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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农民工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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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0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农民工的母亲


        母亲是农民,跟很多的农村母亲一样,朴实、平凡、坚韧而又充满爱。她们懂得美,无论农事再忙,早上收工回来,也要抽出一点时间,依窗对镜,梳理一番头发,按自己喜欢的样子,或织成辫子,或绾起来做一个发髻用橡皮筋圈住,或者梳成一把,扎成马尾巴。流行“运动头”的时候,发短,也要梳得整整齐齐,每一根都拉直。农民母亲只有简单的化妆品,仅仅一盒雪花膏。在农忙时节,这化妆品是不用的,梳头洗脸吃饭,然后出工。到了赶场,农民母亲才往脸上抹一点雪花膏,在乎的是那种香味,也在乎那种被雪花膏装饰后的心情。这一天她们穿得十分整洁,蓝布衣服、蓝布裤子,肥大臃肿,却不影响她们焕发的精神。农民母亲上街,手里只有一只竹篮,细篾织的,还散发竹的气味。出门的时候,竹篮里装着的是攒起来的鸡蛋,回家时,竹篮里会有好几样东西,花布、漂亮的纸包糖或者裂了口的石榴。吃的东西会被掩盖着,一个是不让其他的人看见秘密,一个是回到家,给孩子惊喜。孩子或者不听话,拿了一把糖,纂在手里,看着其他的伙伴,幸福在眼里含着,吸收其他伙伴的羡慕,而很少将糖分发出去。伙伴扫几眼,也飞快的跑回去,向自己的母亲要东西,得了的,跑回来比赛,没有得的,会沮丧,沉着脸,带着弟弟妹妹到一个地方,孤独的玩自己的游戏。邻家的婶娘发现了,马上叫过自己的孩子,从孩子的手里扣两颗糖出来,分给邻居家的孩子。然后对自己的孩子说:莫小气,大家吃了香喷喷,个人吃了沤肚肠。听了这话,有东西吃的孩子都活跃起来,展开了手掌,跟大家共享那些让神秘的糖果。
        我看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头上扎一汗巾,着一身青衣,在收割着青草。阳光明媚,母亲脸上流着汗,漾着健康的光泽。背上有一滩深蓝,那是汗水染过青衣呈现的特有的图案。婶娘们在沟壑里上上下下,像蚂蚁。四月末,湘南山清水秀。阳光的味道透过树木、青草、禾苗、田水和庄稼反射回来,暖暖的。母亲装满一担青草,然后下山,并顺便将我们带下去。我们的手里,或许多了一个鸟窝,里面有几粒鸟蛋。鸟蛋壳上面有泥浆一样的图案。回到家里,母亲会把鸟蛋搁到饭皮上,烧一把火,然后捂上,吃饭的时候,揭了盖,鸟蛋就熟了。我们吃饭,母亲通常还在忙,或者趁空档洗衣服,或者喂鸡鸭。遇到熟人,手里拎着盆,立在那里也要扯上几句。父亲掐着出工的时间,端着饭碗,站在门前猛喊一声“XX女人,吃饭了”。母亲回骂一句“喊尸”了,跟对方道了别,匆匆的回来。回到家,母亲就说父亲:跟别人说一句话你也容不得?父亲急了眼,红了脸,也教训母亲:你看几点钟了?马上要出工了,你还在那里跟别人哆哆哆个没完,有你这样的女人?父母亲吵架,我们就闪在一边。这些我们已司空见惯。父亲性子刚烈,像汽油,一点火星就能让他爆炸。母亲是个温和的人,也容不得父亲的性格。他们在一起,大多时间是各忙各的,无暇争吵。父亲负责田地农活,母亲管家里,一日三餐、鸡鸭牲畜。我们也是父亲的打压对象,这跟母亲没有多大的关系,跟父亲的理想有关。父亲总想培育出人才,秉持“不揍不成器”的原则,对我们经常鞭策。母亲不会去劝阻父亲,而是在我们得了教训之后,在我们流着泪的时候安慰我们:这次记得痛了,下回就莫要再犯了。我是叛逆的,隔三五天就挨父亲一顿揍,母亲仍是千篇一律的安慰我。至我长大离家,母亲拉着我的手,一边送我走一边叮嘱我:在外面吃不饱,就回来。那时是我明白,母亲是个特别容易流泪的女人,话一说,泪就流了出来,眼也就红肿了起来。乃至我离家几千里了,还记得母亲流泪的样子。
