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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杭州日报 · 城纪】前尘往世说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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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6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前尘往世说白塔
曹晓波
2017-07-14








昔日的白塔,如今公园一片。浅夏五月,应《杭州文史》之邀,去那附近与会。为查地址上了“百度”,发现“白塔”的介绍文字(2014年5月引用)居然是我十年前为《玉皇山南》一书写下的。“百度百科”剪辑使用后,行文的套路没变,却多了似是而非。本文算是“重起炉灶”。

1 多灾多难中的白塔

《杭州佛教史》(香港百通出版社2000年版)说:“白塔位于闸口白塔岭上,建于五代吴越王钱弘佐即位(五代后晋天福六年)前后”。《杭州历史丛编之三·吴越首府杭州》说:“钱俶统治时期建造的楼阁式塔,现存杭州的典型实例,有闸口的白塔和灵隐寺双石塔”。

这两说,一是公元941年,一是公元947年以后的十几载,差得不算远。

1945年,梁思成《中国建筑史》第五章《五代、宋、辽、金》,说杭州白塔。他以艺术风格论:“诸塔(白塔与灵隐双塔)年代,就其形制及文献资料推测,当为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吴越忠懿王钱弘俶重拓灵隐寺时所建,实北宋一朝最古之建筑物也。”梁先生谨慎,是“推测”,或许,他依照的是钱弘俶的异母兄弟钱弘倧写的《吴越备史》。

在这时段,除了白塔,一兴而起的还有南山净慈寺、慈云岭龛像、南高峰顶砖塔、南高峰腰际烟霞寺等。那么,这么集中的兴建,又是为了什么?

据查,后晋天福六年(941)七月,凤凰山的吴越王宫失火,从丽春院烧起,呼啦啦地借了东风,烧遍整个王宫,“库府几尽”。第二代吴越国王钱元瓘,这一位身经百战的“元帅”,受惊发了“狂疾”,不治而死。第六个儿子钱弘佐继位。

弘佐英武果断,可惜天不假命,在位七年“挂”了,七弟钱弘倧即位。仅仅六个月啊,这老七的屁股还没“捂热”王座,又被内衙统军使胡进恩赶下台了。

其实,“五代十国”一段,从中国的历史纪年也可看出,都以北方的“五代”为尊。尽管短短五十三年中,“五代”一个个被权臣篡夺,夭折而“代”,但南方的“十国”们大多仰其鼻息。吴越国“有国七十二年”,还得认北面的“正统”。

胡进恩的“枪杆子里出政权”,也许是“正统”的“参照”。好在这胡厮没有篡位,推举钱弘俶做了君主。但“业不过三代”这句老话,钱弘俶心知肚明,他是及不上爷爷钱镠的“亨”了。吴越国内忧不断,外患又来,就在此时,“五代”的末代后周,被殿前都点检使赵匡胤篡位了。总似天数,国祚难卜,钱弘俶好汉不吃眼前亏,派使者重礼北上祝贺。听说赵匡胤的父亲叫赵弘殷,钱弘俶怕犯冲,昭示去“弘”,改为钱俶。

杭州的大兴佛事建筑,包括白塔,也就在此前后。如此说来,这都应该看做是钱俶对家族命运与天佑吴越的祈求。当然,仅白塔而言,也有对江潮的镇压,对江神的酹祭。毕竟,钱塘江年年有大潮吞噬客船的灾难发生。

2 白塔边真卖过“地图”吗

白塔最初建在离岸不远的礁石上,范仲淹《过余杭白塔寺》也说到过。白塔边有龙山河,河床要比钱塘江水位高,涨潮时,江水也会进入内河。《西湖游览志》卷一说:“五代已前,江潮直入运河,无复遮捍。钱氏有国,乃置龙山、浙江两闸,启闭以时,故泥水不入”。可见,“闸口”的闸,吴越国时就有了。

《杭州古地图集》(杭州档案馆2006年10月版),有候潮门外的闸门绘图,靠江一面标“浑水闸”,近城标的是“清水”闸,可供参考。清水一出,城内的河水“清且涟漪”,这要是洋洋洒洒说开去,可说到市河的清淡澄澈,说到左萦右拂的柳条下浣纱女漂洗蚕丝一景。北宋,龙山河闸“崩废”,河道“遂至淤壅”。“市长”苏轼“重修堰闸,阻隔江潮,不放入城,而城中诸河,专用湖水(灌冲),为一郡官民之利”。

