲姐说:"这是我的小妹妹."男孩长大了眼睛:"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吗,怎么还有妹妹."就在爱玲和她的同学笑的抱成一团的时候,男孩说:"小妹妹,来,我有东西给你."结果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手帕.爱玲姐说:"算了吗,脏手帕,谁要啊,你去给她打一副有机发夹来吗.""好的,我回去.就打."那时候,很时尚的是有机玻璃做的发夹,商店里买不到的,要自己做的.我很向往着.
爱玲第二次回家的时候,就因为病了,到杭州来看病的,她的同学送她回来的.她全身无力,喉咙嘶哑着,说话都很困难,我每次去看她,都很少说话的,我看这她吃着很多药,一家家的跑医院.她爸说:'幸亏去的是兵团,医药费还可以报销的."可爱玲还是日日夜夜的瘦下去,喉咙越来越哑了,到最后,竟然说不出话,我每次看到她张着嘴吃力的想说着什么,又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懂,只能吃力的比画着,就做她的饿翻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可每次爱玲总是点着头.那个大哥哥来过一次,我想问问他,有没有给我做好发夹,可我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爱玲姐在自言自语说:"他是代表连队来看我的."那是个黄霉季节,大太阳下天正下着雨.我看到爱玲姐头发的颜色就和日头一样,有点枯黄枯黄的.
秋后的一天,我去爱玲姐的家,她把所有的药瓶都打碎了,白色的药丸撒野的游荡,那一天,我们听到了金子的死讯.噩耗是半夜的敲门声开始的,这半夜的敲门响过两次,上一次是嫁出门的吴家女儿生孩子死了,女婿内来报信.这次是金子所在兵团的领导赶到她家
金子住在外墙门,非常漂亮,如果要形容她的话,只能用惊艳两字,她比爱玲小,也是文宣队的主力,那年部队文工团来招兵,第一眼就看中了她,无奈她家成分不好,只得忍痛割爱.她和姐姐还有母亲住在一间很小的房里.我很少去她家碗,出了房小外,她妈妈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高声喧哗.当墙门里的人去支边的时候,她也报了名,那年,她还没毕业,她要求去黑龙江的漠河,因为那儿能看到北及光,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北极光.她是在杭州一中读书的,我也是的,在这个有着百年文化浸染的名校,或多或少的总带有那么点文化的氛围,无论做什么事,总会有着不可思议的浪漫.学校领导很高兴,在临行前,让她加入了红卫兵,她最终没去成漠河,而是和大家一起去了别的兵团
她一直没回来过,路费太贵了,直到三年后,兵团领导深夜的敲门.她的已经出嫁的姐姐去料理的后事,据说是她晚上洗菜或者洗衣服的时候掉到河里去的.可那有很多疑团,一;金子不是炊事班的,用不着洗菜,第二.虽然是深秋,可哪儿的水到晚上都结冰了,不可能晚上一个人去洗衣服的,可那年月,谁敢说呢.爱玲在金子死后的一年后,也死了,她得的是重症肌无力.
若干年后,知青们陆续的回来了,有人说起金子,有人说她是被辱而愤而投江的,也有人说她是不畏强暴而投江的,我宁愿相信后者,那时候,只听一个女知青恨恨的说:"那地方,连林黛玉都要堕落的,我那时候真在看<红楼梦>实在想不出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林妹妹都会堕落的是什么地方,我不寒而栗.
多年了,她们的坟墓应该长出凄凄芳草了吗,如果有墓志铭的话,那应该是历史,历史真是兼容性强,所有的血腥,苦难,幸与不幸都可以装进去,然后被抹的干干净净,好象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可我怎么能忘记她们呢,花一样的年华.爱玲那年二十出头,金子二十不到吗


