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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路在何方

嫁入豪门的真实生活(转载新浪)全书终(第二十页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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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是梦辰要送给你这个四合院,你会接受吗?如果可以,我会让他代我送给你。”

  “我不是说过我不认识梦……辰吗?”

  就在这时候,四合院的门忽然开了,可能里面的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声。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仆站在门旁,对着我面前的这个老年男人恭敬地叫了一声“林先生”。林,这个姓氏


好熟悉,像是听谁说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当时的北京,还不像南方的一些城市,开放后称呼中产阶层以上的男士一般都是“先生”。这个男仆称呼他为林先生,我感觉意思上更多的是因为他上了年纪,是一种尊称。

  林郑重地对我说:“梦辰叫我林叔叔,你要是不介意,也随着他叫我林叔叔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梦辰跟我说过的那个林叔叔!我不禁感慨起来,这个世界真小啊。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早到和晚到半个小时,也就不会碰上他了。林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再强调自己不认识梦辰了。看来他压根儿就没相信我的话,我的脸不禁微微有些发热。

  我感到非常难为情,硬着头皮对他说:“我还是叫你林先生吧。”

  “好,都可以!到了家门口,不进来坐坐不合适。来,进来喝杯茶,陪我这个寂寞老头聊聊天。”他显得很高兴。

  “谢谢!这次就不了,我还有些事。”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你不想跟我一同聊聊梦辰吗?”

  说着,他非常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亲切。他毕竟是过来人,我自以为埋得很深的东西,可能他一眼就看破了。“聊聊梦辰”——这对我来说是个多大的诱惑啊。我的头脑一热,不知不觉地就被他带进了门。

  24

  院子里多了一颗石榴树,挂满了鸡蛋大的果实。

  “这是北京一个做房地产的朋友送的,送来的时候种在大花盆里,我叫人移到院子里,好在移活了。”林说。

  “石榴比较好种,果实能吃,也是吉木,北京好多庭院里都种呢。”我只好搭讪。

  “等这些石榴熟了我一定请你来吃。”说罢,他又改口道:“也可能是你请我来吃哦,说不定那时候这个四合院已过户到你名下啦。”

  看来他是当真了!我不解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在这一瞬间,我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虚荣心。梦辰送我钻石项链时,因为无从估计它的价值,我没有为之震撼。再说,梦辰送我的项链代表爱情。而林要送我的四合院,不过是一个顺口说出的“小礼物”呀!就算他喜欢我,也跟爱情毫无关系。因为连他自己也看出来了,我是爱梦辰的。再说,他还要我随着梦辰一样叫他林叔叔呢。一个年龄是我两倍的梦辰爱上我,已经不为世人所容了,何况一个年龄是我三倍的男人?就算给他爱的机会,估计他也没那么大胆量。

  我这么想着,觉得很放心。同时,我也隐隐感到,与林交谈起来,要比跟梦辰交谈得更随意,也更融洽。彼此之间有爱情的男女才会时时拘谨吧?我与林之间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最多是他喜欢我这个年轻女孩子,他也不让我厌烦。我们之间的纽带是梦辰,没有梦辰,这辈子我不可能与他碰面,更不可能与他交谈。

  一个女仆端来两杯白菊花茶和几只精致的小点心。在我的记忆中,当时的北京很少人喝这种茶,恐怕现在喝的也不多。后来我去南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喝这种茶的人就非常多了,只不过这种茶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经常逛书店吗?”林看见了我包里的新书。

  “平时基本上一个月去一次,假期里去的多一些。”

  “喜欢看什么书?”

  “比较喜欢看文学名著,还有一些艺术家的传记之类。”

  他笑道:“咱们两个人的爱好还是有重合点的。我年轻时基本上把中外文学名著读遍了,英文的一定不读译本。现在不行了,偶尔会读一些历史类书籍。这人呢,越老就越想往回看啦!”

  “你一点儿也不老,我没感觉到你老!”我并非言不由衷。

  他听了之后很高兴,微微扬起眉毛道:“你真会说话,说得我想送你轿车了。”

  我也笑了笑。他真有意思,有钱人都有馈赠癖吗?或者他太久没送东西给女孩子了?

  他看我笑了,显得很高兴,呷了一口茶道:“我讲话是算数的,说是叫你来坐坐,给你讲讲梦辰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好了,言归正传!从你刚才站在这门口的神色来看,你对梦辰肯定是一往情深的。我的车子在胡同口停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你都没察觉,可见有多专注。进这个胡同十几分钟了,你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感觉到脸上开始发烧。

  “梦辰跟我说起过你……”

  “梦辰都说我什么了?”我很吃惊。




  “也只是提过一次,只说蛮好的,身材修长,气质文雅,能弹能舞。梦辰的言语少得可怜,在我面前提到女孩子,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呢?”

  “那你说我猜对了吗?肯定不可能有第二个!学过舞蹈的女孩子,站姿都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

  我惭愧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说真的,可能除了我的沉静与众不同一些,其他方面我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我们系里漂亮女孩子多了去,我之所以还能被人一眼就从女孩子堆中分辨出来,可能就是那份一直坚守的沉默吧。

  “平常人因为接触不到豪门人家,大都以为男子多么潇洒,豪门女子多么漂亮,实际上并不完全是,有的甚至可以说丑陋。美貌这种东西并不像金钱一样,是富豪们的专利。梦辰的妻子就相貌平平,身上的披挂也都是飞到巴黎买的,价值连城,还是不能把她打扮出豪门贵妇的气质来。她自知才貌上配不上梦辰,心里一直不快乐,加上又是个闷葫芦,一天说不到两句话,一说话就是怨气冲天。你想,梦辰的日子会好过吗?好在她生养了一双儿女,梦辰心里才稍感安慰……”林又说。

  我心中的旧伤又添了新创,开始隐隐作痛。原来豪门公子的快乐,似乎比不上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流浪汉。

  “我最了解梦辰的心,他对你的感情一定是:恨不相逢未娶时。男女是要讲缘分的,你们就是典型的有缘无分。都早点解脱好,不然会苦上一辈子的。”

  “恨不相逢未娶时”!就是这句话,击痛了我的软弱之处,泪就这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不争气地在眼里打转。我害怕在林面前控制不住,这一刻,我真有控制不住,就要崩溃的感觉!我得走了,何必把自己的痛苦暴露在林的面前,难道要让林去跟梦辰说,再让梦辰为我痛苦一层、牵挂一层吗?如果梦辰能得到我的消息,我也应该在每一条消息里尽量充填快乐,让他知道我一直活得很好,让他不要对我有过多的挂牵。

  于是,我站起身,轻声对林说:“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该回去了。”

  林微蹙着眉头,似乎很担心我的状态。“你要放宽心,一个人的一辈子不会只有一次爱情,绝对不会的。你要相信我的话,你肯定还会碰到心仪的男人!”

  我机械地说着谢谢,嘴角却在失控地痉挛。

  林让一个女仆拿了一张名片,接过之后,亲手递给我:“想梦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没别的用,起码可以陪着你想他。”

  这是多么幽默的一句话!它驱散了我心中的不少阴霾。我接过名片,发现它很奇怪,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几个北京的电话号码,没有单位名称,也没有什么头衔。他的名字挺阳刚的,叫林雍泰。

  林雍泰很会把握时机,在我把他的名片装进背包时,他问我道:“小姐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把联系电话给我?我今后会经常住在北京,因为投资了房地产。这也是梦辰的主意,说现在来北京做房地产前景比较好。”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名字当然可以告诉他,但我家的电话号码绝对不能告诉他。我妈对我整天疑神疑鬼的,如果发现我与年纪这么大的男人交往,不疯掉才怪。尽管我跟林雍泰什么也没有,也必须防备着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就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并告诉他我只有中午在宿舍休息。

  最后,他有些调皮地笑了笑:“爱爱,很有意思的名字。嗯,我可能会经常约你出来吃饭,希望你不会觉得没面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会呢?”

  “我不是年轻大帅哥呀!不过我很安全,暗恋你的那些男生们对我会比较放心。”他一脸孩子般纯真的笑容,把我也逗得笑了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机械地抱着这个沉甸甸的信封,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朱漆大门外。我怔住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一个非常奇异的念头向我袭来:林不像是个老年人!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我会产生时光交错之感,他的表情话语很像年轻人,总是那样轻松和诙谐,还总是有一些可爱的调皮……

  25




  在吃东西上,林雍泰跟李梦辰的喜好大不相同。据我观察梦辰爱吃北京菜,因为我们每次吃饭的地方都是北京菜主打。而林最爱粤菜,尤其是非常昂贵的潮州菜。九四年的北京,已经有不少专做粤菜的酒楼,霓虹灯招牌上一般都闪烁着游水活鱼、猛海鲜等字样。但林没带我去过那种喧嚣地方,他总是带我去南城的一家门面不显眼的潮州菜馆。潮州菜以贵著称,因为用料是海鲜居多,如名菜红烧大排翅、水晶龙虾、满园鲍菊、乌鸡炖鱼翅等。我们两人吃掉万儿八千块是常有的事。但林说他吃东西从没想过价钱,那里的潮州菜味道很正,老板和师傅都是正宗潮州人。

  在与林雍泰的交往中,我的心海渐趋平静。我渐渐明白了人家常说的那句话:初恋只是一枚酸涩的果子,终成眷属的初恋情人实在太少太少了。初恋,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总是最美好的。但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爱情,结果都会被时光打磨成失去感性与细节的传奇。梦辰已像一棵树一样,在我的心里生根。对于世俗所崇尚的相守,我已不再奢望。

  恋爱中的女孩肯定会被人看破的,因为她们还没学会怎样掩饰爱的甘苦。也许,正是因为没发现我在恋爱,这段时间,我妈对我的监控稍微松弛了些。毕竟我是大人了,再加上我爸整天在她耳旁敲警钟,生怕把我管出问题来。所以,在阳光明媚的星期天,我还可以谎称跟同学一块儿郊游购物等,陪林雍泰去打打高尔夫球。林总是亲自驾驶他的宝马车,一路疾驰。林说他年轻时就是玩车高手,妻子只有过一个,从未换过,车子倒是换过不知多少部了。

  高尔夫球场似乎是男人的天下,女性历来很稀少,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林带着我,总是能吸引很多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接着肯定又会落在林身上。林对我开玩笑说:“谢谢你,每次来打球都能让我收获不少二手眼球!不然谁的目光肯在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身上停留片刻呀。”

  日子平静地过到了隆冬季节,学校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

  这天中午,林亲自往我宿舍打了电话:“我前两天着凉了,没大注意,现在上呼吸道受了感染,有些咳嗽。”

  “去医院看过没?”我赶忙问。

  “没有。我准备回马来西亚看医生。”

  我觉得挺奇怪的,感冒咳嗽又算不上大病,为什么非要回马来西亚治疗?于是,我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带你去我爸的医院,保证让我爸找到最好的专家给你看病!”

  “不了,我还没吃过这里生产的药。我的胃一直不大好,随身带的胃药也是美国生产的。”

  我听了他的话,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很窘。

  “哦,是这样的。我在马来西亚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他最了解我的身体。我会过了春节再回来,误不了三月二十二日为你做生日!”

  自从认识梦辰之后,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豪门生活,也算认识了豪门人物,但一直没什么事像林要回马来西亚治感冒咳嗽一样令我震动。北京是我们的首都,北京的医疗条件和水平在我们普通人看来还是不错的。林嘴上没说不以为然,但他的行为已经否定了一切。就好比我们到了贫困地区,生了病,也会对那里的医疗条件和水平表示怀疑,也想回到北京治病一样。我想,这就是社会阶层的差别,不承认它的存在是不理智的。

  我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性要给我过生日。我的幸福感淡淡的,甚至有些残缺。能给我过生日的人要是梦辰该多好啊。然而,天妒爱情!这世界上有多少有情人不能相聚,同时又有多少男女同床异梦!好在林除了一半句适可而止的玩笑外,从没泄露出追求我的意思。也许,我与他就是人们常说的忘年交吧?我觉得他喜欢我,只是停留在喜欢的层面上。

  一九九五年的元宵节过后,林就准时回到了北京。

  我开学的这天,林打电话到我宿舍。相互问候几句之后,林说:“希望你把身份证借我用一用。在你生日那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开始犹豫。可能买举世无双的宝石之类,需要拥有者的身份证?有些宝石举世闻名,所以它流传到谁的手里,世人都有知情权?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别怕,我保证不会用你的身份证做坏事,并保证在你生日那天还给你。”

  “我是相信你的。”我说,“不过,还是不要送我特别贵重的礼物吧?我受不起呢。”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推辞了!”他坚决地说,“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别忘记把身份证带上。”




  三月二十一日中午,林又给我打电话,要我明天去北池子大街的那个四合院吃饭,并且一定要带上我爸妈。理由是他不希望我爸妈误会他的心意,要堂堂正正地给我过生日。

  林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坦然了,同时也很感激他。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男人与女孩子建立纯洁的友谊。

  傍晚放学回到家,我很愉快地把林的意思告诉了爸妈。

  我爸听后没发表意见,点了一支烟,等着我妈细细盘问我。我妈一定会对这件事追根究底的。

  果然,我妈听罢,菜也不洗了,在客厅坐下,警觉地问我:“他是什么人?出身怎么样?”