从咸淳四年(1268)《临安志》附图看,当时的白塔,以及那个叫“白塔岭”的小山包,已成了江边陆地。不过,因为南宋皇城的扩建,龙山河已经“不通舟楫,因久堙塞”(见《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一),完全与城内河流阻断了。船客想进临安城,怎么办?沿岸走皇城的嘉会门是不可能的。西走虎跑路,怎么样?且慢,当年这只是一条翻山越岭的小路,驻军重重,还有赤山埠的皇家牛羊司的特供养殖基地阻隔。

如此说来,最佳路线还是停泊在候潮门和望江门外的滩涂上了,后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也是这么唱的。不过,在咸淳《临安志》附图上,“白塔岭”与“六和塔”之间,倒是标有“龙山渡”和“兒门税務”字样的。一个是前朝老名,一个是当朝新名。或许,上游的船只载货经过这一段水域,是要纳税的。

这就要说到白塔卖地图的诗了,有关这诗,几乎所有的转载都是片段转抄,没说清楚原出,也没说清楚文字的前承后接。此诗出于明朝周清源《西湖二集》第一卷《吴越王再世索江山》,说的是钱镠如何千辛万苦创下吴越江山,如何被宋朝“纳”去。宋高宗赵构就是钱镠转世,来索还江山的。他俩都活到了八十一岁,都执意偏安一隅,把杭州“装点得如花似锦一般”,又将江山拱手出让了。

书中说:“当时湖南有条白塔桥,印卖朝京路程,士庶要到临安的,定要买来算计路程。有人题首诗道:白塔桥边卖地经,长亭短驿甚分明。如何只说临安路,不数中原有几程?”看清楚了吧:在“湖南白塔桥边”,有家卖木刻印本“朝京路程”图的,文士、庶民“要到临安的”,都会买上一张,做“算计路程”的“攻略”。

我这本《西湖二集》,是浙江文艺出版社1985年6月版,尽管编者在注释【103】中说:“湖南:此指西湖之南”。但我还是质疑,因为注释者的错误我见过不少,因为像周清源这么一个老杭州人,不会将隔了一座玉皇山的白塔说成“湖南”的。也许,周清源看到过一张标明是“湖南白塔桥”印制的临安地图;也许,就像钱镠转世,这只是话本小说的虚拟。要不,近在咫尺的临安,何须“长亭短驿甚分明”的标注?看来,“如何只说临安路”,只能是外地人来杭州的说法。

3 白塔边究竟有没有白塔桥

游牧民族对农耕族的入侵,往往会引发社会的倒退,不过,龙山河是个例外。元延祐三年(1316),南宋皇城被夷为平地后,龙山河得到了疏浚。《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一记载:“行省丞相脱脱令民浚河,长九里三百六十二步,造石桥八”。到了“至正六年,其子达识帖木儿为行省平章,复疏之,舟楫虽通,而未达江也”。

“未达江”,说的是不能与钱塘江相通。为啥?应该是水位落差的缘故。元朝短命,这“烂尾工程”拖到了明洪武七年(1374),“参政徐本,都指挥使徐司马,以河道窄隘,军舰高大,难于出江,拓广一十丈,浚泥二尺,仍置闸限潮,舟楫出江为始便”。

《西湖游览志余》初刻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与洪武七年虽相差一百七十多年,总属当朝,说法不会离谱太大。按照这说法,洪武七年为了“高大”的“军舰”能进入钱塘江,龙山河的“拓广”、“置闸”,是和吴越国的“泥水不入”大不同了。闸门不但“限潮”阻了泥沙,还调节水位,使“舟楫出江为始便”。

白塔边的船运盛世,应该始于此时。这段文字的最后两句是:“今河高江低,改闸为坝”。“今”,指的是《西湖游览志余》写稿之时,即嘉靖二十六年之前,估计江水改道,离得更远了。这一变化,就是“江头翻坝”的由来,并一直保留到了近代。现在的艮山桥边,有一组“翻坝”群雕,可做参考。

要说明的是,当时的龙山河与凤山门内的盐桥河(现中河)已经连为一体。清乾隆年间,“江左三才子”之一蒋士铨,对此有“桥影条条压水悬,凤山门小带城偏”的诗。但要饶舌的是,方志说:龙山河旧名茅山河,在杭州城中也曾流经过,位置在盐桥河的东侧,南宋年间淤塞成地。对此,本文不作展开,忽略。

