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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杭州日报·城纪】葛岭变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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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22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葛岭变身记

2017-12-22


山门

初阳台(老照片)

“父母天地”

“龙墙”

“诸葛亮乱石阵”

1915年早春的一天,杭州西湖还笼罩在一层微寒的晨雾中,两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正从北山街拐进登上葛岭的小道。这是两位来自上海的颜料商人,年龄稍长的名叫杨叔英,另一位名叫赵雨亭,他们是来葛岭祭拜颜料业的祖师爷葛洪的,此行即将使葛岭的面貌迎来一次彻底的蜕变。

1 科技创新葛祖师

在西湖核心景点,以某人的姓冠名的,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如苏堤之苏东坡、葛岭之葛洪。葛洪,东晋道人,字稚川,号抱朴子,是道教重要人物,其实还是一位中国古代重量级的科学家。中国古代的思想家很多,而崇尚科学实践创新,并留下实用性累累硕果的人物寥寥无几。葛洪不仅是一位具有科学实证精神的发明家,还是一位达·芬奇式的博学家,他的成就涵盖了化学、医学、天文学、文学、哲学和军事学等方面。

用现在的话说,葛洪是一位创新性人才:他开创性地以儒家学说完善了原始道教的理论体系,使道与儒相结合,因此有了“道与儒通”的说法。他不主张一味地遁世,做追求自身长生不老的自了汉,而是提倡神仙养生为内,儒术应世为外。在他的主要著作《抱朴子》(内篇二十卷,外篇五十卷)中,将神仙方术与儒家的纲常名教相结合,强调“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在他的“慈心于物,恕己及人”的指导思想下,潜心医术,悬壶济世,并留下了《金匮药方》、《肘后备急方》等伟大的医学著作。伟大在哪里?仅凭《肘后备急方》这本“夹在胳肢窝里”(肘后)的便携型急救小册子里治疗疟疾的一句话:“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或许屠呦呦就是由此受到启发,提取了抵抗疟疾的青蒿素,并因此获得2015年诺贝尔医学奖,成为第一位获诺贝尔科学奖项的中国本土科学家。针对中风、心肌梗死等急症,《肘后备急方》还提出了一些别具一格的急救方法,如将皂荚、半夏、菖蒲、桂屑、韭汁等磨成末,用管子吹入患者鼻中,或含在舌下,类似于现在的速效救心丸。这些开创性的医疗手段,都是这位葛祖师爷在1700年前发明的。

除了医道,葛洪在其主业炼丹上的成就更是惊人。有无炼成仙丹暂且不论,他在这项多年孜孜不倦的“化学实验”中,发明了染色、酿酒、制箔及化妆品等技术,这些技术为杭州地区的印染、造酒、金箔、化妆等行业的繁荣及手工业者提供了谋生手段。葛洪因此被炼染业尊为祖师,以前印染业作坊内都悬挂葛祖师爷的画像,旧时杭州丝绸炼染业中人,每年农历四月初八(相传葛洪诞辰)集聚葛岭祭祀葛洪祖师。

2 乱世致富颜料商

这次杨叔英和赵雨亭两人也是特意从上海赶过来拜祭本行祖师爷的,因为最近他们在颜料生意上发了大财。杨叔英和赵雨亭都是苏州(吴县)人,当时在上海开设颜料行。染色虽为丝绸产业中的后续工艺,其中可大有商机。丝绸织造历来是江南一带的重要产业,尤其是清朝同治年间,随着国内以南通土布为代表的机器织布业的发展,对炼染颜料的需求量不断加大,而染色是一种技术含量较高的工艺。我国古代一般采用天然植物或矿物作为染料,虽可染出多种颜色,但有一致命弱点,就是容易掉色。穿得红红绿绿出去显摆,下了一阵雨,又没带伞,立马就变成五彩斑斓,尴尬得要命。唯一比较稳定的是一种提取自兰草的青蓝色颜料,叫做“靛青”,据说就是葛洪发明的。所以我们一般看到古书中描写比较潇洒飘逸的人物,都是“一袭青衣”,因为它比较能保持形象,可就算是“靛青”,时间稍长,也免不了褪色泛白。直到十九世纪末,德国颜料商人将新型化学合成颜料带入中国,才一举突破了染色技术的瓶颈,并使杨叔英等颜料商迅速暴富。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最初中国虽未宣战,但在华德商已感到形势岌岌可危,怕成为敌对国侨民,纷纷返国,行前将大量库存的颜料折价卖给瑞康、瑞泰等颜料行。随着战事的持续,西方列强又减弱了在华商业竞争的力度,远东颜料市场货源奇缺,瑞康、瑞泰等颜料行以高价出售,获得暴利,一时财富剧增。