  “他姓林,名东泰,房地产商,出身豪门……”我平静地答道。

  我妈听到“豪门二字”,眼睛顿时亮了好多。“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凭什么给你过生日?难道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通过天韵认识的。”我撒了个谎,“我没给他什么好处,两个人只是很谈得来。他不用算计金钱,可能认为给我过个生日只是举手之劳吧。”

  “他是不是有妇之夫?”

  “他妻子去世好多年了,一直没再娶。”

  我妈似乎一下子抓住了林的软肋,转脸对我爸说:“一个出身豪门的男人,老婆死了那么多年不再娶,除了身体有毛病,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闷葫芦,别光顾着抽烟,说话呀!”

  “不了解情况,我不想瞎猜。”我爸继续低头抽烟。

  “对了,爱爱,关键的问题倒给忘了!他多大了?老婆都死好多年了,肯定也老大不小了吧?”

  “六十一岁。”

  “啊呀,比你爸还大十岁!我说爱爱,你怎么放着年轻小伙子不交往,偏偏喜欢老男人?这个姓林的又比姓李的还大二十岁……”

  “妈,你别胡思乱想。”我打断她,“林雍泰在我面前,一直以叔叔自称,性质不一样!他就是怕你们误会,才叫你们一块儿去吃饭的。你怎么还这么盘问来盘问去的?”

  “叫叔叔能说明什么?哼!现在不像旧社会,不流行叫干爹啦!你念的书比我多,不用我解释,也知道干爹的意思吧?”我妈冷笑着瞪了我一眼。

  我妈的嘴真像刀子,有时会锋利得伤着自己最亲的人。比如,“干爹”这一说,在我的印象中,多指旧社会那些歌女舞女等风尘女子,为了找个强大的靠山,才名义上认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男人为干爹,实际上却是被他们包养。而我是她的亲女儿,与林的关系确实仅仅是晚辈与长辈的关系,没有越雷池半步,彼此之间也真没有非分之想。她这么拿我做比喻,实在她伤我的自尊了。

  见我低头不语,她又把矛头转向了我爸:“闷葫芦,你看你,一天到晚对爱爱不闻不问,现在好了吧?交往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年纪大,我看都是你的错,没给她足够的父爱!”

  26

  尽管我妈不喜欢我与林交往,我爸也表示不支持,但他们还是同意在我生日那天一同赴宴。首先,我是他们的孩子,既然知道我与林交往了,当然希望每次在我与林见面时都跟在身后保护我。他们也想看看林到底是何方神圣,年纪那么大了,对一个女孩子的吸引力竟然不亚于他们所谓的“姓李的”!我妈还强调说,姓林的对我是不是友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任何邪恶的男人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二十二日傍晚,林派司机把我们一家三口接到北池子大街的那个四合院里。院子里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房子里的装修却完全变了样。家具一律是红木材料的,精雕细刻,古色古香。帐幔飘飘,诗情画意,并且色调完全是女儿家的粉色系。我悄悄看了我妈一眼,一向镇定的她却没能掩饰住惊讶。的确,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豪门之家,相比一般人住的鸽子笼,简直称得上琼楼玉宇了。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林将房子装修成这样,难道是为了兑现他曾跟我说的那句玩笑话?他要走了我的身份证,难道真是去办房屋过户手续?想归想,在这种场合是绝对不能问的。

  我先把林介绍给我爸妈,之后又把我爸妈介绍给林。梦辰见到我妈,紧张得不得了,林却可以侃侃而谈。这,也许就是恋人与非恋人的区别。他的谈话很有分寸,不该涉及的话题一点也不涉及,比如他跟我的关系。话题一直紧扣着医疗问题。我听得出,我妈一直在留意拿住林的破绽,但林的谈话却严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林的宴席是粤菜。因为席间只有我们四个人,每只菜都是用小碟装的,共有十几个。我爸是北京人,很少吃粤菜,林还记得叮嘱保姆把他的调味料盐味加重些。晚饭完毕,保姆又上来一只自制的生日蛋糕,烤得黄黄的,散发着鸡蛋香。不可否认,林很适合家居生活,而梦辰虽然脱俗,却总是显得虚无缥缈。林知道我不吃奶油,叫人特别用各色水果调成花朵,插在上面,非常漂亮。




  “爱爱,你看,这只红色的花朵是用火龙果雕刻的。火龙果颜色很漂亮,我怕北京没有卖的,专门托人从泰国买了捎来的。”林微笑着解释。

  “那我可要代爱爱多谢林先生了!一般朋友,年龄又相差这么大,能对爱爱这么好,可真不容易呢!”我妈终于找到了能奚落林的空子,忙见缝插针。

  “哪里?不客气。爱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林不卑不亢,像是没听出我妈话里有话。

  吃毕蛋糕,林走进里间,拿出一只没有封口的大牛皮纸信封,交到我的手里,“爱爱,这是我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希望你不会拒绝。”

  我疑惑地望着他,甚至忘记说声感谢。他一直微笑着,冲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信封沉甸甸,硬梆梆的,不像是装着钱。我下意识地要看看信封里面装着什么,林却轻轻按住了我的手说:“现在先别看,好吗?”

  我妈可能是因为看见林按住了我的手,脸上表情很快不再那么柔和了。她轻咳了一声,吓走了林的手。“林先生,既然你跟爱爱纯粹是朋友,送的礼物也应该是光明正大的,不会连我们当父母的都见不得吧?”

  不知我妈自己意识到没有,反正我和我爸都听出了她话里的火药味儿。

  林听了这话,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但话音却变得严肃多了:“对,张太太,我跟爱爱纯粹是朋友。用这个四合院当生日礼物光明正大吧?现在它已经是爱爱的了,我马上就走。如果爱爱需要,几个保姆可以留下来照顾她的生活,工资由我发。如果不需要,你们二位也可以搬来跟爱爱同住。从今以后,我保证不主动与爱爱联络。这样,我算是爱爱纯粹的朋友吧?”

  听了林的这番话,我们三个人都惊呆了。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林已经把手伸给了我。我赶忙站起身,向他伸出右手。两只手在一起握了片刻,他就抽了出去,对我调皮地笑了笑,带着司机出了门。

  我机械地抱着这个沉甸甸的信封,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朱漆大门外。我怔住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一个非常奇异的念头向我袭来:林不像是个老年人!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我会产生时光交错之感,他的表情话语很像年轻人,总是那样轻松和诙谐,还总是有一些可爱的调皮……

  “爱爱,赶快打开信封,看看里面是什么?”我妈提醒我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坐在椅子里。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它们是我的身份证、一个房屋产权证、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翻开房屋产权证,上面非常清晰地写着我的名字:张爱爱。

  多么不可思议!我一夜之间成了身家千万的小富女!相比梦辰送给我的那条象征着爱情的钻石项链,这个象征着友谊生日礼物未免太昂贵了。林真的只是想与我做朋友吗?——在极度的激动之中,这个质疑只是一闪而过。人家都说得很清楚了,从今以后不再主动找我。做人都到这种份儿上了,还能怎么指责人家呢?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我爸也抑制不住激动,拿着房屋产权证书看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爱爱,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些?你觉得呢?”

  没等我回答,我妈就皱起了眉头:“爱爱,这里只有你爸妈,你就说实话,这个姓林的占过你什么便宜没?”

  “没有!”我几乎愠怒了。

  “那我就有点不理解了。豪门人家几百亿、上千亿财产的不算少数,这个四合院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妈疑惑地说,“可随随便便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捞不到半点好处的一般朋友,姓林的是不是老糊涂了?”

  “爱爱,这姓林的可能是欲擒故纵?”连我爸这么实诚的人也起了疑心。

  “闷葫芦,你说该怎么办?这会儿我心里怎么毛毛的?”我妈求助于我爸。

  “毛什么毛?你毛是因为你贪财!想要自己不毛,立马把房产证退给他,不什么都干净了?”

  “退回倒不必,姓林的可不是姓李的。姓李的那条项链我说什么都要退,因为他对爱爱有企图。可姓林的刚说过了,从今以后不会再主动跟爱爱联系,那咱留着这个礼物怕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怕姓林的企图更隐蔽!”

  “什么隐蔽不隐蔽的!假定你说得对,他是欲擒故纵。好,他现在纵了,咱爱爱不给他机会擒就好了?爱爱完全可以从此与他一刀两断,自己不送货上门,看他还擒什么去!咱们爱爱漂亮又干净,做了他一个老头子这么久的朋友,完全值得送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




  27

  爸妈讨论得热火朝天,我却深深沉陷在矛盾的思维里。如果林真的是在追求我,他显然比梦辰要聪明、或者说狡猾得多。他把事情梳理得如此名正言顺。他成功地见到了我的父母,并且给了他们足够的信任感。他也使我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默默地接纳了他,虽然暂时与爱情无关。而我所爱的梦辰,却一开始就遭到了我父母的极力反对,他很想与我父母做一次深层沟通,却最终没能如愿。可能有人说这跟性格有关,但我却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梦辰有妻室,这是最大的障碍!这一点使他跟我连朋友也做不成。

  二十岁生日这天,我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一个非常向往的生日礼物。我把它也看成是命运的安排。爱情之路对我来说总是崎岖不平,但钱财却总是毫不吝啬地落入我的囊中。有个看相的说我长得异常端庄,是富贵命。也许正是异常端庄的缘故,才没有给爱情留个可乘之机吧?那些一生爱情丰收的女性,无不性格风流,柔曼婉转。得到这样一个生日礼物,我是幸福的。这是我20岁时的一个生命传奇,它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世界上也只有极少数女子才有这样的际遇。

  我爸妈的讨论告一段落,我妈开始发话,一锤定音。“这样吧,爱爱接受这个礼物!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就不要说了,浪费时间。现在咱们需要商讨一些具体问题。我看,得先把保姆辞退给姓林的。留着使当然对爱爱有好处,可说白了她们实际上还是为姓林的做工!这样姓林的就有可能跟爱爱藕断丝连。要断就断个干净,以免留下后患!还有,要换掉这里的电话号码,一是防备外人打过来,最要紧的是防备姓林的打过来。还要换掉大门上的锁,防备姓林的还有一套钥匙……”

  “我看换锁没必要,这么做也太没人情味儿了!人家既然把房子送出去了,自己还会拿着一套钥匙?那不成私闯民宅了吗?”我爸打断了她。

  “你这人,总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好!人心隔肚皮!姓林的万一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呢?”

  我妈这个比喻使我听起来很不是滋味。她确实不了解林,其实林是个心理相当健康的老人,我相信国内没有几个老人像他一样洒脱。

  于是我说:“妈,你也不要总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假想成坏人。一到事儿头上,你那上海人的精明就会伤害到别人,可能你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

  “嗯,我说话是厉害了点!如果我也像你们一样,咱家要是有三个闷葫芦,不被人家欺负死才怪!在有钱人面前,咱们更应该表现得厉害点儿,这是穷人的自尊!现在还没到时候给姓林的盖棺定论,我讲他几句有什么关系?你们以为他送了个四合院,咱们就该对他卑躬屈膝?爱爱,你要特别搞清楚,我希望你嫁入豪门,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而是希望你在有钱的基础上,享受婚姻的幸福!可能妈太贪婪了点儿,但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只能在这个世上活几十年,所以不为儿女精心设计未来的父母绝不是好父母!”她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不满意地瞪了我爸一眼。

  我和我爸都没再说什么。能说什么呢?一直以来,她就是我们家的统治者,当然也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和爸早就习惯了对她言听计从,同时也在思想上养成了一种惰性。她是家庭的重心,把全身心都投注在了我们两个身上,算得上是个优秀的妻子,更算得上是个优秀的母亲。

  短暂的思考之后,我妈把一个年龄较大的保姆叫了来,不失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们爱爱还在上学,来这里住的机会也不多。爱爱不来,你们住在这里也寂寞,不如去跟着林先生继续做事。你们看怎么样?”