还是说“桥”,老杭州有首顺口溜,其中每一个字,就是这河上的桥名:“梅云西登仙,盐油丰回荐,柴府铁三新,望通黑稽仓,六部炭南梁,朱美洋海化,水小大通江”。这些桥名,依次是:梅登高桥、青云桥、西桥、登云桥、仙林寺桥、盐桥、油局桥、丰乐桥、回回新桥、荐桥、柴垛桥、府桥、铁佛寺桥、三圣桥、新宫桥、望仙桥、通江桥、黑桥头、稽接骨桥、仓桥、六部桥、部院仓桥、炭桥、南星桥、梁家桥、朱家桥、美政桥、洋泮桥、海月桥、化仙桥、水澄桥、小桥。

看1925年与1954年的杭州地图,闸口以东有“小桥里街”,从地图比例看,离白塔约1000多米。那么,“大通江”指什么?“大通”也应该是桥名,双关语,“江”即钱塘江。杭州耆宿钟毓龙《说杭州》载:“大通桥在望江门外”。老先生这说法是对的,望江门外如今仍有“大通新村”地名。顺口溜为了“双关语”,张冠李戴了。

白塔旁边在早到底有没有白塔桥?《说杭州》说到“进龙桥”时,也是模棱两可得很:“进龙桥在白塔岭下,近进龙浦,故名。讹作尽龙。按旧志有白塔桥”,钟毓龙先生这“按旧志”的依据,还是那首卖“朝京路程”图的诗。看来,“小心求证”还是需要的。

4 被叫泛的白塔

1905年10月,“江墅线”铁路在白塔附近启动,近百年来,这一片土地,几乎铺满了迷宫似的铁轨。干线以外,有装卸的栈房线,有机务段的修理线。千年白塔就置身在煤烟的“熏陶”之中,直到十几年前火车干线的改道。

有一张老照片:三位香客,斜挎经袋,在白塔的基座边伫立。白塔寺仍在,广宇低閣,粉墙黑瓦。从香客的长袍宽袖看,应该是民国初期的女士装束。这时的白塔,已经破败,依梁思成先生的说法,白塔完全是“模仿木构形制之忠实模型,就功用言,则实为塔形之经幢”。但是,以我看来,白塔更像是一座木塔的化石。

白塔叫泛了,白塔岭(或者白塔山)也叫泛了,但白塔的山包,在早真的是突兀得很。四十七年前,我是在白塔附近上的火车,“发配”去黑龙江的。在一片锣鼓与高音喇叭的革命歌曲中,送行人“号恸擗踊,哀不自胜”。能让我记得的,还有蓝天白云下的白塔。

在这之前,我在白塔送过两位去黑龙江的同学。一次因为含泪难舍,送到了上海,在龙华爬煤车返回了白塔,灰头垢面。当时怎么都想不到我后来会去黑龙江的,中学“工宣队”分配我是近郊牛奶场,“最高指示”一到,一锅端了。被“端”时,我因抵制,最终“退返”街道。所以,那一火车的人,参差不齐,十个中至少有两个是小学留级生。当“白塔”二字被我们唱进了一首更改的《南京之歌》时,对“知青”一词的反感显而易见,我们都自称是“白塔岭一趟火车来的人”。

其实,当年去黑龙江的火车,前两批是在城站上车的。只是汽笛一响,群情凄凉,秩序不好,影响太差,就改在白塔了。当时的白塔一带,除了铁轨与汽笛,人少地广。在这里上车,哪怕成千上万的人送行,哭不出玉皇山“回声”的。

后来我去白塔看过几次,最初一次好像要进一个铁路卫生所的门。后来白塔有了围栏,只能在山包下远瞻了。写《玉皇山南》是2007年,园文局的人带我走近白塔,因为事先的“功课”,我敬仰无限。毕竟它已经在风雪雷电与人世灾难中历尽了千余年,残破的塔身依然石质泛玉,冷峻、岿然。

5 另一座白塔

与南宋皇陵的凄凉

在《玉皇山南》中,我提及过另一座白塔,纯属为文的“敷布曼衍”,因为那座白塔完全不可能与闸口的白塔混为一谈。

元初的周密在《癸辛杂识》的《杨髡发陵》中说,他当年看到一纸“互告状”,说到“至元二十二年八月”,绍兴会稽县泰宁寺和尚宗允、宗恺因为偷盗南宋六帝陵园内的林木,与守陵人发生“争诉”,就向当时的江南“总陀”杨琏真伽“说诱”,“称亡宋陵墓有金玉异宝”。于是,“宁宗、杨后、理宗、度宗四陵”,首先被杨琏真伽这恶僧率兵盗挖:“割破棺椁,尽取宝货,不计其数”。