瑞泰颜料行的老板就是杨叔英,赵雨亭是16家颜料行中瑞隆源和德昶润的老板及股东,而瑞康的老板名气更大,他就是民国著名的颜料大王和地产大王贝润生。贝润生还有一位师兄,就是大名鼎鼎的,也是从颜料行业起家的“上海闻人”虞洽卿。杨叔英和贝润生曾先后担任过“苏州旅沪同乡会”的会长。他们在颜料生意上发了财后,积极回报社会,都担任了“中国红十字会”委员、“中国救济妇孺会”董事等,其中杨叔英还担任“苏州旅沪公学”校长,他们捐资办学、救助灾民、筹建育婴堂等,做了大量善事,而对于本行的葛祖师爷,当然就更不能忘了,而且这位祖师爷还是老乡(葛洪为江苏句容人)。

杨叔英与赵雨亭怀着感恩的心来到葛岭,两人顺着崎岖的土道一路上山,来到岭上,见到的葛仙庵已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经历了风云变幻、兵荒马乱的时代,只有门外的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和一口幽深的古井,还有一棵高大的皂荚树还静静地守护着这座古老道观。他们在门口发现了一块立于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名为《重建葛仙庵碑记》的石碑,碑文字迹虽有几处已模糊不清,但大部分可以辨读,从中可以大致了解葛洪的生平和葛仙庵的历史。

葛洪本身就具有道家的基因,他的叔祖葛玄便是道教史上的一位“天师”,号称“葛仙翁”。葛洪自己在《抱朴子(内篇)》中也称葛玄为“葛仙翁”,后因其成就和影响力超过了叔祖,所以“葛仙翁”的名号就落到了他头上。

3 修道炼丹留仙踪

葛洪是什么时候到西湖边的葛岭来炼丹的呢?这是一个谜。正史中找不到葛洪来葛岭修道炼丹的明确记载,在《本传》中记载葛洪生平侨居广州最久,得道成仙也在罗浮,去的时间稍久的,仅一次至洛阳,一次至吴兴,并仕于金陵。而在《西湖游览志》、《西湖志》、《湖山便览》等史料中,提到“葛洪在葛岭建坛开井炼丹”的故事前都有“传”、“相传”、“传言”、“旧传”等字样,可见前人也并不确定。而且在杭州,除了葛岭,在《方舆胜览》、《杭州府志》、《钱塘县志》等书中,龙井、天竺、翁家山、水乐洞、胭脂岭等地都有葛洪留下的炼丹井,以前吴山上还有葛仙殿,茅廊巷东也曾有葛仙翁庙,宋时雷峰塔北有上清宫,亦传为葛洪炼丹处,总之,据传这位葛仙人在西湖周边的隐修之地多达十一处,整一个“绿野仙踪”。

其实这些“仙踪”好多很有可能“玄冠洪戴”了,将叔祖葛玄的传说变为侄孙葛洪的了。但不管葛洪是生前来过葛岭炼丹,还是成仙后来此继续进修“博士后”,葛岭历来是其在杭州最大的“道场”。

葛洪在葛岭修道的最直接“证据”,就是至今还在抱朴道院西侧的一口炼丹古井,也称葛翁井(《碑记》中称,原有三十六口井)。相传葛洪在此井中放置丹药,可能井水恒温,起到保鲜作用吧。

那块明万历年间的石碑《重建葛仙庵碑记》上有一段关于后人在葛岭山顶,建台祭祀葛洪的文字:“唐刺史李君构室祀之,题额曰初阳山房,造初阳台。石台历五代,至宋尚存。元时兵火,失所祀矣。”道教研究学者朱越利先生在对这篇《碑记》的解读中认为,“唐刺史李君”便是历仕唐肃宗、代宗、德宗三朝的名臣李泌,他好神仙道术,曾任杭州刺史。但朱先生对石台是否真是李泌所建,以及是否祭祀葛洪,是存疑的。无论如何,葛岭山顶的初阳台,作为一处胜迹,从唐朝开始就一直流传下来了。

