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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天堂(一)---游学英国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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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不一样的天堂---游学英国纪实》

马澄晔  著





第一季  初到英国
  








飞机一直往西飞,窗外一望无际,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只有引擎传来的巨大的轰鸣声告诉乘客们飞机是运动着的。我坐在飞机经济舱后排左侧靠窗的座椅上,转过头往右边看,经验丰富的乘客们早已经戴上眼罩裹上毯子睡觉了,我又转到另一边,窗外依旧阳光灿烂,都已经飞了一半航程了,可前方依然布满了灼热的白光,眼睛眯成了细缝,才终于见到那藏在背后的骄阳。我从未经历过如此久的白天,这时候中国应该是黑夜了,有些家庭可能已经熄灯睡觉了。

英国维珍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在天上飞了13个小时,终于将乘客们平安送到了伦敦希思罗机场,那是格林威治时间2002年1月25日晚上6:30。飞机还在机场上空盘旋时,我已是兴奋不已了,我终于朝着我的梦想跨出了坚实的一步,我要成为一个国际化的人才。

下了飞机,我跟着乘客们一起往外走,在闹哄哄的行李处找到了自己那个绿色行李箱,然后又是跟着其他乘客一起急匆匆的往外走。一路上,各种肤色的人或与我并肩前行,或与我擦肩而过,我喜欢这种国际化的感觉,这让我心潮澎湃,这正是我一直期待的。

不过,留学英国好像一开始就有点不顺。过机场海关的时候,欧洲人都径直过了关,而我和其他同机的中国人都得去防疫处接受防疫检查!我们在那里和一群一脸无辜的黑人及印巴人坐在一起,等待着检疫官的传唤。在那漫长的等待和中国人的牢骚中,我马上体会到一个很熟悉的词语,第三世界。是的,第三世界,这就是第三世界的待遇?一个半小时之后,终于轮到我交上在中国已经做好的免疫证明,检疫官是个中年英国妇女,仔细看了免疫证明之后,在上面盖了章。我叹了口气,总算可以正式进入英国境内了。

我又是匆匆忙忙拖着行李往外跑,不知来接我的郑老师是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可惜通过了海关之后,在出口处我没有见到他,于是,我便按郑老师在Email里预先指导的,走到外币兑换处换了几个硬币,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又给他打电话。郑老师告诉我去机场大厅的出口处等他,他已经在路上了。



机场外面已是一片幽黑,雨下得很大,空气是冷飕飕的,但没有像在杭州那么冷。郑老师迟迟不来,雨却越下越大,在机场外面等车的人一个接个的被豪华轿车接走。

我焦急等待着,郑老师迟迟不来。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终于,一辆微型尼桑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里出来一个中国男子,那居然是郑老师。郑老师是我在浙江商学院读书时认识的,当时他和英国G大学商学院的副院长理查德一同来我们大学访问,我在那一次见面会上认识了他们。真的很感谢郑老师,他在我申请留学的过程中帮了很大的忙,而且还在这么个大雨天来接我,并且后来分文不收。

一路上,雨一直没有减小的趋势,郑老师那辆小车上的刮雨器忙得气喘吁吁,发出很响的呱嗒呱嗒声。郑老师一边小心的开着车,一边向我简单的介绍英国的情况。一会儿,车开到一个拐弯处,郑老师右手微微向左指了一下说,那儿就是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结婚的西敏市教堂。

透过布满水珠的车窗和昏黑色的雨帘,我顺着郑老师指的方向看去。幽黑的雨夜里,一个十分精致而又古典的教堂就静静的座落在不远处,层层叠叠的,但不是很高。这雨中的教堂,忽然让我想起了一部英国电影《无头骑士》,那电影里的气氛,也就是这样,天空总是阴黑的,下着雨,还有古老的建筑物,路上没什么人。

我们终于到了郑老师为我安排的住处,那是维多利亚式的排房,我住的单元是H街15号。我想这应该是战后修建的,我看过《英国史》,二战中伦敦的大量房屋都被德国人炸毁了,战后英国的工党政府修建了大量免费的福利房,我住的这一个房子,应该就是那时候建的吧。一会儿,房东开着车也来了,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印巴人,瘦瘦的,说话时和中国人的英语完全不一样,他的舌头好像很短似的,舌头是卷着的,每个英文单词的发音似乎都没发到位,普嘟嘟,普嘟嘟的。我于是和他交流起来,他普嘟嘟的说着,还好,我都能听懂,不由暗暗的为自己的英语水平而得意。

房东带我们参观了一下这座房子。这排屋沿着山坡而建,砖瓦结构,上下两层,屋顶带着一排烟囱。里面的地板和楼梯都是木制的,地上都铺着地毯,屋前还有一个花园。屋内一楼是厨房,卫生间,客厅,和一个小客房,二楼则是三个卧室。我心里乐滋滋的,感叹自己居然也住上了这梦中的房子。

房东把我带到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床,边上有个小小的写字台。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个小房间之后,告诉我这里还住着另外四个中国留学生,我的房租金是每周50英镑,水电费另付。郑老师后来补充说,这是这一地区最便宜的房租了。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郑老师带我去见G大学商学院的副院长理查德, 我送给了理查德一盒龙井茶。我是在读大四的时候认识了理查德和郑老师的,他们那时到我们大学访问,理查德向我们介绍G大学时,我很积极的发言,可能因此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离别时,我们约定在伦敦相见。

我后来很快拿到了G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得到了G大学送给浙江商学院两个奖学金名额中的一个。所以理查德对我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因为办签证的过程中耽误了很长时间,我到英国时,所要上的“银行与金融”硕士课程已开学两个多星期了。理查德知道了之后,告诉我说,那就等半年,你可以上下个学期的那个班。

拜见完了理查德,郑老师带我去了附近的一所语言学校注册。郑老师说,迟到了其实倒是件好事,这样可以有半年时间过语言关,到读硕士课程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这一天,我仔细的听周围英国人说话。不听可好,一听吓一跳,伦敦人的口音怎么这么个味儿,和BBC英语大相径庭,我几乎全听不懂,只听懂了You Know You Know。



我住的地方,具体是在伦敦东四区的H街15号。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带,原来在伦敦属于“穷人区”,是外来的黑人和印巴人的聚居区。而据说,伦敦的富人区,则是在西伦敦和南伦敦。

在H街15号里,除了我,另外还住着其他四个中国人。

车宝峥,31岁,他是来自辽宁的鲜族人,来英国四年了,先在中餐馆工作了两年,后来与一个福建人合伙买了一家小小的外卖店。经过两年的辛勤耕耘,那本来濒临倒闭的外卖店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但成功后,他和合伙人却发生了矛盾,后来一气之下,他干脆将股份卖了,转而开始在G大学读本科。

李富通是来自广东的,25岁,在国内读的是广州某名牌大学的金融专业,毕业后,他先在家乡的银行工作了一年,后来又去了市政府工作,成了市长的三秘,半年之后,他又辞职来了英国,和我一样,准备读G大学的银行与金融的硕士课程。

刘佳是河北的,28岁,也是刚来英国,不过他在国内已工作了三年,还开过一个不成功的广告公司。据他说,在国内,如果没那文凭,你就进不了那个圈,如果进不了那个圈,你就会被排挤在圈子外面,那意味着你永远没有机会,所以他是一心一意来拿学位了。

王阳是北京的,27岁,他和刘佳是大学同学,比刘佳早来一年。现在已是读完了银行与金融的硕士课程,并且顺利拿到了学位。可是凭这学历,他在英国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于是回国凭他父亲的关系在深圳市政府找了份不错的差事,可是工作了三个月,他很不满意,又回来了!