        我在外面打工,母亲在家里务农。母亲是个没有读几年书的人。父亲说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母亲自己也说只读了两年书,拿了书包不是去学堂,而是直接去食堂,守着那里吃一顿中午饭。母亲说那时候总是吃不饱,整夜整夜都饿得睡不着。母亲说这些的时候,很轻松。我们在听她说的时候,也很轻松。我们经历过一些苦难,但没有感受到整天吃不饱的滋味。工余我就想这些,想母亲当年安慰我的话,想着想着,我就喉头发梗。思乡,其实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当我在他乡收到来自家里的包裹的时候,抱着那个包裹,看到母亲缝的线,我的眼泪就哗地流了出来。我把脸贴在包裹上,感受着故乡的味道,感受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包裹的用心。包裹布是旧蚊帐布,有烟熏的味道。我抱着包裹,心里暗下一个决心:一定要让她幸福。我母亲所要的幸福很简单,孩子不受欺负就是她的幸福。我们不挨饿,她就心满意足。而人生在外,我们几乎没有几个好好的日子。我们像被命运或着生命放进河流里的水瓶,在随着生活的需要向着明天漂着,荡着。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我们也极少谈及母亲。我们讨论的是未来,而我们内心里却知道,只要我们有未来,才能让母亲有机会幸福。我们在底层,像一颗等待被唤醒的种子,未来是我们的灵魂,母亲则是依靠。我们给母亲的承诺,母亲给我们的鼓励,是我们成长所必要的财富。
        我最初回去的时候,母亲一个人送,我一个人站在路边跟母亲作别。
        我结婚了,我们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母亲一个人送我们,我们站在路边挥手,让她回去。
        我有了孩子,母亲两个人送我们,她驮着我的孩子,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们不要担心,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孩子照顾好。我们走远了,母亲远成了一个点,最后只看到路边的青山。我却心酸了,我给母亲的幸福呢?我们这一代人献给母亲的,是什么呢?车在行进,母亲越来越远,我的孩子也越来越远,我没有改变向上的初衷,却喘不过气来。悲伤在心里如风涤荡,将所有苦涩的乡村往事、将所有跟母亲在一起相依相守的往事重演了出来。很久以前,我们在母亲的腹里,是母亲的种子,蕴涵着母亲所有的希望和托付。她用生命护着我们,也用她的尊严维护着我们的尊严,从我们呱呱坠地到我们长大成人,母亲的爱一直未做改变。我们也爱着自己的母亲,许多的诺言却无法做到,我们给母亲的,除了一些安慰,还是一些安慰,遥遥远远的,让风烛老人孤独的去想象。她们没叫苦,也没埋怨,她们一如既往的在等待。等孩子回来,等孩子过上好日子,等她的后代子孙长大成人。母亲重视她身边的所有亲人,唯一忘掉的是她本人。而作为一个农民工的母亲,在这个腾飞发达的时代,她们体谅着孩子,还帮孩子带着孩子,这品格尤其可敬。是她们让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是她们让我们有了良知,是她们让我们坚定,是她们让我们心怀希望,是她们让我们充满人情味。在母亲那里,我们是她们的旗帜,我们的高度,是她们的荣耀。她们不仅给了我们生命、教育和方向,也让我们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然而,它们只是一个默默的群落,农民工的母亲,在乡下,默默的的等待,默默的生活,默默的老去。