  保姆显然已得到了林的授意,一切听从我们的意思。所以,她什么也没追问,马上表示同意。她们用很短的时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与我们道别。

  “如果林先生还没安排好,你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的!不着急的。”我心里有些感伤。

  “谢谢小姐好意,林先生会安排我们。”

  “我帮你们叫出租车,还是打电话给林先生?”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这时候,我妈在后面悄悄拉了一下我的大衣。

  “不用麻烦小姐,我们会坐出租车去找林先生。”她们说罢,就走出了大门。

  这个四合院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




  我妈的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对我爸说:“闷葫芦,你不是要上夜班吗?先回去吧。我跟爱爱把屋子收拾收拾就回去。记住,千万不要把这房子的事告诉任何人!一是做人不能露富;二是避免给爱爱带来流言蜚语。”

  我爸叮嘱我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就一个人先走了。

  两个人收拾房间时,我妈又非常严肃地警告我:“爱爱,千万千万不能把这房子的事告诉任何人。你们学校那些穷小子要是知道你有这么一处房产,恐怕会一哄而上争抢你。贪恋美色的豪门公子可以原谅,为争抢有钱女人打破头的男人最不能容忍!穷小子麻烦得很,现在你的身价更高了,更要对他们不屑一顾!”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浑身像是被充进了强劲的电流。这个比喻很恶俗,可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了。此时此刻,我对他的怀抱和身体的渴望才真正地爆发了。

  28

  今年五四青年节,我们学校要举行一次大型汇演,有我的一个钢琴独奏节目。进入四月


,大家就开始了紧张的集中排练。为了确保演出质量,我不敢有一丝懈怠,连舞蹈俱乐部都暂时不去了。

  对于林雍泰的感情,我一直很矛盾。我很清楚,他是喜欢我的。一个孤独的老人,肯定希望有更多机会跟我见面、交谈。可是,自从接受了他的礼物,我对他反而有些畏怯了。因为我妈经常给我敲警钟,不要我再与林联系。我能理解我妈。哪个妈妈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的女儿跟一个老头子打得火热?尽管这个老头子很有钱?如果是一个年轻的未婚豪门公子送我这样的礼物,我妈肯定会喜得眉开眼笑,巴不得我粘住人家不放呢。

  在我妈的步步为营之下,林已说出不再主动与我联系的话。如果我也不找他,这层朋友关系必断无疑。要是就这么断了的话,我会不会被他误认为是个赢一把就跑的赌徒呢?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很忙很忙,根本没时间与他联系。也许,最关键的是我对他没有爱情,他才没有像梦辰一样在我心里占据最首要的地位。先不管他怎么想吧,起码这段时间里,忙,还能作为我不与他联系的借口。

  汇演结束后,我准备跟林电话联系一次,他的名片我还留着。系里参加演出的一帮同学准备五号晚上聚餐,我已经征得了我妈的同意。到时候我不参加聚餐,把时间悄悄留给林。由于我妈极力反对我晚上住在学校,我的行动完全处于她的监控之下,非常不方便。

  然而,到了五号中午,没等我晚上联系林,中午却接到了梦辰亲自打来的电话!

  当我听到他叫出的一声“爱爱”时,禁不住浑身一阵痉挛。心里酸酸的,眼睛里热乎乎的。

  “我是梦辰,爱爱。听不出来?”他又强调一遍。

  “听出来了……”我的声音哽住了。

  “别伤心好吗?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我们……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我一点儿也不信。

  “我现在在北京了,刚下飞机。”

  “啊?”

  “你怎么了?爱爱!我这次电话打错了吗?”

  “不!没有!没有打错。”

  “我想你了,想看看你!现在你有空出来吗?”

  “晚上好吗?晚上温馨一点。”

  “你妈妈允许你晚上出门了?”

  “不,今晚同学约好要聚餐,我不去了。去找你!”

  “OK。六点钟你在学校大门口,等我去接你。”

  放下话筒,我才发现泪水竟然流得满脸都是。宿舍女生们显得很兴奋,一个劲儿地跟我开玩笑。“哎呀,心上人打来的电话吧?激动成这样!啊!爱情多么伟大!”她们没有把我逗笑,因为我爱得比任何人都苦,都深。没有人能理解梦辰的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对我来说意味什么。我心跳得非常紊乱,情绪也非常激动,想痛快地大哭一场。于是,我离开宿舍,来到无人的操场旁,靠着一棵大树,终于无声地流了一场泪。

  我不知道是怎样恍惚地挨到下午放学的。

  回到宿舍,我洗了脸,化了淡妆。今天天气不错,气温较高。好在原是准备晚上聚餐的,早上从家出来,穿了一条粉紫色细灯心绒公主裙,长及膝下,挺漂亮的。

  29

  六点整,我准时来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梦辰的那辆黑色奔驰车。我只觉得双腿涩重,一下子不听使唤了。站在那里,我怔怔地望着车子,痴了一般。很快,车窗落了下来,我看见了梦辰!车子朝我弯了过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上来吧,爱爱,我是梦辰。”他这样说道,可真像是对一个痴人说话呀。

  “梦……”我想叫他一声,这个梦字却只是在我的喉咙里滚动一下,没有出来声音。

  这个名字,我曾经在无人的角落里呼唤过千万次。然而,在他面前,却总是无法叫出口。同时,他的消瘦震惊了我。分手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

  “上来吧,爱爱。”他又轻声说道。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我这才艰难地迈开脚步,绕过车头,他已经伸手在里面给我打开了前排的车门。

  我坐好之后,他把车窗关上了。微微侧过身,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他依旧穿着西装,结着图案简洁、色彩淡雅的领带。头发修得很整齐,脸刮得很干净。只是这所有的讲究,都无法掩饰他那令人心疼的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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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生病了吗?要跟我说真话。”我焦心地问。

  “想你想的。这是大实话。”他说着,右手朝我移了过来,轻轻握住我的左手。

  我浑身像是被充进了强劲的电流。这个比喻很恶俗,可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了。此时此刻,我对他的怀抱和身体的渴望才真正地爆发了。我多么想让他抱住我,轻轻地抚摸


我,吻我……轻轻在我耳边呢喃属于爱的语句!——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很青涩,也很幼稚,所以才有成年之后已不可能拥有的浪漫情怀。爱的浪漫,永远属于心灵尚未遭受风霜的年轻人。而成年人的爱情,剩下的只有欲念和沧桑了。

  两个人都在微微发抖。我从模糊的泪光里,看见他的眼圈也发红了。

  “别这样,这次见面是好的开始。咱们都应该高兴才是。”他的声音涩涩的。

  我这才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轻轻地垂下了头。

  终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我的手,握住方向盘。车子徐徐开动,朝什刹海方向驶去。

  北京是北方难得的水城,昆明湖、北海、中南海曾是帝王专有,位于北京老城西北角的什刹海则是一片属于老百姓的水景,由前海、后海和西海三部分组成。沿岸是胡同和四合院,周边的王府和名人故居散发着浓郁的京味。宋庆龄、梅兰芳、郭沫若等名人都在什刹海的四合院里居住过。

  车子停在了西海的一个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前。站在门口,西海风光尽收眼底。

  “狡兔三窟,这也是我的房产。”梦辰对我说。

  我忽然想起了北池子大街那个四合院,非常窘迫。“哦,林先生把北池子大街那个四合院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了。它是你的吗?”

  “是谁的不重要。只要林叔叔高兴。”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送我之前告诉你了吗?”

  “说了。他说你喜欢它。”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管家把门打开了,恭敬地请我们进去。这是个典型的二进式四合院,取暖、洗浴、通讯、空调等现代化设备一应俱全。外院由北房和东西厢房构成。

  进入垂花门,就是内院。我看到正房门前两棵繁花似锦的海棠树的一刹那,去年今季属于我和他的浪漫就铺天盖地袭击了我。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时光是如此无情,是不肯为任何人停驻的。他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曾写道:“你就是我心中的一朵海棠花,在我的庭院里,静静地开,静静地落,让我默默欣赏,默默回忆,足矣。”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两个人又在另一个春季再次相见?谁能想到,被人为扼杀的爱情又忽然复苏?他又给我带来了还未舍得解封的好消息?

  正房门上垂着编织精致细密的竹帘,可以遮挡视线,还可以遮挡飞虫。

  厅堂一侧放着一只高大的陶瓷花瓶,里面插着海棠花枝。梦辰又牵住了我的手,来到海棠花前,摘下了一簇,放在我手里。我不禁想起了两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只需把桃花改成海棠,这首千古传诵的好诗就是我跟梦辰专有的了。

  此情此景,跟去年没有区别。但是,两个人的思念却远远超过了去年。他不是想我想得消瘦了吗?我对他的想念不也一样强烈吗?多少回梦里相见?我已经记不清了。即便跟林雍泰交往期间,我何尝不是时刻想着他、拿林与他对比来着?只是我这个人天生怯于宣泄,善于忍耐罢了。我的心为他死过,可我对他的思念却一直像热带雨林一样郁郁葱葱!

  两个人站在花前,用深情的凝望,雕刻着眼前这美好的恋爱时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几乎要窒息了,梦辰的呼吸也越来越重。终于,他抱住了我,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他的嘴唇没有很用力,却像个吸盘一样,紧紧地使我无法挣脱。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挣脱,渴望这样的情景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一种甜蜜与惶恐交织的眩晕控制了我,我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抽走了,八爪鱼一样把他箍得紧紧的。

  两个人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欲坠,就这么互相紧抱着,嘴唇相互吸附着,挪到了红木沙发旁,瘫坐在沙发里。

  最后,还是他控制住了局面,嘴唇先离开了我。同时,他坐正一些,把我的头抱在胸前,双手不停地在我腰间和头发上摩挲。

  “对不起,爱爱,我不该这么冲动的!”他的呼吸还是很粗重,在我耳边轻声说。

  “别说对不起,我心里真的是想任你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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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这么想!”他嗔道,“咱俩多不容易啊!我必须先把你放在红地毯上,而不是床上!如果我只是觊觎你的身体,还会这么痛苦吗?还会被折磨得瘦成这样吗?你也应该清楚,我这样的人,想得到女人的身体并不难。我活了大半辈子,遇到你之后,才明白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是爱情,一尘不染的爱情!”

  我偎在他的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流泪。像这样偎在他的怀里流泪的机


会能有几次?时间能有多长呢?一个人漫长的一生里,把拥有爱情的时光全加在一起,占据生命的时间份额又有多少呢?我该好好珍惜,好好享受,好好听他的心跳,好好闻属于他的味道……

  “……上次离开你回到美国后,我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误。瘦成这样,就是因为夜夜失眠。年轻时候,只是顺从父母之命,结婚生子,并没有特别渴望过爱情。我承认,我对现有的婚姻是不忠的。正是因为有机会接触妻子之外的女人,爱情对我来说更不重要了。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以再换一个。”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孩子不是我随便就能丢掉的!我想,这就是爱情吧?有人一生能拥有多次,有人一次也得不到。谢谢上天把你给了我,没有让我做一辈子的爱情门外汉……”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梦辰,你把我带走吧?藏在一个地方,我能像天韵那样等你!今天之前我还不想那么做,现在想了!”

  “对不起。以前做下的荒唐事,我会处理好的。”他轻轻地拍着我,“别瞎说,我这回会把你堂堂正正娶回家,让你堂堂正正做李太太的!”

  “那……你能离得了婚吗?你要是提出离婚,你妻子会痛苦吗?”我心里很不乐观。

  “反正都是苦。只不过跟婚姻存在时的苦稍有差别罢了。”他说,“经过我一年的努力,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同意协议离婚了。我这次回来,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就是这个!”

  “你受她们家族的刁难了吗?受了好多苦吧?”

  “过程总是过程,我要的是结果。哪怕被扒掉一层皮,只要我还活着,得到你,就有动力重整旗鼓。”他爱怜地望着我,“你并不是个拜金的女孩。我就是从此什么也不做,现有的财产也能完全满足你的需要……还有,也够咱们生养上两个孩子……”

  梦辰的话像蜜糖,像清流,使我深深沉醉。我不知这种华丽的憧憬,算不算是一种隐形的承诺。反正梦辰就是我的陷阱。没有办法,看见他,我就是跟看见别的男人感觉不一样。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天意吧?上天把我跟他配成了爱情的对子,我们这一辈子也只有爱上彼此的可能了。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把命搭上也必须要保全爱情的纯洁。每一对苦恋的男女都必须先做爱情的祭品,最终才能涅槃吧。

  30

  不一会儿,一个保姆隔着竹帘,轻声说:“李总,餐厅把菜送过来了。”

  “哦,那就摆上来吧。”梦辰应了一声。

  “为什么在餐厅订菜?自己家随便做点不好了吗?”我有些过意不去。

  “听说你爱上了粤菜,家里的厨房不会做,我就在外面订了些海鲜。”

  “啊?是林先生对你说的吧?”我窘得不行,“我也爱吃北京菜的!什么都可以吃,没那么娇贵。”

  “家里的厨房连北京菜也做不好。我很少来这里,请的师傅也不如北池子大街那边的好。”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留住那边的师傅……”

  “没有关系!爱爱,你以后跟我不要太客气,不然怎么过成一家人?”他笑了。

  我害羞地低下了头。虽然总是梦想着拥有他,但“过成一家人”是个什么概念,我却无法想像。跟他朝夕相对、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枕?跟他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不再像现在一样躲躲闪闪?跟他生儿育女、共赴白头……

  梦辰松了松领带,拿过一片纸巾,帮我拭干脸上的泪痕。之后,又用手抚平我的头发。两个保姆进来摆菜,他也不避讳。牵着我的手,走到厅中央的饭桌旁。这回他坐北朝南,并让我坐在他的右边。不再像以前吃饭那样,两人相隔楚河汉界了。

  希望在前,两个人的心情当然明快了许多,就一杯接一杯地畅饮红酒。

  眼看都喝得半醉了,梦辰才和我干了最后一杯,点上一支烟。他微微低下头,抽了两口之后,眉宇间似乎爬上了一缕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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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又抬起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爱爱,能不能答应我,暂时不要去北池子大街住?如果你需要清静,我可以把这个四合院送给你。”

  “不!不要都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不起的!”我真的害怕起来,“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北池子大街那个四合院还给林先生。”




  “这倒不必。他喜欢送你,就满足他吧,不过是个小礼物。”

  “你在担心什么?能告诉我吗?”