还有就是我,24岁,浙江商学院的本科应届毕业生,拿了父母全部的积蓄,也来到了这个热闹的英国。



第三天一早,我跟着来自广东的李富通, 去了伦敦市中心的唐人街。他比我早到一个星期,拿的也是G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通知书是他花了一千多英镑找人办的,雅司也不用考。

唐人街位于伦敦市中心,在英国国家画廊National Gallery后面,李富通告诉我,唐人街后面就是伦敦著名的红灯区Soho。唐人街英文名叫China Town,直译成中文应叫中国城,而中国人则习惯了叫唐人街。伦敦的唐人街由两条街组成,这是英国华人世界的象征和活动中心,同时也是伦敦重要的旅游景点。唐人街里面几乎都是店铺,70%以上是中餐馆,另外还有超市,中药店,旅行社,理发店和杂货铺等。

到了唐人街,李富通马上就要去其中一家著名的中餐馆皇龙轩工作。李富通很幸运,来英国的第二天就找到了工作,因为他会说广东话。他告诉我,伦敦唐人街的中餐馆老板大都是香港来的广东人,员工和客人也大多都是说广东话的,所以,像我这样不会说广东话的人,找工作时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李富通进了皇龙轩之后,我一个人在唐人街逛了两个小时。果真如他所说,这个唐人街好像是广东人的唐人街,唧唧呱呱说的都是广东话,偶尔还夹杂一些英语。我试着说普通话,这一下马上就暴露了我是大陆来的新人,那些中国人看着我,很有些不屑的样子。

中午,在一家便宜的中餐馆花了5个英镑吃了一个烧鸭饭之后,我按计划去了大英博物馆。在里面逛了半天之后,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博物馆不应该叫大英博物馆,而应该叫世界博物馆。中国大清皇帝的龙椅,龙袍;还有曾经是给中国女人那三寸金莲穿的绣花小鞋,这些中国见不到的东西,竟然在英国见到了。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珍贵的历史文物,按地区分成不同的藏馆,美洲馆,亚洲馆,非洲馆,各个馆都存放不同地区的文物和艺术品。英国本土的文物,占博物馆的比列却不大,我这下完全明白了什么叫日不落帝国。在众多的珍贵文物当中,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要数埃及的木乃伊,不过,这木乃伊之所以让我觉得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它的神秘,而是它让我感到恶心。原来木乃伊是一具具被淘空内脏,裹上一层层纱布的尸干,那干瘪发黄丑陋的样子,简直让我把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逛着逛着,我觉得困了,应该是时差的缘故吧,我还没有倒过时差来呢。英国比中国晚八个小时,所以这两天晚上我睡不着,白天却早早的发困。于是坐巴士回位于伦敦东四区的住处。没想到下了巴士之后居然迷了路。原来,英国的道路是没有固定方向的,不像中国的道路,不是南北走向,就是东西走向,英国的道路一般都是应势而修,走着走着,就会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终于找到了个杂货店,用里面的投币电话机紧张的给郑老师打电话,幸好郑老师正要下班,他说让我等会儿,他来接我。一会儿郑老师开着那辆小尼桑来了,他说他还要去一下附近的中国人超市泗和行,顺便带我过去认识一下。

我坐在车上,跟着郑老师又晕头转向的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有绿色门面的中国人超市,郑老师介绍说这泗和行是东伦敦最大的中国人超市,中国人的日用品应有尽有,所以不必担心在英国买不到中国的产品。我仔细看了一下这超市,面积估计超过一千平方米,这里面的商品主要是针对中国人的,不过,在中国一块多钱一袋的康师傅快餐面,这里的价格却相当于人民币十多块,这里的员工,几乎全是中国人,不过又几乎都是说广东话的。一会儿郑老师买了很多肉和蔬菜,我也买了一盒豆腐和一些肉,还有些蔬菜和水果,于是走出泗和行,郑老师开车将送我回家,到家时,天早已经黑了。


[ 本帖最后由 denghua008 于 2010-1-12 19: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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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郑老师帮我安排的那所语言学校名叫ISIS,就在著名的格林威治天文台附近,这里每周学费八十五英镑,我周一到周五的上午在这里学习三小时英语,下午跟着英语老师去附近的格林威治公园踢足球。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在这里到底学到了多少英语,每天好像都在玩,不过倒是认识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特别是那些异国佳丽,更是让我眼花缭乱。

我在语言学校的第二个星期,学校组织了一次盲人约会(blind date),因为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就要到了。

盲人约会,这是英国BBC电视台的最受欢迎的娱乐节目之一,不但为众多的观众提供娱乐,同时还为参加节目的单身男女提供约会的机会。游戏是这样的:征求人(一个男士或一个女士)提出约会征求,三个异性报名应征。征求人和应征者来到会场,将会有一堵可移动的墙将双方隔开,双方事先不得碰面,所以彼此对对方的情况毫无所知。那个征求人将提出三个问题要求应征者来回答。应征者回答完这三个问题后,征求人将从中挑出一位回答让自己满意的人,其他两名落选者将退场。然后那堵墙被移走,将要约会的男女双方见面。见面时双方一般都会彼此惊讶不已,并表现的像是真实的情侣一样,先拥抱一下,然后手拉着手站在台上。最后组织者将宣布为他们免费提供的约会内容,一般是一次度假。这是种很盲目的约会,所以叫盲人约会。

我应征参加了那次语言学校的盲人约会,征求人提的三个问题是:1,你最喜欢的男影星是谁? 2,如果你给我做饭,你将做什么食物给我吃?3,你最喜欢语言学校的哪位老师,为什么?

一个哈萨克斯坦应征者回答:我喜欢汤姆.克鲁斯, 因为他长得很帅;我要给你做一个甜饼,因为我和那蜂蜜一样甜;我喜欢吉姆老师,因为他很幽默。

也有其它同学不同的回答。不过最后我的回答是:

我喜欢《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会做面条给你吃,因为面条是食物里面最长的,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保持的长久;我喜欢杰瑞老师,因为我和他长得一样帅!

我说完之后,观众席里的女生都已经将目光投向我,并都笑着用手指着我。旁边的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肯定是你了!

主持人宣布征求人的选择,果然是我!

那堵临时的木板墙被移走,那女孩竟是我同班的那个19岁瑞士女孩赛拉,赛拉长得高大挺拔,美丽动人。我们也假装激动的拥抱,不过没有手拉手离开会场,而是各自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学校里为我们的约会提供了两张电影票。过了几天我和赛拉去看电影,赛拉挑了一部法国电影,没想到电影极其荒谬无聊,这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心情。我们试着找些共同话题来聊,但大家都是话说了一半,不知道接下去说些什么,真是牛头不对马嘴了。我暗想,看来我和赛拉的浪漫史真的只有面条那么长了。电影结束,赛拉说,这部电影真无聊,我也说是,于是握手告别。赛拉走向火车站,我则登上了巴士回东四区,我的第一次异域浪漫竟就如此草草结束了!



我在语言学校的第三个星期,语言学校组织学生去牛津旅游。牛津城离伦敦只有两个小时车程,我在这个举世著名的大学城里逛了半天,到了傍晚却是失望而归。从牛津回到H街15号,我给在国内浙江商学院的导师卢教授发了个邮件。

敬爱的卢教授:

……

我不喜欢牛津,这里的每一个大学校园,都有四五百年历史,看上去死气沉沉,像是坟墓一样,没有鲜活气。

……

你的学生: 马澄晔

几天后,卢教授回了信:

“你好,小马。我也不喜欢牛津,那里很老了。不过,我们浙江商学院在杭州下沙的新校区正在建设,那将是杭州最美丽而现代化的校园之一。希望你早日学成归国,为国家做贡献!”



我在语言学校的第四个星期,语言学校里来了一批台湾的学员,我本以为可以和他们很好的交流,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和其中一人发生了“冲突”。

“他们中国(China)要侵略我们台湾(Taiwan)。”年轻的台湾女孩婷很激动的对语言老师说。

“你说什么?我们是一个国家,怎么说是侵略?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我十分惊讶,这台湾女孩婷怎么这么说话?

“你们中国人(Chinese)就是要侵略我们,你们还时时处处打压我们,不让我们参加很多世界组织,甚至连世界卫生组织都不让我们台湾参加。你们还用成千上万的导弹对准我们。”婷非常气愤地说。

“我是中国人(Chinese)?那你是什么人?”我开始诧异,觉得怎么这么不顺耳。

“我们是台湾人(Taiwanese),你们是中国人(Chinese)。”

我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概念,台湾人(Taiwanese)不是中国人(Chinese), 而是和中国人(Chinese),日本人(Japanese),韩国人(Korean)一样平起平坐的独立民族,这让我很不能接受。

“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Chinese)包含台湾人(Taiwanese),香港人,大陆人,也包括所有的海外华人,你怎么可以说你不是中国人(Chinese),如果你说你是台湾人(Taiwanese),那我只能说我是浙江人(Zhejiangese)了。”

“台湾是一个民主国家,不是一个比你们中国矮一等的省。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政府和信仰,而且我们也不相信你们的共产主义。”

我吃惊不小,没想到一个台湾美少女的政治思想,居然与我截然不同!

