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报 · 城纪】杭州笕桥英烈传

jason

杭州笕桥英烈传

2017-09-01

                                         

                                         
    丁炎
                                         
    骆春霆
                                         
    笕桥中央航校旧址
                                         
    唐中和与陈舜妫
                                         
    骆春霆墓
                                         
    黄正裕墓


警钟长鸣，勿忘国耻。每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战胜利的纪念日。在抗战中，中国浴血奋战，取得了史无前例的伟大胜利，其中位于杭州笕桥的中央航空学校，因“八·一四”空战的首战告捷，以及在抗战中特殊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已于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综合笕桥醒村爱国馆、南京航空烈士纪念馆的资料显示，在八年全面抗战中，中国有4321位空军将士壮烈牺牲，他们的事迹当与日月同辉。这其中，杭州籍空军先驱的事迹这些年也渐渐浮出水面。

1 杭州同学录

根据《中央航空学校通讯录》《中央航空学校同学录》《中央航空学校同学会会员通讯录》等档案资料，这几年我曾对笕桥中央航校1-5期的杭州籍学员作过一个不完全统计，说是不完全，因为这些通讯录和同学录多是1937年之前印制的。后来我又通过 “黄埔军校网·笕桥航校名录”作过一个统计，在那登记在册的1723名学员中，浙江籍的有137名，其中杭州籍的又有24名，这里包括了丁炎、陈嘉尚、黄正裕等早期学员。

前五期航校生的同学录，还能看到他们当时在杭州（含杭州地区）的家址或通讯处，这也是蛮珍贵的，现抄录如下：

丁炎：杭州皮市巷3号；陈嘉尚：杭州大塔儿巷13号（另版是大藏寺巷15号）；王远波：杭州艮山门外河上166号；朱鸿道：杭州焦营巷18号；吴礼：杭州南板巷35号；俞友田：萧山临浦河山巅转水阁里；陈殿钟：富阳灵桥朱源丰号；唐元良：杭州佑圣观巷三益里21号；桂士谔：杭州学士路95号；黄正裕：杭州运司河下55河（另版写作涌金门外）；黄昌宗：杭县湖墅保庆桥；蒋翼辅：萧山临浦转三环；钱祖伦：杭州菩提路思（思字上有草字头）宜村2号；韩德辉：杭州章家桥石板巷11号；吴范：杭州管米山1号；万承烈：萧山龛山山北；俞荫椿：杭州东街所巷15号；胡觉：杭州萧山南阳镇大同南货行转；何惠炎：杭州东街包龙桥巷8号；蔡振邦：余杭县县前街；陈炳泉：杭州镇东楼66号；胡国宾：建德大洋杨大成号转。

而6期之期之后（含6期）的杭州籍航校学员，则暂时还无法考据。在南京航空烈士纪念碑上，抬头便有“浙江杭县”的字样，见之莫名心痛，又因无从考证这些烈士的生平事迹，更是痛上加痛。

这其中的黄正裕，是一名牺牲较早的烈士，他是1910年生人，在南京的抗战烈士纪念馆中，有一段对他的介绍是这样写的：西湖为山水佳丽之乡，民性温文，唯烈士性情豪迈、言行严谨、修身爱国、公私分明、一丝不苟。父名元秀，为同盟会员，参与辛亥革命，推翻清政府。烈士幼承庭训、爱国爱民熏陶，怀有岳飞精忠报国思想。一九二一年，在杭州岳庙正殿，书写端楷劲挺的抱柱对联--“朱镇壮声威，想当年痛饮黄龙，誓恢复河山半壁；丹心贯日月，到而今名留青史，应享祀俎豆千秋”。童子黄正裕拜书，时年十一岁，名噪一时……

烈士初入陆军官校六期，毕业于航空班，列为笕桥中央航空学校第一期。擢升空军第八大队第三十中队上尉队长。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十五日，奉命飞炸沪敌，全载重炸弹，在起飞时，机件突生故障，竟失事而殉国。空军痛失一员未来建军擎柱。时年二十七岁，遗有父母及妻与子。