        母亲老去,或许有自己的想法和最后的安排。她们生于斯长于斯,最后合眼,也要葬于斯。那里的青山和田野,都有她们的印迹,她们已是大地的一个部分,她们的健康,是上苍赐与给我们的幸福。在遥远的他乡,我也在祈祷,祈祷母亲健康快乐。同时也自己鞭策自己,再努力奋斗,再去拼一把,然后回家,或者,把家安到这城里来,让母亲离开一回乡下,来这她们年轻的时候十分向往的城市,住下来,在干净的水泥道上走一走,看看这只能在电视里的霓虹,吃一吃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美食,感受我们的爱,即使我们只是离开土地的农民,我们已经长大,已经在为生活竭尽所能,已经在为社会做贡献,已经在让梦想回到现实。母亲,请你检阅我们的劳动,我们用抚摸土地的双手,给这城市上了色彩。这里不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知道,母亲,我们会随你回去,回到庄稼中间,过我们下半辈子的生活。母亲却只有一句话:你们别管我们,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工作。母亲似乎觉得我们已经长大,觉得我们的身份的改变,觉得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愿给我们压力。她呆在村里,看着孙子,如同看着遥远的未来,她们心理充满着各种假设,她们快乐着,也体悟着,惟独不提生活的酸咸苦辣。而我们知道,她们在将一切不快与苦难都希望承担了。
        这是我们的母亲,我的母亲,农民工的母亲。她们朴实、平凡、坚韧而又充满爱,一如我们的河山。
        2010  5   10

[ 本帖最后由 zhenzhen 于 2010-5-16 20:3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5-11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坐公交车
  
  城市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公交车,我们出行主要坐公交车。没有坐公交车,以为公交车是一种安居乐业的象征。坐了公交车,日久天长,觉得公交车是城市的一个牙齿,每天都要被它咬痛几回,欲弃之而后快。所以,在公车上,在公车站,在排着长队的铁栏里,那些脸都是吊着的,或者形同死鱼。耐不住焦急又无可奈何的,就买一份报纸,飞快的翻着,翻一遍又一遍,眼睛也经常翻出报纸,瞟一眼前方,其形迹像重要活动里的安保人员。手机流行之后,年轻人埋头玩手机,或者听MP3,把自己从纷繁的世界里隔离出来,只是每来一趟车,都要行一次注目礼,然后垂头继续玩自己的机子。等车,如同上刑场。上了车,走走停停,如天涯断场。外面华丽的建筑,已经被时间剥去了新鲜感,现在惟有的,就是令人厌恶又不能忽视的商业气味。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大卖场,我们每个人,不是商品,就是售货员。当然还有老板,他们在车窗外,与我们同行。我们通常是铁板,抵挡生活的压力。老板们是含着笑的,目光如水,高深莫测。老板一个人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一车人思考同一个问题。公交车平静着我们的呼吸,我们平静着生活,生活不让我们平静,我们受着各种刺激,却被铁板一样的表情压抑着。外面的世界正在改变,穿衣戴帽工程热火朝天,治水工程正在于无声处展开,农民工正在变为居民,商场的横幅也写了跳楼大甩卖。这些都在公交车外,跟车很近,跟车里的人很遥远,遥远到令人熟视无睹。
  以前的公交车有售票员,臭的美的都令人感觉亲切。
  以前的公交车没有空调,夏天冬天都亲近自然。
  以前的公交车没有电视,上了车可以磕睡,或者冥思苦想。
  以前的公交车里可以吸烟,也可以吵架一样的说话。
  以前的公交车里是可以嗑瓜子聊天打屁的。
  以前在慢慢地改变,没有改变的,是它的速度,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都是慢悠悠的,走走停停,不在乎任何一张脸。公交车不是大爷,也不是孙子,公交车是铁,比我们所有的骨头都硬。我们满腔愤怒,却只能一声不吭。我们不是麻木,但面对它,我们只有选择性麻木。公交车对稳定城市居民生活,居功至伟。城市管理者为了方便自己的管理,不断出台各种文明礼貌的规章。车厢里有,候车的地方有,走在路上,墙上也有。走到哪,我们几乎都看到“创卫”、“创文”的标语和宣传画。耳濡目染,我们似乎受到了感染或者教育。在始发站,我们自觉排队。当然也有一小撮破坏分子,不排队,侯在队伍旁边,伺机挤进队伍。