“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是一回事,国家统一是另一回事。”我振振有辞的说。

“你们大陆不民主,而且到处都有腐败和贪污!”婷面红耳赤。

……

下了课,我十分的郁闷。这个女孩长的挺漂亮,怎么思想是这个样子,我郁闷,不知所措。



傍晚回到H街15号,车宝峥和刘佳正讨论要去格林威治附近的一个酒吧,我也说要去。于是我们三人简单的吃了晚餐,去格林威治火车站边上的“克里斯多”酒吧,这是留学生最常去的酒吧,没想到在那里又遇到一对台湾人。

“等我们大陆的经济上去了,更民主了,那个时候统一就自然而然了。”车宝峥很认真,和他们谈统一。我在一旁不说话,白天的争执已让我对这个话题倒了胃口,我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语言学校的东欧同学,于是就加入他们那边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车宝峥还和他们在那里谈,我又回到了汉人圈。那个脸平平的年轻女台湾人说:

“我支持民进党。国民党都是以前有权有钱的人,民进党为我们普通老白姓说话。我妈妈支持陈水扁,我也支持陈水扁,我们全家支持陈水扁。”

“我支持国民党。”另一个极瘦的年轻台湾男人说,“政治家说的话总是很好听,把有些问题说的很大,其实,他们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利益是最实际的,最永恒不变的,这一点国民党更有经验,更务实。海峡两岸迟早要统一,这是利益所致!”

那女台湾人没再说话,但是看得出她还是坚持台独。车宝峥接着告诉她,他刚买了一个中餐馆,不知这女孩子是否愿意来帮忙。那女的突然眼睛亮了,悻然的告诉车宝峥她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我在教室里又遇见了婷,见了面,我们都没有讲话。我想我们都怕了,昨天那场意外的吵架有点让人心悸。

可能是语言老师故意要帮助我们恢复友谊,她让我们俩到黑板上写一句同样的中国话,看谁写得快。不到三秒钟就我写完了,而婷却拿着笔在那里一笔一划地写,她写得很端正,是繁体字,她写完时,我早已坐到座位上了。

她走下来时脸红红的。她的座位就在我边上,轻轻的坐下后,转过头来,小声地说,

“喂,你写的是什么,我怎么都看不懂?”

我看过去,发现她瞪着一双严肃的眼睛,但嘴角却透露着一丝微笑。

“我写的是简体字,你的是繁体字。”我认真地回答。

“简体字!那个字怎么写的那么简单!是这样写的?”

“我写得太潦草了,确切的应该这样写。”我在纸上把黑板上的那句话用正楷又写了一遍。

“哎!好好玩奈!”

“奥——, 有意思,有意思!好好玩!”她仔细研究起那几个简化了的汉字来。

“其实!我爸爸说,最后可能还是要统一的!”她悄悄的告诉我。

我想她很有可能昨天晚上给家里打了电话,向父母报告了在语言学校和一个大陆人吵架的事情。

“昨天吵一架也好,吵了就彼此了解了。”她补充说。

“你们台湾现在好像乱七八糟的?”我说。因为我看了电视,台湾的一个女议员与男朋友做爱时被人偷拍,后来光盘被广泛传播,在华人世界掀起不小的波澜。

“呵呵,是啊!做爱被人偷拍了!呵呵”她笑得眼睛眯起了缝。

“那个总统真讨厌!好讨厌!我们要把他选下去!”

“你是说陈水扁?”我惊讶地问?

“不喜欢,好讨厌!”

“那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否则他就不会成为总统了。”

“不知道,可能台南的人多一点吧!”

安静!语言老师开始提醒我们。

下课了,我看着她。她是个美丽的少女,高雅和摩登兼备,这种气质是大陆女孩身上少有的,一头美丽的枣红色长发,松松的披在肩上。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她的穿着打扮,都让我觉得她肯定出生在台湾不错的家庭。

我依旧坐在座位上,她出去了又进来。

“你住台湾哪里?”我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不由自主的想和她聊天。

“台北,阳明山你知道吗?”她笑着对我说。

“知道,李敖的书上说阳明山上到处是国民党军官的坟墓。”我愣愣地回答。

“没有啊!”她有些疑惑。

“你喜欢李敖?”她反问。

“他很有才华,尽管桀骜不驯,我还是挺喜欢。” 我说。

“他很有才华,可是有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为什么?”这次轮到我纳闷了。

“他有些过分。哦——我也不知道。”她又笑了,嘴角有两个酒窝。

“今年我就要有选票了,”突然她变得很高兴起来,“选谁?选谁?不知道选谁好?”

“反正你不会选陈水扁。”这一次,笑的是我。

“你来英国干什么?”我问。

“我来看学校,我拿到了两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你读什么课程?”我开始好奇。

“音乐硕士。”

“你是学音乐的?哪种风格?”

“古典音乐。”

“那你用什么乐器?”

“长笛!”

……

语言老师来了,又开始上课。

一下,我和婷从敌人变成了朋友。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H街15号里的车宝峥足球十分了得,可能是鲜族人的缘故。在东亚,韩国人的足球最是了得,有人说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吃人参吃狗肉的鲜族人。据说,在中国东北有100万鲜族人,不过他们大部分都中国化了。但有趣的是车宝峥到了英国之后,在英国人面前居然改说自己是韩国人了!

车宝峥有一个社交活动要参加,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听到社交活动这种说法,以前在大学学社交礼仪,觉得那是很遥远的。车宝峥问我去不去海德公园踢足球,那是一次很重要的社交活动。他特别提醒我,在英国,社交活动(Social Life)是很重要的。我说去,心里很激动。

我们一早起身,先坐火车,再坐地铁,接着坐巴士。在庞大的伦敦城里,我又一次被弄得晕头转向,因为我初到伦敦,什么都不懂,像个乡下小弟弟跟着大哥进城一样,真恨不得拉住车宝峥的衣角,深怕丢失在茫茫人海中。车宝峥走得很快,说要迟到了,一会儿上这巴士,一会儿又跑去那个车牌找信息。要迟到了,得快一点,他不断的对我说。我说,哦,然后跟着他一路小跑。

到了西伦敦,我们找来找去找不到约定中的那个地方。车宝峥开始给他的朋友打电话。

“对,我已经到了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音乐厅,什么,去阿尔伯特雕像那里碰面。”

“走,去对面的阿尔伯特雕像。”车宝峥收起手机,手一指方向。

哇!我的天,这么大的雕像,阿尔伯特,维多利亚女王的老公,这么宏伟的纪念雕像,做女王的配偶也可以如此伟大!

巨大的阿尔伯特雕像,足有十五米高,浑身披着黄金。他的头顶围绕的是天使,脚下是日不落地帝国在各大洲的臣民。在基座某一角的狮身人面像相比与这巨大的阿尔伯特像,显得微不足道,还有留着长鞭子穿着长衫的中国人也在他的脚底下。这个有点岁数的雕像,在晴朗的白天里,显得格外辉煌!

就在我还在琢磨阿尔伯特到底何许人也,为何死后能获得人们如此厚待时,来了一人。

“哎呀!久等久等了,车——宝——峥”

他和车宝峥握手。

“这位是?”

“我的朋友,马澄晔,刚来英国。”

“幸——会!幸——会!”他拱起双手向我作揖。我已伸出了一只手,于是他伸出两只手来,结果最后四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好像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和朱德同志会师了一样。

我一看,这人穿一件棕黄色软仿皮外套,在微开的领口处可以看见里面有一根打得紧紧的但又有些歪的花蓝色领带。紧包着上身的这个外套,隐含着里面有一个滚圆的肚子。一看这人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六了。

“兄弟,哪儿人呐?”

“杭州人。”

“啊——杭州,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女孩很漂亮吧!”

“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来英国不久,每次碰到“外省人”,他们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杭州盛产美女,我倒一直没觉得,相反有时候对杭州女孩很不满意,难道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者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您是?”我也学着他的腔问。

“啊!我姓程,程咬金的程!您到时候要找房子住,就找我!”

我知道他肯定是北方人,那翘舌音就像全世界麦当劳门前的M标志,一听就知。像电视里的那种爱找乐子的北京人?但不敢确定,北京人的概念太广了,这儿凡是能和北京扯上关系的,都说自己是北京人。只要扯上北京,那就是神圣而光荣的,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很多。

人越来越多,帝国理工大学读博士的,伦敦经济学院读MBA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人,老的老,少的少,一共有十几个。我们一一握手,我发现有几个和我一样,也是刚来英国的,也是来参加社交活动。

“走,那就进去吧!”

我们一帮人,慢悠悠的走进海德公园,一棵棵大树,干白的树皮,树干很粗壮,而那树枝则显得散乱而细长,这可能和这个海岛的气候有关,这儿的树也和中国的不一样。风很大,几乎可以把人吹倒。公园面积很宽广,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公园,有人在里面骝狗,也有人在里面滑旱冰,还有在跑步的,公园外面还有人在骑马。经过了树林,来到了宽阔的草地,不远的前面有一个湖,湖的对岸,是一幢典雅的房屋,据说那是属于女王的。不过,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随便放个凳子,然后站在凳子上就大声发表个人观点的演说家或革命者。可能时代不一样了吧,现在的人们无需再为革命而斗争了,我想。

我们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踢足球,一会儿有人主动跑到不远处和一群正在踢球的欧洲人谈,希望和他们进行友谊比赛。那是一群法国年轻人,我们踢七对七。

可怜!好可怜!中国队的青年人技术不行,有些人猛然一脚,结果却连球都没碰到。而壮年人,很快就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了。我们被法国年轻人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我一个劲儿的堵枪眼,妈妈的,就我的三脚猫功夫,在这里也算一个了,大家说我是好样的。

车宝峥很不爽,因为找不到好的搭档,气得直骂人,不过他还是觉得我的水平不太差。下半场的实践证明,我们是一对好搭档。不过,我们中的几个前辈宽慰大家说,友谊第一,锻炼身体嘛!