  “等着我离婚的消息,暂时不要跟林叔叔交往。”

  “他……林先生说他跟我是忘年交,只是朋友。他还跟我讲过你的故事呢……”

  “这都不能说明什么。”

  “他很清楚我们相爱!”

  “是的,我跟他说过你。”他顿了顿,又说,“可他很任性,也明白告诉我,他喜欢你!”

  “喜欢?他喜欢的意思是……”我真的傻了,“林先生都说好了,从送我礼物那天起,再也不会主动跟我联系。难道,他又跟你单独说反悔的话了?”

  “哦,先不说他吧。你还不如我了解他!在等到我离婚的消息前,按我说的做,好吗?”

  我疑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晚饭吃毕,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时候,梦辰又对我说:“这次回北京我只能住几天,还要处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等明天晚上,我想去见你父母一面。把我就要离婚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一天对我改变印象。特别是你妈妈,对我的印象是不大好的。”

  “跟我去我家见他们?”我很吃惊。

  “你先跟他们打个招呼,帮我当当公关。”他笑道。

  “我家跟你这四合院比起来,很狭小的,也很寒碜。还是在外头见面吧?”

  “都快变成一家人了,你怎么还担心这个?如果我在意女方有多少钱,还离婚干什么?我捐助过不少穷人,进过他们的贫民窟,尝过他们的食物。穷人大都很善良,他们只是没有钱。”他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如果他们喜欢,可以搬去北池子大街住,那里宽一点。”

  大约晚上十一点半时,梦辰开车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他停下车,与我握了握手,笑道:“好女孩一定要在午夜之前回家,不然就会现出原形……等我再电话约你!”

  我下了车,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岔路口,才转身朝家属大院走去。好女孩要在午夜之前回家,这不是《灰姑娘》的故事吗?灰姑娘一身漂亮的行头都是魔法师变成的,超过午夜魔法就不灵了,灰姑娘就会被打回原形,失去王子的爱情。童话中设置这样的悬念,目的也就是让小孩子懂得出门一定要记得回家吧?梦辰说这么一句话也许是无意的,却暗合了我在他面前的身份,一个不折不扣的北京灰姑娘。这多么有意思,又多么令人不踏实啊。

  我没有及时把与梦辰重逢的事告诉爸妈。这事一被我妈知道,家里肯定会炸开锅的。而我现在特别需要安静,安静地回味今天与梦辰说过的话,当然还有人生第一次与男性的肌肤之亲。真正的爱情是自私的,自私得不愿被人知道,怕人分享、怕人破坏,只想深深地在心里藏好。

  我的初吻发生在二十岁。对于现在的女孩子来说,这个年龄有些老了吧?与我一样崇尚爱情的女孩子们,你们的初吻发生在多少岁?在我自己看来,发生在十六岁比较理想,也更加浪漫一些,十六岁历来是被人称为女孩的花季。但十六岁绝对不适合对男性交出身体,交出之后等待你的绝对是难以下咽的苦果。

  不过,尽管我的初吻来得晚一些,我还是感到了幸福和满足,因为我把它实实在在地给了自己深爱的男人。

  31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下厨房帮妈妈弄早餐。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往梦辰身上扯,生怕太突兀,让她产生抵触心理。

  “妈,北池子大街那里的房子空着反而容易坏,不如等爸回来,咱们商量商量,搬过去住吧?把这里租出去。”

  “那里当然比咱们这里住着舒服。我是怕外人知道了,说你的闲话。”她想了想,才笑着说,“不然这样吧,以我为准,我哪天休息呢?咱们哪天去那儿住。这倒不是为了方便我,我休息时候可以好好给你们做点吃的,享受的是你们呢。”

  “也好,就像每周出去度假一样,也不需要置办什么东西。”

  “就这么定了,反正闷葫芦自己也没主意。”她看上去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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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她的兴致,我赶快见缝插针:“梦辰也建议你们搬去那里住呢。”

  “梦辰?就是那个姓李的豪门公子?怎么?他还是不肯放过你?”她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我还是从你的日记上看到他的名字的,他真叫这名字吗?”

  “他妻子已经同意跟他协议离婚了,他现在北京,准备今晚来咱家看看你们。”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你又跟他见面了?他动你什么没?”

  我简直又羞又愤,她关心的总是我的感情以外的问题!不过这回我有些心虚,虽然我很清楚她的“动”指的是什么。毕竟梦辰吻了我,虽然不属于我妈严格限制的范畴,也绝不能让她知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爱爱,我告诉你,起码我现在是不相信他的。他老婆已经同意离婚了,那为什么不等到离婚之后再回来告诉你?我是怕他花言巧语欺骗你的身体!”

  “妈,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他来见我们讲什么?讲他老婆同意他离婚了?你不是给我说过了吗?叫他等离婚之后再来!”

  “他是想跟你们二老沟通沟通感情!你们不喜欢他,他一直耿耿于怀。”

  “那是因为当时他是个欺骗女孩子的有妇之夫!”我妈毫不客气地说,“你去告诉他,他现在要是来咱家,我们还是不喜欢他!因为他现在还是个有妇之夫!别说离婚,什么事不到板上钉钉的时候,都不能作数的!”

  “那如果他离婚之后,你们同不同意我跟他……”

  “那就等他离了婚再说吧!”

  这就是我妈,总是强硬得让我畏怯。上海人的刻薄,时常会演化成令人畏惧的冷酷无情。我觉得她对梦辰就是这样的。作为女孩子,有个这样的妈妈,绝对不会吃男人的亏。可是,我真怕梦辰那样的好男人被她吓跑。我知道,就算梦辰离了婚,我妈对他的印象也不会转好,认为他年龄大,与我不般配。我妈更希望我找个年龄相当的豪门公子,她说那才称得上珠连璧合。

  中午,梦辰往我宿舍打电话问情况时,我表现得很沮丧。“你还是等彻底自由之后再去我家吧?我妈她的脾气,你也见识过了,她正是这个意思。”

  “幸好我想到了这一点。就算是我离掉婚,你妈妈可能也会拿出我的年龄和历史……阻挡我们。”他很平静。

  “是的,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有些激动。

  “国与国之间都需要沟通,何况是人?这次回来是个机会,我还是想去一趟,让他们对我有个感性认识,我回美国后,正好可以留个空档让他们认同我。”

  “好吧,我等会就打电话再跟我妈说说你的意思。”

  我爸虽然也不希望我将来的丈夫是个四十岁的人,但他已经看出我非常喜欢梦辰,就表示尊重我的感情选择,反正和梦辰过日子的是我,不是父母。

  而我妈这一关非常难过。我向她医院打了电话,用尽了所有的公关能力,才说服她勉强同意。

  “咱们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我肯定会不讲情面的,你告诉姓李的,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应该有心理准备。”

  “唉,搞得这么紧张,我临时请假不好的!”

  “你请假干什么?他又不在咱们家吃晚饭。”我忙解释。

  “家里要来贵客,总得花时间收拾收拾吧?”她嗔道,“我得叫闷葫芦也请半天假,你放学尽量早点回来!”

  虽然我妈不满意梦辰,但迎接贵客的准备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上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她和爸都请了假,花了半天的时间打扫卫生、整理屋子。几年前,我爸给一个北京郊区的药农治过病,我爸爱芍药,每年春天,药农都会提来一大捆刚长花苞的芍药株,让我爸种在阳台上的花盆里。因为我爸工作忙,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管理时间。不过,好在芍药比较粗生,光是浇浇水,到了五月,就会开得满阳台都是。

  我回到家里,看见有一大束盛开的芍药养在盛着清水的花瓶里装点客厅,一定是我爸亲手剪插的。芍药是仅次于牡丹的漂亮花儿,自古就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之说。把一瓶自家养的芍药放在客厅,真是别具一番风味。我家没有梦辰的四合院那种古雅豪华气派,但整洁和温馨还是不缺的。一直以来,相比那些豪华如宫殿的房子,我更喜欢白雪公主居住的那种小木屋。

  32

  晚上八点,梦辰准时来了,后面跟着的司机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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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辰先向我爸伸出手,礼貌地说:“张先生好!我姓李,名叫梦辰。”

  我爸拘谨得没说出话,只是友好地微笑了一下,伸手与梦辰握了握。

  接着,梦辰又把手伸给我妈,问一声:“张太太好!”




  我妈竟然迟迟不把手伸出来,弄得梦辰的手架在空中,很没面子。她也有笑容,可是那种客气简直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公子,你对我们夫妻俩的称呼有问题!张先生张太太,这合适吗?你是作为爱爱的追求者来见我们的,没有结婚之前,应该叫我们伯父伯母,或者叔叔阿姨!不然将来该叫爸妈时候,不是更难为情吗?”

  听了她的话,我简直吓傻了,生怕梦辰受不了,拂袖而去。

  梦辰虽然红了脸,还是忍住了,慢慢地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说了声“对不起”。

  我爸看不过了,忙拉住梦辰:“来,咱们先坐,坐下来再说。爱爱,去把泡好的茶给客人端来。”

  司机也显得很尴尬,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就借口有事要办,退了出去。

  我把一杯热茶捧给梦辰,四目相对,我对他投以抱歉的目光。他给了我一个安慰的微笑,虽然有些尴尬,也能表达出他没有受伤的意思。

  我妈轻咳了一声,我慌忙转身,回到厨房,再把爸妈的茶杯捧上来。之后,我坐在我妈身边,沉默地听他们谈话。

  “李公子,提来这么多大包小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妈又是来者不善。

  “啊,回来之前去了一趟法国,就给您和爱爱买回几套衣服。”

  “李公子,你的记性可不大好。你送给爱爱的钻石项链……在你跟爱爱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之前,我们是不会接受你的礼物的。”

  “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拿来了,再提回去不大好看。如果您觉得不合意,就随意送人吧?”

  我爸看情况不对劲儿,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把话题叉开:“李公子这次在回北京能住多久?”

  “明天就得启程,去美国那边处理一些事。我这次是专程回来,把我可以离婚的消息告诉爱爱和你们二老的。”

  不管梦辰表现得如何谦卑,我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是不满的、挑剔的。“李公子,现在通讯这么方便,何不打个越洋电话告诉爱爱?何不等真离了婚再回来找爱爱?”

  “当然我也很想见见爱爱……”

  “只是想见——见——爱爱吗?”

  “对不起……在结婚之前,我不会冒犯爱爱的。这一点请放心。”

  坐在我妈身边,我觉得浑身不自在,真害怕她的目光有透视能力,把那天梦辰吻我的事实揭出来。我没想到我妈竟然能当着他的面这么不给面子,也不得不叹服梦辰的忍耐能力。也许纯粹是为了我吧?如果不爱我爱到极致,他怎么会忍受我妈一个平民妇女的审判呢?是的,用审判来形容现在的局面太合适不过了,我妈就是高高在上的法官,我爸是沉默的陪审员。梦辰是主犯,我则是从犯……

  梦辰呷了一口茶,接着说:“我这次回来,也处理清楚了我跟天韵的事情,请你们放心。她很爱孩子,执意要自己带,我就一次性给了她一笔钱,了断了。”

  听到他的这番话,吃惊之余,我不禁感到黯然神伤。虽然爱情都是自私的,我当然不可能跟天韵共同拥有一个男人。但她刚生了孩子,就这么被抛弃,是哪一辈子修来的厄运啊!我可以想像出她会有多么伤心!而抛弃她的男人就在眼前,就是将要单独属于我!