[ 本帖最后由 白条鱼 于 2007-7-30 13:1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7-30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吴家的兄弟和女人们
吴家没女人的,光溜溜的一排男孩子们,差差不齐像没割好的麦杆.吴家和艾艾姐家比邻而居,艾艾姐家女孩多,花团锦蔟的,虽然房间没窗户,可像太阳一样暖暖的亮亮的.吴家不一样,我很少去哪儿,可因为妈和他们家的大哥是同事,有事才去的,没次都逃一样的出来了.没女人的房子没生气,阴深深的,常常有着黄霉过了刚开始晒蒸的味,从陈年的箱子里发出,晦涩而发霉.
吴家以前是有女人的,吴家的女人死了,生孩子死了.吴家的老大是个女孩,又当姐,又当妈的带着弟弟和妹妹,还没熬到结婚,就死了,老人们说,她是被家给拖累死的.我没见过,她们两个,是听邻居陈奶奶说的.
吴家的二女儿,我见过的,那是我们刚搬到三角荡巷,她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来帮兄弟洗洗唰唰的.她就嫁在墙门外的一户大户人家,所谓大户人家,就是家里下的兄弟多,住在一个墙门里,不像我们的外来户.女人们在井边说,不知道,吴家女人能熬过这劫数吗,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劫数这个词,它像命运一样不可捉摸,不,比命运更可怕.
吴家的闺女生了白白胖胖的儿子,他们说,是死去的她妈和姐在保佑她,她常常抱着儿子回娘家来,还是在井边,摇篮放在边上,我常常逗着她玩,虎头帽下的粉嘟嘟的脸,始终笑着,很干净.不久后,吴家闺女又大着肚子了,牵着儿子的手走着,苍白的脸上一丝倦容,吴家人的脸都是苍白的,即使男孩子们,搞得油头汗出的,井水一冲,乱蓬蓬的头发下那一丝苍白,据说他们家个个贫血,那是缺乏营养的缘故.
二闺女看见我,总是问,生个弟弟还是妹妹,我知道吴家喜欢男孩,就说:"妹妹吗."她高兴的笑了,有了那么一点红晕.
生第二个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早产,是被工友直接送医院的.才8个多月,外婆说:"七太公,八太婆."没问题的,可孩子太小了,不到4斤,不知能不能活,一生下来,就送到了保暖厢里.二闺女在医院主了几天,一个星期后就要出院了.那天,半夜,门敲的饿好凶,全墙门的人都吵醒了,我们家和吴家用板壁隔断的,我听见他女婿沙哑的声音:"阿爸,阿二不行了."我吓的蜷缩在外婆怀里,被子紧紧的蒙住头.
吴家二闺女生孩子死了,吴家没女人了,隔壁的汪师母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在棺材里,一脚在棺材外."
信基督的陈奶奶说:"当初夏娃经不起蛇的诱惑,偷起了禁果,上帝罚她受尽十月怀胎,生儿育女之苦."新生的女儿,抱到外公家过,像猫一样,外公取了小名,叫阿猫,虽说是名贱好养,倒还有点形象化的.
没了女人的吴家,总有那么一股陈年旧布的霉味,虽然都是男孩,却不像徐家兄弟那样霸道,细胳膊细手的,女人都能把他们掀翻.吴家的大哥和我妈是一个单位的,二儿子一直在家,后来去了黑龙江,三儿子去了农村.小儿子在读书
二儿子去了黑龙江,娶了那边的媳妇,只回来过一次,结婚那年.据说生了两个儿子,没见过.因为在杭的兄弟不愿接收,知青子女回杭政策也享受不到,每次说起此事,妈还唏嘘到:"要是有个姐妹就好了,女人总是心肠软的."三儿子后来顶替了父亲的职回杭了.
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已经结婚的三儿子和父亲三代分在一起,后来孙女大了,吴老先生去了敬老院,前几年死在哪儿.
吴家风水不好,吴家的女人活不长,吴家的男人都是听女人话的.据说,他们的第三代都是女孩了
恩,这应该是好事吗.


