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全球30%的手机来自ODM,而全国前三名的ODM代工公司,总部都在上海: - 华勤,年产手机9600万台,年营收38亿美元,制造基地在东莞、南昌。
- 闻泰,年产手机8400万台,营收169亿人民币,净利3.3亿,制造基地主要在嘉兴。
- 龙旗,年产手机3400万,营收88亿人民币,净利1.3亿,制造基地在惠州、南昌。
2015年和2017年底,龙旗曾两次申请IPO,但都被否,主要原因就是利润太低、且波动太大。 所以我们会看到,长三角并非没有智能硬件产业,但主体是代工、而非自主品牌,这成为近年来长三角产业升级的不利因素。 从宏观统计数据来看,上海和苏州的工业体量都出现了停滞: - 2012年,苏州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2.9万亿,2017年3.2万亿。
- 2012年,上海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3.2万亿,2017年3.4万亿。
同期,深圳的数字从2.1万亿提升至3.0万亿,东莞的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没有产值数据)从2300亿增加到3300亿,增速远超沪苏,在工业总规模上大大缩小了和沪苏的差距。 京津冀面临的问题,和长三角的PC制造业是类似的: - 北京曾拥有索爱全球最大生产基地和诺基亚中国最大生产基地,2010年,生产了全国27%的手机。
- 天津曾拥有moto全球最大生产基地和三星全国最大生产基地,2010年,生产了全国20%手机。
然而,随着索爱、moto、诺基亚的衰败,随着三星在中国市场成为市占率不到1%的others,京津冀的手机制造业在短短几年内崩溃。 如此前文章《破局”中国芯“》所说,电子和汽车两大产业,是东亚先进地区从发展中经济体迈入中等发达经济体的不二法门。日本、韩国、台湾、中国大陆发达地区,皆是如此。 如今,武汉、成都、合肥、重庆等长江流域内陆大城市,正在从长珠三角大规模转移劳动密集型电子组装产业,并大力投资液晶面板、芯片代工和内存制造,试图复制先进地区的历史进程。 然而,当京津的手机产业崩溃后,京津就丧失了向北方临近地区转移电子产业链的可能性。于是,除了拥有互联网的北京,津冀也就失去了一大块经济增长新动能。 试想一下,如果2010年的京津拥有的是四大自主手机品牌企业,而非索爱摩托诺基亚三星。那么如今的石家庄、保定,恐怕就能像合肥武汉那样,承接规模庞大的组装厂、内存厂、面板厂,华北经济的面貌将大大不同。 当然了,如上文所说,自主智能硬件品牌大规模诞生在深莞,得益于两个条件,而这两个条件,京津是天然缺乏的: - 临近香港的电子零部件进出口——民营电子贸易公司进化为电子制造企业。
- 深莞没能形成沪苏那样庞大的外资/台资代工产业和代工文化,是内资自主进化。
缺乏新动能的地区,近年来都在对经济数据大规模“挤水分”,我们来感受一下天津的惨状: - 滨海新区挤水份,GDP砍掉1/3。
- 2018年1-4月,天津工业增加值只增长了2%。
- 2018年1-4月,天津固定资产投资-21.6%,其中,工业固投-36.8%。
- 2018年1-4月,天津商品房销售面积-49.7%,商品房销售额-49.3%。
- 天房集团1800亿债务,天津农商行董事长自杀。
通过深莞、沪苏、京津的例子我们会发现“自主”是多么的重要: - 深莞的“山寨”自主电子产业链,经过漫长的蛰伏,终成大器,带动珠三角从外贸低谷中走出,助力深莞成功实现产业升级。同时也拉动了一大批自主零部件产业,为中国AI创业公司提供了深厚的应用土壤。现在看来,珠三角的自主电子产业、互联网产业巨头还拥有极强的后劲,将继续引领区域经济增长。
- 沪苏以“台资”起家的代工产业链,为当地经济带来了短期的高增长,但就像候鸟一样,随着劳动力成本提升而继续迁移。由于台资工厂更倾向于使用台资零部件(台湾的主板、显卡等),也没能助力长三角本土零部件产业链的壮大。沪苏曾经引以为豪的“引进外资”,为电子、互联网、AI产业的进一步发展留下了隐患。
- 京津的“外资”手机工厂,红火一阵后被珠三角本土品牌打败。拥有互联网的北京仍然高速发展,而错失良机的津冀则陷入困境,失去了这个能够容纳大量劳动力和研发人员的巨型产业链条。
- 给“自主”以时间、向外人虚心学习、引进消化吸收再创造、但不要过于依赖外力,不要把未来的希望百分百寄托在外人身上,这是过去20年电子和互联网产业给我们带来的经验和教训。
看到这里,许多人可能会有疑问:最早开放的不是珠三角么,上海浦东的开放都是92年的事了,为什么如今依赖外资加工业的反而是苏沪而不是深莞?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我们来梳理一下台资进入大陆的历程(数据来源:香港浸会大学 杨春博士,《台资跨境生产网络的空间重组》): 在90年代初长三角开放前,珠三角是第一波接受外资(特别是台资、港资)的中心: - 1987-1990年,珠三角承接了43.5%的台湾对大陆投资,此时长三角所占份额只有5.3%。
- 到2006年,珠三角的台资份额下降到18.5%,长三角上升到66.8%,成为台资在大陆的绝对中心。
需要注意的是:从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虽然珠三角承接了主要的台资、港资,但是当时台湾的电子产业主体还是在岛上,并没有开始大规模转移: - 1995年,台湾IT企业硬件产量的72%在台湾,只有14%在大陆。
- 2005年,留在台湾的比例急剧降低到6.8%,在大陆的比例提升至79.5%。
于是我们会看到,90年代长三角的开放,正好和台资IT制造业产能“登陆”的周期相吻合——珠三角虽然起得早,但当时的大规模转移进程还没开始。 从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长珠三角的情形和如今正好相反,当时长三角的经济结构主要是上海的国企+苏南的乡镇企业,最有名的样板是华西村。而珠三角则迎来了第一波外向型的贸易、加工经济。 随着90年代上海浦东的开发、中新苏州工业园的建立、昆山大规模面向台资修建低税收、高补贴产业园。沪苏完美承接了90年代中期-21世纪初的台资“登陆”,数十万台湾群众长期工作生活在沪苏。甚至在21世纪初,东莞的台资PC厂也成批“北上”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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