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网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883|回复: 0

[转帖] 【杭州日报·城纪】从前有座山 山下有座庙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6-12-2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前有座山 山下有座庙

2016-12-02  




横卧在西湖之北的宝石山,像一条头西尾东的巨鲸,巨石为头,保俶塔是其喷出的水柱,后半段身子向东北方沉入地下,尾巴在昭庆寺以北翘起,形成一座小山,古名霍山,宝石山系西端到此为止。

霍山,是临湖诸山中最小的。南宋《咸淳临安志》云:“宝石之北为霍山,于湖北诸山最小,山形多骨,石笋鳞起,濒湖诸山至此为断壤矣。”这座小小的,精致像盆景的小山,另有三个别名:棋盘山、石经山、弥陀山。身板虽小,但绝对是有典故的“老炮儿”山。

北宋康定五年,霍山建广惠庙,供祀广德王张渤。张渤是远古大禹时期的一位治水英雄,在今浙江长兴至安徽广德一带疏通江河,征服洪水,化害为利,发展农耕,造福百姓。念其功德,自唐至清先后有18位帝王对张渤进行了封禅,五代十国后晋南汉皇帝刘晨又册封其为广德王。

传说中张渤身具法力,在开通河道时,化身为一头大猪拱土开渠,又驱使阴兵运土筑坝。后来张渤在横山修炼成道,被道教神谱封为“灵佑普济真君”。

霍山靠近松木场,而松木场当时是水道纵横、河网密布之地,在此建张渤庙是有道理的。南宋时,霍山上还有一著名景点“涌泉”。《西湖志》说,该泉水从石缝中涌出,在广惠庙前流过并折入黄山桥小河,味极清甘,亢旱不竭。绍兴年间,宋高宗每天派人取此泉水来泡茶喝。庙里的工作人员也很讲政治,特地为赵构同志挖了水潭,盖了小亭,围了朱栏。

清末以前,民间很长一段时间叫霍山为棋盘山,因为其山顶有一大石棋盘,上刻三十一颗棋子,少了一“卒”。据翟灏(清)《湖山便览》考证,此棋盘乃古庆忌塔的塔基,塔早毁而塔基存,纵横交错石头铺就的塔基,颇似象棋棋盘,有闲得没事干的人就在上面刻了棋子,为何少刻一卒?城管来了。

俞思冲(明)在《西湖志类钞》中列举了西湖边最有名的四座塔:庆忌塔、宝所塔(保俶塔)、雷峰塔、六和塔。能与后三座赫赫有名的宝塔相提并论,可见庆忌塔是当时霍山上的标志性建筑。其实与三塔相比,庆忌塔的身材只能算袖珍型,高只有一丈多,形状也最特别,呈壶瓶形,也称壶瓶塔,与三潭有些相似。

明朝的西湖史志中,庆忌塔是埋葬春秋战国时吴国公子庆忌的墓塔。据田汝成《西湖游览志》记载, 春秋时,吴国国王阖闾靠刺杀前王僚而上位,僚的儿子庆忌逃到了卫国。庆忌是当时吴国有名的勇士,《吴越春秋》称“庆忌之勇,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阖闾一直把庆忌当作心腹之患,后来就有了传说中的要离刺庆忌的故事。庆忌死后葬于霍山,上建庆忌塔。我想,塔圮后塔基上那三十一石刻棋子,少一卒,会不会是要离呢?

《西湖游览志》还称该地在宋代为丰储仓,前有石池,深不可测。宋咸淳六年七月间,池水突然如墙壁一般立起,水草浮萍均浮于顶上摇荡,传说池中有数百年的老龟,在此兴妖作怪。又称时有像铁棺似的怪物会浮出水面。

到了清朝,霍山庆忌塔为吴公子庆忌墓塔之说,基本被推翻了,因为清康熙三年庆忌塔因大风或雷电之故突然倒了,塔里露出千余个小塔,每个小塔与大塔形似且都刻有梵文。陆次云(清)《湖壖杂记》首先提出质疑。乾隆十六年,沈德潜奉旨修著《西湖志纂》时,翻遍了旧志,同样看到了有关庆忌塔来历的多种说法,孰真孰假,也一样吃不准,想到乾隆爷要求严厉、做事顶真的性格,头皮一阵发麻,索性将各种说法及出处一并写在按语中,皇上您自己分辨吧!乾隆的批复也很大气,三个字“知道了”。