[ 本帖最后由 白条鱼 于 2007-7-30 13:13 编辑 ]
发表于 2007-7-30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LZ写的真好
那么长一定写了很久吧?
来帮你揉揉
再接再厉
我们等着看呢

5 6 的文字改大点吧
看着眼睛累呀
 楼主| 发表于 2007-7-31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盘头的外婆
外婆让我们叫她娘娘(绍兴话,奶奶的意思).外婆没孙辈,外婆对外称我们是她的孙子,孙女.我们就叫她娘娘
外婆生了六个孩子,却没有留下一个男孩,在她哪个年代,是何等无奈和悲哀的事,外婆进不了伺堂的,外婆常说,以前她的家族是大户的,她们的伺堂是最大的,可我知道她从没进过,因为,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进的,那是规矩

外婆生了两个花一样的女儿,大姨妈和我妈,外婆不能让她们轻易的嫁给农家,我的大姨夫是铁路工人,而我爸也是外婆精挑细选的,之所以选我爸,是因为我爸是孤儿,由姐养大的.

我从小就被送到外婆家,我们家除我哥之外,女孩就送到乡下的,那时候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可我姐因为水痘被接回去了,而我就和外婆两人住很大的房子,屋后还有水塘,不过我很少去玩的,那时候,就像<外婆的彭湖湾>唱的踩着簿雾走向余晖.暖暖的外婆家.

那天晚上,风很大,雨下了一夜,呼呼的像野狼的叫嚎,我们从小屋搬到了大屋,我用被子蒙住头,外婆一直坐着,灯灭了,天亮了,小屋倒了一堵墙,父母把我们接到了杭州.外婆带了一只樟木箱,让我抱着个梳妆盒.

外婆要盘头的,我们一搬到三角荡巷,她就和陈奶奶一起,每周就找个师傅来绞脸,盘头,师傅是住在26号墙门的,有5个儿子,特别羡慕有女儿的外婆.呵呵.所谓绞脸,是用一根细细的麻绳将脸上的汗毛轻轻的柔柔的绞去,绞过脸的外婆容光焕发,陈奶奶说,就像大户人家的太太,她从梳妆盒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玉簪插在头上,这玉簪她只插一天,又小心的收藏起来,她说,将来给我做嫁妆的,可我后来没见过了.

那时候,我和外婆睡一个被窝,每晚,她给我讲故事,奇怪,她没读过书啊,外婆说,她小时侯去大户人家干活,那人家的小姐喜欢她,就教她的.我想,外婆那时候一定是极其聪明的,因为她做的一手好针线活,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外婆手缝的,用的是老家的粗土布,可她做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洋装一样.每到过年的时候,总有人来求着让外婆加工一下衣服的,外婆得意的笑容.就像刚刚绞过脸一样玉润.

夏日,我们喜欢去门口的野杨梅树下乘凉,这是唯一让我感觉和老家一样的绿色,那时候的天空还能看的到星星,每当有流星划过的时候,外婆让我在裤带上打个结,说这样能带来好运气的.我有时候也会跑开去玩,那天,我跑的太远了,和外墙门的叫阿宝的小孩去了巷口的煤渣堆上了,阿宝爬了上去,我在下面问他叫好,可我还没来的及叫出来,阿宝从煤渣堆上滚了下来.他和他气势凶凶的妈妈找到了外婆,说是我把他推了下来,他是男孩,又比我大啊.我哭着对外婆说,我没推他.外婆说,我知道.可她还是把在阿宝妈的数落声中,在旁人不解的议论中阿宝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

