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姑娘

野菜123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一

    好姑娘名字叫笑笑。之所以称作好姑娘，是我觉得笑笑真是太好了，除此之外，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她。好姑娘如今在杭州中国美院读书，该是研究生了。我认识笑笑的时候，她是乡下中学的一名美术教师，刚从师范毕业。而我，在乡下的一所小学教书。

    小学和中学不远，我常跑去玩，认识了笑笑。笑笑是学美术的，也喜欢谈文学，我俩有共同的话题可聊。我多次开玩笑说要跟笑笑学画画，笑笑总是笑着说，好的好的。笑笑的房间里有素描和色彩作品，我仔细端详，啧啧称赞。一个有艺术气质的女孩，容易受关注，而笑笑恬静温和，让人倍感亲切。

    笑笑爱笑算得上名副其实。我清楚记得她的音容笑貌，有如一朵花在脸上盛开，眼睛却是眯成一条线。笑笑笑的时候嘴里常说“好，真好。”声音轻柔好听。笑笑对一切都显得很满意，很安然，其特有的诗意与浪漫使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美好。我常想，如此，还有什么刚硬是不能柔化的呢。

    笑笑是外地人，师范毕业到我们镇上中学教书。笑笑说她非常喜欢教书，喜欢孩子。当时我只觉得，喜欢教书的女孩很难得，笑笑该教小学而不是教初中，而我尽管腻烦教书却注定只能教小学，如果能互相换一下就好了。我把这主意跟笑笑提起，笑笑连连点头：我愿意啊。现在想起来，笑笑当时很年轻，本身就是一个孩子——那么地纯净空明。

    我说，那么，笑笑去为我上课。想不到笑笑竟然说“好的”，于是，记得有一次还是两次，我用摩托车带了笑笑到我的学校，为孩子们上美术课。课余，笑笑给孩子们讲故事，孩子们像围着宝似的兴奋欣喜。笑笑走后，孩子们喳喳地说，韦老师（笑笑姓韦）真好，下次还把她请来。我对孩子们说，用功读书，到初中了韦老师天天教你们。

    学生小学毕业进入镇中学，笑笑教他们美术。几个学生对我描述，韦老师走路把讲义夹捧在胸前，一摇一摆姿势很好看。学生一边说一边模仿，颇有几分相似。学生们又说，韦老师总是笑，从不骂人，全校就数韦老师最好了。我对学生说，你们是幸福的，遇上了天底下最好的两位老师，一位是韦老师，一位是——我指了指自己，学生们笑作一团。

    跟笑笑的交往就像一本书，淡淡地一页、两页翻着。学校的烧饭阿姨，中学里几位熟识的老师问我，有追求笑笑吗？我摇摇头。甚至刚毕业的这班学生也俏皮地问：老师，韦老师是不是你女朋友？我故做恐吓地瞪大眼睛：小孩子家懂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正不懂的是我——当时不懂得去恋爱。

    偶尔去中学，我还是乐意到笑笑房间里去坐，感叹好姑娘生活的雅致，谈有关文学的话题。我说枉自爱好文学，居然没有看过《红楼梦》。笑笑说，那我放假回家，开学了给你带一本来。第二个学期，笑笑真的给我带来本《红楼梦》。这本书笑笑看过多遍，因为书里一些人名和描写都用笔划过，我摩挲着非常喜欢，带回学校，每天睡觉前翻上几页——至今还不时会去翻翻。

    笑笑说，还想去读书，考取中国美院。我当时对成人高考之类的并不了解，虽然鼓励笑笑，但没多想她真能考上（我知道中国美院是很高等的学府，不容易进的）。另外就是我不常去中学，那时候也没有买上手机，实际上甚少见到笑笑。我只有一点点迷惑，如果真考上了，教书怎么办？笑笑说，先去读书，以后想教书总是能够的。当时，笑笑已经开始看书预习了。

    后来就听说笑笑真的考上了，而且考了第一名！记不得那段时期的具体了，不知道笑笑是什么时候离校去读书的。我因为没有追求笑笑，不好意思去打听她更多的消息。自此，中学里再没有了好姑娘那温柔甜婉的笑和捧着讲义夹走路的姿势，笑笑的房间换了主人，我每次去中学，还会扭头去看看，但里面不是笑笑。于我来说，从此没有了笑笑的一点消息，渐渐地，便也就忘了。




[ 本帖最后由 野菜123 于 2007-12-12 13:46 编辑 ]