  “她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了?”我担忧地问。

  “还不知道。我的理由是今后不会再回北京了,既然关系已形同虚设,不如让她去找新的幸福。”

  虽然天韵暂时不知道归根结底是我抢走了一部分属于她的梦辰,但最终一定会知道的。她会恨我吗?还有她那个可爱的小宝宝?长大之后会恨抢走爸爸的女人吗?如果可以,我宁愿代天韵受苦,毕竟我最终成了梦辰面前的胜利者。

  “唉,天韵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就这么把幸福断送了。我真担心爱爱就是下一个天韵!我希望爱爱找个豪门公子,没错,但你的情史也太复杂了……”我妈皱起了眉头。

  我理解我妈。虽然梦辰抛弃了天韵,是为了向我证明他的清白,但这种抛弃女人和孩子的事,让谁听了都不舒服。但是,很快,我又转而想到,他的婚姻没有爱情。于是就在情感上随波逐流,才有了现今天韵的痛苦。我想为梦辰分辩两句,但没等开口,我妈就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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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现在我只有爱爱了。请相信我,为了爱爱,我放弃了很多。”他的声音涩涩的,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具体的我也不想在这里说,现在只能说,让时间证明我对爱爱的好吧!”

  从头到尾,都是我妈操纵着这次会面,非常不顺畅。但是,我看出来了,梦辰并不在意我妈的故意刁难,因为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显得那么幸福。为了心爱的女孩子,赴汤蹈火


也在所不辞,这是所有懂得爱的男性的共同点吧?只要他欢喜,我就欢喜。毕竟,在认识他之前,不,事实上在我已经过去的前半生中,他都称得上是我最爱的男人。

  梦辰临走的时候,我妈认真地说:“李公子,请你把这些礼物全部带走。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谢谢你!”

  梦辰有些吃惊,我也有些吃惊。因为刚才我妈已经提过一次不要礼物,后来梦辰说了几句,她也就不了了之。我还以为她同意收下了呢。

  “这是我在巴黎精心挑选的,请留下吧。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意处理掉。”梦辰赔笑。

  “我看这是梦辰的心意,咱就收下。再让人家拿回去多不好?”我爸也跟着劝说。

  “不行,我们爱爱现在跟你什么关系也没确定,怎么能收你的礼物?拿着你的礼物,万一你一去不复返,她反而不好从痛苦里自拔……”我妈坚持道。

  “我肯定会回来的!最多只需一两个月时间,所有的事都会处理完。”

  “那你就把这衣服拿回去,等你把离婚证书拿给我看时,再一起带来这些衣服!”

  “您不收我不能勉强,不然把爱爱的留下吧?女孩子爱漂亮。”梦辰小心翼翼地说。

  “那更不可以!就是把我的留下,也不能把爱爱的留下。我想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

  梦辰有些沮丧,又不能表达出来,只好把沮丧藏在苦笑里。我爸是个好心人,就帮梦辰提了几个包,送他出门。

  屋里剩下我和我妈时,我问道:“妈,这样不好吧?起码把他给我的衣服留下吧?”

  “爱爱,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留衣服跟留钻石项链有什么不同?要是在古代来说,穿上谁的衣服就是谁的人了。万一他到时候不能兑现,收这礼物就会变成想呕呕不出的恶心!”我妈竟然发火了,发了很大的火,“他说一两月就会把事情处理好,你等一两个月再穿他买的衣服就晚了?”

  “妈,你别生气。我只是很希望留着属于他的一些礼物,这样心里不会虚。”

  我妈坐下来,拉着我也坐在她身边,轻轻揽住我道:“爱爱,虽然妈妈不满意他,而是给他一个压力,促使他快点离婚。这叫做欲擒故纵,他才会觉得咱们清高。咱们人穷,但清高不能丢。为什么没人尊重卖笑女人?不是因为她们地位底,而是因为她们最缺乏清高!”

  “妈,如果他真离婚了,你会赞成我跟他的事吗?”我忧虑地问。

  “要说呢,他不是我十分满意的人物。不过从接触来看,他这个人还是很真诚的。既然你们俩感情那么好,如果他真能顺利离婚,妈也不想阻拦了。”

  “真的吗?妈……”我激动地问。

  “女孩子会害羞点好。”她朝我嘟了嘟那漂亮的嘴唇。

  我这才不好意思钻进她怀里,她揽住我,把下巴用力地在我头上抵了抵。——这多像孩提时候的感觉呀,躲在妈妈的怀里,还是依然那么幸福!

  躲在我妈的怀抱里,我切实地感觉到了。我妈将我嫁入豪门的理想几乎可以说已经实现!满意度起码有百分之八十吧?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而我对梦辰的满意度是百分之百的。能嫁给如此心爱的初恋情人,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女子有这么好的运气。更何况梦辰对我来说,是绝对唯一,不可替代的!我庆幸自己是个特别幸运的女子,并且生怕这幸运会一瞬间长出翅膀飞走。

  33

  梦辰回美国的这天晚上,我送他去机场。

  由司机开车,我跟梦辰坐在后排。一路上,车子里都在放邓丽君的歌。一首《我了解你》唱尽了情人别离的万般无奈和等待无望的茫然。“春已去,却没留下一点痕迹,不知道何时再有春天的消息……你已去,也没留下一字半句,不知道何时再有回来的消息。我曾在院里徘徊,树儿随风摇曳,片片落花飘零满地。春天你为什么来?春天你为什么去?我了解你,我了解你,不是无情无义,啊,啊,啊……我在盼望你的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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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邓丽君的歌吗?”我轻声问身边的梦辰。

  “是的,年轻时好喜欢。”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伤感,“刚刚辞世,五月八号。”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突然辞世,气喘病发死于泰国。马来西亚的一个朋友刚告诉我的,他年轻时跟邓有过一面之交。国内还没看见大面积的报道。”

  “生命真是无常……她的声音还在唱歌……”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是啊,人生苦短!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请不要再往下说!”我打断了他。

  “过有爱情的日子,才是最明智的。今天我更明白了。”

  我微微抬起头,没再说什么。在邓感伤的歌曲里,我似乎听到了一丝不祥。车窗外的霓虹灯眼花缭乱,闪得我的思绪有些恍惚。梦辰这一去,能不能给我带回好消息?我忽然对这个问题有了怀疑。

  车子停在候机厅门口,我与梦辰下车。

  坐在咖啡室里,梦辰关切地对我说:“别担心,事情会顺利办妥的。你知道,我估计事情历来是比较保守的。既然我飞回来看你,肯定是有十分把握的。好好等着我就是了。”

  “我会好好等你的。请放心。”我努力给他一个笑容,不能让坏情绪感染他。

  催促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梦辰按灭了烟蒂,犹豫了片刻,才对我说:“对不起,这话我可能不该再说一遍。请你先不要跟我那林叔叔见面,在我回来之前。好吗?”

  我不由得隐隐震动一下:“你担忧这些?他……只是个老人,喜欢我而已。我以为你更担忧的是我跟年轻男人交往。”

  “你不如我了解林叔叔,当然也不大好理解我的担忧。”

  “他到底对你说什么?我听听?”我更加迷惑不解了。

  “对不起。也许是我在杞人忧天。”

  催促登机的广播又响了起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们站起身,走出了咖啡室。他不要我再跟去入闸处,就在咖啡室门口与我道别。人多眼杂,分别的仪式也只是两个人握了一回手。

  他入闸了。我忙躲到大厅一角的玻璃窗后,偷偷地看着他走到了机舱门口,转过身,目光朝大厅方向巡视了一遍,没有找到我。接着又转过身去,消失在机舱里。

  车子停在大厅外面的停车场里,司机一看见我,就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上了车,对司机说:“我想去买一张邓丽君的歌碟,再回家。好吗?”

  “当然好。随你想去哪里,我都会为你服务。”司机笑道,“也喜欢听邓丽君的歌?”

  “不是特别喜欢。刚才听那首《我了解你》挺好,还是想听。”

  “那我把这张碟送给你好了,改天我再去买。”

  “那要谢谢你了。”

  “不要客气。恐怕以后我为张小姐服务的机会更多。”他是说我很快就是梦辰的人了。

  “谢谢。”我由衷地说着,心里不由得漾起一阵异样的甜蜜。

  梦辰每周都跟我通一次电话,告诉我他那边的情况。事情进展虽然缓慢,总算没有停滞不前。两个人每次通话都是千叮咛万嘱咐,他叮嘱我不要心急,我叮嘱他谨慎行事,不要让事情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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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独自一人在家时,我也会坐在自己的钢琴旁,弹唱两遍。极度的柔情,极度的感伤,像北京初夏的天空一样蔚蓝无尘。我在这样的心境里等着梦辰,时光虽然过得很慢,却是一种甜蜜的慢。

  34




  周日在家休息,每次碰上爸妈上班。我一个人总是会听听邓丽君的那张唱片,特别多听几遍那首由台湾著名词作者庄奴写的歌——《我了解你》。“春已去,却没留下一点痕迹,不知道何时再有春天的消息……你已去,也没留下一字半句,不知道何时再有回来的消息。我曾在院里徘徊,树儿随风摇曳,片片落花飘零满地。春天你为什么来?春天你为什么去?我了解你,我了解你,不是无情无义,啊,啊,啊……我在盼望你的音讯……”

  听得多了,《我了解你》的旋律早已烂熟于心。偶尔,独自一人在家时,我也会坐在自己的钢琴旁,弹唱两遍。极度的柔情,极度的感伤,像北京初夏的天空一样蔚蓝无尘。我在这样的心境里等着梦辰,时光虽然过得很慢,却是一种甜蜜的慢。

  可是,到了六月中旬,梦辰的电话却没在该来的时候到来。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惶恐、疑惑、焦虑。他离婚的事节外生枝了?即便如此,也应该能抽出时间给我一个电话吧。他应该明白,一个焦急等待中的情人,宁可收获绝望,也不想就这么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难道他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如果是这样,他不可能不交代林雍泰告诉我,不可能就这么让我一天天忍受痛苦的煎熬。然而,到了六月中旬,他还是像风一样杳无音信。

  我的饭量越来越少,好像整个魂都被人摘走了。虽然我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还是被我妈的火眼金睛察觉了。

  这天的晚饭桌上,我照例吃不到半碗米饭。我妈也没心情吃了,疑惑地问道:“爱爱,快要考试了,你怎么萎靡不振的?是不是姓李的变卦了?”

  “没有。他上星期还给我打电话,说有些业务上的事情要忙。”我编理由为他开脱。

  “他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的……”

  “那他肯定是一时离不了婚!什么业务忙?只要双方都同意,去有关部门办个离婚手续能要多长时间?分割财产可能会需要些时间,但也应该是办完离婚手续之后的事!”

  听到我妈这么说,我忽然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虽然我早已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听我妈亲口这么说,我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忙放下筷子,用手支住头。

  “爱爱,先别急,事情不是还没水落石出吗?”我爸忙扶住我,“不舒服就去床上躺会儿吧?来,爸扶你去。”

  “爱爱!”我妈高声说道:“下学期你就上大三了,得把谈朋友当成一件正事了!如果那姓李的离不掉婚,你在大三开学之后必须跟他一刀两断!绝不能让一个没有诚意的二婚头儿耽误你的大好年华!”

  之后,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恍惚。时间每过一天,我与他的关系就逼近死亡一步。是的,我曾为了梦辰,求爸妈允许我大三之前不谈恋爱。当时还预料不到我与他是个怎样的结束!现在,结果几乎就在眼前,让我明白了,我与他的缘分将以这样的方式慢慢死去。

  这其间,正是大家紧张复习的时候,我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甚至连书本也不愿打开,更别说紧锣密鼓地练琴了。我断定这次肯定考不好了,已经做好了下学期补考至少两门的心理准备。

  35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天下午,傍晚放学后,我恍恍惚惚走出校门,准备去附近的公共汽车站等车。天气闷热,我穿了一件无袖连身裙子,还是出了不少汗。

  恍然之间,我发现了林雍泰的宝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街树下,很抢眼。耀眼的夕阳在车玻璃上反射着强光,我看不清玻璃后面的人。已经好久不见了,人家把北池子大街的那个四合院送给我之后就自动消失了。这一刻,我甚至想躲开这辆车,永远也不要再见。因为我现在成了个被遗弃的人,不想见任何人,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的霉运。更何况林雍泰是梦辰的叔叔,深知我对梦辰的爱有多厚!接着,我开始感到了隐隐的心悸:难道是梦辰托他来找我了?难道爱情的厄运真的来临了吗?恐惧这一刻才在心里泛起波澜,像一股洪水,把我卷得几乎站不稳。

  车子很快朝我开了过来。

  渐渐地,我看清了司机座上的林雍泰。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短袖T恤,领口略微敞开,露出了依然光洁顺滑的脖颈。俗话说,人老看脖子,可见他还是很耐老的。车子缓缓地停在了我的面前,玻璃窗落了下来,林离我近如咫尺。——此情此景,多么像上次梦辰开车接我的那一回!只可惜时光流转,物是人已非。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这无疑使我的忧虑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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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对我笑笑,却没有笑出来,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食言”所指。

  “说过不主动找你,又主动找你了。”




  哦,原来如此!那是我妈怕他对我有非分之想,把他逼上梁山的。在梦辰的爱情里沉醉太久,我几乎把自己跟林的这层关系忘记了,即便想起他,也跟蜻蜓点水一样地不深入。此刻,我反而对他感到抱歉了:“没有关系的,请不要说对不起。”

  “严格地说,我是为梦辰找你的。”他又说。

  “梦辰他……”我的心开始狂跳。

  “上车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坐进林雍泰的车子里,我被他带到了丽京花园的一栋别墅里。丽京花园在首都机场附近,坐落于温榆河畔,是北京市第一家高档涉外公寓。北京早期的富人多有国外背景,所以中国别墅的第一批住客是外国人,自然喜欢在机场附近集中居住。

  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走进别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对别墅的印象只能停留在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上。这是一个两层小楼,白墙红顶,室内装修尊贵典雅,仿佛走进了童话的意境。

  我们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冷气十足。在炎热的夏天,这是一般人家想也不敢想的高尚享受。乳白色的皮沙发柔软舒适,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时令鲜花。保姆看样子不是本地人,与林用粤语对话。

  不一会儿,保姆就把两杯冰柠檬茶端了过来。

  “先喝点茶,等会就在我这儿吃顿便饭。”林说。

  “不了,我没胃口吃东西。”我说,“听你说完梦辰的事情我就回去,不然我爸妈会担心。”

  “这可不好!如果没有梦辰,你这辈子都没胃口吃饭了?”