比赛结束,法国人过来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其中一个法国人在我跟前,说了句话,我很纳闷。后来车宝峥在边上时,我说,

“那法国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怎么了?”

“和我握手时他说shit(大便)!”

“没有啊!他说appreciate(非常感谢)!”车宝峥笑了起来。

“是吗?!那是我的英语不好?”我既纳闷又尴尬。

此事在大家散伙之前传开,我成了一笑料。


车宝峥和我跟着“程咬金”去了另一朋友家。我们在那里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晚上去唐人街。

车宝峥又叫了两个朋友出来,我们在唐人街吃火锅。吃完了火锅,平均分摊,每人十八英镑,我不由得开始心痛,那么多钱,换成人民币,两百多块啊!“程咬金”带我们去一酒吧,我在那儿又花了五英镑。那里有人教跳拉丁舞Salsa,我以前学过国际标准舞,可这Salsa又完全不一样,那是种很性感的拉丁舞。就在一旁的拉丁老汉,带着个年轻美女跳舞,屁股那个扭啊!他就像是舞神,美女任由他摆布。我羡慕不已,放下架子,轻松心情,学着老汉扭屁股,但无论怎么扭,就是学不到老汉的精髓。一旁的车宝峥,球场失意舞场补,拉着一个欧洲女人跳得正欢。

大家渴了,“程咬金”说没事儿,走,我带你们去一地方。我们跟着他去了一赌场,“程咬金”是会员,可以带五个非会员。我们进到了赌场里面,“程咬金”手一挥,大家随便吃吧,都是免费的,想吃啥就吃啥。原来赌场免费为赌客们提供饮料和食品。

“你们以为我是傻瓜?我花十镑钱买个会员卡,就为这免费吃喝。弟兄们以后跟着我,我带你们在伦敦城白吃白喝。”他告诉我们,他几乎有伦敦所有赌场的会员卡,赌场里一般都有免费餐饮提供。

我要了杯红茶,看着这些我从没见过的场面。压大压小,转盘,老虎机。这里人山人海,各种肤色的人都有,犹以中国人为多。我毕竟踏上社会不久,不敢随便乱来,但我们中的一人好此,他一试身手,开始赢,后来输,后来输得红了眼,输光了自己的钱,还跟朋友借了100英镑。

又出来,去跳迪斯科。我不得不又打肿脸充胖子,门票10英镑,酒水五英镑,又是两百块人民币啊!

巨大的舞厅,让人眩晕,最前面的舞台上,两个艳丽无比的年轻金发女郎在领舞,她们在台上跳得是极其煽情的艳舞,台下聚集了好几百俊男靓女。

我去洗手间,几乎一路都有人在墙边或角落里亲热。回到舞池,我们中的一个人已找到舞伴,后来他带着那女孩径直回家睡觉。

凌晨2点,我们离开夜总会回家,一天的社交活动结束。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王阳拿到了“银行与金融”的硕士学位之后,在深圳市政府工作了三个月,很不满意,又回到英国,他说他受不了国内的那帮人了,还不如在英国弄个身份算了。他开始出去找工作,找那种给办工作签证的工作。因为在英国,如果你的签证是工作签证,工作满四年之后,你就可以申请永久居留权了。再过一年,也就是在英国工作了五年,你就可以申请成为英国公民,很多中国人就是通过这种渠道成为英国公民的。

一天,王阳遇到了他在英国H大学的同班同学,那同学叫他去吃饭。出发前,王阳看我独自一人在家里看电视,突发善心,叫上我一同出去交际。

“你的同学找到工作了?”我问。

“啊!在一个小会计公司。”

“给办工作签证?工资高吗?”

“有工作签证,但工资不会高的!大概就够吃饭!”

“你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很好奇。

“女的!”

“她和谁住一起?”

“和他男朋友,一个英国人。”

“她一定很漂亮!”我笑着说。

“不漂亮,她男朋友就是她以前打工餐厅的经理,是个英国小子。那小子是个王八蛋,几乎把餐厅里所有的女服务员都睡了,尤其喜欢睡东方女人。”王阳口气很有点愤怒。

“真的?”我突然来了兴趣,急切的想去看看那“王八蛋英国小子”是啥模样。

“有些中国女人真他妈贱,见了老外就会自动献身。”

“那,你同学是不是想和那英国人结婚,好拿个英国身份?”

“或许吧,谁知道!”

很快我们便到了王阳同学和“王八蛋英国小子”的住处。那是一套月租七百英镑的公寓房,房间里装饰得很好,那“王八蛋英国小子”个子很瘦,也不高,还戴副眼镜,说不上有什么魅力,那女孩长得倒还清秀小巧,也很热情。

那中国女孩给她的英国男朋友煲汤,这是广东人的习惯。我是第一次吃这种汤,在大学时,我的广东朋友老说起他们广东人的汤有多么神奇,什么乌龟汤啊,什么猪骨汤啊!据说十分滋补,但我从来没机会品尝,没想到到了英国倒是尝到了。



说到工作,我到英国的第四个星期,就去唐人街找工作了,因为要等半年才能上硕士课程,在伦敦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很高的。居然那么顺利,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在名为“新生”的中餐馆的兼职工作,18英镑每半天,不过是临时工。

第一天大概熟悉了一下环境,学会了一些最简单的东西,比如收拾桌子,铺桌布,听到铃声从厨房把饭菜拿给客人。我是第一次在那里见到,厨房竟然是在地下室。那天下班之前,我平生第一次被分配去拖地和洗厕所。

我第三次去工作,便是中国新年,唐人街人山人海,每一家餐馆都像沸腾了似的。金狮和银狮在餐馆外来回的舞着,客人不断的涌进来。我和一个马来西亚的大姐在位于地下室的餐厅里忙得不可开交。她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因为我连什么是7UP都不知道,而且我还不会说广东话。其实7UP是一种雪碧一样的碳酸饮料,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至于广东话,我当时用的是半吊子绍兴话来代替,看来大家都听不懂。

那老板娘真厉害,她把客人吃剩下的年糕都藏起来,留着自己吃。我看着,觉得这老板娘真抠到了极点。

那一天,从早上10点到晚上12点,一刻没停。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两点,我倒头便睡。接下去整一个星期,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肩膀,腰,腿,又痛又酸。

后来我又零零散散做了几个半天,直到新年过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坐了两个小时巴士到唐人街去上班,到了餐馆之后老板娘毫无信用的说不请人了,你回去吧!她叫餐厅经理凯文转交我150英镑。我虽然心里很不开心,但是看着这150英镑,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因为这是我在英国赚到的第一笔钱。

我离开“新生”, 去“皇龙轩”等李富通一起回家,在回家巴士上,李富通告诉我他不去读书了,他说他其实没钱,来英国时只有三千英镑,连这三千镑钱也是跟朋友借的。他来这里早就打算好了,打两年工,然后再去读书,但他抱怨“皇龙轩”的工作只是零时工,工资低,没有保障,他想去另找一份工作。

尽管我来英国时是带了学费和生活费的,但是,面对高得惊人的学费和生活开支,我不得不去再找别的工作,否则半年后我交了研究生学费之后,可能接下去的生活费就没有了。

李富通的英语口语实在不行,尽管他也是通过了国内的大学英语六级考试,可是每次我和他出去买东西,看着他说英语的样子和发音,我都会在一边为他着急,真希望他用中文告诉我他想说什么,然后让我来为他免费翻译。他也知道这一点,但脸皮很厚,而且还很执着,每次都要自己结结巴巴和英国人说上半天,外加各种手势。不过,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最后决定在中餐馆找工作,而我则自以为英语还不错,一心要去西餐馆试试运气。



我花了三个星期,每天坐着巴士出去,每看到路边的麦当劳和肯德基就像黑夜里看到了曙光一样,于是赶紧下车,走到餐厅里面谦虚的要求一张工作申请表,填写完毕,恭恭敬敬的递上,然后走出餐厅,去车站等下一辆巴士,继续去寻找希望。