野菜123

二

        花开花落，就这么过去了两年。两年里，我基本上没有想起笑笑（现在想来，当初我确实是没有懂得用心）。只有一次，我的母亲突然问我：“以前来我们家吃过一顿饭的那位学画画的老师哪去了？”我蓦然想起，记忆中还有一位叫笑笑的好姑娘，现在应该在杭州，可惜失去联系了。——这次之后，我又忘了。

        2004年，我的命运发生转折，不再教书，进了现在的单位从事文字工作。单位同事的老婆——原先也是中学教书的，跟笑笑是同事——闲谈中问我：“跟笑笑还有联系吗？”我仿佛沉沉夜幕中突然吹进一缕风，跟笑笑交往的一切瞬间清晰地印入脑海中。啊！已多久没记起笑笑了呢？那么好那么好的姑娘……

        很意外同事的老婆存留有笑笑的手机号码，我如获珍宝。办公室里没人之后，我带着点激动拨通号码，那边依旧是轻柔好听的声音：“喂，哪位？”我叫一声：“好姑娘……”想不到笑笑马上猜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心情真是无比的愉悦，仿佛失落许久的美好终于拾取回来了。

        从此我称呼笑笑为好姑娘。真的，我心里念了千百遍只找到这个最朴实的称呼。好姑娘说她在美院读三年级了，打算毕业后继续读研究生；好姑娘说她很喜欢杭州，经常去西湖边走走转转；好姑娘说她很怀念在中学教书的日子，那么快乐，有要好的同事和朋友；好姑娘说她还是喜欢教书，毕业了想继续当老师……

        我说，好姑娘，还愿意回来当老师吗？进县城最好的中学。我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揣摩，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因为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不能确定好姑娘是否感到意外，她顿了一下即欢快地说，好啊，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回来。我笑了，心里不免想，若中国美院高材生回小县城教书，不亚于洋媳妇嫁到小山村吧。

        当时正是春天，我说，好姑娘五一回来，我们一起划船去。好姑娘说好啊好啊，我正想回去看望“奶奶”。好姑娘告诉我，“奶奶”是她教书时候县城里唯一的亲戚，对她非常照顾。很快就到了五一，好姑娘真的来了！那一天夜幕时分，我兴冲冲跑车站去接好姑娘，上上下下没有瞧见，忽然耳边有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叫我名字，一转头，好姑娘就笑吟吟地站在面前！我只说出一句：“好姑娘……”

        好姑娘戴副眼镜，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宛然还是两三年前的模样没有改变，乍见好姑娘我有一些手足无措。好姑娘带我见过慈祥可亲的“奶奶”和“爷爷”……我当时想，有这样的长辈和晚辈，是人世间非常美好的亲情了。

        划船是快乐的。我约了论坛上几位要好的朋友，雇了两条小舟，从河的这条源，一路桨声诶乃摇到库区。四五十里水路，沿途山花烂漫，风光旖旎，当真是美不胜收。在朋友们的眼里，好姑娘自然是我的女友了。我却反复想，会不会呢，会不会呢……好姑娘是中国美院的高材生啊。

        五一很快过去，好姑娘说要去丽水看望妹妹，然后回杭。我说，陪你去丽水。我当时不舍得与好姑娘分别，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好姑娘似乎也愿意延迟分别，没有反对我多跑一趟。那天晚上丽水下起了雨，我送好姑娘回到她妹妹住处，心里知道自此一别，便是长久的思念。坐在黄包车上，我心里激烈地交战：要不要去握握她的手，要不要表白……快到时，好姑娘突然伸过手来将我紧紧一握，我一呆，好姑娘已下车了。

        我对好姑娘说，要来杭州看你。好姑娘说，不怕坐车累呀。现在想来，我当时去杭州看望好姑娘就好了，一切也许就顺理成章了。但当时我业务不熟练，总是要在周末加班，那段时间特别忙，同时觉得细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时间。虽然每周心里念着去杭州去杭州，却是接连数月都没有成行。倏忽之间，春天和夏天就过去了。

        我确定自己喜欢好姑娘，但好姑娘的高材生身份让我自卑。我甚至傻傻地想，如果好姑娘还在学校教书就好了。如今，好姑娘还会回县城教书吗？我能保障给她幸福吗？如果她这样做，会不会为我牺牲很多？我真痛恨自己啊，那段时期思想太游离，总担心距离是一道阻隔——好姑娘还在读书，洋媳妇有可能嫁到小山村吗？

        就在这个时候，阿兰出现了。

[ 本帖最后由 野菜123 于 2007-12-12 13:49 编辑 ]