  “我已经意识到了,等着我的肯定是灭顶之灾!”

  “你要懂得这一点:爱情可以恣意而为,但婚姻绝对是一场赌博。是输是赢,根本不是人力能控制的。所以梁山伯祝英台爱到死也没能成婚,许仙和白娘娘成了婚也硬是被拆散了……你和梦辰也一样,是两个有缘无分的人呀!”

  “梦辰……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请快点告诉我吧!”我几乎是在乞求了。

  林点了一支烟,抽上两口,才缓缓地说:“还能遇到什么事?他妻子中途又变卦了!”

  “啊?”我不由得叫了一声,“如果梦辰执意要离,不会离不掉吧!”

  “你为什么爱梦辰?如果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你还会爱他吗?”

  “不!这两个问题不能相提并论!他就不怕我受苦吗?”

  “他妻子前些天吃了大量安眠药!命是救过来了,精神几乎完全崩溃,现在可以说是个严重的精神病人。”他叹了一口气,“我刚去看过她,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里哭哭笑笑,头发也被她自己剪得乱七八糟。哪还像个豪门贵妇?就是一个疯婆子。并且谁也不搭理,连自己的孩子也认不出了,可怜……”

  听到这里,脑子里像是响起一个闷雷,击溃了我。终于,我知道我与梦辰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我的一颗心死不足惜,我的梦辰从此肯定是在人间地狱里煎熬了。原来是守着一份无爱的婚姻,现在将是守着一个精神病人。当然,我也同情他的妻子,她若不是真爱梦辰,怎么可能以死求解脱?站在她的立场上,我是有责任的。如果梦辰不遇见我,不因我向她提出离婚,她怎么可能由一个豪门怨妇变成一个精神病人!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为了一个“情”字赴汤蹈火,又有多少人被一个“情”字夺走了幸福乃至生命啊!他妻子成了个精神病人,而我和梦辰,从此也只能是爱情的行尸走肉了!

  林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又记者说:“梦辰的岳父在美国势力不小,他对梦辰非常不满。说梦辰对不起他女儿,没有给过她爱情,所以才导致了她的轻生。他明白对梦辰说,以后如果不好好照顾他女儿,再提离婚的事,就会对梦辰不客气!”

  “这说明他岳父并不了解梦辰!连我都知道,他妻子这样了,梦辰绝对不会再提离婚的事了。”

  “知梦辰者莫若我!我一直把梦辰当亲生儿子看待,他今后的日子真让我担忧啊!爱爱小姐,梦辰要我代他告诉你,不要继续等他了,他对你来说已经是个罪人,不用追问为什么,赶快寻找新的幸福。他还要我告诉你,看在他送给你的钻石项链的份上,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请等一等。”说着,他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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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红色心型金丝绒首饰盒。我的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一种奇异的疼痛感迅速传遍了全身。——这不是装着梦辰送我的那条钻石项链的首饰盒吗?难道他叫林把它带回来了?梦辰曾在信上跟我说过,“就让我做个梦吧,希望在不打搅你的生活的前提下,这辈子还有机会亲手把它戴在你的脖子上。”——他所梦想的亲手把项链带在我脖子上的机会,绝对不是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亲手”变成了“他人代交”!我明白了,他已经彻底绝望了,对于我跟他的爱情。他一定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亲手


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了,所以才让他的林叔叔捎了回来!

  当林把首饰盒放在我的掌心时,热泪从我的双眼里奔涌而出。

  “他说等情绪稳定一些,就给你写封信。好好等着吧!”林的声音变得有些黯哑,“唉,前天在美国看他流泪,今天又在北京看你流泪!孩子,你干脆痛快哭一场吧!我真不忍看你像梦辰一样压抑自己!”

  虽然我的泪流得很凶猛,但我没有哭出声音。我虽然疼痛,但理智没有坍塌。我可以躲在无人的角落号啕大哭上三天三夜,但不是在林雍泰面前。既然梦辰隐约有些担心我被林迷惑,可能梦辰比我更能猜透林的心思。既然如此,我更得在林面前保持矜持。

  我没跟林一起吃饭,也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告别时,林拿出一张名片,依旧只有姓名和几个北京区号的电话,没有任何单位和头衔。他拿起一支红水笔,下意识地把名片放得离眼睛远些。——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年纪,虽然表面感觉不到,眼睛却已经花了。他圈住其中一个电话号码,对我说:“这个就是这里的电话,我常住在这里。希望还能听到你的声音!起码我在你面前会做个好人,看在梦辰的份上也会做个好人。”

  “谢谢!”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林派司机送我回家。

  路上,司机打开了车内音响。当第一串音符流淌出来时,我就判断出这是巴赫钢琴复调作品的顶峰之作——《十二平均率钢琴曲集》,它被誉为“音乐圣经”。生活在巴洛克时代的巴赫,能把宫廷的尊贵优雅,舞台上的英雄气概,教堂里的神圣崇高,田园间的宁谧超脱……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美妙的天音使我的痛苦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于是我问司机道:“林先生也喜欢巴赫?”

  “巴赫是谁?”司机迷惑。

  “林先生也喜欢听钢琴曲?”我这才意识到,不能要求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巴赫。

  “没有。林先生不太喜欢音乐,这爱好是在北京才有的。”

  “哦……”

  “想起来了!有次林先生跟我说起,他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北京女孩子,是弹钢琴的。他喜欢上听音乐,会不会跟那女孩子有关系?”

  听着司机的话,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缕疑虑。——林所指的女孩子会不会就是我?如果因我是学音乐的而使他喜欢上了音乐,那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真不一般……

  36

  回到家属大院,我看到我家餐厅里还亮着灯光,爸妈肯定还在等我回来吃饭。我有些抱歉,刚才在林家里应该给他们一个电话。此时此刻,我是个爱情的败兵,真是羞于见他们,真想躲开他们,一个人去北池子大街过上一段时间。我害怕他们的盘问,特别是我妈,盘问起来一点面子也不讲,我都这么大了,还总是忽略我的自尊心。

  是我妈给我开的门。一看见我,她就吃惊地张大眼睛,叫道:“啊呀,爱爱,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坏?被谁欺负了?”

  我爸一听这话,也赶忙走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苍白得很,不会是贫血吧?我看明天你请个假,爸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没什么的,可能天热,吃得少。”我低着头,躲避着他们的目光,“快要考试了,等考完再去检查吧。”

  “亏你当了一辈子医生!爱爱这绝对不是病,肯定是受了什么打击!”我妈非常自信地说,“估计那个姓李的变卦了!离不成婚,是不是?爱爱?”

  “你先别逼问孩子了!先吃饭吧,什么事吃过饭再说!”我爸责备地看了我妈一眼,“爱爱,你来尝尝爸做的凉面,很爽口呢。”

  “爸,妈,你们先吃吧,我现在吃不下。”

  “对呀,我也吃不下!爱爱,来跟妈说说怎么回事。”我妈又责备我爸道,“你要吃你先吃去,反正你心里什么事情也不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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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拉到沙发上坐好,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碗绿豆汤,放在我面前,让我先喝下去解解暑热。我爸看我们坐了下来,自己也在我身边坐下。

  我实在是什么也不想吃,又怕爸妈担心我的身体,就硬着头皮吃起来。

  吃完绿豆汤,我从书包里掏出那只红色心型金丝绒首饰盒,放在爸妈面前。




  我以为我妈会嘲笑我被梦辰骗了,因为一直以来她对梦辰都是抵触的,对我与梦辰的这场感情并不看好。可是,当她看见这只红色心型金丝绒首饰盒时,忽然变得非常惶恐。她轻轻地拿起它,打开来。她捏起坠子,轻轻转动,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她皱着眉头,把玩了好一会儿,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摒住呼吸,等待着她的意见。我爸也没吭声,和我一样等待着一家之主对事情的判断。

  终于,她把首饰盒盖住了,放在茶几上。之后,她轻轻地、却又很笃定地握住我的手说:“爱爱,别难过。妈这回允许你收下这条项链,并且你可以天天戴在脖上,带上一辈子。跟外人就说是妈给你买的,水货,不值多少钱。”

  听了我妈的这番话,我简直惊呆了,看了她好一会儿,直觉得嘴唇在失控地哆嗦。

  “你这回怎么又叫爱爱收下了?上回不是你亲自还给人家的?”我爸不解地问。

  “唉,你这个闷葫芦,可真够迟钝的!”她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明白?我已经把项链还给姓李的了,它怎么又落在了爱爱手里?如果姓李的顺利离掉婚,跟爱爱好,肯定会送新项链了!再加上爱爱这么痛苦,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这个项链只能做个……”

  “妈……”我再也无法控制的情绪,伏在她的腿上哭出了声。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我现在才理解了她,她是希望梦辰能离掉婚的,因为她目睹了我对他的爱情。尽管梦辰年龄大一些,但只要我幸福,她是希望我如愿以偿的。她曾说过,她对梦辰是严酷了点儿,那是她怕我这个灰姑娘受豪门公子欺负,同时也保持穷人在有钱人面前的人格尊严,穷人不能因为穷,而在有钱人面前卑躬屈膝。她还说过,她希望我嫁入豪门,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而是希望我在有钱的基础上,享受婚姻的幸福……我觉得我一直欠着她的,在思想上总是与她对立,什么事情都希望瞒着她。我应该把什么话都对她说,她是过来人,懂得肯定比我多。同时她是我的妈妈,是绝对不可能害我的!

  “好了,乖孩子,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我妈轻轻地揽着我,声音有些涩哑,“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姓李的。现在事情不成了,你肯定很难过,但聪明女孩子是不会弄得自己不能自拔的,要学会早点解脱出来!”

  “爱爱,李公子为什么没离成婚?他是个稳重人,连咱家都来过了,当时看他也是有十分把握的,他自己也说了的。”我爸问道。

  “结果都这样了,其实原因不问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不是梦辰自身的原因,肯定是对方的原因了!”我妈说。

  “不过咱们还是听爱爱说说好。”我爸坚持。

  我停止了痛哭,坐直身子,接过爸递来的纸巾,揩干眼泪。

  竭力平静下来之后,我说:“他妻子临时又变了卦,并且以死相逼。人被救活了,脑子被药烧坏了,现在等于是个精神病人,整天哭哭笑笑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住了。梦辰那人,咱们是了解的。他妻子这样了,就是能离,也不会离了……”

  “原来是这样!”我爸感慨地说,“爱爱,不用太难过。这说明李公子并不是背叛你,只能说你们没缘分。”

  “是的!爱爱,他心里还是装着你的,只是没缘分在一块儿生活。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命里该有终会有,命里没有莫强求!认了吧!”我妈说。

  今天已经听到三个人说我跟梦辰没缘分了,林先生还有我爸妈。我是个执着的人,但不是个执拗的人,我相信他们三个是有道理的。他们是过来人,特别是林先生,差不多走过了一辈子,在家庭方面失去过心爱的妻子,在事业方面获得过巨大的成功,怎么说也比我这个没经过世面的女孩子懂得多。对于跟梦辰一起生活这件事,我已经死心了。如果我执意要求梦辰离婚,来成全我与他的快乐,这无异于亲手把他那精神已经不正常的妻子杀掉。不!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是个正常人,应该具备正常人的德行。我知道,我对梦辰的爱是不死的。只要爱不死,我就能永远拥有梦辰,永远把他埋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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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我:“哎,对了,爱爱,你是怎么知道坏消息的?姓李的在那边打电话给你了?”