三个礼拜过去了,我几乎走遍了整个东伦敦和东南伦敦,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有一个星期六,我被一个叫Costa的小咖啡厅经理叫去,在最忙的星期六中午为他工作了三个小时,后来那经理告诉我还有一个女孩也要来试一下,我可以先回去了,然后他很“友好”的只给了我一杯热巧克力。我当时莫名其妙,后来才渐渐发现好像是被他耍了,白白为他干活了。不过后来想想,一个人出门在外,这种事情也实在难免。

李富通走运,又找到了一份在英国人那里打字的工作,可是时间少得可怜,一周没几个小时,算上在唐人街的零时工,两份工作加起来的工资还不够生活费,哪有可能攒钱读书。

一天,李富通听说南伦敦那里有个小唐人街,那里可能可以找到工作时间长一点的工作,他跟我说了,我说我也想到那里去碰碰运气,于是两人携手同进。

所谓的小唐人街,那里其实也没几家中餐馆,不过每一家装修得都不错。因为那里是富人区,消费者一般都比较有钱。

李富通披着一件黑色风衣一样的大褂,每走进一家中餐馆,就用他那动听的广东话与里面的人交谈,然后很快被告知目前不需要人,接着他退出,看着我,摇摇头。

而我,那就更好办,那里是富人区,没有麦当劳和肯德基,所以我也省事儿不少,干脆就跟着李富通走。

一天下来无果,我们饿着肚子在路上瞎走,来到一个极大的公园。

风很大,公园里面整齐的种满了一排排大树,有人从我们身旁跑过,那是在锻炼身体,也有人牵着条狗和朋友散步聊天。

看了看公园边上的介绍,我们知道再往里面走,那就是女王的住处了。朝公园里面望去,看不到底。

一旁有个水池,有几只天鹅和野鸭,它们在那里寻找食物,可水池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它们还在不停的寻找着。喷泉的水依旧哗哗的流淌着,水草都枯萎了,有很多去年的叶子还零零落落的倒在那里。

天渐渐黑了,像是要下雨。我从背包里拿出可乐和面包,和李富通分享,但他显然没有心情。

又上路,回家!

李富通突然引亢高歌,我听不懂,那是广东话。他告诉我这是一个香港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讲的是两兄弟怎么从不为人知的小人物通过奋斗而成功的故事。他又继续唱,我还是听不懂。

我没话,我知道他比我更心急如焚,因为他快没钱了,如果没有更多的收入,那几个星期之后,他可能连交房租的钱都没有了。

他继续唱着,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我们到英国来干什么?”他突然说。

“我以前是市长的三秘,为市长写演讲稿,有空就跟着秘书长往外跑,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在这以前你干什么?”我问。

“我在银行里工作,做了半年就升为业务经理,然后报考市长秘书,一考居然就考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跑到这里来?”

“我大学毕业就在银行工作,半年之后升为业务经理,再过半年我又成了市长秘书,我现在又在英国了,你不觉得我发展得很快?”

“是很快,你智商很高!”我说。

“哎,吊你老梅。”这是句广东话。

没话了,继续唱歌。

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找到了巴士站,一会儿,巴士来了,我们上车回家。



意外终于来了,星期一的早晨我还在睡觉,一个英国人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我被他们的麦当劳录用了,星期三去拿工作服并接受培训,礼拜五上班。我乐得不行,在宿舍里“骄傲”得不得了。又一个星期后,李富通则去了唐人街一家以苛抠累而出名的越南餐馆,据说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六天,周工资200英镑。为了工作方便,他租住在唐人街,离开了H街15号。

我在北格林威治一个名叫ASDA超市边上的麦当劳上班了,工种是厨师。这是我第一次在国际化的环境里工作,我的同事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巴西人,土耳其人,尼日利亚人,韩国人,巴基斯坦人,当然还有伦敦土生土长的黑人和白人。

我和店里的付经理西蒙关系很好,他20刚出头,和我一样,属于比较“嫩”的那种人,事实上,就是他那天一大早打电话通知我到麦当劳上班的。西蒙的个子高的出奇,有1米90多,不过工作时非常认真,有时很要摆出一副经理的臭架子。

我初来乍道,做事自然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我一开始的师父是一个小个子黑人,他教我怎么做鸡肉卷,鸡肉三明治等。因为厨房内的自动化程度很高,而且原料都是在工厂里加工好的,制作汉堡的过程又都是标准化的,所以,厨师这个工作很简单,我很快就都学会了。不过,麦当劳的工作特点其实不在于难度,而在于劳动强度。劳动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工作总是安排得满满的,没有片刻时间浪费,尤其到了星期六,厨师要站在厨房里连续做八九个小时的汉堡。一开始,我工作四个小时后,两腿都会酸得发抖,尤其是第一个月,我经常用上厕所为借口,溜到厕所里偷偷休息。不过时间长了,其他几个同事都知道我在偷懒,于是老笑我。一个多月之后,我渐渐适应过来,不需要躲到厕所里“偷懒”了。

我和同事们的关系都不错,尤其与黑人和巴基斯坦人,还有那个韩国人。...

“科学!科学能解释一切吗?”

我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顿了顿,拿出大学里看过的精神分析学大师荣格对宗教的见解来回应:

....

信仰伊斯lj的巴基斯坦人和土耳其人面面相觑,被我震了一下,好像还要继续与我争论,不过,我带上帽子转身去做厨房工作,心里觉得挺得意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语言学校ISIS的日子简单而快活,因为我的英语水平,尤其口语水平,在东方人里是佼佼者了。所以,在那个充满各国美女的语言学校,我很快就认识了很多人,和一个日本女孩良子关系很不错。有天晚上我和良子一起去看电影,整个晚上既浪漫又温馨,电影散场之后,我主动送良子回去。

但有一天,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语言学校的另一个韩国女孩慧约我去唐人街玩,我也没觉着什么,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结果没想到在去唐人街的路上与良子碰个正着。

那时的良子正好从中国超市泗和行买了东西回来,旁边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与她同屋的中国女孩萍。见到她们,我一时不知所措,竟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和她对视着擦肩而过,我想这下和良子肯定没戏了。

我回到住处后,躺在床上,感到很后悔,试图挽回,因为我心里其实更喜欢良子,于是便大着胆子拿起手机给良子拨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良子很友好,还和以前一样。于是聊了一会儿之后,我问良子是否还说话算数,做寿司给我吃,良子说当然,我当即便和她订好日子,到良子的住处去。

        那天傍晚,我换上了那套从国内带去的高档黑色西服,乳白色的金利来衬衫,配了一条金色的真丝领带。五点钟左右,我离开H街15号,搭坐顺路的火车,心情愉悦的去了。路上碰到了同屋的王阳。

        “去泡哪国佳丽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没有!哪有什么佳丽。”

        “老弟厉害啊!啊!”

        我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是因为心里想着早点到那儿,于是寒暄着匆匆而过。

        半个小时后,便来到了良子的住处。我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极秀美的女孩,长着一张瓜子脸, 年龄和我相仿,但眼睛无神,显然是近视眼。我一惊,因为和良子合住的是两个中国女孩,我都认识,关系也不错,怎么是一个陌生女人开的门?穿着与气质同中国女孩很不一样。日本人?还有更多日本人在里面?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良子并没有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只请了我一个人。我一下觉得被出卖了,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走进里面,便见到了韩国小弟阿菲。这韩国小弟,我是认识的,我和他经常在格林威治公园里一起踢球,他和我配合得很默契。那时良子也来玩,我知道阿菲和良子的关系也挺不错, 但相比之下,那时良子更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的英语更好,我自信地以为良子和我在一起,而阿菲对我并没有大的威胁。

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语言学校里,我在高级班,而阿菲和良子都只在中初级。而我,后来因为学费太贵了,考虑到六个月后要去G大学念硕士课程,所以在那个昂贵的语言学校呆了两个月之后,我很快发现并转到了另一家更便宜的语言学校,从此便和良子明显少了联系。

而阿菲和良子还继续在那个在我看来是学费昂贵的语言学校里学习,既同校又同班,后来他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而我不久又在麦当劳找到了一份零时工,而且我以为爱情是要有一定距离的,这样可以保持住新鲜感和吸引力,于是有时刻意地冷落良子,时间长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良子还是否喜欢我。

通过那韩国小弟的穿着,我想他的家底肯定不错,看上去为人很好,老老实实的,挺聪明,球也踢得也很不错。相比之下,我则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不拘小节,因为我喜欢《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



良子主动地带我进了她的房间,陡然进入我眼帘的是摆在她床头的阿菲的大照片,旁边还立着一张卡,上面写着“良子, 我爱你”,署名是阿菲,字写得既大又鲜艳。

砰------,我的心一下子就像掉到了冰窟里一样,差点没晕倒。

“骗我!”,我心想,良子在电话里不是这么说的呀!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菲很尴尬地和我打了招呼。而此时的我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心里只觉得很闷,透不过气来,沉重且有些痛。

骗我!混蛋!我知道自己是喜欢良子的。我和慧从来没怎么样过,关系也只属于一般,那天去唐人街,我本无意去,但又不想拒绝别人,所以只是顺应着去罢了,没想到后来竟会和良子在路上相遇!



