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

柳喜长

——古 耕

一、

这些天本来是只有一个关于死的概念萦绕在心头，但是中国人是好生的，自然之中也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死，就譬如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永恒的生。

我的狗已经养了十年了，可真是快呀，一转眼的功夫，十年的光阴也就过去了。这只狗和我的儿子一般大，但是对于狗这种哺乳动物来说，它已经步入自己壮年的尾声了。天气渐凉了，每当早上我带它去跑步回来，都要给它弄一盆儿稍微有些热的温水喝。我蹲在它的旁边，它总是在喝得解渴了之后，就扭脸儿一头拱进我的怀里，让我用温柔的爱抚来为它做心灵的按摩。每当此刻，我就感觉天地是如此的狭小，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生灵在用相互给予对方的爱来温暖着彼此的生命存在了。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的狗是会死在我的前面的，但是世事难料，如果是我先死了，那么也就等于是我对于这个世界实施了抛弃和完成了超脱。

死亡、痛苦、放弃、逃避、超脱、无聊······

——思索······

一个人个体生命的死亡，对于大自然来说，有什么意义吗？那就像是人间工业流水线上面一个微小的零部件的失效或报废，无波无澜，自然而然。之所以有亲人、友人来哀悼，那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了那些人存在时他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伟大的人物死了，之所以会有众多的人来哀悼他，也是因为这个伟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了那些普通人存在时他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人这种动物相互协作的天然本性，导致了如此的人类关系和人类情感。

逝去的不断逝去，新生的不断涌来，现今世界的存在者，你将如何面对那已经逝去的一切和同时正在不断新生的一切？

二、

西方人说，我们的宇宙是从一个至微至小的点爆炸出来的，而生命的诞生也许只是一个偶然，而人类的出现，则使得生命与自然相对立了。更有日裔宇宙学者宣称，我们的宇宙来源于暴力，也将最终结束于暴力。这些言论，多么让我这个中国人感到不中听啊！我们是和这个所谓的宇宙相并立而存在的，我们大脑那神奇的认知和思维能力使我们面对自然有了自我意识，但是我们始终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说，我们就是自然，但自然绝不是单单为人而存在的，人类无需自作多情，更无需为自己民族那狭隘邪恶的心胸和行径而向自然去寻找什么托辞。一个民族、一种文化思想，没有经过大范围的多元化的持久的碰撞、交流与融合，就不可能真正体知自然的真理原则。

不要告诉我说什么宇宙之外还有宇宙，那么这众多的所谓宇宙又是存在于什么之中呢？这里我只想用一个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传统概念来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都可以用自然这个概念来概括和描述。就那个样子了，一切，一切的一切就那个样子了，他们（或者更确切的说我们）是这个样子和之所以是这个样子，都是自然的事情，自然而然，其然，其所以然，皆其自为之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和为了什么，最起码是现在还不知道。而且，如果自然是无边际、无始终和能够无限多、无限大、又能够无限少和无限小的话，那么人类也就永远也别想知道自然的真实本质到底是什么，人类的一切探索和求知，将只会是一场永无休止的盲人摸象。自然的本质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所谓“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也只不过就是表白了人类对于这种自然本质的捉摸不定，在认识不到自然本质的前提下，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将永远并存。唯物主义使我们能够探索和运用自然的各种原则，唯心主义则将见证我们的人性会越来的越趋同于自然的原则，因为唯心主义不仅是为我们人类描画出了魔鬼，它还在我们人类灵魂的最深处为我们确立了一个神通广大至高无上向善向美的监督者。

因为人也只不过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人类对于自然的认识，难道不就是自然本身的自我认识吗？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原来，自然似乎还应该是智能的。一切的物质都在似乎是既定了的规律的支配下运化，在众多的偶发事件中，还有一只必然之手在支配着一切。力量，一切事物都在力量的变化中运化。