  这个问题使我约略犹豫了片刻。——林雍泰给我过二十生日那阵子,爸妈曾问过我是怎


么认识林的,我对他们撒了个小谎,说是通过天韵认识的。我只是不想把梦辰卷进去,把事情变得复杂化。林雍泰和梦辰是叔侄关系,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我跟两个人都有密切交往,这对于外人来说不大好理解。现在,既然我完全感受到了爸妈对我理解和疼爱,既然我与梦辰的世俗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也就没必要对他们隐瞒事实了。

  于是,我平静地说:“消息是林先生最先告诉我的,他刚从美国梦辰那里回北京。刚才他到学校接我去了他家,丽京花园别墅。”

  “林先生?送你生日礼物的那个老头子?”我妈更疑惑了。

  “是。”

  “他跟姓李的认识?”

  “何止认识?关系很不一般。”我详细地介绍道:“他们都是马来西亚华裔。梦辰的父亲比林先生大几岁,在美国留学时,与林先生是校友。林先生家自祖辈起就很富有,他学成归来一直做房地产生意,资产遍布世界。梦辰的父亲中年时候,事业上出现过一次挫折,多亏林先生倾注巨额资金,才起死回生……打那之后,梦辰的父亲和林先生就成了至交,并交代子女们要像对待亲叔叔对待林先生。恰好林先生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他又特别跟梦辰投缘,两个人虽然以叔侄相称,实际上却亲如父子……”

  “这么复杂?上回你怎么说是通过天韵认识林老头的?”

  “当时……我以为梦辰不会再出现了,就不想把事情复杂化。”

  “林先生住在丽京花园别墅,看来确实身家不凡。丽京可是咱们北京的第一个别墅区,基本上是外销的,中国人没几个买得起。”我爸插话道。

  我妈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严肃地对我说:“爱爱,现在你跟梦辰的缘分已经断了,他跟林老头关系不一般,所以呢,你以后还是少跟林老头交往为妙!”

  “嗯!”我点了点头,“我跟林先生只可能是朋友,不可能变成其他关系的。”

  “妈当然可以相信你,但不能相信他!”

  我不禁吃了一惊,猛然想起梦辰也希望我不要与林先生多交往。我妈担心林先生对我有企图,是可以理解的。梦辰担心的到底是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现在,我与梦辰的缘分已尽,永远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林先生喜欢我,这是不容怀疑的。但除了这份“喜欢”,我自始至终没感觉到还有其他。是我的感觉太迟钝,还是林先生伪装得太天衣无缝?

  我妈接着说:“爱爱,我以前跟你说过,豪门外围钱太太有个远房外甥,是个准豪门公子。你还记得那事儿吗?”

  我当然不可能忘记。除了梦辰,我妈也只说起过他一个人,说他有个富可敌国的垂死外公。

  “……他外公去世好几个月了,他妈继承了全部遗产,准豪门公子已经变成真正的豪门公子了。钱太太前段时间打电话来,说他还旁敲侧击向钱太太打听你的消息呢,看来对你有意思!不过当时你跟梦辰有望,我也不想破坏你们,就推说你要参加一个钢琴比赛,很忙,等比赛结束再跟他联系。——妈也不傻,给你留着后路呢!反正现在梦辰没指望了,你休整一段时间,就跟那个年轻人接触接触吧?要是拿他跟梦辰比呀,十个有十个说他好的!人又那么年轻,比梦辰跟你相配得多……”

  “妈,这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心里隐隐又升起一缕恐惧感。

  “可以,但这段时间最长只有两个月!你为了等梦辰,要求过爸妈,说大三之前不恋爱。那妈今天也要你答应我,大三必须开始恋爱!”我妈非常认真地说,“爱爱,女孩子上了大三真不能再等了,两年时间一晃就会过去,如果毕业前婚事定不下来,毕业后就被动了!你想想看,哪个豪门公子不希望找个年轻纯洁的在读生?这样的话,毕业后就不用工作,直接出嫁,当豪门媳妇、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什么。我妈永远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只是个爱情的旁观者。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幸福,却从没想过怎么把梦辰留给我的伤口治好。这不能怪她,她没义务帮我疗伤。作为母亲,她恨不得我一秒钟就能从初恋的伤痛中解脱出来,投入与另一个豪门公子轰轰烈烈的交往之中,以便实现“嫁入豪门”的伟大人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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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前,我打开这只红色心型金丝绒首饰盒,拿出钻石项链,戴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我拿起小镜子照了照,洗浴后抹了爽身粉的皮肤显得粉白细腻,钻石在我胸前熠熠发光。一种悠长的惆怅包围了我,我预感到这种惆怅将像蚕丝一样缠绕我一生。

  很快,我就把项链解下来,放回盒子里。该是将一段情尘封的时候了,也许我应该庆幸梦辰还将这个信物捎给我,将唯一的念想留给我。




  38

  暑假里,我每逢周日都去学校一趟,看看宿舍楼传达室里有没有我的信。林雍泰曾经跟我说过,梦辰等情绪下来,就会给我写信的。我相信梦辰不会轻易许诺,特别是对我。

  果然,当我第三次去学校时,收到了梦辰从美国加州寄来的一封航空信,信封上的英文跟他的汉字一样,写得优雅而流畅。虽然梦想已经彻底破碎,可捧着这封信时,我的心跳还是快得几乎难以承受。

  来到操场旁的大树阴下,我在静谧无人的世界里坐下来,下午的阳光已失去热力,被巨大的树冠挡在了远处。我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抽出一叠厚重的信纸。先把信纸贴在胸前,好一会儿才有勇气展开。

  爱爱: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请不要再把它当成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梦辰写的,属于你的那个梦辰已经死了,不要去管他是怎么死的。这封信只是个对你心有愧疚的行尸走肉写的,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梦辰魂魄的最后一次诉说。

  关于写不写这封信,让我矛盾了很久。我当然很清楚,最好是不写,最好是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真的死了,变成尘土。可是,就这么不再跟你说些什么,我会一辈子不安,就成了个不辞而别的粗人,可能会让你怨恨一辈子,并牵挂上一辈子。所以,我还是提起了笔,就算是把我们的爱情挽个死结吧!

  关于我离婚这段时间的具体情况,林叔叔已经对你详细说明了吧。也许,在世俗观念看来,我选择了当“好人”——虽然曾经对婚姻不忠,但最终却没抛弃病妻,没有选择当万人唾骂的陈世美。但是,我要对你说明,也必须对你说明,我之所以选择不离婚,完全是出于道义!

  如果我一意孤行跟她离婚,肯定会失去属于她的家族势力下的一部分财富,但这根本不是我担心的。我早跟你说过,我就是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做,积累的财富也够我们宽裕地过上一辈子了,只要你的要求不高。

  我不想标榜我的选择多么高尚,道理很简单,她现在比你需要我。如果我一定要离婚,肯定会要她的命!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我首先不能去做杀人的事。所以,爱爱,我选择了伤害你!我不会请你原谅我,相反,我希望你恨我、看轻我,对我嗤之以鼻!永远忘掉我!我保全了她的生命,却酿成了你的痛苦。——对于你来说,我是不可原谅的。在世俗看来,我就是个感情骗子,一个沾染少女又不负责任的流氓!尽管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的,并不是我的幸福!

  爱爱,我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有时,我也会龌龊地想,不要让别的男人得到你,时常给你一个越洋电话,或者悄悄飞北京与你约会。以你对我的爱,如果我提出来,你是不会拒绝的。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彼此付出一切也毫无怨言,反而会被当成一种完美。可是,我最终还是斩断了这种念头!因为你还年轻,是块纯洁无瑕的美玉。任何女孩子都应该把纯洁无瑕献给丈夫,只有向你求婚的男人,才是真心将一辈子托付给你的,同时也想照顾你一辈子的。

  请你不要对我说,你再也爱不上别人了。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只要你能当我死了,对喜欢你的异性付出诚意,爱情一定会再度属于你的。更何况你是个那么美丽、优秀的女孩子?——好在我们已经将最深情的吻献给了对方。把属于我们的秘密藏在心里吧,也算是两颗心相互拥有之后,又拥有彼此的血肉和体温了。

  北京是我最爱的城市,可因了你这个北京女孩,我却没资格再去住了。本想把什刹海的那座四合院送给你,当做你平时休息的落脚处,但又怕它会障碍你去寻找更现实的爱。林叔叔断定我们有缘无分,我一直默默抵触他的观点。现在我才明白,他的眼睛有多锐利。我曾担心过你与他的交往,现在想来非常狭隘。你该是谁的,肯定会是谁的。——当然,我不是具体指你跟林叔叔。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不管嫁给谁。我相信你选择的丈夫一定不会错的,因为你在感情问题上是有主见的。请你忘记我,就像忘记一个无缘实现的梦。我也会试着忘记你,以求持续起码的日常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后,每到北京海棠开放时节,我都会托朋友给我带来几枝。还是那句老话:美丽纯洁的北京女孩,你是我心中的一朵海棠花,在我的庭院里,静静地开,静静地落,让我默默欣赏,默默回忆,此生足矣。

  梦辰 1995/07/15




  我把脸埋在信纸上,嗅着纸张芬芳的味道,我没哭出声音,但我的心却在破碎,那种破碎声惊天动地。泪把信纸打湿了,我将它撕碎,又揉成一团。一场有缘无分的初恋,就在我二十岁上的夏天画上了句号。我终于认了,在爱情风浪里,我不过是一叶无舵的小舟。我竭力地镇静自己,强压住早已紊乱的心跳,并理顺腮边的头发。

  终于,我咬咬牙,站起身,往校门口走。走到一个食堂门口的垃圾箱旁,我把手里的纸团扔了进去。

  39

  我像一个游魂,走出校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心已被掏走了,我成了一个空心人。一个又一个年轻女孩经过我,不管是漂亮或不漂亮的,表情都显得风平浪静。也许,此时此刻,整个北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比我还要痛苦的女孩吧?

  不!——很快我便否定了自己。最起码还有一个人比我更痛苦,她,就是天韵!梦辰说他们已经断绝关系,并付给天韵一笔钱。天韵知道梦辰为什么忽然跟她了断了吗?即便能想到是为了我,也不会想到梦辰曾为我离婚未遂吧?

  前段时间,处在对爱情的憧憬和忧虑之中,我一直没有跟天韵联系。总是感到对不起她,也是没跟她联系的原因之一。现在,我跟她成了同一类人,成了被爱神遗弃的人!我忽然很想去看看她和她的女儿。我和梦辰的失败无形中就是对她的安慰,虽然她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想。她对梦辰的爱,也许早就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她应该很清楚,即便没有遇到我,梦辰也不会跟她结婚。——她这是什么命呀!也许正像人家常说的,有些女人生下来就是皇后命,有些却注定是妃子命,有些只是露水夫人命。

  去年的这个时候,孩子满月,现在应该是一岁出头了,学会叫爸爸妈妈了吧?可惜,她的爸爸却在她一岁时候与她妈妈断绝了关系。她是个不幸的孩子,刚刚一岁就被爸爸遗弃,这辈子不知还能见到几回。

  于是,我乘上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天韵家门口。

  天韵看见我的第一眼有些防备,但很快就消散了,可能是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使她放了心。

  “你脸色很不好,不舒服吗?”她的防备变成了关心。

  “你也瘦了好多……是因为他吗?”我问。

  “来,进来谈吧!天热,喝杯饮料。”她轻轻拉起我的手。

  我随着她走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开着一架电视,音量很小。尽管院子里依旧花木葱绿,恍然之间,我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凄凉。也许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女主人背后已经没有了实力雄厚的男人吧?

  “孩子呢?你女儿呢?”我心里隐隐有些恐慌。

  “哦,笑笑呀,外婆把她接走了,刚断奶,隔一隔,不然不肯吃饭。再加上,这段时间我的身体不大好。”天韵勉强递给我一个微笑。

  “笑笑?好可爱的名字?是她爸爸起的吗?”

  “是的。是爸爸起的。”

  我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眼睛里也变得热热的。每一个父亲都是一样的,疼爱孩子,希望他们幸福。“笑笑”二字体现了梦辰的良苦用心,他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总是笑着的,快乐着的。从这样的两个简单的字,看得出,作为一个父亲,梦辰又藏起了多少无奈啊。

  “很好的名字。希望她能一辈子笑着过。”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谢。”

  天韵的声音已经很激动,但她没有多说什么。隐忍在她身上,已经变成了一种美德。她让我坐在铺着玉石坐垫的沙发里,自己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拿过来两罐冰凉的菠萝汁,又帮我打开其中的一罐,还把吸管插好。

  “你的保姆呢?”我又一次感到疑惑。

  “辞退了。没有梦辰了,也不需要什么花架子了。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也落得个清闲,母女两人不大好时,娘家人会来帮忙的。”

  两人各喝了一口饮料,沉默了片刻。天韵才抬起头来,注视我一会儿,问道:“爱爱,我们两个的不同在于,我爱他,他并不爱我。而你跟他彼此相爱。前段时间他忽然提出跟我了断,我就意识到他为了你要大动干戈了,不然不会对我那么绝情。今天你的情绪不对,是不是……”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话又勾起了我的回忆,凶猛得像狂涛巨浪。

  我好不容易使自己平静下来,想了想,才说:“结束了,缘分没了。”

  “他……也要你像我一样,躲在角落里等他一辈子?”




