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的死亡，孩子的心路

阿晴嫂

十一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有鸡贩子到公司门口来贩小鸡崽。花十元钱买了五只长出羽毛的小鸡，鸡贩另外搭赠了两只未长出羽毛的绒毛小鸡，这样共是七只小鸡。我弄一个纸板箱盛了，下班拿回家去。

我那十二足岁都没有到的但已经长的人高马大的小男子汉，无限欣喜地接受这毛绒绒、唧喳喳的一群小动物。温柔地拿米拿水去喂食它们，晚上怕小鸡们在阳台上寂寞，定要把它们放进卧室里在床边“陪睡”。而睡觉前，孩子还一个个抚摩小鸡，一个个举到鼻尖看看，还把小鸡爪子拎着，让小鸡倒挂着扑腾着小翅膀乱叫着。其中一个力气大点的小鸡，努力挣脱他的“魔爪”，结果摔在地板上，吓得孩子连忙拣起那摔痛的小鸡，再不敢随便戏弄。
有两个大一点的长出一点点鸡冠的，想必是公鸡，他很喜欢，用手指轻点鸡冠，而小鸡歪头缩脖的就是不让他点着，引得他“格格”地笑。还有两只最小的绒毛小鸡，走起路来就像两个小黄毛球般滚来滚去的，更使他喜欢，呵护得不得了，抓起其中一个捧在小手里好半天端详，不想那小鸡吓得瑟瑟发抖，蹲在手掌心里，“叽叽”地单薄的叫着，好不叫人怜悯。
这孩子，就好象是小鸡们的上帝，他喜欢这样的角色。因握有着对小鸡们的一切控制权，所以当他的好奇心满足以后，他就尽量表现出上帝所具有的所有“仁慈”了。

我们第二天要飞去九寨沟旅游，小儿央求我：把小鸡一块带走吧。我说不可以的啊，上不了飞机的啊。小孩子家不懂，凭什么同样是活物，人可以上飞机，鸡鸡为什么不能上飞机？我只好再绕别的理由跟他说，山高路远的，一路旅途劳顿的，我们也照顾不过来的啊……勉强小家伙同意了让外公外婆照看几天。因为不放心，第二天临走还再三对老人家说：请外公外婆帮我照顾好小鸡啊，谢谢你们了！

去九寨沟的第一天，一下飞机，当地气温好冷的，孩子就惦记小鸡不适应天气变化，我安慰他说杭州还是那么热的，小鸡没事的。再后几天，孩子玩得高兴，一时也忘记小鸡，我也没电话家中问情况，最后要回杭州了，孩子又想起小鸡了，急切要回家看。我说外公外婆养鸡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没问题的。

我们回到杭州，杭州气温也降低了，但是因为我们刚从更冷的地方回来，温差没有明显对比出来，所以也没在意。天晚下来的时候，我们从公司回家。在我开车回家的路上，孩子兴奋地嘀咕着，一会儿说会不会外公喂食过多，有小鸡吃撑了死了？一会儿说会不会两个小一点的鸡不容易养的，被大一点的小鸡给挤死了？又说箱子那么小的，小鸡长长很快的，会不会装不下了？小鸡变大鸡了可不好看了，不可爱了怎么办？然后又突然想到说箱子一定很脏了，回去了要马上换个干净大箱子……

到家后我停了车，我们笑着上楼，我还教育孩子，上楼别先急着看小鸡，先要问外公外婆好，不可忘记礼貌，小家伙兴高采烈地答应。
结果孩子马马乎乎问了好，急不可耐就四下里张望找小鸡。但是外婆说；哎呀小鸡都死光了，一个都不剩，本来还留有一个的，但在今天早上这最后一个也死去了。

啊？太突然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孩子一下子呆住，眼泪迅速流下来。他伤心欲绝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啊？
外婆说：你们走的那天还好的，谁想第二天天气就冷下来，小鸡白天被放在阳台上散步的，晚上就抓进箱子里睡觉的。但是外公老眼昏花的，那天抓小鸡回窝只抓了6只，漏了一只最小的小鸡在阳台的角落水管子边上冻了一夜，第二天才被发现，看看没死，以为没事，就放回鸡群里，结果大概鸡感冒也是会传染的，再加上鸡箱子也是放在阳台上过夜的，所以可能所有的鸡都有些冻着了，抵抗力下降，就一只接一只都死了，今天本来有最后一只的，等不到你们回来的，也死了。
真是不巧啊，遭遇鸡瘟啊，做梦没想到小鸡是这么死光的：冻死的。但如果能留下哪怕一只，也可以安慰孩子的心灵啊。
我问老人家怎不打电话告诉我们情况，老人家说没想那么多，不就是几只鸡吗？值得什么？

