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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分享] 【杭报·城纪】把慢留住:寻找杭州最后的绿皮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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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3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把慢留住 寻找杭州最后的绿皮火车
2015-12-11






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杭州的人,如果不是这次发心要寻找杭州的绿皮火车,我真不知道那条走过无数次的绍兴路,那条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是窄窄的、两侧绿树成荫,之后在城市的发展中变得宽阔的路,它还有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前世。

李郁葱 文/摄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 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的这首《从前慢》风靡一时,在一个快的年代里,我们开始怀念慢,追寻慢,我们享受着速度带来的便捷,但我们开始怀旧和乡愁,一种叫做情怀的东西四散弥漫,我们能够找到吗?

许多快,许多慢,在快慢之间,是我们凝视世界的方式。前些时,据说杭州还有绿皮火车的一个怀旧文字,在微信朋友圈点击量超高,许多人读后,童年的记忆簇拥而至。带着这种依稀如梦的记忆,我开始寻找杭州的绿皮火车。

城市深处那一道隐秘的时光线

在今天的拱宸桥附近,很难找到火车的痕迹,大运河的水缓缓流淌,河上船只穿梭往来,我们甚至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回荡着蒸汽火车的轰鸣声。

我是在读郁达夫传纪时发现这一线索的,当时的拱宸桥,老杭州的下只角,有铁路延伸于此。按图索骥,我找到了江墅铁路遗址公园,它就贴着运河,位于登云路南侧,金华路东侧,在它的不远处,是杭州贯通南北的高架。

公园是开放式的,占地10亩,看起来并不大,两段平行的不会超过50米的铁轨,和在铁轨上安静趴着的火车头。在它们的边上,是依据历史资料还原的钟楼、候车室,钟楼高19.06米,候车室140平方米。

江墅铁路,浙江省历史上的第一条铁路,它的名字就是出于其从钱塘江畔逶迤至拱墅而得名。

其全长16.135公里,于1906年11月14日开工建设,线路沿当时杭州的老城墙外由南而北,因全线所经之路相对平坦,建造过程十分顺利,到1907年8月23日即告全线通车并开始客货运营,沿途从南至北设闸口、南星、清泰(即现在的杭州火车站)、艮山和拱宸五个站。1909年起,江墅铁路闸口至艮山门段成为沪杭铁路的一部分。

站在公园的浓荫处,听到周边马路上的喧嚣和运河上偶尔传来的驳船声响,看着在公园里拍照的青年和那些带着孩子在这里聊天的老人,颇有闲话说玄宗的意蕴。

1912年12月11日,孙中山曾从闸口乘经江墅铁路的火车到拱宸桥,可以想见,在那个时候,孙中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我们现在查阅资料可以看到,自中日甲午战争结束签订《马关条约》(1895年)之后,拱宸桥一带曾沦为日本人的“租界”,市面曾一度畸形繁华,而江墅铁路的开通运行,也为当时拱宸桥地区的经济繁荣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到1937年抗日战争前夕,拱宸站的年进出旅客近60万人次,当年的兴旺景象可见一斑。

1944年,侵华日军将江墅铁路的北段即艮山门至拱宸桥段全部拆除,江墅铁路不复存在。

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杭州的人,如果不是这次发心要寻找杭州的绿皮火车,我真不知道那条走过无数次的绍兴路,那条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是窄窄的、两侧绿树成荫,之后在城市的发展中变得宽阔的路,它还有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前世。

像是躲藏在我们城市深处的隐秘的时间线,它和我们现在的城市相重叠,又似乎有所不同,如果把它们相叠:很像是两个平行世界。江墅铁路如果留存到今天,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杭州城市的格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这些假设,实际上是不存在的,但可以给人以遐想,倒是江墅铁路边的那些站点,在如今都是杭州人耳熟能详的,比如艮山门(依然为铁路的枢纽站点);比如南星桥(现作为货运站,仍在使用中);再比如说杭州火车站,也就是我们通常称为城战的,它的前身就是清泰火车站,目前尚留有清泰站遗址。

它的起点,闸口火车站,位于钱塘江大桥旁,建国后,作为铁路货场一直使用,如今也被改建成闸口白塔公园。

沿着这条隐秘的时间线,我们可以通往这座城市的其他年代。

一个曾经的火车司机的记忆

杭州还有绿皮火车吗?绿皮火车又是从何时起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记忆里,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那个时候从我老家余姚到杭州(现在高速公路开汽车一个小时,坐高铁半小时),记忆里需要早早地出门,然后在“哐当哐当”中,需要三个多小时。记忆中的绿皮车没有空调,车厢内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夏天的高温天气,让车厢内的温度飙升。尽管有电风扇,窗户也可以打开,可吹来的却是阵阵热风。要是碰到临时停车,那就更难熬了:风进不来,整个车厢就像一个大蒸笼,充满了汗味和脚臭味。