此后,许承祖《雪庄西湖渔唱》、翟灏《湖山便览》等史志中关于庆忌塔的记载,均倾向于元西僧所建。

到了民国,聪明人出现了。有位名叫陈志良的考古学者,综合了“吴公子说”和“水怪说”,写了一篇长文《庆忌塔墓辩》,详细叙述了庆忌,这位战国版哈姆雷特的身世及被要离刺杀的经过,得出庆忌不可能葬于杭州的结论,但“吴公子庆忌有勇力又迅疾,且惨死于江中,有死而为怪为神之可能,《白泽图》之庆忌亦甚迅疾,黄衣黄帽亦为王者或王子之象征,故水怪庆忌,当系公子庆忌演化而成的。”

那庆忌塔下到底有没有池呢?还真有。(明)张岱《西湖寻梦》说:“棋盘山上,昭庆寺后,有石池深不可测,峭壁横空,方圆可三四亩,空谷相传,声唤声应,如小儿啼焉。上有棋盘石,耸立山顶。”这池,确切说这池上的峭壁,有一个很萌的名字,叫哇哇宕。这名字其实是元朝时,一个名叫哇哇的杭州总管,将霍山上的石头开凿了三大片下来,运去造城墙了,痛得棋盘山哇哇大哭,日久天长,积水成池。

明代文学家屠隆曾作诗《哇哇宕》,赞叹此处的音响效果:昭庆庄严尽佛图,如何空谷有呱呱。千儿乳坠成贤劫,五觉声闻报给孤。流出桃花缘古宕,飞来怪石入冰壶。隐身岩下传消息,任尔临崖动地呼。

如今弥陀山东面山腰有一石池,池壁应为人工开凿,不过远没有像《西湖寻梦》中描述得那么高广,不知是否三池之一,回音功能也早已消失。民国时,夏承焘先生曾来此游览,他在《无风阁学词日记》中写道:“午饭后至西湖昭庆寺后弥陀山觅哇哇石(《西湖寻梦》称之为哇哇石),并无回声,怏怏出。”回声虽无,但幽寂的意境犹存。夏日午后,当你站在这古池旁,耳边会响起松尾芭蕉的一首俳句:“寂寞古池塘,青蛙跳入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与弥陀山东面山腰那寂静古池的意境相反,其西面山腰似有金戈铁马之声,因为这里竖有一尊武将雕像,是南宋一位抗金英雄。《咸淳临安志》有关“显功庙”一节写道:“(显功庙)在钱唐门外,保叔塔下,神姓岳名仲琚,家于霍山,为临安府吏。建炎初,金人犯境,神输家财,募勇士三百人,推钱唐尉曹十将金、祝二人为首领,迎敌死战,阖境以安。里人怀其功,即四圣延祥观祀事之,号保稷山王,嘉定初更建庙今处。咸淳四年耆老以神未有褒表告于,太傅平章、魏国贾公乃为奏闻,旨赐庙‘显功’,侯以‘忠翊’。”

抗金?姓岳?和岳飞有关系吗?一般人都会这样联想,然而这位姓岳的英雄与岳飞应该没啥关系,只是同姓而已。岳仲琚抗金殉国发生于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年)末,这年,完颜宗弼(金兀术)率金兵一路南下,追得赵构到处逃,而岳飞也追在金兀术后面,伺机给予痛击。钟毓龙在《说杭州》中提到,这次金兵侵犯杭州,纵火三日夜,又大肆抢掠,是历史上杭州城遭受的最大兵祸之一。而杭城赖有岳仲琚、朱跸、金胜、祝威诸小吏奋勇杀敌,至死不屈,保卫杭城,足以成为杭人之骄傲,因此,杭州百姓建庙以祀之。岳仲琚庙建在宝石山以东,霍山以西,百姓尊其为宝稷山王,一百多年后,获“官方认证”,追封忠翊侯,赐庙额“显功”,庙上有楹联曰:“南渡创奇勋,军声开武穆之先,同德同功同一姓;西湖崇特祀,庙貌并显功不朽,各行各志各千秋。”朱跸、金胜、祝威庙在松木场附近,名金祝庙,也称朱金祝庙,后宋理宗分别封金胜、祝威为忠佐、忠佑侯,宋度宗封朱跸为显忠侯,赐庙额“灵卫”。