关于黄正裕烈士，当时军方最为权威的《中国的空军》21、22期（1939年）杂志曾分两期刊载同学章杰的文章，题目为《勇士黄正裕》。文中说到黄正裕的五个细节，一是他从军后即理光头，光头都能在单杠上支撑倒立半小时之久，且飞机上都放着哑铃；二是他本已经考取留欧的名额，但因为抗战而放弃了出国深造，而且他从黄埔军校考到航空学校，成绩是全校第一，因此被所有人知晓：三是他不仅律己甚严，对战友也是如此，他曾批评同学花太多的时间在穿着打扮和看艳情小说上；四是他平常说带杭州口音的普通话，软中带硬；五是他留给章杰的最后一句话是期待下次见面时，“三个荷包蛋，一杯绍酒……”

2 一对堂兄弟娶了一对亲姐妹

而住杭州佑圣观巷三益里21号的唐元良和七期生唐中和是堂兄弟，都是从余姚四明山镇的棠溪村（原属嵊县）出来投靠杭州的亲戚，初中上的是安定中学，因他们亲戚是在杭州开酱油厂的，跟这两兄弟一起来杭州的还有一对姐妹花，即他们的一对表妹，名叫陈舜娥和陈舜妫，一听名字就知有来历的。陈舜妫一开始上的是著名的惠兴女中，这在网上《惠兴女中历届学生名录》中可以查到，后来这一对姐妹花在就读杭州师范时与这对空军兄弟恋爱，校内一时传为佳话。师范毕业后，陈舜妫嫁给了唐中和，陈舜娥嫁给了唐元良。

这一对空军兄弟，我们一般只知道唐元良，因为他曾经担任空军运输大队的副大队长，是大队手王汉勋的副手，他与王汉勋于1944年8月7日上午在芷江上空执行任务时一同失事牺牲。王汉勋的未婚妻就是上过《良友》画报封面的兰溪人郑苹如，郑牺牲时王完全不知情，要一直到一年之后才知道，他当时说过这样的话，我宁可她移情别恋，也希望她能够活着……

唐中和1949年之后几乎都在病休状态当中。他有一篇回忆“八一四”空战的文章刊行于世。后来在寻访中，唐中和先生的儿子唐建国给我一份其父简介，全文如下：

原名唐农书，灵甫公之次子，生于1910年棠溪村，自幼喜爱读书，热爱家乡，立志学成报国。当年村里只有私塾，未办学校。农书为求学只能投靠60里外的姑父家，小学毕业后，与其堂兄唐元良一起随姑父到杭州就读中学并寄宿于姑父家。农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杭州著名的安定中学，又因其身高体壮，爱好运动，入校不久，即被选入学校篮球代表队。1927年4·12事变后，农书受篮球队里好友的牵连，以“共产党嫌疑”的名义被开除出校。离校以后，目睹国家混乱，党派纷争，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深感国家蒙难，匹夫有责，于是决心致力于中国和平，遂改名“农书”为“中和”，报考军校，投笔从戎。

2017年3月的一天，我去杭州的左家新村拜访了唐中和的儿子唐建国，唐先生为我讲述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一些情况，多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唐先生说父亲当年在执行轰炸任务时，也曾跟美国飞虎队有过争执，因陈纳德他们是规定每次去执行轰炸任务时，都要空弹归航的。如果预定的投弹目标情况不佳时，也要想办法把炸弹扔在池塘或其他空地上，因为装着炸弹返航，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危险，但唐中和不这样想，他觉得炸弹对于中国空军来说太重要了，所以有时他会载没扔下的炸弹返队，结果遭到美国军官的严厉批评，但是他不服批评，至少内心是不服的。

唐先生说父亲唐中和在成都空战中受过伤，因这个原因后来就不飞了，曾在西安担任空运科长，后担任作战科长，当时有共产党地下组织对他做工作，此前他跟“组织”也有所接触，包括也帮助延安运过物资，所以留在大陆是他早就打算好的。他先是把妻子和孩子接到杭州，当时是住在红门局64号。1949年1月他赴上海治病，由此脱离国民党空军。1949年后组织上曾分配他去东北工作，他没有去，因为患有风湿，东北太冷，再说当时又是供给制，没法养家糊口，所以一直待在杭州，后来仅靠妻子陈舜妫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妻子当时在杭州袜厂从事扫盲教育，后来一直到退休前都是在工厂做职业教育的。唐中和除了写过回忆“八·一四”空战的文章之外，还写过一篇《国民党空军进犯延安前后》的长文，发表在1963年的《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六辑，这个文章也曾刊发于《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五辑。