  “结果已经这样了,经过就不重要了吧?”

  我不想对她说得太具体,怕对她造成刺激。所有的信誓旦旦都已灰飞烟灭,再说,也没必要在天韵面前炫耀。

  果然,天韵的表情变得舒缓很多,关于梦辰,毕竟我并不比她得到的更多。我知道自己一直是天韵的一块心病。现在她完全可以放心了。

  “今后怎么打算?一定有不少男孩追你,选择一个?”她问道。

  “不知道,我现在还不想接触新的男人。”我说,“你呢?总不能一辈子就守着个孩子过吧?”

  “我暂时没心思去恋爱,倒不是为了表达对他的痴情。我也不是个愚昧的女人,为一个已经抛弃我的男人守一辈子。主要是孩子小,离不开我。等孩子大一点儿,说不定我会很想去寻找新的伴侣了。”她苦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暑假里,我差不多都是一个人住在北池子大街。爸妈意识到我的精神受到了严重打击,需要一个无人之境舔舐伤口。

  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个四合院还是梦辰的。虽然被林雍泰重新装修过,依然留着我对梦辰的最初记忆。张爱玲的书很流行,我买了整套的,一本接一本地阅读。读书累了,就随便弹一会儿琴换换脑子。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这种独居的安静很适合我。

  当然,以我妈的精明程度,绝对不会叫我虚度这两个月光阴的。每到她和爸休息,他们都会买来好吃的,来这里精心烹制,给我调养身体。

  这天,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晚饭。

  我妈先给我舀了一碗鸽子汤,说,“你这段时间像霜打茄子一样,不可能让豪门公子眼前一亮。即便你想跟豪门公子交往,我也不答应,必须保养得水灵灵的才能出去见人。”

  “妈,我现在心情不好,还不想跟人交往。”我听见她说这种话就担忧。

  “嘘,不要说这种话!那个继承了外公遗产的年轻豪门公子呀,又通过钱太太探我的口风啦。我准备开学后就让钱太太牵线,立即跟他交往。”

  “你也稍微消停一阵子,要是你刚失恋,能马上再去见新的吗?”我爸为我说话。

  “你别跟着拖历史后腿!豪门公子不是那么好遇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她固执地说,“对了,钱太太刚告诉我,他的名字叫代驰,代表的代,飞驰的驰。既然他那么心切,交往一段时间,要是双方满意,大三完全可以悄悄把婚先定下,一毕业就嫁入豪门,多顺当啊!”

  “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死,指不定咱爱爱还看不上他呢。”我爸说。

  “告诉你们吧,小伙子的照片呢,钱太太给我看过了,长得不错,很顺眼。再加上学历是研究生,爱爱还有什么可挑?姓李的那种老男人都看得上,年轻小伙子反而看不上?”

  “唉,你说话得注意点儿方式了。爱爱不是小孩了!”我爸责备道。

  我妈又给我添了些汤,口气软了下来:“对于爱爱来说,四十岁的男人确实是老男人了!怎么说不得?他要是跟咱们没关系,他老不老我才不关心呢。那种男人不值得爱,优柔寡断,最后什么承诺都兑现不了,把爱爱害得这么惨!早些跟代驰交往没坏处,可以早点忘掉姓李的。代驰年轻有活力,肯定比那个闷罐子姓李的强!”

  我已经无力反抗什么了,因为要坚持的、属于美好的东西已经倒塌。梦辰已经成为我生命的过去式,已经把我的心摘走,接下来我跟谁交往、跟谁结婚都不重要了。不结婚是不行的,我还不具备那种挑战世俗的勇气。就听我妈摆布吧,反正也不用自己操心,何乐而不为?一个女孩子,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今后的生活中还有什么奢望呢?结婚之后,无非是生儿育女,无非是相夫教子,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呢?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豪门公子和暴发户的区别,就在于气质和品味。在真正的豪门公子的字典里,是没有“夸张”二字的。包括他们的情感,都是得体而内敛的。暴发户,连学问都会被刚刚暴发的狂喜给冲淡了。我是相信一夜之间拥有太多钱,会改变人的行为的。有些人撑不起那么多的钱,激动得连命都能送掉。

  40




  大三开学后,九月末的一天晚上,钱太太亲自打电话到我家,要我接听电话。

  “爱爱呀,代驰母子想请你和你妈妈去他家吃饭,时间就定在这个星期天晚上,你看怎么样?给阿姨个面子赴约吧?”

  我支吾了片刻,未置可否。

  “到时候我也会去的。先别有思想顾虑,年轻人,交个朋友嘛。代驰人很热情的,又活跃,谁跟他在一块儿都开心!”

  “让我妈作决定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赶忙接过话筒,夸张地热情,说道:“钱太太,谢谢你的热心,爱爱她性格内向,自己的事自己都不急!代她答应了!好久不见,咱们到时候见面好好叙叙!”

  我妈又客套地跟钱太太谈了一会儿,才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

  “钱太太说了,到时候代驰要亲自开车来接我们。给你的待遇不薄呀。”她兴奋地说。

  “待遇?我们是去接受他的施舍吗?”我不以为然。

  “你不要太挑剔了,豪门公子可不都这么好交往。听说有的傲着呢。”

  “那我就找个不傲的平民百姓去!”

  “可别瞎说!”我妈立即制止了我,生怕一语成谶。在这一点上,她显得特别迷信。

  星期天的傍晚,天刚刚擦黑,就在这种最为暧昧的时候,豪门公子代驰来了。他开着一辆颜色鲜红的雪佛兰敞篷跑车,款式也十分时髦,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它太招摇,不适合开入民间。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梦辰和林先生的车子,很昂贵,却很低调,不论是颜色和款式。他的衣着花哨的像个跑码头的三流歌星的演出服,而喜欢穿休闲装的林先生则选择穿POLO的恤衫,搭配HUGO BOSS长裤。天都快黑了,他脸上还架着大墨镜,不了解的人也以为他是个盲人。——他的五官长得确实不错,身材也好,只是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怪物。

  看着他,我忽然想起一句话:“造就一个暴发户只需要一个晚上,但成就一个豪门公子,却需要三五代的积淀。”豪门公子和暴发户的区别,就在于气质和品味。在真正的豪门公子的字典里,是没有“夸张”二字的。包括他们的情感,都是得体而内敛的。恍然之间,我就给这个名叫代驰的人下了定义——暴发户。连他的学问都被刚刚暴发的狂喜给冲淡了,让人无法联想他是读过研究生的人。我是相信一夜之间拥有太多钱,会改变人的行为的。有些人撑不起那么多的钱,激动得连命都能送掉。

  我妈拉着我下楼,代驰忙迎了上来,先是热情地叫:“阿姨好!叔叔如果在家,就一起去吧?反正我家也只有我和我妈,不碍事的。”

  “你叔叔上班,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谢谢你。”我妈对他显得很满意。

  “那改天咱全家再聚!”他说着,对我伸出手,“爱爱,你好!我叫代驰。”

  我没有伸手给他。院子里的孩子们已经围住他那扎眼的红色跑车,又是摸又是爬的,也有大人们朝我们张望,小声议论。我感到非常难为情!要是知道他开红色跑车来,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进院子里来的。

  “爱爱……人家小代要跟你握手呢。”我妈在一旁嗔怪道。

  为了不扫他面子,我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没等他握稳,就抽了出来。

  如果他来找我一个人倒还罢了,我实在受不了跟我妈一起上他的红色跑车。

  于是,我非常坚持地说:“这样,我跟我妈坐出租车去,你开你的车在前面带路就是了。”

  代驰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笑道:“也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跑车,早知道就换辆车了。来之前我还专门问过几个时尚女孩子,她们都建议我开跑车来接你呢。”

  “哎,小代呀,你别介意。爱爱呀,就是这个怪脾气,跟别的女孩子不大一样。”我妈赶紧陪着笑脸解释。

  “没事的,阿姨!爱爱确实与众不同,跟我想像得不一样!”他倒不是个小气的人。

  41

  代驰家住的是崭新别墅,处在刚刚落成的一座别墅群里。但与梦辰和林先生的居所不同的是,代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犹如欧洲古代王宫,极尽奢华之能事,并且这种奢华浮于表面,一望便知。梦辰喜欢古典家私,林则喜欢淡雅的精品。梦辰喜欢手织东方地毯,连书房也不例外。林则喜欢在客厅里悬挂名家名画。梦辰和林先生的每一处所都给人以和谐舒适的感觉,而代驰的家对我来说却极具压迫感。
 楼主| 发表于 2006-3-6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不属于这种屋子的,当时我就这么苛刻地想。高大的落地窗外的暮色令人迷醉,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们与主人的品位相距较远。精致的小花园里,绿草如茵,月季花开得不卑不亢,摇曳在夕阳里。

  代驰的母亲迎了出来,后面是钱太太。代驰的母亲是个身材中等的微胖女人,年龄看上去有五十左右,五官还算端正,不过已经老得走了形,也许年轻时漂亮过的。她穿着一套浅


青色的裙子,式样和色彩都属于中年靠后的女人的。短发烫卷了,发型没什么新奇之处。脖子上有了尴尬的皱折,上面挂着一条醒目的绿宝石项链。

  而钱太太的体态就可以用臃肿形容了,满面红光,笑容可掬,一看就是个福相女人。头发也是卷的,略微长些,垂在肩头。身上穿着一套宝蓝色套裙,脖子很短,上面挂着一串珍珠项链。

  而我妈今天穿的是一条银白色手工绣花的缎面旗袍,不过领口和袖口都有改良,比传统旗袍多了时尚元素和活力动感。只有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小钻戒,显得素雅淡定,又不甘落于人后。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就是把代驰的母亲和钱太太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妈十分之一的魅力。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我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嫁入豪门了。她从哪一点儿上来说,都不比面前这两个女人差。唯一不同的就是命运,她下嫁了一个医生,彻底被荣华富贵抛弃了。她不服啊!就是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也为我妈的命运抱不平。

  我妈显然对自己的容貌和服装品位又增加了一分自信,但精明的上海女人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表现自己的。她以十分诚恳的口吻,把两位阔太太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两位太太都显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又舍不得夸上我妈半句。

  两位太太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时,我才小声说了“阿姨好”三个字,正好钱太太是代驰的远房姨妈。

  代驰的母亲以极为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也没露出一丝笑容。她这是在刻意保持一种准婆婆的威严,可能是怕我将来爬到她头上去。一轮打量下来,她看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接着茶上来了,大家才在沙发上坐下。代家也是有几个保姆用着的。

  三个大人扯了一会儿,代驰的母亲就言归正传道:“张太太,你的女儿确实不错,看样子像个好女孩,都是你的教育有方。不过呢,有些女孩子表面看上去老实,实际上不见得。如果能跟代驰相处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一定要把情史实话说给我们听。你也看到了,我们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必须找个干干净净的正派媳妇,不希望把麻烦带进家门。”

  这是什么话!嫁进这个门之前,我必须像犯人一样交代历史吗?我觉得这是一种阶层歧视,简直是羞辱了我的人格。我真想起身便走,为了礼貌,还是压制住了。

  “这个请放心,我是按淑女标准教育女儿的!”我妈的笑消失了,显然也被她伤到了。

  “第二点呢,就是结婚之后,相夫教子,也可以做些内务工作,但绝对不能单独出头露面!”

  我和我妈都没有说话。

  “最后一条,就是结婚后,就不要再跟以前的亲戚朋友交往。他们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会以支付款子的方式帮忙!”

  对于代驰母亲的约法三章,我听到第三条时,就迅速麻木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布下这么多雷区。只要我不高兴,我这辈子完全可以跟这个女人只有这一面之交。

  代驰,不,豪门之所以要制定家规,主要是居高临下,厌恶底层。特别是娶到灰姑娘,更是百般限制,根本原因害怕把底层的习气带进去。

  但我妈的身份显然跟我不一样,并且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所以她听了这番话,感受和我的也大不一样。她的神情变得暗淡下来,这是受了打击的表现!——将我嫁入豪门,一直是她的热切梦想。在此之前,她虽然见过梦辰和林先生,毕竟还没了解到豪门森严的家规。这个严重不平等的“约法三章”成了实实在在的障碍,让一贯精明过人的她感到了犹疑。

  媒人钱太太见状,忙拉住我妈的手,笑道:“张太太,请不要介意。我这个表妹呢,说话直来直去,心眼儿也直来直去。有个不合适的比方,买货的才嫌货,表妹这是看上爱爱啦!放心,她爱上谁是不会回头的,不然怎么能为代驰的父亲守寡二十年?爱爱慢慢就明白了,跟代驰好呀,等于又得一个亲妈!”

  这个业余媒婆的嘴皮子可真够厉害的,说得我妈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不过我心里还是很别扭,无法想像该怎么把自己的过去向她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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