斗转星移,白云苍狗,到了清末,宝石山之尾,霍山这座老山的名称,又要从棋盘山换成弥陀山和石经山了。

棋盘山顶有一座形如倒钟的巨岩,清光绪二年,有位名叫俞棠重的钱塘佛门弟子,在该巨岩的西面,由上至下刻了“南无阿弥佗佛”几个大字,其中“阿弥陀佛”四字每字宽高各90厘米左右,深5厘米,字体遒劲。这恐怕是杭州最大的“阿弥陀佛”刻字了。旁有“大清光绪二年岁次丙子孟秋月谷旦”、“钱唐弟子俞棠重沐敬书”及四大天王名号题刻。在巨岩的北面,直接将岩石凿进,雕成一尊高4米左右的阿弥陀佛塑像。棋盘山上的佛教净土道场由此开启,名称也改为今天的弥陀山了。

没过多久,专修净业的妙然法师也来到了弥陀山,发现这座小山石岩高峻,石性坚致,萌发了将《弥陀经》镌刻于山石之上,以垂永久的想法。他募资买下弥陀山北面一片垂直山岩,据说这就是以前哇哇宕的三宕之一。为保证镌刻的石经庄严清净,光绪四年,妙然法师邀请既善书法又笃信净业的沈善登居士(浙江桐乡人,同治进士)书写《佛说阿弥陀经》,版本采用东晋时期高僧鸠摩罗什的译本。

据黄公元教授的《杭州净土文化》记载,沈居士接此重任后,栖居于苏州邓尉山圣恩寺,先请僧人昼夜念佛,以为加持,自己斋沐敬书。凡书一字,必先礼佛三拜,念佛号一百零八声,金刚咒七遍,然后跪而书之。写经之外,息心念佛,不提余事。如此五十三天,全经正文加附记共2194字终于书毕,每字大六寸,铁画银钩,遒劲圆润。

妙然法师获此墨宝,满心欢喜,马上雇人将哇哇宕岩壁凿削、磨平,根据字的大小排列、结构布局,用透明拷版纸覆盖在书写原件上,墨线双钩,反面过朱色、上样,再用木榔头垫着羊毛毡,敲击钩本字样,双钩朱线便印在石块上,然后,根据朱线进行镌刻。在刻经过程中,每日宣念佛号,以为加持。可惜经刻尚未完成,妙然法师西逝了,余下的工程由辅助他的古昆(字玉峰)和成方两法师继续完成。有人说弥陀山上的石刻《阿弥陀经》缘起于古昆法师,是不正确的,应是妙然法师,之后筹建弥陀寺的,才是古昆法师。

光绪七年,花了近三年时间,巨型摩崖石经终于刻成,该石经岩壁高510厘米,宽2280厘米,从右至左竖刻106列,横20行,共1900字,字径20厘米,字深1.5厘米。石壁上还设两个方形佛龛,内设佛像。当年这是佛教界一大盛事,也是中国净土宗以及清末佛教的重要史事之一。由此,弥陀山又有了另一称呼——石经山。

当初妙然法师打算在弥陀山上刻经之前,也许并没想到还要建一座庙,在石经镌刻过程中,与古昆、成方法师组成协作团队后,脑筋激荡,擦出火花,古昆法师提出以石经为依托,创建一座专修净土宗的弥陀寺。石经圆满竣工后,众信徒悉皆欢喜,争相布施,于是背依弥陀山经壁的佛殿、僧寮等建筑一一落成,还在三门之外开挖了一个放生池(现浙江省审计厅地段)。到光绪十七年,弥陀寺终于全部建成。当年弥陀寺规模宏大,从弥陀山北麓一直到如今的老体育场路,西到今省府加油站,东至张寿镛藏书楼约园,基本上皆属寺院所有。

弥陀寺落成的时机选得相当好,当时,杭州的大小寺庙几乎都毁于太平天国之乱,包括与弥陀寺一山之隔的老大哥——昭庆律寺,也毁损严重,而且这些老寺庙大都属于禅宗或律宗,净土宗当时在杭州的道场并不多,因此,弥陀寺初创之时香火相当旺盛。