外婆是何等自高的人,可她为了我却屈辱的帮别人洗衣服,我看着她一弯一弯的背影,盘头的发松松的,像老老的野杨梅树的枝叶,对强权的憎恨和对弱势的同情就这样溶在我的血液里了
发表于 2007-7-31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关注
发表于 2007-8-1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我能留下记忆,那就是文字
~~~~~~~~~~~~~~~~~~~~

好!!!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锡人和锡匠

苦夏是这样熬过的

傍晚的时分,日头落下了,井边就热闹起来了。吊几桶水,把地面冲凉了,竹榻,木凳的全搬出来了。

搭上简单的餐桌,一家子围着,晚饭就开始了。菜也差不多,偶尔有冬瓜咸肉汤,那也是来客人了。

女人们总是一面吃饭,一面骂孩子。男人们喝着劣质的杨梅酒,开着无聊的玩笑。阿爸是每餐必喝,每喝必醉,每醉必骂人。哥哥姐姐很乖巧,老早就跑开了。阿爸就骂我,每次说,等西北风起来的时候,锡匠就要来了,把你领回去,你不是我的孩子,是锡匠寄养在我家的,等他过来的时候,就要把你领回去了。那些男人们就放肆的笑了,他们说,是啊。是啊,你是领来的,我们都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会哭着跑回家去。外婆抚着我的头说:“你阿爸是喝醉酒,胡说的。”仿佛是自言自语:“哎,又这样当爹的。”后来我不哭了,是因为麻木了,还是外婆那哀戚的脸。
西北风起来的时候,墙门里又热闹了。那些穿街走巷的手工艺者回来了。每天每天都能听到那粗犷的吆喝声,补碗的,修伞的,弹棉花的,在一个墙门总要待上几天。家家户户总会有要修的,当然也可以聊一些道听途说的,毕竟一年了。
锡匠也来了,他个儿应该很高吗,像我阿爸一样年纪吗。他在每个墙门待的时间较长,工艺复杂吗。他周围总围满孩子,他用烧红的烙铁,在不知道什么的溶液上蘸一下,然后点在破洞上,一丝白烟过后,洞就补上了。那可是技术活啊。那时侯家家都有那么一点锡器,像锡壶啊锡火锅等等,我们家有一把锡壶,阿爸到冬天了用它来暖酒的.

我找到了那锡壶说:“你能帮我做成小锡兵吗,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那样的.”
“什么安徒生童话。”他听不懂.安徒生童话是邻居国庆大哥讲给我听的,他去了黑龙江,可终于不敌哪儿的严寒,病退回来了.那时候,就有人说,看他白疗疗的脸,能去那地方吗。他还带回来了很多书,其中就有安徒生童话,没事的时候,他会讲给我听

锡匠说:“做锡兵要有模子的,要很长时间.”
“你什么时候能做好。”我眼巴巴的说.

他在院子外的野杨梅树上刻了一刀,等你长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了.野杨梅树枝叶繁茂,巨大的枝干可以从这边房子搭到另一边房子,可它很老了,比陈奶奶年纪都要大,所以不会再长了。
那时候,我好象长的特别慢,我一遍遍的依着,总差那么一点,阿爸还是喝酒,骂人,只是再不说,要锡匠领我回去的话了,他们大概找到了新的话题了.邻居大哥进了街道工厂,好象身体更差了.女人们还是做饭,发牢骚,男人们还是喝酒,开着恶劣的玩笑

等我终于长到刻着的那条线的时候,锡匠不来了,阿爸死了,邻居大哥走了,我也要搬家了

我突然明白了,那老锡匠只是痛惜我,他给了我一个希望。
希望真是个好东西,她让无论孩子还是老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九:酱园店和店里的长辫子姑娘
三角荡巷是塞死弄堂,从三角荡里往巷里走去,一条泥泞的小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低.
小弄堂是没店的,最近的闹市区在大东门,大东门在新华路上,三角荡口.
大东门上罗列着各种商店,那时候没超市,都是各种专买店,有食品店,杂货店,米店,煤饼店,肉店,布店,银行,应有尽有.奇怪的是还有一家农村供销合作社,专买那些菜蓝子,草鞋之类的农村用品.