大家在良子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良子和阿菲,还有中国女孩萍,另外就是我和那个开门的日本女孩。

那中国女孩萍不知是站在良子一边还是我这一边?尽管她和我同是中国人,但那天在去唐人街的路上意外与良子相遇时,萍正好和良子在一起,她目睹了我的花心和愚蠢。萍,良子和阿菲是同班,经常在一起。从她的脸色看,她应该是为良子抱不平,至少对我这种花花公子行径很不满。尽管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中立的,但我觉得很无助。

        房间里面,有一张纸显眼地贴在墙上,良子说这是她母亲寄来的信。变异了的中文,无论如何还能看懂几个字,并猜出整句话的大概含义,“***火烛小心***”。还有日本寄来的零食。可怜天下父母心,儿行千里母担忧!

        显然,谁都是很郁闷的,装模做样的说着话,还得发出笑声。

我的心情从条件反射式的懊恼慢慢的变成了失落,又从失落变成了无奈。很明显,良子是把我骗来,暗示她已经选择了阿菲。但我总觉得不甘心,也不愿认输。



后来便是到厨房做寿司吃。紫菜裹着糯米,里面夹一片三文鱼,加些芥末,味道极好。但我的心情,已不能百分百的享受这份美食了。

芥末是种很辛辣的浆。我心里难受得不行,在一片乐意融融而又假惺惺的气氛中,我做了一个寿司给良子,里面故意放了很多芥末。她吃了,差一点流眼泪,口里直说辣,但没有生气,并把那个寿司全吃了。我知道自己是在报复,报复良子的变心。

        在初到英国的阶段,大多数留学生是充满了好奇与迷乱。后来很快,韩国女孩慧回国了,我跟她也失去了联系。或许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家就像是在舞池里一起跳舞,和谁跳并不重要,曲终了,大多都要说白白。



吃寿司的时候,我还处于挫败和怨恨之中,也没多注意另一个日本女孩。

我显得不知所措。那女孩已经明白地告诉我,她选择了另一人,而那人就在现场,我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一个人伸手去拿桌上的苹果,手伸出去了,突然有人说,“对不起,这个苹果是我的。”这种情况使人尴尬得不行。一般情况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谁要那苹果了,我要的是旁边那个桔子。”这便使我开始注意良子旁边的另一个日本女孩。

在门口见到这个日本女孩时,我就看出她是日本人,神态和韵味与中国女孩是很不一样的。我开始和她聊天,那是一种别无选择的举动。因为,良子和阿菲俨然已成了一对,容不得第三个人进入他们的天地,而此时的我和另一个日本女孩已成为多余的了。自然的,我便试着和那个日本女子聊天。

“你在这里上学?”

“是的。”

“你学什么?”

“现代时尚。”

我觉得这个女孩的英语不错,比良子高出一节,无论是发音还是流利程度。

“什么样的时尚?”

“印度时尚。”

“印度时尚?”

我觉得很奇怪。印度时尚, 那有什么好的,穿个长袍,头上裹块布 ,鼻子上穿洞,还要戴颗小钻石。唱歌依依依,啊啊啊,声音也不自然,总觉得像是戳破了自行车轮胎似的,一点点地漏气,而且每唱个字,嗓音要抖三抖。什么时候流行印度的东西?

我是后来看了电影《男人四十》后才知道最近日本流行印度时尚,电影里的女孩骂她的老师张学友是老土,“现在最流行的是印度服饰。日本人专门到香港买印度服饰。”

“印度时尚! 哈哈! 酷!那你以前是学什么的?”

“英语。”

“英语!?”

我记得良子也曾跟我说过她的专业是英语, 怎么两个人都学英语,程度相差那么大?良子说英语,嗯嗯啊啊,说一句话,得想很长时间,老是我猜测她想说什么并用英文说出来,然后她点头说“yes yes yes” 或者“no no no”。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英语很好啊!”

“是的,是的。” 一旁的良子也插进来,“她很聪明。”

“很聪明! 哈哈哈!” 我乐了,发出了习惯性的白瑞德式的笑声。

“你也说得很好,你是学什么的?”那日本女孩开始问我。

“银行与金融。”

我和那日本女孩就这样聊起来。

房间里的音乐节奏变得越来越明快,我不由自主舞动起来,那日本女孩也跟着舞了起来。我盯着那女孩,微笑着,微笑着。

突然,她看着我,问:

“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是的!我在勾引你。”

我什么也没想就回答了。其实脑子里一片糊涂,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觉得她很漂亮,挺聪明,我很有些好感。

过了一会儿,那日本女孩和阿菲都要回各自住处,得拜拜了。在门口的时候,我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跟那女孩要电话号码,她居然告诉了我,同时我知道她叫YUKA 。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季  离开伦敦






刘佳要去某排名前列的S大学读管理学硕士。他喜欢经济学,号称对经济学颇有研究。我给刘佳看我的新生产三要素理论,这是我在大学时花了三年时间才得出的经济学研究成果。刘佳说,

“牛比啊!哥么,你丫的居然有这么套经济学理论,牛啊!”

“有啥可牛的,人家不是不同意我的观点吗?那帮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不都说我胡说八道吗?”

“唉!你别放弃啊!这都有个时间过程,什么事物的理解并接受都得有个过程,这就是时间问题。哥么,要记住!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连我的导师卢教授做推荐也没用!哎!”我有点叹气。

“卢教授!浙江商学院的卢教授,有名啊!他是你导师?你小子牛啊!前途无量!”

“什么都得靠自己,要是我做不出成绩来,他也帮不了我!”我又是叹气。

……

谈着谈着,我和刘佳竟谈到了中国人的精神追求问题。

“我们这些留学西方的人,最初的目的可能都是为了追求幸福而来,自己的幸福,家人的幸福,或许有的人为了国家的富强。而这段时间,我的想法却在变化。”我说。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佳乐了,挺认真地问。

“在这个富裕的国度里,人们衣食无忧,可我却在想人们的精神追求问题。我觉得,现在很多的中国人,精神是很空虚的,或者说是很迷茫的。我觉得,我们这些留学生的责任,不光只是学一技之长,还应为国人找到一条通向幸福和快乐的精神之路。如果只是在国外学一技之长,回到国内,把这当作柴火,进一步加剧中国经济的狂热,在金钱的态度上,把国人都弄得人心惶惶,更加浮躁不安,那好像不太好!”

“你这话有点意思,挺有道理的,继续说下去。”

“我突然觉得,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国家,民主而自由,这是人们生活的物质基础和思想基础。没有压迫,没有专制和独裁,人们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似乎是一个理想的社会。古代的中国,是一个自然经济的中国,封建统治的中国。但当时的人们有一种稳定的思想状态,稳定的生活秩序,那一套体系或者说状态,现在看来似乎是相对平静且有序的。

而现在的中国,有很多人的思想是迷茫的。中国封建的制度被摧毁了,但经历了十年文革以及现在的经济改革,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只是被人挂在口头上了,发达资本主义的文明很多中国人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现在的中国,很多人的思想是混乱的,是迷茫的。人们都想得到幸福快乐富裕的生活,于是就去追求,但却又不能确定追求什么,似乎钱是最现实的,于是,人们都去追求钱。而钱又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于是,民工潮,走私,造假,贪污受贿,打家劫舍抢银行,都见多不怪了。”

刘佳认真地听我说完,笑着说:

“我同意,你说的都有道理。人人都想得到幸福和快乐的生活,但幸福和快乐的生活是不容易得到的,你说是吧?我们每个人每天早晨一起床就要考虑那一天的吃饭穿衣,别人有了房子车子你也想要有,所以水涨船高,精神上的幸福和快乐是要有物质基础的。哎呀,我的老弟,不要太浪漫了,现实一点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很快就要考虑娶妻生子,要买房子买家具,这可得不少钱啊!你有了老婆和孩子,你也不想让他们活得太差,所以你总得多赚点钱。嗨,你还是想想怎么拿个学位,回国了可以找个好工作先。” 刘佳又是一副老成的表情。

“难道只有拿到学位找份好工作才是通向幸福和快乐生活的唯一通道?难道我们这些留学生的作用就是到国外来拿个学位,回国找份好工作吗?中国的经济已经热火朝天了,人心浮躁,个个都想着赚钱,个个都想着发财,难道我们这些留学生留学海外的目的依然还是拿个学位,学点技术,为火热的中国经济添柴加火,在金钱上把人心搞得更浮躁吗?”我不同意刘佳的说法。