孩子强忍悲伤哽咽着问：天气冷，晚上为什么不把箱子放进房间里让鸡暖和过夜？外婆说：鸡好臭的， 怎么能放进房间里？
孩子一扭头跑到阳台上去，在那里大哭。我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想了想该说的说辞，走去阳台上，看见孩子坐在竹椅子上痛哭，也没有纸巾的，就小手擦着眼泪鼻涕，结果是一塌糊涂的脸和手。我蹲下身来，举手巾帮他擦眼泪鼻涕和小手。
我平视着孩子的眼睛，轻声说：孩子，别哭！
结果他哭得更伤心。我忙继续说下去：外公外婆不是故意不照顾好小鸡的......天气变冷是突然的事，小鸡小，一下子没适应，生病了，就死了，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小鸡本来就不容易养活，再加上这是城市，不是农村，这种环境也是养不好鸡的。
他继续哭，口里嚷嚷：我要小鸡！我要看见我的小鸡！
我握着他的小手：鸡只是人类的食物，你知道鸡长大了也是要被杀掉吃的，就跟地里的青菜萝卜一样，是我们的食物。
孩子反驳：不，鸡也是一种生命，而且不能和植物比，它们是会活动的，它们比植物通人性。
我说：没错，鸡是会活动的生命，毛毛虫也是会动的生命，苍蝇蚊子也是，但你会打死苍蝇蚊子和毛毛虫，同样是生命，你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的啊。
孩子说：苍蝇蚊子毛毛虫很恶心的，鸡是可爱的，就好象小狗也是可爱的，都是宠物，是不一样的。
我说：鸡怎么能和小狗比？鸡是食物，甚至不能和机器人比。你看小鸡可爱，因为你觉得好玩，可他们长大了，你觉得不好玩了，也会允许我宰杀了他们做鸡汤给你吃。
孩子说：不！我不会吃他们。我本来想看他们长大后又生出鸡蛋来又孵出小鸡来的。现在我的梦想破灭了！赔我！
我叹口气，不知怎么办好，都怪自己多事，买鸡回来造下这种孽，孩子一片天真纯洁的心，来承受这样的罪。
这时外婆也走过来了：好了啦，跟死了个活人似的，有这么严重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外婆赔你二十块钱好了。
我赶紧对外婆摆手说：别这样说，不是钱这样的小事。
我拉孩子起来吃饭，磨蹭了半天，孩子总算跟我去房间里饭桌旁了，但一看见有鸡肉，一拍筷子不吃了，跑进卧室里去又哭了。我只好不管他，让他哭个够发泄一下也好。我就管自己吃饭，想着先自己吃完了饭等会再去哄他来吃。但是也用不着了，在我快吃完的时候，小家伙泪眼婆娑地自己来到饭桌前了，他吃饭，但是不碰那碗鸡肉。
孩子一边吃，一边想起来似的又问外婆：最后一只死的鸡在哪里？我要给它埋在花盆里放在阳台上，想的时候要去看的。
外婆说：死鸡有什么好留的？被我都扔去垃圾堆里了啊。
孩子放下碗又哭：为什么人死了都有坟墓，还有墓碑可以纪念，我的鸡就不可以？
我连忙又哄他先把饭吃完再说。
孩子哭一下停一会的，总算吃完饭。

我开始教育他，罗里八嗦地讲着：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占有的心态了？感情那么丰富？人一辈子，有得到也有失去，不要太执著嘛。鸡是我带来给你的，结果你产生感情，是我不好，作孽！其实在我带来鸡给你以前，你不认识它们，也不需要它们，对不对？而实际你才跟这些小鸡相处多少时间啊？其实一天时间也没有，也不过就是几个小时而已。所以，鸡死了，你就当从来不认识它们，不是很好吗？有感情没感情，就是跟一个念头一样，你想有就有，不想有就没有了啊。
孩子似懂非懂地听着，但是最后说：不对！我已经认识他们，不能装作它们从来不存在。我想它们啊…忘记不掉的啊...
我说：好吧好吧，你现在正情绪化呢。也许时间是可以淡忘一切的。