杨叔英和赵雨亭顺着山道登上初阳台,见到这片平衍数亩的平台上,那些承接日月精华的基石已是乱草蓬生,台旁残留着一座饱经岁月沧桑的古老祠观遗迹。看到远处的胜景和近处的破败,两人不由共同长叹一声,走到那祠观残迹旁。这座祠观,有案可查的最早年代是南宋绍定元年(1228),名为玉清宫。

据《西湖游览志》记载,葛岭上甚至还有葛仙翁墓。玉清宫后毁于元至正末年(1341-1368)。根据《重建葛仙庵碑记》上的文字,该祠在明太祖洪武年间(1368-1398),由“府主杨公重建”(时间上正好连贯),后又毁于正统年间(1436-1449)。后面便是这篇《碑记》的重点了,讲的是明万历四十年,葛洪后裔再次重建葛仙庵的事。葛洪后裔葛栋等人先是在初阳台旧祠故址上,为葛洪重新立祠,称葛仙翁祠。又在初阳台下,大致是现在抱朴道院的位置上,“拓山重建楼宇”,作为供奉祖先的宗庙。

其实南宋时,葛岭还住过一位名人:权臣贾似道,他的豪宅范围从葛岭山上一直延展至西湖边。但贾似道虽在葛岭打造过规模庞大的安乐窝,但《重建葛仙庵碑记》上一个字也没提到他,恐怕是老贾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吧。不过至今在抱朴道院门前及上山道上还有两座假山,据说是南宋遗存:道院门前的为湖石叠石假山,障如屏风,高约十米,宽约十二米,玲珑剔透,盘旋曲折,变化无穷,素有“西湖第一假山”之誉,可能是当年贾似道作为“半闲堂”配套景观给整的。另一处是在从玛瑙寺去抱朴道院的途中,为蛮石叠石假山,此假山被民间传为“诸葛亮的乱石阵”,据说是南宋皇家园林集芳园(后赐予贾似道)的旧物。

4 历史机遇建葛岭

葛仙庵自《碑记》上所说的明万历四十年(1612)大规模重建后,到清康熙六年(1667)又再次重建,并更名为涵青精舍,又称为涵清道院。

1915年当杨叔英、赵雨亭他们来到葛岭,见到的这座破败的道观便是涵清道院。他们见到祖师爷的供奉地变得如此冷落衰败,心中很不是滋味,觉得托祖师爷的福,现在发了大财,理应有所回报。于是决定立即赶回上海,召集颜料行业同仁,集资重建葛岭。回沪后,杨赵二人与颜料业同行贝润生、邱渭卿、徐吉生、胡二余、寿鹤卿、李奂庭、陈德初、葛耐安、傅炳初等人,商议集资在杭州葛岭重建葛洪祖师爷的祠观之事,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不久便筹得巨资,赴杭开展葛岭的重建工程。

从1915年到1919年,杨叔英等人一共花了4年时间,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与精力,自葛岭山脚一直到山顶,进行了浩大的修复及增建工程,还邀请了许多社会名流及文人墨客,为各景观建筑题写匾额和楹联,使葛岭这处葛祖师爷“道场”的面貌焕然一新,无论在景观上,还是在宗教文化建设上,达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

在山脚下建筑彰显道教文化的杏黄色山门,黄色是道教敬重的颜色。山门为砖石混合结构,四柱三间三楼,正中为一圆形拱门,两侧为砖墙,墙上左右分别阳刻“抱朴”、“道院”4个大字,再外侧分别为两幅太极八卦图。拱门上的匾额阴刻郑煕所书“葛岭”两个大字。四根柱子上镌刻有两副楹联,拱门两侧的内柱上镌刻陈尚礼撰句、周天鹏书写的楹联:“初阳台由此上达;抱朴庐亦可旁通。”外侧两根柱子上镌刻:“点缀名山有勾漏丹青著色;登临绝顶看扶桑旭日来朝。”上款为“民国四年,钱塘王家治撰句并书”,下款为“吴县杨世伟(杨叔英字世伟)敬立”。楹联中的“抱朴庐”是杨叔英在原红梅阁南侧增建的,可远眺西湖,为其在杭别业。