弥陀寺经历了最初的几年风光后,在十九世纪末,遭受了第一次打击。当时正值“戊戌维新”之际,清廷洋务派大力倡导“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决定以寺庙财产来兴办学校。僧人们惶恐之余,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即投靠日本佛教寺院以求得保护。1899年弥陀寺率先与日本净土真宗“东本愿寺”派签订了《杭州弥陀寺共住规约》。此后,浙江接连发生了四十余所寺院共同归属日本“东本愿寺”的事件。其间,正赶上1904年清政府废除科举制度,各地办学之风大兴。江南各省官员因经费没着落,正式下令驱僧占庙。在杭州发生寺院集体投靠日本真宗事件,引起了市民的强烈不满,各界舆论亦加以强烈谴责。此事引起清政府高度重视,便下令取缔中国寺院与日本佛教机构之间的所有契约,弥陀寺从此元气大伤。

到了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智慧法师任住持以后,弥陀寺曾有过短暂的回光返照。尤其在莲宗十三祖印光大师的关心下,殿宇悉皆焕然,寺众各事真修。由于印光大师的道德声望和巨大影响力,信众踊跃布施,积极响应,使弥陀寺成为当时仅次于苏州灵岩寺的专修净土名刹,也是杭州最大的净土宗道场。

可好景不长,到了二十年代中后期,随着智慧法师的去世,加上战乱频繁、时局动荡,弥陀寺再次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僧人逐渐离去,庙宇也逐步被占为他用。至此,从光绪四年(1878年)妙然法师在弥陀山上镌刻石经至1930年,弥陀寺作为佛教净土道场,其真正意义上的存在只有五十多年时间,与杭州众多古老寺庙相比,只能算是小弟弟了。

自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开始,弥陀寺里先后办过各类学校,兵荒马乱时,还驻过军队,有时僧人、学生与当兵的甚至同住一幢僧舍。这期间,弥陀寺还发生过一件非常离奇的“假鲁迅”事件。事件的主人公是在一个设在松木场祠堂里的小学教书的,这个“松木场祠堂”据说就是弥陀寺。

据许钦文《〈鲁迅日记〉中的我》记载:

“我是周作人,”假鲁迅认真地重复说:“我就是鲁迅!我的《彷徨》已卖了八万本,但我自己不满意!”可见他这样的话并不是第一次说,可能对许多青年早就这样炫耀过了。

当时鲁迅先生往往把他自己的著译用他兄弟的名字发表、出版,许多人只知道周作人,还不知道有周树人,“鲁迅就是周作人”,这样的误会不少,所以假鲁迅会说“我叫周作人,就是鲁迅!”许钦文把见到假鲁迅的情况写信给上海的真鲁迅,没想到鲁迅先生还是很大度的,只是请许钦文通过松木场小学的管理机关,让那个假鲁迅以后不要再假装下去就算了。

弥陀寺虽有过假名人,但也有很多真名人与弥陀寺结缘过,如徐大悲、吴壁华就在弥陀寺皈依净土,还有黄元秀、陈敬贤(陈嘉庚弟弟)以及弘一法师等都曾到访或修行过。

弥陀寺遭受最后的打击是在文革时,一群红卫兵小将将弥陀寺里最后一批佛像全部烧毁。他们把寺里的大小佛像全部抬到前面空地上,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手掌大小,很大一堆,周围用毛竹围成篱笆,然后放火烧,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只剩下空空的天王殿、藏经阁、厢房等主要建筑,而弥陀寺的镇寺之宝阿弥陀经摩崖石刻则得以幸存。

其后,弥陀寺残存的破败建筑又成为向阳中学校办工厂及民居,直到2016年,杭州市政府将其修葺整治后,作为历史文化景点“弥陀寺公园”,供市民参观游览,尤其对那块巨型摩崖石刻“佛说阿弥陀经”进行了清理维护,并重修了护檐,加装了围栏。

弥陀寺的“靠山”弥陀山,这座“宝石山之尾”也早已被围入省政府大院(省政府于1956年从将军路迁来弥陀寺南),虽然一般人要上这座老山的机会少了,但从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

一座山,一座庙,岁月变迁,时空转换,张渤、庆忌、元西僧、哇哇、岳仲琚、妙然法师、沈善登、古昆法师、印光大师、假鲁迅等等,这些或神或妖,或官或民、或佛或僧都在这里或多或少留下了痕迹,称之为故事也好,文化也好,这山,这庙,一直就在那里,默默无语。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杭州网 ( 浙ICP备11041366号-1 )

GMT+8, 2025-5-1 14:59 , Processed in 0.387900 second(s), 1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