唐建国说父亲曾经长达八年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后来能下地之后就渐渐地成了“家庭妇男”，每天买菜做饭的事情就全归他了。唐先生说，父亲那个时候跟航校同学朱鸿道是有来往的，朱也一直住在杭州，他和朱的儿子也是同学。晚年母亲会一个人长久地在家里看地图，而且看的是世界地图，可能是在想象着在地图上的飞行吧。

唐建国说，父亲唐中和担任过杭州市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还担任过民革杭州市委常委，老先生于1983年12月因病故世，享年74岁。

3 住在皮市巷3号的丁炎

我曾在一本叫《读白》的书中写到过杭州皮市巷3号，因为那是诗人刘大白的住宅，而且那里还是杭州共产党组织的诞生地。当我这些年在搜索杭州籍空军学员时，却意外地发现，一名叫丁炎的一期生，他的家庭住址竟然就是皮市巷3号。航校一期生后来大多都做了航校的教官，是中国空军最重要的中坚力量，也可以说是先驱吧。同一个皮市巷3号，二十年代叫“白屋”，莫非到了三十年代初已经更弦易辙叫“丁屋”了？

我一直在寻寻觅觅，包括询问刘大白的外孙张乐平先生，但张先生也不知道这个丁炎或丁家的事情。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联系上了我高中的化学老师丁大可老师，他也是我同班同学的父亲，丁老师退休之后一直在业余办学，是杭州大名鼎鼎的老师。联系上丁老师，是得知他十几年前曾编过一本《钱塘丁氏家谱大系表》。这个丁氏，即是祖居杭州头发巷修《四库全书》的丁丙、丁申家族，丁老师的这一族的祖上就是丁午，当时是主管200位抄字工的起居生活的。而成立于1904年的西泠印社，也是由丁氏的丁辅之先生跟王禔、吴隐、厉良玉、叶舟等一起发起成立的。丁老师跟我讲起这些，当然是比化学课更让我感兴趣的，而且关键问题是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丁炎是他的二伯父，是他父亲的亲弟弟！

这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那个家谱的后面还特意收了一篇丁炎先生的女儿丁不凡的短文，丁老师说这是特意让她补充进去的，因为丁氏家族的崇文已有传统，而丁氏的优秀子弟中也有尚武而为抗战捐躯的，这一般人知道得不多。以下就是丁不凡的短文（节选）：

父亲丁炎，1911.8.4-1942.3.10。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事迹是可嘉的，遗憾的是，他逝世时我仅四岁，我所知的一切主要是听母亲的讲述，且母亲也只知道大概。关于父亲的生平事迹，在他的祭文中陈述得十分详尽，可惜在十年浩劫时被毁。

父亲年轻有为，爱国心切，十八岁离家赴穗，就读黄埔军官学校，他是黄埔军校六期学员，入学时在炮兵班，后来黄埔军校曾办航空班，父亲被调至航空班，在航空班学习时他成绩优秀，名列前茅，父亲是黄埔军校六期学员又是笕桥航校第一届的高才生，是我国第一批空军飞行员。

1942年3月，亲赴浙江衢县视察抗日用机场，不幸飞机失事殉职，当时任空军第一路副司令兼参谋长，中校军衔。

近年，重修的南京航空烈士（墓）纪念碑上镌刻了他的姓名、籍贯、军衔生卒年月，以志永久纪念。

前些天刚查到丁炎的一篇文章， 题目是《第一期学生生活的回忆》，发表在《中国的空军》第20期上的，他在文章的最后说，他们第一期的学员在他写回忆文章时已经牺牲了三分之一，“谨向死难的同学致最高敬礼，并希望后死的同学们加倍努力。”这大概就是诠释了什么是笕桥精神中的视死如归、我死国生。