最倒霉的是理宗,这南宋的第五位皇帝,五十五岁前倒是有作为的,后来“与日俱进”的好起色来了,江山交给了“一把手”贾似道。理宗死时,南宋“家底”还厚,贾似道一手操办,随葬宝器极多。杨恶僧为了挖取理宗口内的“含珠”,脑袋都当瓢割下来了,还“沥取水银”。尸身灌满水银本为了经久不腐,“沥取”也就是尸体倒悬了。“十一月十一日”,元兵再次挖掘,这一回轮到“孟后、徽宗、郑后、高宗、吴后、孝宗、谢后、光宗”了。“劫取宝物,毁弃骸骨”,金银珠玉多得要“用船装载”。

这就要说到诸帝诸后的骨骸了。也许是掩人耳目,杨琏真伽说挖掘宋陵是为了“泄王气”,他将所有的骸骨“打包”运回了杭州,埋在南宋皇宫的遗址,上面筑了一座白塔“镇压”。按《新西湖志》的说法,这塔是建在“凤凰山隔岭回峰的尽处”,“回峰”就是馒头山。

《七修类稿》卷二十一《宋陵遗骼考》,《西湖游览志余》卷六《版荡凄凉》,都说到这事:“裒诸帝后遗骼,建白塔于临安故宫。截理宗顶以为饮器”。理宗的头盖骨更倒运,被杨琏真伽做了酒器。清朱彝尊《曝书亭集》还说,造白塔的白石用的是“宋高宗的御书石经”。当时的地方官(“杭州路廉访经历”)申屠致远曾极力劝阻杨琏真伽(“力持不可”)。但杨恶僧还是一味孤行。

这塔还在吗?《西湖游览志》卷七《南山胜迹》说到“报国寺”时,有载:“杨琏真伽发宋诸陵,建塔其上,其形如壶,俗称一瓶塔,高二百丈,内藏佛经数十万卷,佛菩萨像万躯,垩饰如雪,故又名白塔。至顺辛未(1331)正月十四日,黎明,雷震之。至正末(1367),(塔)为张士诚所毁”。

不过,那些被“镇压”的帝后骸骨,也许是个“乌龙”。《西湖游览志余》卷六说,绍兴义士唐珏,在杨僧盗墓后,曾经出银两雇人,将陵寝内外所有遗弃骸骨,分别“黄绢为囊”,装入后标明“某陵”的名字,葬到别处。“七日”之后,杨琏真迦派人来收骸骨时,大多是陪葬的“牛马枯骨”了。这说法,也见之于当时的几种书籍。

说到这,此白塔非彼白塔,一目了然。要命的是,写《西湖游览志》和《西湖游览志余》的田汝成,偏偏将元代诗人钱思复登闸口白塔的《同武仲仁登白塔》一诗紧接在了“一瓶塔”故事之后,“惟应江上水,千古酹英雄”,将两座白塔搞得个稀里糊涂。

可见,这田老汉也是个文字“搬运工”,没有实地察看。仅“一瓶塔,高二百丈”,就让人生出怀疑,六百米高啊,可能吗?
发表于 2017-7-16 15:4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是说“桥”,老杭州有首顺口溜,其中每一个字,就是这河上的桥名:“梅云西登仙,盐油丰回荐,柴府铁三新,望通黑稽仓,六部炭南梁,朱美洋海化,水小大通江”。这些桥名,依次是:梅登高桥、青云桥、西桥、登云桥、仙林寺桥、盐桥、油局桥、丰乐桥、回回新桥、荐桥、柴垛桥、府桥、铁佛寺桥、三圣桥、新宫桥、望仙桥、通江桥、黑桥头、稽接骨桥、仓桥、六部桥、部院仓桥、炭桥、南星桥、梁家桥、朱家桥、美政桥、洋泮桥、海月桥、化仙桥、水澄桥、小桥。
发表于 2017-7-16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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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7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杭城只听皇城未闻皇陵,原来崖山之后南宋还有那么一段屈辱史。五十年前的那场二次破坏更让人无语
发表于 2017-7-17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沧海桑田,令人感慨。
发表于 2017-7-17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涵婆桥
发表于 2017-7-17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Serengeti 发表于 2017-7-17 08:36
在杭城只听皇城未闻皇陵,原来崖山之后南宋还有那么一段屈辱史。五十年前的那场二次破坏更让人无语

宋六陵不是在绍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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