如果到了节假日,除了正常的火车,也就是快车和慢车之外,还有一种叫做“棚车”的,也就是临时把货车腾空了,没有座位,大家席地而坐。而在旅途中,人免不了有三急,就在“棚车”的某个角落围上一块布,放置上马桶,就成为一个简易厕所了。这种“棚车”的临时停车是最多的,因为它要给特快、快车、和慢车让路。

这样的乘车环境,票子还很难买到。如果把这些讲给那些新世纪出生的孩子听时,他们大都会和我儿子(2000年生)一样表示匪夷所思。

自20世纪90年以来,铁路部门不断加大“绿皮车”的淘汰和改造力度。每次中国铁路大提速,都要进行铁路客车车辆更新、升级,都会淘汰一批“绿皮车”,逐渐由构造速度更高的设施更先进的空调客车替代。至21世纪初“绿皮车”在干线上已少见,但在支线和短途以及慢车等旅客运输中,还有“绿皮车”运行。

程志军曾经是一个火车司机,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时,当时的火车司机是个香饽饽,他考上了定向培养的火车驾驶专业的中专,学校在金华,一个班有四十多人。

他是1988年毕业的,开了两年用煤作为动力源的火车;然后又开了6年的柴油火车,在电力火车到来的时候,他离开了铁老大。

程志军说:“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绿皮车是中国铁路客车的标准涂装,是中国旅客列车的最具代表性的形象。”40岁以上的人记忆里的火车都是绿色的,源自计划经济时期对前苏联忠诚的模仿,同时也是一种战时审美遗留,“绿皮车”的称谓由此而来。

那时候的火车很慢,慢得让人绝望。程志军回忆说,当时当火车驾驶员的,最怕的就是找不到对象,因为接触的都是男的,而一出车,往往要几天几夜。他们一个班40多人,到现在还坚持在火车司机岗位上的,还剩下一半左右。

在这之后,有辫子的电力火车时代来了,然后发展到动车,发展到现在的高铁,速度的提高和这个时代的科技一样日新月异。

“香烟啤酒矿泉水烤鱼片了啊,白酒饮料方便面了啊,麻烦把腿收一下。”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少年时经常在车上听到的,而如今的高铁上还有叫卖声,但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形。

程志军说,他们当司机的还好点,那个时代的乘务员,一趟车跑下来,如果是夏天,身上的工作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真有种蒸桑拿的感觉。退乘的时候,衣服后背上结出白花花的一层盐。制服也因此旧得特别快,一个夏天过去,蓝色工作服已被汗水浸得泛白。

到了冬天,车厢里的情况正好相反,即便关上车窗,也给人一种掉进冰窟窿里的感觉。为了保暖,乘务员都会在大衣里面加件羽绒马甲,再套上羽绒裤。

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留下浓彩重墨的王蒙,他在1980年完成的首部意识流小说《春》就与绿皮火车有关,故事就发生在春节前夕一辆绿皮闷罐子车上:主人公是一位访德归来的工程师,车上的世界是“文革”后的中国社会,自私的乘客、卑劣的盗贼,也有隐忍的老农、尽职的警察和上进的学生。在最艰难的旅程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开启了录音机,在美妙的德国民歌中,列车前行。在下车的一瞬,主人公回望来路,看见了一个崭新、轻便的新型火车头拖着他坐过的旧车厢呼啸而去。

流去和改变的是什么?

现在高铁的乘务员,几乎就和空姐一样青春靓丽。且现在车速快,夜班也少了许多,从北京到杭州的旅程都已经缩短到了5个多小时。

一直以来,火车代表着希望和力量。小学课本、人民币、挂历和政治宣传画里,火车都是以强大的碾过一切的形象呈现,记得在徐克导演的一个把时代设置在晚清的电影里,火车就是一头巨兽。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火车的力量得到强化,并凝固成工业精神的象征和写照。

也的确,火车的进化史,让我们看到这种力量的浩荡。

但我们为什么要怀念绿皮火车,就像怀念一个不能割舍的旧梦?

一个即将退休的大伯,为我打开这光阴之门

我继续我的寻找之旅。

据说,从早到晚,一天三趟。在杭州热闹繁忙的主城区深处,一列鲜为人知的绿皮火车依然在穿梭。“一根长长的扁担,两筐新鲜的蔬菜。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每天早上7点多一点,乔司的菜农们会骑着三轮车来到乔司编组站,乘坐那趟杭城仅剩的绿皮车。”(摘自《杭州最后一辆绿皮火车:菜农的幸福专列》)

据说,在它的轨道上,时间仿佛还安静地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我从网上得到的讯息是:“从杭城北郊乔司机务段到南星桥火车站,这辆1977年开通的绿皮火车本是属于铁路职工的通勤车,而时常搭车的菜农们却把它变成了运菜列车,偶有怀旧的文青们偷偷爬上车子临窗发呆,更让这充满拙朴气息的绿皮火车有了浓浓的文艺气息。”

介绍说,火车共有7节车厢,每天只开三个来回,不收车票。从南星桥始发,途经城站、望江门、艮山门、乔司站,大概有一个小时车程。而且它走的是铁路上的主干线,时不时需要为其他列车让路,所以会开开停停、会晃晃悠悠。