4 寻找龙父

这故事真的很像一本电影，电影的女主角是一个名叫骆宜慧的美籍华人。今年春天的一个中午，她打越洋电话给我，讲述她曾在杭州在青岛在山西……在祖国各地寻找父亲的故事。

大约是在骆宜慧45岁的某一天，她突然知道了她的生父叫骆春霆，祖居在杭州三台山，后来祖父移居青岛，是当地颇有声望的书画家，日据时期绝不给日本人做事，老人家曾编著《青岛风光》一书，书封和版权页上特别写着“杭县骆金铭编”，题词中有署“钱塘六桥居士”字样。我后来在网上淘到一本影印本寄给了骆宜慧女士。

骆宜慧的父亲骆春霆是笕桥六期生，毕业后成为空军第五大队第17中队的一名飞行员，1938年3月8日，骆春霆与其他11名飞行员驾驶12架战机，前往山西风陵渡附近的日军炮兵阵地执行轰炸任务。返航时遭遇日机，他们共同协力打下了两架日机，我方也有两架飞机被日军炮火击中，这其中就有骆春霆驾驶的一架。后据官方的说法，飞行员容广成阵亡，飞行员骆春霆失踪。这个“失踪”一词用得极为准确，因为根据惯例，阵亡和牺牲是要有尸体为证的，当时只有飞机残骸，却不见尸体，所以说是失踪。

骆春霆的战机被击落之时，他妻子马锦章已怀有3个月的身孕，6个多月之后骆宜慧这位遗腹女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1949年后她们一家去了中国台湾，后来又去了美国。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叫骆春霆之后，骆宜慧就满世界地寻找父亲，包括她曾去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寻找被俘过的抗战老兵。后通过媒体报道，骆寻父的故事被山西芮城县东章村村民肖育俭看到，他在看了骆春霆的照片后认为骆与同为本村姥爷家的“老王叔”有着惊人的相似。

当地人说1940年的夏天，芮城县东章村来了个操着山东口音的讨饭乞丐，在村中一家粉房干了二十多天活，后来才进肖家做“佃户”并终老在此。“老王叔”身高力大，少言寡语，只求管饭，又不要工钱，脑子反应与常人有异，会写字画画，且能写反字（即刻图章的那种字），据说拿起枪来就会打。抗战胜利后肖家人曾让他回老家，但不知怎么他没有再回青岛也没有回杭州。“老王叔”在这个村里一直活到1979年麦收之后，去世后被肖家人埋在村旁一座土山上。

当然这只是骆宜慧寻父的大致梗概。在旅日作家萨苏的书中，专门写到了骆春霆，而且还提到日本人曾有感于骆不当俘虏而杀身成仁的勇敢，为他立过一块碑，且有照片为证，这是骆春霆已经牺牲的一个证据。但东章村民的回忆，则证明“老王叔”就是骆春霆，说他落水之后一个人游到了岸边，因为骆在杭州和青岛时就是游泳健将。后来骆宜慧带着自己的丈夫在那坟前跪拜纪念，此前她在西湖边寻访时突遇一场春雨，她觉悟到这是冥冥之中她与父亲的相遇，因为她父亲名叫春霆，春天的雷霆是会带来春雨的。后来骆宜慧把自己寻父的故事写成了歌剧剧本，浙江卫视也曾拍摄了题为《龙父》的纪录片。

事实上此类寻父故事，在笕桥航校的后代中绝不止骆宜慧一个，有不少笕桥航校的后代，这几十年来陆陆续续来到杭州，他们想通过寻找父辈的足迹，来证明血脉中的那一种基因，一种杭州的印迹。正如当年的空军军歌《西子姑娘》中所唱的那样：“相思不断笕桥东，几番期待凝望碧天空”。杭州这座英雄的城市，没有理由不凝望和寻找，没有理由不怀念和尊敬，哪怕是在纸上和网上。

陌生城池

通讯录以姓氏笔画排序。
这是一段不应被遗忘的历史！

vx2100

笕桥英烈传，是电影。好像是柯俊雄主演的，

枯井底污泥处

vx2100 发表于 2017-9-1 19:00
笕桥英烈传，是电影。好像是柯俊雄主演的，

台湾老戏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