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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江南的冬天.
室外的气温跌跌升升.已经是12月份,最冷那几天,草地上没有白霜,湖面上未见冰冻. 倒是天空难得澄澈起来,像是不锈钢器皿表面上的反光,清冷锐利. 梧桐的黄叶这里,那里飘着,一不小心,身上打着一片,落叶知秋, 到了江南就此不成立;小叶的枫树趁着天冷打扮得红艳可人,反正这个季节也没别的花朵来和它抢风头,茶花,茶梅们还在浅睡.湖边的那些柳树瑟缩着,却还是一身碧绿,俯身探向湖面,想着春天已经不远,她们竟然还舍不得换装.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这个冬天不太冷.
这个冬天不太冷. 走在苏堤上,分明是走在秋天的金色大道.头顶的树枝组成的穹顶延伸向前,柠檬黄的树叶招摇着,给穹顶增添了一份梦幻色彩. <绿山墙>的安妮曾经给她走过的小径取名情人的小径,虽然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学生,也许还弄不清什么是情人,在她天真的想像世界里,那些富有梦幻色彩的事物都是给爱人们,情人们所准备的.
在这样一个湖边,有一座不断的"断桥",还有一座不长的"长桥". 几天前,有异国客人来拜访,时间匆促,只来得及陪他们坐车绕湖一圈观光一下. 其间经过断桥时,和他们说:这座桥是LOVERS相会的地方,如果说起白娘子和许仙,那又是一个LONG STORY,对于现代的杭州人,特别是非本土的杭州外地人,尤其是情侣,到断桥一游好比一次重要的约会,与人的约会,与桥的约会. 车行到长桥时,我又和客人解释: 这是长桥,是LOVERS告别的地方. 他们也许知道维罗纳的朱丽叶,却不知道中国的祝英台. 长桥其实不长,只因为LOVERS不管他们叫罗密欧还是梁山伯,都是喜于相见,又舍不得告别.告别了一次又是一次,短短的路也要来回几趟,不是路长和桥长,是情意绵长.
除了不断的"断桥",不长的"长桥".西湖的另一怪是"孤山不孤". 孤山一边和西冷桥相邻,一边和白堤相连,自然不孤.不仅山不是孤独的,山上的梅花和印社中的石头都不孤独.石头是温润的,因为其上各有诗句文字和它们相伴;梅花不孤独,不仅是因为有明月湖水相伴. 有一个爱梅成痴姓林的人,早就娶她回家.他娶了梅妻,还领养了鹤子. 几百年前,还是上千年前,这位林姓诗人就和梅妻鹤子一起呤诗呤酒,直至生命的终了. 他的坟茔还是和西湖梅花相伴,也许月下他的魂魄又会来和梅妻相会. 梅花已经清绝艳绝,他不必送她寻常胭脂,只送她一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就是他送给梅花最好的礼物, 对于梅花这样的女子,懂得她的美,那一份欣赏,珍重和伴随岂不是情人间最好的礼物.
和鱼一起走过孤山的小径时,梅花还在含苞中,仙鹤更难觅踪影. 靠近林诗人的居所,近湖的水面上却有几只天鹅自由游弋,放养它们的人不知是不是也听说过梅妻鹤子这个故事,让天鹅来代替仙鹤. 天鹅们有的安静地缩颈小憩,有的缓缓用嘴巴梳理着羽毛,有的舒展着优美的颈项从这边游到那边,姿态娴雅. 路人都停住脚步欣赏着它们的姿态,当然没几个人知道,在他们的身后的山上,安睡着一个爱花爱鸟成痴的诗人.
从孤山到白堤,从清冷静幽到热闹喧哗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长堤上来往均是趁着阳光好来堤上晒太阳看风景的人. 年轻的相互打闹着,年长的安静放风筝,红红绿绿的风筝升上天空,素淡的天空也变得丰富起来. 白堤是个奇怪的地方,站在堤上,身前身后各是一面湖水. 往东面看,湖水的那头高楼林立,宛若海市蜃楼;往西,往南,往北,或湖水荡漾,或山岭连绵,分明是野外的景致. 白堤上来往的人可能和几百年以前一样,都是普通的人们,一样的老人在放风筝,一样的情侣在散步,一样的母亲牵着小孩子的手.只是一转身换了个装束,而那东面的城市,总在变化着变化着.可能有一天,那一边的城市会变得面目全非,而这一面湖水还是静静地守候着世间永远的主题:世俗的欢乐,还有悲观离合.