孩子突然说道：我要写一篇作文，悼念它们。
他说干就干，立刻找张白纸写字。写两行字，小嘴一瘪，又流出眼泪。我很感动他的情感，就算是对鸡哭丧未免太对鸡尊重，但在孩子纯洁的心里，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荒唐。只是我也实在不晓得要如何安慰他才好了，突然觉得所谓的宗教迷信也许倒是个方法，不由地拿来一试。我就对孩子说：你这样为小鸡动感情，想必你们是有缘分的。小鸡在天之灵，也会看见的会感动的……我才说这里，他听了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哀痛连声。我连忙接下去说：你别担心它们，也许它们生命的短暂，可以让它们更好地投胎转世，你想如果它们长大，也逃不出挨上一刀死亡的命运，还不如生病死了，没挨宰不是更好？也许这就是天意。
孩子抽泣着说：我希望它们都好好的，下辈子别做鸡了，求老天爷让它们变成鸟吧，自由自在。或者是人，不再是动物。就更加好了。
我说：孩子，这世界上，有多少动物，是人类的食物，它们其实是没有知觉没有痛苦的。做人才痛苦，像你这样有感情的，会哭会悲痛。做人还不如动物呢。
孩子说：不，动物也有感觉的，只是你不去知道。
我一时语塞住，只好随便他这样想，不再辩驳。

他写着文章，一会停下来问我：我们不养鸡了，养鸭子会不会好些？
我反问：鸡和鸭有什么区别？况且鸭子要戏水，房间里也许会搞得更脏。
他惺惺地：倒也是啊。
又写一会，又问我：那养狗？
我说：我哪有那些功夫啊，狗需要的照顾更多。
他说：那么就养鸡，是不是最简单？你来养，不要外公外婆。
我笑说：如果我也养不好，你也要怪我呢？鸡鸭这种东西在城里都是不好养的，是害它们活得不舒服也害自己麻烦的。本来这些东西给你养着玩几天的也罢，随便它们自生自灭的，但你那么感情丰富的人啊，还是不要养的好啊。
为安慰他，我想一下说：不然我们养鸟吧，鸟容易养。
孩子却不同意：不要，鸟放在笼子里，感觉不好。而且鸟不可爱，碰不得的，不容易亲近的。
最后，孩子写完了那悼念文章，也算是在写的过程中冷静了自己的心情吧，就见他放下笔，居然长吁一口气说：算了，想通了，都不养了。惦记是一种难过的情绪。我不想这样子。
好有哲理啊！我吃惊于孩子这样说，呆呆看着他……而孩子迷着眼打了个哈欠说：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看看钟，时间也是晚上10点了。
（2005-10-11 18.54记录昨天的这个故事，完）

爱乐者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2 02:21 PM:
十一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有鸡贩子到公司门口来贩小鸡崽。花十元钱买了五只长出羽毛的小鸡，鸡贩另外搭赠了两只未长出羽毛的绒毛小鸡，这样共是七只小鸡。我弄一个纸板箱盛了，下班拿回家去。

我那十二 ...

:@:@
充满爱心的孩子!

阿晴嫂

小鸡情

一只小鸡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没有任何地位，永远是人的食物，但是少数有“愚蠢”思想的人，把小鸡的生命看的很重要，而我就是那少数人群中的其中之一。那为什么我把小鸡的生命看的很重要呢？那还有一段故事。

国庆长假前，妈妈在鸡贩子那儿买来了几只活泼可爱的小鸡。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它们金黄的羽毛，短而尖的小嘴，小小嫩嫩的鸡爪，黑亮的眼睛，让人不得不喜爱它们。看着小鸡快活的样子，可爱的身躯，我真是欢喜地想一口吞了它们。造它们的天神真是鬼斧神工、巧夺天工！
放国庆长假了，我和妈妈出去旅游，但不能带小鸡走，所以就托外公外婆照顾。七天后，我和妈妈回家，我本想看看小鸡长大了多少，可是我收到一条坏消息，那坏消息就是小鸡全死了。我顿时心碎了，不知为什么我把小鸡的生命看的那么重，失去它们，像失去亲朋好友一样。我太伤心了，我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每一滴泪中都含有浓浓的痛苦，我以泪洗面。妈妈安慰我说：“你为它们伤心悲痛，小鸡在天堂会感动的。”听了妈妈的话，我默默祝福小鸡们来世不做鸡，要做人。
我要睡了，希望能梦见小鸡在欢叫，看见它们快活的样子。

这就是我和小鸡的故事，它们的死让我伤心，我有句“愚蠢”的话要说：“世间的生命很都可贵，不论是我们的食物，还是敌人，或是没地位的别的东西，都要尊重它们的生命。”