自此,葛岭上这座古老道观,由“涵清道院”又更名为“抱朴道院”。“抱朴”取自葛洪的号“抱朴子”,所谓“抱朴”,就是“守朴归于真,不萦于物欲”(老子)的意思。

山门背面上方有杨学洛题的“黄庭内景”4个大字,正好与“抱朴归真”相对应。

在初阳台旁,杨叔英等人在那座葛仙翁祠的遗迹上重建了一座祠观,并沿用了南宋时的旧名“玉清宫”。己未年(1919),还在初阳台下增建一炼丹台,名“游仙台”,台后石洞中供有葛洪像,为颜料商来此祭祀祖师爷之用。“游仙台”下有一四方的小石池,名为“龙池”,据说池里可以看见四脚的“龙”,它大小似壁虎,身躯狭长,尾巴细,黑背,大红色的腹部上有黑斑。也许是因为葛仙翁的缘故吧,香客们对这些“龙”敬若神明,其实这可能就是蝾螈。

对于旧涵清道院的整修,更是花费功夫。不仅增建了南面的抱朴庐,还将大殿、偏阁、回廊等全都修葺一新。

位于抱朴道院下方,疑似南宋贾似道宅院遗留的那座湖石假山,夹渥丹室与还丹井于其中,依然玲珑曲折,在其西侧岩壁上,为表达“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之精神,染业中人刻上了“父母者有形之天地也,天地者无形之父母也”两行大字,落款为“民国戊午重九日仁和周肯堂撰,染业寿鹤庆书”。5年后,又在旁建枕漱亭,由时任浙江省省长的张载阳,在同块岩壁的右侧题“枕漱亭”三个大字。

正是因为众颜料商“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之善举,经过4年的建设,到1919年末,整个葛岭气象一新。

5 时代变迁新“抱朴”

在这之后,风云变幻,时局动荡,抱朴道院及葛岭上的诸多建筑,先在抗战时期毁损严重,1949年曾小作修葺,后又在“文革”中除道院房舍外,其他均荡然一空。1983年抱朴道院被国务院批准为全国二十一座道教重点开放宫观之一,1984年3月杭州市人民政府拨款将其整修,并对外开放。1985年4月,杭州市道教协会成立,以抱朴道院为杭州主要活动场所。2011年西湖申遗成功,抱朴道院与道教文化被列入西湖文化景观世界名录。

现在从北山街拐入葛岭路,不久便会见到醒目的抱朴道院黄色山门,山门已恢复成杨叔英当年修建时的模样,浓郁的道风扑面而来。进入山门,世界立即安静下来,拐一个弯,有一名为“又入佳境”的亭阁,穿过亭阁,走上一段长长的台阶,就看到正前方那巍峨耸立的,被称为“诸葛亮乱石阵”的黄石叠石假山,绕过假山,前方拐角处有一方亭掩在树荫中,过了方亭,道旁树木参天,嶙峋的宋代湖石假山就在眼前,其上方一堵黄色的院墙上写着“抱朴道院”四个大字。一路上来,杨叔英他们当年沿路所建的六座亭阁已不复存在,而西侧岩壁上“父母者有形之天地也,天地者无形之父母也”两行大字及“枕漱亭”还深深地印刻在那里。

在道院西侧有一口石栏围着的古井,栏上写着“炼丹古井”4个字,不知是否当年捞出石匣与石瓶的那口井。井旁有一空地,为旧抱朴道院遗址。

如今站在初阳台上,四周树木比从前葱茏茂盛,绿荫遮蔽,远处各方的景致,反而没有当年杨叔英他们看得那么清晰。遥想一百多年前,葛岭这座葛洪祖师爷的道场,经一帮颜料商人怀着“饮水思源”之心,倾力打造,曾有过一次焕然一新的重建。他们虽早已远去,但正如现在还镌刻在葛岭岩壁上的那副对联所语:“父母者有形之天地也,天地者无形之父母也”,这种感恩精神是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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