我拿到YUKA的电话号码之后,过了几天开始给她打电话。一开始YUKA总是找借口推脱,但我脸皮厚得出奇,我敢说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后脸皮且伶牙俐齿过,我决不放弃。最后她被缠得不行了,总算答应在某酒吧和我见面,但只能给我一个小时。

第一次约会是在留学生经常去的“克里斯多”酒吧。那天她穿着一件米黄色薄薄的羊毛衫,下面是一条棕褐色短裙,和在良子处初遇时不一样,她化了一点点妆,没有了那天的学生气,倒是很有了一些成熟的韵味。我们只是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各自点了一派啤酒。她很快得走,真的只有一个小时。

我继续给她打电话,后来我们就有了第二次约会。那是在泰晤士河边上一个很时尚的酒吧,她要了杯“Gin Tonic”, 我要了瓶百威。过了一会儿,她说要回家写作业了,我知道她正在读硕士课程,学业可能挺紧的,于是就跟着起身,离开了那酒吧。

沿着泰晤士河,迎着风。她突然站住,说,

“你知道吗?我是同性恋。”

我笑了,看着她,说:

“是吗?” 竟顺手将她搂了过来,将嘴唇不紧不慢得贴到了她的双唇之上。

她动摇了,投降了,柔软得无与伦比。

拥吻了十多分钟之后,我们手牵着手离开了那里。



第三次约会,我们事先做了充分准备,但在那酒吧,不知怎么竟变得那么无聊。我们在酒吧呆了很长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后来我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门口,她邀请我上去喝茶。于是又是聊天,她给我看她的照片,很美,还有她的同学,一个个长得清纯而秀气,像山涧的泉水一样清澈;还有她的家人,一看就觉得都是素质挺高的人。

她又拿出她的另一本相册,那完全是她自己的,里面是她穿着和服和不同时装的照片。

“啊!太美了,”我一边翻着相册,一边赞叹。我想要一张大的照片,她不肯,结果只给了我一张小的。

她的手就在旁边。我不一直不懂,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的柔软。这种柔软是由内而外的,包括她的身体。这种柔软,简直可以让最强硬的男人都放下武器。我到现在都在想,这种柔性,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日本女人独有呢?

一个小时后,不得不说再见,于是下楼。

夜很深了,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们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梯,她给我开门,走了出去。

要说拜拜了。

我犹豫着犹豫着,突然又一次将她拉入了怀里,她瘫软了。

很久,我说我不想回家。

她犹豫了,开始和我辩论。

这是一夜之欢,不好。

不,今晚我不想走了,我喜欢你。

我也不记得那时和她说了些什么,反正后来,我们还是再一次上了楼梯。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事情的发展有时候真的不是人所能预料的,在伦敦呆了五个月后,H街15号内每个人的生活开始出现变化。

王阳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又回到了原先打工的西餐馆做厨师,三个月后升为二厨,据他说,现在厨房里他说了算。不过业余时间,他一刻不停的寻找商业机会,他想有自己的公司。

刘佳铁了心要到S大学去拿硕士学位,拿到学位之后可以找好工作。所以他白天在一家西餐馆打工,晚上安心的在家看书学习,耐心的等着九月份去S大学上学。

车宝峥一边在G大学读着书,一边准备和一个回族人开一家中餐馆。他们看了好多家店,最后终于决定买伦敦边上肯特郡的一家小餐馆。这些天,他整天忙着开店的事。

李富通已经离开了H街15号,住到了唐人街。偶尔也回来和大家见面,不过每次回来都说累,在唐人街的工作太辛苦了。不久,又听说他跳槽去了唐人街里的另一家中餐馆锅贴店,据说老板挺喜欢他,不过同事却在排挤他。

李富通走了之后,他的屋子里搬来了余震。这家伙来自大连,据说他爸是市里当大官的。余震来英国两年多了,读完了预科,现在正在H大学读MBA,他也打工,不过是在赌场里,他自己平常也好赌个马赌个狗,所以也乐在其中。



我在伦敦的生活简单而快乐,一周在麦当劳打两到三天工,那些钱正好交房租和交通费。有空的时候,我还去格林威治公园和语言学校的同学们踢足球,有一次我们一群亚洲人组成的东亚联队,竟然把由巴西人、意大利人、英格兰人等组成的国际联队给踢败了,真是扬眉吐气。

不过因为学费和食物支出,还有一些交际支出,我在银行里的存款一天天少下去。五个月过去,原来带过去的一万四千英镑,只剩下一万多一点了。我开始考虑我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了。

王阳那忙忙碌碌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而李富通的案例也在影响着我,还有车宝峥,还有余震。到底要不要去读硕士课程呢?我不由得想起了我曾经在唐人街打工时遇到的一些事情。

中餐馆“新生”的经理凯文是马来西亚人,七年前来英国读大学,他学完了机电本科课程,但是毕业后在英国找不到对口的工作,于是他开始在唐人街的中餐馆做服务员。四年过去了,他从普通服务员变成了餐厅经理,现在的他也无意再去干机电的工作,因为他在唐人街赚的钱,比干机电要多得多。

我还认识了其他几个服务员,他们中有好几个只是在语言学校挂着名,大量的时间实际上是在打工。一开始我对他们很不屑,觉得这帮人真没出息,只知道赚英镑了,不求上进。不过有一天放工回家,在巴士上我得知我的同事中,有一个是有硕士学位的,我吃了一惊。

那具有硕士学位的同事是来自上海的,她对我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去上硕士课程的,硕士课程念完了,在英国是很难找工作的,如果你读完了硕士课程,你又不打算回国,还想留在英国,可身边却没有了钱,只有一张文凭,那就很难了。如果到时候你没有更多的钱去读别的硕士课程或博士课程,若回过头来再读语言课程,续签就会有麻烦。因为签证官会觉得你连硕士学位都读了,你的英语应该没有问题,所以如果继续读语言课程,就没有正当理由,如果你不是很有钱的话,没必要急着去读硕士课程的。

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和室友们谈起了这件事,并说我打算先去打两年工,然后再去读硕士学位。

我和王阳谈。王阳是过来人,自然是支持我的想法,他觉得他自己的情况就很不妙,花一年多时间和二十万人民币,学完了个“银行与金融”的硕士课程,可英国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回了国,一般的单位对他也是挑三拣四,认为他只是在英国呆了一年,只不过渡了一层金,连社会经验也没有,所以也只是表面上对他很客气,其实心里都不服。王阳直白的告诉我,在中国更重要的是靠关系,光有文凭,没用。王阳说现在他身上已没有钱了,只有一张英国的文凭,想干点事儿也干不了,所以他支持我的想法,先去打两年工,赚点钱,积累点经验,然后再来读硕士学位。

我和刘佳谈。刘佳没啥意见,不过他是铁了心要去读书的。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种紧迫感,希望尽快能拿到那张文凭,拿到那张他所说的通向上层社会的通行证。

车宝峥听我说了之后一脸的不屑,他说:什么,你就不读书了?打工是没有出息的,你要知道,我刚到英国时,多么的想去读书呀,可是我没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一开始不得不拼命的打工。你要知道,我曾经在地下室的厨房里干了整整半年,半年没有见到太阳呐!所以我一有了钱,就去读书,学语言,现在我钱更多一些了,就开始读大学,我看你还是去读书吧,读完了可以找好工作。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我想,如果我把身边所有的钱都花了,一年之后,我只是拿了一纸文凭,没有在英国的实际工作经验,那么在英国继续发展就很难了。再说英国文凭,事实上,说白了,是一笔生意。现在英国政府正在通过大量的增加海外留学生,收取高额的学费来增加国内短缺的教育经费,从英国媒体的报道看,英国政府是将留学生教育当作出口贸易,是一种服务出口,所以这种政策之下的教育,英国文凭也不见得有几十年前那种英国文凭的深刻意义。

再说中国教育,因为十年的文革对中国教育的破坏,造成了文荒,改革开放后中国人才奇缺,于是中国教育在这20多年的发展中,从一个极端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人们盲目的追求高学历,却忽略了人才除了学历之外的实际的社会实践能力。

最后,我不由地想起了我的导师卢教授曾说过的话,学习有两条途径,一是从书本中学,二是从实践中学。我还记得在浙江商学院毕业的那天,我去卢教授的办公室与他告别。卢教授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我有时候在北京开会,和中央的几个部长和副部长聊天,我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经历,我们当年都是在条件最艰苦的地方下乡劳动,很多地方没人愿意去,我们去了。所以,年轻人,你不要怕吃苦,多吃点苦,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你现在毕业了,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就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不要怕辛苦,累了,睡一觉,第二天就又有力气了。”