虽然我们现在无法认识到自然的本质，但是我们却可以了解、掌握和运用自然的原则，这自然的原则，就是自然的那只支配一切的却又看似无形的必然之手。

力量、关键环节、还有施力方向，这些因素造就了人间红尘是非的种种成败。虽然对于人类个体来说，最终成也是空、败也是空，但是只要是作为一个人而活着的话，不争，那是绝对错误的。因为在自然的原则下，你只要是生物体，你就必需而且必然要为自己争得生存发展的空间，不同的只是争的目标、方向和手段千差万别罢了。即使是没有生命的一切物质，它们也都有各自的存在空间。所以，对于自然中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来说，虽然处于某一种状态而存在的本身只不过就是一个过程，但是这种存在是自然的安排，是自然在仁爱好生、平等齐同、协作配合、变动不居、持久守恒的原则下的一种创造。

任何一种物质存在，对于自然来说都同样神圣，所以，地球生物界中的所谓弱肉强食，只是万类生灵休戚与共的一种低级形式，所以人类社会中的相互残害，也只是人类这种动物自身兽性的一种张狂，而人类中的一切所谓自杀者，其实都真真切切地是一种被杀，被这个人类动物世界中流行着的兽性原则所杀。自杀者不是所谓的精神病人，而是被逼死的，在他们认为是巨大的自己所无法承受的来自于人类社会的种种压力面前，他们选择了以死逃避或是以死抗争，这是人类还很原始的一个明证。为什么不再皮实一些？灵活一些？做人就应该坚强和睿智一些，只要活着，一切都还会有可回旋的余地。当这个世界上哪怕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你的时候，你的存在就已经是那个人生命的一部分了，你的自杀只能是偷窃和毁坏了那个正在执著地牵挂着你的人的生命，如此的去伤害那牵挂着你的人，你又于心何忍哪？吐一口吐沫吧，蔑视一切侵害，不要这么简单的销毁自己的生命，用你的这个生命去为自己挣得你应得的生存空间吧，也同样是为人类社会树立人性道德的公正，更是为自然去完成它那造物的初衷。抗争，可以拼命！但决不可以自杀！

三、

其实，人类的所谓进化，在一切考古发现的佐证下，早在一万年以前的石器时代，就已经不再是一种生物进化了，而已经是一种社会结构、生产能力和生产关系的进化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人们遵从于什么原则来生活，这很重要！

当德国人在希特勒的日耳曼民族至上的法西斯主义原则下生活时，他们去侵害和残杀别人的时候，还会感到那是一种征服的荣耀；当日本人一直想要侵占中国大陆的时候，他们为自己那种无耻的掠夺和杀戮行为而殒命时，还会自认为自己是无比的崇高和坚贞。人类还只是一种兽，是一种倔强地按照某一原则来活动着的兽。但是当我们回望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时，我们就会发现，向善向美、求真求实就是人类社会运化的原则。其实，这又何尝不就是自然的原则呢？

但是，自然的运化是需要时间的，对于每一个人的个人生命来说，人类的发展史可真是太漫长了，反反复复，进两步退一步。昨天打倒了孔夫子，今天又悄悄地竖起来；昨天的胜利是为了自由、平等、幸福而战，今天就又有人在痛苦地揩干自己满身的血泪。你们知道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是什么吗？我一直都只知道是什么“民族、民权、民生”，在我看来，这只是几个毫无任何政治诉求的词藻堆砌，难道这空洞的口号就是当年曾唤起一代中国人去抛头颅洒热血以实现民族自救的战斗号角吗？不！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是“民族解放、民权自由、民生幸福”，是什么力量对这种伟大的人文诉求进行了如此断章取义的阉割式的传播呢？当人们只想到要抓到老鼠的时候，目的就成了一切，手段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天下大势已定，何人又能扶昆仑于即到、挽江海于横流？

世事自有定数，无需我挂心伤怀，我的生命也就如那深秋里的一片黄叶，终将随风飘落，在人类历史的空间划过一道悠悠的轨迹，不留下任何痕迹，随风而去。

我的狗的确是开始老了，它也像现今一些有了些年纪的中国人一样，不关心政治，只关心自己的养生问题了，给它的饭菜稍不合口，它就拒绝进食，现在入冬了，只两三天功夫，这家伙就明显的饿得掉膘儿了，只待主人心疼地屈服了，给它重新做出可口的饭菜来，它才会又欣然用膳，狗东西，活得还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