年少無知

全文已閲。

这篇贴子写的巨不错，能找到村上村树的影子。喜欢看这样的小鸡叙述的心情小品！

：）

阿晴嫂

Originally posted by 年少無知 at 2005-10-12 15:38:
全文已閲。

这篇贴子写的巨不错，能找到村上村树的影子。喜欢看这样的小鸡叙述的心情小品！

：）

哇！感动！多谢斑竹垂青：）

一尾鱼

好长
没看完

火红火绿

喜欢.

zhiren

记得学校每次为了危机辅导而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孩子们特异怪戾但是很可爱的问题，总是让我招架不住。

学者们都承认：孩子是最好的哲学家。他们的小脑袋里，装满了所有新奇古怪的事儿，只有时间和更新奇的事，可以让他们忘却这短暂的困惑。

我讲天国，我讲再生，我讲永恒。。这些都比不上带他们去看一场好的电影：譬如，埃及王子。。。

阿晴嫂

Originally posted by 年少無知 at 2005-10-12 15:38:
全文已閲。

这篇贴子写的巨不错，能找到村上村树的影子。喜欢看这样的小鸡叙述的心情小品！

：）

第一次来贵宝地第一次发正经帖，没想到得斑竹青睐：）
我希望自己有空会多写一些：）

P。S：村上村树的作品我看的很少，不好意思，就看过挪威的森林及另外两个散篇，印象不深

深情难了

惦记是一种难过的情绪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2 14:21:
十一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有鸡贩子到公司门口来贩小鸡崽。花十元钱买了五只长出羽毛的小鸡，鸡贩另外搭赠了两只未长出羽毛的绒毛小鸡，这样共是七只小鸡。我弄一个纸板箱盛了，下班拿回家去。

我那十二 ...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2 14:21:
十一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有鸡贩子到公司门口来贩小鸡崽。花十元钱买了五只长出羽毛的小鸡，鸡贩另外搭赠了两只未长出羽毛的绒毛小鸡，这样共是七只小鸡。我弄一个纸板箱盛了，下班拿回家去。

我那十二 ...

smilebei

善良的孩子
祝他好运

阿晴嫂

Originally posted by shengqvikdor at 2005-10-13 22:50:
  

维爷，你来了啊：）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3 22:59:

维爷，你来了啊：）

阿晴嫂

怎么受伤了？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2 14:21:
十一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有鸡贩子到公司门口来贩小鸡崽。花十元钱买了五只长出羽毛的小鸡，鸡贩另外搭赠了两只未长出羽毛的绒毛小鸡，这样共是七只小鸡。我弄一个纸板箱盛了，下班拿回家去。

我那十二 ...

外婆似乎太随心所欲的讲话，一点没有考虑孩子能否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外婆不好！主要说话太随便！
孩子不能这样和你对话吧，如若这样，就过于老成——少年老成，懂事太早，今后很沉重！:%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3 23:05:
怎么受伤了？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3 23:05:
怎么受伤了？

阿晴嫂

Originally posted by shengqvikdor at 2005-10-13 23:08:



外婆似乎太随心所欲的讲话，一点没有考虑孩子能否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外婆不好！主要说话太随便！
孩子不能这样和你对话吧，如若这样，就过于老成——少年老成，懂事太早，今后很沉重！:%

孩子一向跟我平等对话的，我把孩子当作平等的朋友的。

阿晴嫂

Originally posted by shengqvikdor at 2005-10-13 23:09:
  

维爷，时机不对，就少说：）而且她也回了你的帖了啊，也充分表明了她的意思，接下来的事，看她怎么做了：）
你已经尽了朋友最大的力了：）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3 23:13:

孩子一向跟我平等对话的，我把孩子当作平等的朋友的。

shengqvikdor

Originally posted by 阿晴嫂 at 2005-10-13 23:15:

维爷，时机不对，就少说：）而且她也回了你的帖了啊，也充分表明了她的意思，接下来的事，看她怎么做了：）
你已经尽了朋友最大的力了：）

shengqvikdor

鼻子息肉。医院大动干戈的。以前这类算小手术的。现在可能也要花5——7000元！
我还在伤风，怕传给她们，所以安慰鼓励几句就回家了；我LP陪夜，今天没有及时订临时加床，可要辛苦她了——毕竟躺着比坐着舒服——深夜里。：）

窥探锦衣夜行

归去来兮，鸡已无，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