店里的货物不多,店里的营业员傲气得很,因为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她们不担心没人来买,只有人在讨好着她们,当然很快,她们就会嫁入一个好人家,本来她们就是好人家的女儿.
如果怕远的话,或者只买一些小东西的话,也可以去文龙巷的酱园店,酱园店很小,就两扇门面,还只开了一半,店比外面矮两个台阶,里面黑黑的,好象没开灯,总有一股酱油,酱菜总之混合的气味,好象进入了好久没透气,发霉了的地下室.
我第一次去打酱油,差点摔跟头,后来慢慢习惯了,酱园店买的是不用票的酱油,醋,还有自制的酱瓜,酱菜,各种甜酱,辣酱等等,盛在一个个的大缸里,有时忘了盖盖,引的苍蝇,蚊子翁翁的
酱园店是不愁没生意的,那是过年,自制的米酒上市的时候,那时候,酒也要凭票供应的,碰上会喝的,是不够的.阿爸会叫我去拷上半斤米酒,阿爸常说,那酒掺水,没老家的地道.
我每次去的时候,总要看看长鞭子姑娘在不在,她是陂脚的老板的女儿,她打老酒的时候,总是灌的满满的,而不像她阿爸,总要晃点出,要是给她阿爸看见,是要骂"没角色."的,不过这种时候越来越少了.长鞭子姑娘为了不下乡,现在天天站柜台了,因为他阿爸对居委会说,他老了身体也不好,站不动了,要女儿下乡,这店得关门了.
长鞭子姑娘站柜台的时候,把两扇门全打开,房间里亮堂了不少,连那霉味儿也没有了,只有那好闻的,好下饭的饿酱菜味,生意渐渐好起来了,电里也点了一支8支光的灯泡.我实在记不起来她到底好不好看,好象她皮肤很白,她一直在店里,很少晒太阳的缘故.也有一些浪子有事没事的聚在她周围,说一些疯话,她不恼也不急,微笑着,好象在听一个好听的笑话,让他们摸不透猜不着,慢慢的,来的男人少了,私下里他们在说,她不解风情.
没人的时候,长鞭子姑娘会跺出门外,她倚在门框上,看着我们在弄堂里玩,这时候的她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的,眼睛亮亮的.我以为她在看我们玩,可后来我疑惑了,每次我们的球或毽子丢在她脚边的时候,她头都不转一下, 我顺着她的眼睛忘去,初了两层楼的窗户,什么也看不见.
哪天,我的毽子掉到了两层楼上,我跑到了对面墙门里去捡,看到了门口的光荣军属的红匾,26号墙门的小英说,那是当空军的建国哥哥住的房子,他刚刚回来探亲,建国哥哥出来,帮我们把毽子捞下来,他长的很好看,拿现在的话说,是帅哥,那天的太阳很亮,像长辫子姐姐的眼睛
哭声是从文龙巷传来的,可我们小巷的人全去看了,跛脚的老板叉着腰,喝多了米酒,红着脸,手上拿着酒瓶,喝一口,骂女儿,"没角色,千色色."骂建国:"牧郎,勾引他的女儿."骂建国家:"仗势欺人."建国家的门关的紧紧的,老板也越骂越起劲,那些当初在酱园店挑逗的男人浪笑着,跛脚男人累了,像泄气的皮球,关上门,回家了.男人门也四处散开了.
酱园店关了三天,邻居们议论了三天.三天后,门开了,只半扇,窄窄的,从台阶下去,总有难闻的味道,好象进入了刚出土的古墓,不时的有苍蝇蚊子飞过,灯坏了,也没换,长辫子姑娘常常会打错东西,甚至于找错钱,跛脚老板要骂人的,可好象不管用的.小巷偶尔有当兵的走过,她总会引上去问:"你是....部队的吗."我看到她的眼睛一亮一亮的,很快就暗下去了.以后她的眼睛就这样暗下去,像讨厌的黄霉天,总看不见希望
路过的当兵的总是很少,她就当外面去找,有一次出去了一天一夜,女人们在井边洗衣服,为她叹息:'这姑娘毁了,是个花痴."我知道"花痴."那是三角荡口的那个肮脏恶毒男人,看到小姑娘走过,总要拦一下
酱园店来的人越来越少了,酒也有点酸了.几年后,他们就搬走了,新来的老是埋怨哪儿有霉味怎么搞卫生也去不掉
建国回来过,他是带媳妇回来结婚的.可那天,他一直在酱园店门口徘徊,就一个人,那时候,酱园店已经搬了,他还是那么好看的
再也没有听到长辫子姑娘的消息,就像飞错道过的燕子过了就不回来了.只是,新搬来的人家在抱怨有酱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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