野菜123

三
        阿兰成了我的女友。我承认，初识阿兰我眼前一亮，然后是完全地投入了进去。那段时期，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从此再无它求——天空中飘荡着许多美好，我只能抓住其中一朵。好姑娘好姑娘，你那么远那么“高”，让我仰望……我心里感到愧疚，在QQ上和好姑娘的聊天渐渐少去——我不敢去多想好姑娘有着淡淡的失落。只有一次，好姑娘说起，明天是她生日。我说，啊，那我送你花！我打电话给一位在杭州的朋友，千叮万嘱让他代我送一束花。第二天朋友告诉我，好姑娘收到花很高兴，而我，却不敢和好姑娘对话！

        世事难料！我和阿兰的恋爱在一年之后，因为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而宣告破产。我痛苦得不能自己，在夜深人静时，眼泪不可抑制地流满面颊——我不为失恋而伤心，为的是全身心投入经营的一段感情彻底破碎而锥心刻骨。在这之前，我已经许久没有和好姑娘联系，我也不敢和她联系。2006年的整个下半年，阴霾笼罩了我所有的天空。

        但我终于还是拨通了好姑娘的电话，在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我没有次序地说话，不住地叹气，好姑娘静静地听着，我的言语一定是充满了忧伤。好姑娘怎么安慰我记不清了，我只是心里知道，失去了，失去了，再也回不到2005年的春天和夏天了。一年多来，我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浑身疲惫地回到原处，一无所有——好姑娘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我说还是要去杭州，为的是一个没有完成的愿望。但我不能和好姑娘明说，遭受失恋的我非常脆弱而且敏感，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资格去追求好姑娘。在一个冬日的周末，我真的去了杭州，到了杭州我才发消息给好姑娘。晚上好姑娘回来电话，说刚去黄山采风了回来。

        我说，好姑娘我一定要见你，明天上午就要回去了。美院的新校址在钱塘江边，好姑娘就租住在江边的一幢高楼里。我打的过去，好姑娘下楼来接我。夜空里霜气清冷，好姑娘宛如雾中走来，依然戴一副眼镜，但长发柔顺地披着，身形娇小。我说：“好姑娘，你的头发……”好姑娘笑一笑说：“改成披肩了，好看吗？”我由衷地点头：“好看，真是好看。”

        好姑娘住的楼很高。在电梯里我撒一个谎，说是单位安排出来采访，我开了小差，迟一天回去。好姑娘的房间小小的，铺着两张床，一个小女孩对着电脑看“百家讲坛”。好姑娘说这是她表妹，跟着她学画、看书，准备考艺术学校的，自己既当老师又当厨娘……好姑娘说，我们到阳台上说话吧。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圆，好姑娘的阳台上能遥望江对岸隐隐约约的六和塔。我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不住地看好姑娘。好姑娘的笑还是那么熟悉，身形动人。我说，好姑娘！好姑娘说，恩。我说，好姑娘……话匣子打开后，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好姑娘说，她现在已经在读研究生了，跟以前的想法有所改变，毕业了不一定教书，做研究也很感兴趣。好姑娘说杭州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她越呆越喜欢。

        我鼓足勇气还是问出了口：好姑娘……有男友了吗？好姑娘看了我一下，笑了，摇摇头说“没有”。我说，好姑娘……还愿意回县城教书吗？好姑娘又笑了，低下头：“不会回去了……”她顿了顿低低地说，我知道回去会很幸福，可是……我留恋杭州，舍不得离开……

        我知道，从此是再也无法追求好姑娘了。也许曾经有机会在我面前，我错过了，必须为此吞咽遗憾的后果。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没有谁可以责怪，只怨恨自己的迷失。分别的时候，我不自觉地一双手紧紧握住好姑娘。

        这之后我偶尔会和好姑娘联系，发个消息简单问候下。好姑娘回来消息问我还好吗？我能怎么回答呢，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工作比以前熟手一些，生活没有什么改变。2007年的春节，我跟好姑娘说打算去她家玩，可是好姑娘说她正月初三就要回杭州，而我总不能追着去杭州。好姑娘不会再回她曾经教过书的县城了。逝去的已经逝去，我想见好姑娘，似乎没有其它更多的理由。

        我知道好姑娘还在上网，她的QQ总是隐身着。我偶尔会留个言。我知道好姑娘一定过得好，她那么恬静悠美——上天应该眷顾她的美好。只要提起杭州，我就会想起好姑娘，仿佛看到一朵花在脸上盛开。好姑娘身形娇小，走路讲义夹捧在胸前，一摇一摆。好姑娘的名字叫笑笑。好姑娘，好姑娘……就像歌中唱的一样：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完）

[ 本帖最后由 野菜123 于 2007-12-12 13:58 编辑 ]

淡淡的紫色

原帖由 拔丝苹果 于 2007-12-12 14:52 发表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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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上路的新手啊

歪嘴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