即使只有两个人,我一边脸红,一边安慰自己,他们是刚坐公交车的。即使这样“阿Q”了,内心还是不舒服,像被人强奸了。车厢是一个社会,现在文明了,经常只有电视机节目的声音。那些广告很风骚煽情,却并不能让一车人的从疲惫里振作精神。而后面一对刚上车的妇女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她们在谈论米价。说的是四川话,声音如同从山林里追着野兽出来,两句过后,即有人回头给她们翻白眼。在四川老家,坐车是可以交谈的。她俩谈兴正浓,这车里吵,说话大声一点也不为过。她们说的是自己的家常话,别人怎么能干预?她们一路高谈阔论,不时还夹杂着哈哈声。她们乐呵乐呵的,对生活充满热情,一车人却无动于衷。她们是孩子,大家不厌其烦,却不得不容忍。
  前天傍晚在火车东站坐280路公交车。广州的公交车很有个性,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它总是珊珊来迟。而在你在路上赶得猴急猴急的时候,总能看到自己的那趟公交车空着作位,晃晃悠悠从身边开过去。我到的时候,前一趟车开出去站不久。我的前面只有俩女孩,一男孩。我排在后面。流点钟,广州正是下班高峰期。人们陆续来,不一会儿,就排成了长队。女调度一看架势,也怕混乱,赶忙呼来了保安。即使这样,也有一男一女在俩女孩间磨磨蹭蹭,混进了我前面的队伍。男的穿西装,女的穿白衬衣。在这个城市,千万别被冠冕堂皇的外表所迷惑。看着他俩,我就为在后面排队的兄弟姐妹叫屈。侯了半个多小时,280进了站,在治安人员的指导下,我们像孩子一样刷卡上车。我坐到车厢后面,前面有一穿黑衣、头发绾成髻的年轻女子坐在我的前排。她坐着靠通道的座位,手却搁在里面的一个位置上。一个妇女走了过来,侧身作势要进去坐,这女子却不让。妇女边走边说:哪有这样坐车的。我也想插话,打击霸位行为。还没找到机会,前排的女的坐进了里面的座位,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一个头发微卷曲的男青年。男青年坐下之后,也没跟那女青年说话,而是专心的玩起了手机。那女青年怎么样的表情我看不见,但她白晰的脖子颈子却红了起来。她或许在为自己的行为脸红,在不安。从火车东站,到机场路,我都没见他们俩说一句话。
  在车里讲电话也是我最厌恶的噪音之一。一次我在体育西路上车,行到维多利亚广场,上来一时髦女郎,在我后面位置坐下来,就开始讲电话,说着白话,从维多利亚广场说到花园酒店她下车,一刻也没停过。还有一种人把车厢当办公室,一上车,坐稳了,就掏出手机给公司的人打电话,安排这安排哪,俨然是老板。他彰显着威风,似乎高人一等。而公交车有多高,大家心知肚明。然后还不得不说一下老人。上班时候,我经常看见老人跟我们一起挤公交车,从新市坐到雕塑公园下车。给他们让坐,大家更挤,不给他们让座,又不符合我们的文明规范。我想,如果他们晚半个小时出动,大家就更和谐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同的站,都有相同的老人上车。我们不能拒绝,我们像绝望的鱼,拼命的仰起头,不让他们看见我们的眼神。我们只想安静,安安静静,在这城市里来回。这是梦幻,如同城市的富贵,很多时候只是装饰,可望而不可即。
  坐公交车是一场固定线路的旅行。从城市这一头到那一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我们就像是那线上蚂蚱,将生活串了起来。当然我们不是蚂蚱,却不一定比蚂蚱幸福。
  2010  5  11
发表于 2010-5-16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历来写父母都有名篇。无他,感情倾注进去,自然就是好文章。即使不事雕琢,也能真挚感人。

的确,子女幸福了,父母才能感到幸福。如此说来,我们还是要努力去经营自己的幸福。
发表于 2011-1-20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1-3-28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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