我是在艮山门上车的,靠着绍兴路,就贴着曾经的江墅铁路,在进口处,还有几条被废弃了的铁轨,荒草摇曳,在颓败中略有唯美的质感。然后,就像是遭遇《哈利波特》中那个神奇的车站:我要通过一段涵洞,涵洞有积水,而灯光一直亮着,给人恍惚有时光隧道的感觉,尤其像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科幻片中因陋就简的场景。

我看到了铁路。因为总觉得铁路是在城与城之间穿梭的,所以在杭州城市的腹地看到这铁路时,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其实这铁路,我们路过文晖大桥时可以看见,但也许不会去想,它是穿过城市中心的。

火车上没什么人,上车还是需要申请的。有一个小插曲可以作为花絮:在那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大伯为我们打开铁栅栏后,有一个武汉的小姑娘和一个从萧山过来的小伙子被拦住了,他们也是慕名而来,对于他们,绿皮火车完全是个陌生的事物。我掏了记者证,然后说他们是我的实习生,小伙子和小姑娘终于如愿以偿。

车厢里,有些回乔司的菜农,放着卖空了菜的箩筐。他们都以很舒服的姿态坐着。两位小朋友是好奇的,而对于我,早年的那种熟悉的记忆汹涌而至,是记忆,也是对岁月的一种回望。

乔司站到了,菜农们离开。我们一路到了终点站乔司编组站。在这里,清一色的绿皮火车整装待发,它们大部分都是拥有20多年行车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将”了,而铁路职工正在给这些“绿皮车”清理和修整。

到下午4点,乔司编组站的职工们陆陆续续上车了,他们要乘坐这辆火车回到城市深处的家。

火车的汽笛长鸣了一声。“火车快开、火车快开”,这是多么熟悉的节奏啊!童年的歌谣犹在耳畔。

这一个多小时,对于下班回家的铁路员工来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他们或聊天,或围坐着,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副牌,度过自己闲散的时光。

车厢里有风,和密封的高铁完全不一样,而车窗外,掠过的景致让你很难觉得是在城市内部。

车开开停停,让我恍然回到以前坐慢车的时候,但坐慢车那时,车厢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哪有那么空啊!

依然在艮山门下的车,依然是穿着铁路制服的大伯为我们开的门。我和他攀谈了几句,大伯在铁路上干了一辈子,2016年就要退休了。告别的时候,他乐呵呵地对我说:“没事过来看看,到这里看看车,发发呆,也挺好的。”

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答案吗?找寻绿皮火车,其实是找寻我们内心的某种平衡。依然是穿过如同时光隧道般的涵洞,然后,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

致我们终将消失的岁月

我把这次寻找的终点依然放在江墅铁路,也就是和遗址公园遥遥相对的闸口白塔公园。非常有意思的是,遗址公园傍着运河,而白塔公园日日倾听着钱塘江的涛声。

我是在黄昏时分到的,落日之光打在错落的铁轨上,让冰冷的钢铁泛着暖色的微光。白塔公园里有绿皮火车改建的火车头餐厅,我临窗坐着,车窗外,是拍婚纱照的情侣和嬉闹中的孩子。

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消息,是说纽约的高线公园(Highline Park)的,这个由80年前的废弃高架铁路改建而成的空中花园,建成短短几年就成为纽约最受欢迎的景点之一,每年吸引游客500多万人。

从一段野草丛生、犯罪活动猖獗的废弃铁路,变成旧城改造和城市规划的世界经典案例,这是发生在纽约的都市传奇。

白塔公园或许是这个故事的缩小版,它比江墅铁路遗址公园大很多,原先的候车室等场所也保留了下来,成为咖啡店等场所对外开放。在这里,或许找不到那种颓败之美,有的是在岁月沉积下那种淡淡的疏离,那种远离都市喧嚣的寂静。

我沿着铁轨来回走动,直到夜幕降临。细想想,从1781年火车被发明以来,这世界就一直在变,江墅铁路的建造和毁坏如此,绿皮火车的产生和消失也如此。对于消失的岁月,我们总有些乡愁般的眷顾,而绿皮火车,它或许承载着都市里的乡愁。

想起和绿皮火车有着不解之缘的盲人歌手周云蓬,如果他在这样的公园里搞一场演唱会倒是非常合拍,在他的《绿皮火车》里,有这样一段:“一本大精装,又厚又硬的诗歌集——踽踽独行地走过九十年代,走过千禧年,一个书店一个书店,一个书房一个书房,一个书桌一个书桌走进新世纪。 ”

是的,生活已经改变,但梦想依然,岁月依然。
发表于 2015-12-14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好
发表于 2015-12-15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建议把这一趟火车留下来,向大众开放
发表于 2015-12-16 15: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好!
发表于 2015-12-16 21: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杭州的绿皮不要太多哦,T32和Z9不是绿皮吗
发表于 2015-12-20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北京南站——世界第一大火车站,全部停靠动车组,即将开通的京沪高铁的起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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