如果是夏天,满堤的人让人觉得纷乱.冬天里,人和人对于保持距离感不那么在意了,白堤上的人流倒在太阳光之外更增添了暖意. 有人说:如果人和人之间永远保持着客气的距离,那永远也不会靠近,冬天似乎给了人们一个彼此靠近的借口,即便公交车上的拥挤也变得不那么可厌了.
这个冬天不太冷,又认识了新的朋友,还有本来一般的朋友变成了好朋友. LOMA说: 一个人如果喜欢我,不是在他方便时才想到我,或者我请他帮忙时,他总要选择他方便的时候才来帮我,而是随叫随到. 她所说的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可能只会发生在恋人之间. 在人人似乎都很忙碌的现代社会,随叫随到能够发生,而且还长久,那肯定也是一个奇迹,因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时间表,说到底,在不方便时来帮忙才能显示真心么?如果一个人在他每周的时间表上,总考虑到和你分享一段时光,岂不也是一种真心? 恋人间分分合合是非常理的,像冬天的气候,不只是阳光和笑容,也有冰霜和眼泪. 然而友谊,只要真诚相待,带给你的总是温暖. 鱼说,这个冬天,有个人到了一定的时间会来问候她,她亦觉得满足,因为按时想起胜过偶尔想起. 是不是人们在冬天都需要温暖? 哪怕只是一句按时的问候. 这个冬天,和朋友鱼一起消磨了不少快乐时光.在我们不太熟时,有点熟时,我们只是一起走路,拍照. 有一天,我们说起各自的家庭故事,各自的成长,各自的心事,忽然发现,原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在一起谈心是多么舒畅的事. 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心情不好了陪你聊天,听你抱怨;心情好了分享你的欢乐,听你啰嗦. 哪怕是出丑的事,也毫无负担地说出来, 哪怕是离奇的事,说出来得到的也是鼓励. 这样的朋友,也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我有了一个朋友",罗曼罗兰笔下的音乐家克里斯朵夫碰到奥里维后,他走在大街上,想对每个路人大声宣告. 他是一个斗士,又是一个天才,这样的人常常是孤独的,即使有亲密的恋人,爱护他的听众. 他没有为他的成就想走到大街上奔走相告,却因为多了一个知心朋友想让每个碰到的人分享他的欢乐. 我们普通的人呢? 在生活的每一个阶段,都会有朋友. 那些并非因为我们的优点而喜欢我们,还因为你的弱点而怜惜你的朋友,才是真正让人感到温暖的吧.
这个冬天开始之前,鱼说:有两个重要的人离开她了. 在这异乡城市,她觉得分外寒冷.她说:如果生病了,也没有人来照顾我了. 我说:我也一样是外乡人.如果你生病了,就打电话给我吧,如果你觉得心情低落,有开心的事想要有人分享,就找我吧. 同样,我说,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我们总保持客气的距离,不愿意去麻烦别人, 鱼说:因为麻烦了才会亲近. 以后你尽可以麻烦我.
细想一下,真得能够在生活中可以去麻烦的人,数来数去还真没几个,那愿意去麻烦,又总是帮你解决麻烦的人,都是很亲近的人. 多少次走在苏堤,走在白堤,走过北山路,走过六公园.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和别人一起.同样的路,一个人走时更能专注地关注风景,两个人走时看了一半风景,一半是分享心情.
和鱼从六公园的星巴克出来时,夜色已降,树上灯光,树下行人.湖面浩瀚,鱼说:在这么优美的城市,我们都应该收获美丽的爱情. 这是她的憧憬,这个冬天对于她来说也不太冷,因为有了新的希望新的憧憬.是阿,从断桥到长桥,从北山路到南山路,如果和心爱的人手牵手走在这湖畔,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那将不是简单看风景,而是融入风景. 每个女子都可以是朱丽叶,在喜欢她的"罗密欧"眼里.
这一座城,属于姓林的诗人,属于你我. 属于天才,也属于普通人. 属于孤独的人,也属于有温暖陪伴的人. 星星在天边闪耀, 我发现,每个人,孤独的人或者心中有憧憬的人,在美丽的事物前,有那么一瞬,都会变成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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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 1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