卢教授的形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我们浙江商学院,卢教授做事的风格以“稳”出名, 他做事稳如泰山。我喜欢这种稳重的感觉,我大学四年里一直追求的就是这种稳重。我不喜欢直接进英国大学读硕士学位这种简单思维,一点都不稳,读书拿学位,找份好工作,这种思维现在不适用了,至少在英国是如此。



终于,车宝峥说他的一个朋友吴军在苏格兰的伊城买了一个中餐馆,说是要找服务员,问我去不去,包吃包住,每周薪金240英镑。我一听这么高的工资,还包吃包住,心中暗喜,很自然的说我去。

于是就这样,我开始走上了一条曲线留学的道路。我想先去打两年工,赚些钱,在社会中锻炼一下,两年后我的人格更成熟了,知识更全面了,到时候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适合做什么,而且那时年纪也还轻,手中还有了些钱,我想这条路走得更稳,更好。

去伊城前,我一直没再见到YUKA。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要去苏格兰工作两个月。她说好,锻炼一下,也去苏格兰长一下见识。我说我真不想离开伦敦,不想离开她,我说我喜欢她,我已经爱上她了。YUKA笑笑,她说我到苏格兰之后就会找别的女孩。我说我不会的,我会很快回来看她的。她说希望我说得是真的,多多保重,一路平安。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告别了朋友,告别了YUKA,坐上长途汽车,离开了伦敦,在路上颠簸了12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不列颠岛北部的一个小城——伊城,在这里的一家名为豪园的中餐馆做起了服务员。

伊城,全名是伊闻内斯(Inverness),是苏格兰北部的一个小城,在苏格兰首都爱丁堡的北面,距伦敦火车行程8小时,长途汽车行程12个小时,距爱丁堡无论火车还是汽车,都要4个小时。

苏格兰位于英格兰的北面,是不列颠岛上相对于英格兰和威尔士而言的又一独立邦,人口约有500万。相对于以后期欧洲大陆移民组成的英格兰人而言,苏格兰人可谓是不列颠岛上的原住民。不过由于不断地和外来民族的战争,原先的一部分原住民被迫迁居到了不列颠岛的北部,也就是苏格兰,这里多山,进可攻退可守,所以即使一千多年前的凯撒大帝带着罗马人打来时,也没有将苏格兰吞并掉。

    伊城,位于苏格兰的东海岸,是个平静而秀美的海滨之城,面积不大,但却以尼斯湖怪兽而闻名于世。尼斯湖(LOCH NESS)静静的躺在苏格兰高地的山峦间,平静如杭州的西湖,但自然和清爽的气息则胜于斯。美丽的伊城就卧在这美河下游的冲击平原上,像一颗明珠镶嵌在人烟稀少的荒地和山川之间。这里是个少有的好地方,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美丽的尼斯河从小城中间穿过,往东流向大海。

我在这里一家名为“豪园”的中餐馆打工。这家中餐馆位于伊城城中心的旺街,被一个从中国大陆去英国闯荡的富家子吴军买下,成为吴军在英国创业的起点。吴军是中国某西部重镇一富商的第三子,富商对这第三子寄予厚望,一心要让他在英国有所建树。所以给了吴军 100万人民币,让他在英国创业。不过,这也确实有些难为吴军,因为他在中国过惯了好日子,到了英国之后,一句英语也不会的他,每天都要在厨房里累死累活的干,而且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吃,所以一年之内,吴军的体重从180斤掉到了130斤。

餐馆的厨房里,除了老板吴军,还有一个做打杂的徐大哥,他是江苏人,拿着假的商务签证来到这里,但现在签证已经过期两年了,他“黑”了下来。前面做服务员的,还有一个从辽宁来的女孩李芳,李芳15岁时就来了英国读中学,而事实上,和大部分从东北来英国的小孩一样,他们并未去读书,而是成为了英国中餐馆业的主力军。虽说她年纪比我小,但是在英国中餐馆工作的历史要比我长得多,经过英国中餐馆五年磨练的李芳,劳动的熟练程度和为人处事的圆滑程度,让我这个在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叹不如。不过李芳因为受不了伊城的寂寞,在我来到餐馆不久便回了伦敦。店里不久还来了吴军的父亲和吴军的新婚妻子,他们是刚从中国来探望吴军的,不过一个月之后也都要回中国。

我就在这家中餐馆做起了服务员。我每天的工作很简单,上午十点去开门,先打扫卫生,十一点开始营业,做中餐生意,到下午两点关门,五点又开门做晚餐生意,到了晚上十一点之后就关门吃晚饭,然后回宿舍睡觉。

餐馆一周工作七天,每周只有星期天上午可以休息。我发现这份工作很单调,每天就是工作和睡觉,我也不记得有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只记得寂寞和无聊。不过,最让我开心的事,莫过于每周六晚上“出粮”的时候,那时总能乐滋滋的从吴军那里拿到240英镑,这个数目,比起我在中国干一个月还多。

豪园,第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地理位置和餐厅装修都很不错,可是没几天就可以发现,这里的生意不好。我一开始只想做两个月,赚上两千英镑就回伦敦去,因为YUKA在伦敦,要知道,我是很喜欢YUKA的。可是,没想到干了之后竟然回不去了。原来, 李芳回了伦敦之后,新人迟迟不来,我成了中餐馆里唯一一个可以讲英文的人,我现在是餐厅经理了,我若一走,中餐馆豪园就得停止营业!

我的心里很矛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中餐馆关门,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周围都是黄头发蓝眼睛白人的英国,就更是这样了。走到哪里,出门在外的朋友都要互相关照,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的心中,却时刻惦记着心爱的YUKA,而且,在这极度寂寞无聊的伊城,我对YUKA思念与日俱增。



两个月之后,新人总算姗姗来迟,他就是李富通,和我一样,他也是车宝峥介绍过来的,据说他在唐人街的锅贴店干得很不开心。

一天晚上,中餐馆里一点生意都没有。老板吴军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抽烟。因为生意不好,愁眉苦脸的他直叹气,而我却在一边毫无心思听他唠叨,脑子里只有YUKA 。

“YUKA , 我想你。”我走出餐厅,拿着手机给YUKA 打电话。

“你有没有想我?”我傻傻地笑着问。

“有时候想。”

“有时候想?YUKA ,我好想你啊!这里真是太寂寞了,每天就是工作和睡觉,好寂寞啊!连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都没有,就只有中餐馆里五个中国人。真是好苦闷,好无聊啊!”

“啊!要坚持呀。” YUKA 好像不知如何回答。

“你最近忙什么?”我柔声问。

“写毕业论文。”YUKA的声音细微而柔软。

“写毕业论文!写什么?”

“写电影和时尚”

“你都写些什么呢?”

YUKA 开始跟我讲她写的毕业论文,讲的是电影和时尚的关系。

“写了多少字了?”我严肃的听着。

“有三千多字了。”

“你知道吗,YUKA ,我写论文挺棒的!我大学时还参加过两次国际会议呢!第一次时,我还只是一个大一的新生,全校有好多人试着写论文参加那次高层次国际学术会议,结果居然就只有我这一个大一新生的论文被大会给录用了。”我又开始讲自己的光荣历史。

“YUKA , 明天我就回伦敦了!”我想给YUKA 一个惊讶,突然说。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你明天就回来?啊,你什么时候到?我去车站接你。”

YUKA 的这句话,让我联想到日本的家庭主妇,丈夫下班回到家,妻子要到门口去迎接,然后弯腰说,“您回来了!”

我受宠若惊,心花怒放。

“这么好!你来接我?你确定?”

“当然!”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会回来的!”我心软起来,不过心里甜得要命。

YUKA说她知道我在苏格兰打工肯定很辛苦,所以执意要去车站接我。

“真的不用了,宝贝儿。你坐车到车站要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回要近三个小时,而且说不定车还会晚点。你写毕业论文吧!你的时间紧,我一到伦敦就给你打电话,我会自己坐地铁到你那里去的,你在格林威治的地铁站等我就行了。”


到了伦敦已是晚上7点,我一下车就给YUKA打了电话,一个半小时以后YUKA会在格林威治地铁站等我。

我拎着一个大大的NIKE行李包,那是我在伊城刚买的。赚了钱之后我总乐意买些好东西,我不是那种守财奴。路过一家花店,我见到一把巨大的玫瑰,就把它买了下来,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喜欢YUKA呀,我要把自己对YUKA 的喜爱,转化到这浓艳的红玫瑰上,让YUKA 看得到,摸得着。

YUKA在地铁车站静静的等待着。她显然也是打扮过了,抹了淡淡的口红,搽了粉底,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带有细小方格的连衣裙,脚上穿一双精致的黑色软皮鞋,鞋头尖尖的,鞋底也不高,一看便知是正在流行的日本款式。她手腕里勾着一个小包,这是日本女人的习惯,总把手提袋勾在手腕里,而不是像中国女孩那么拎着。

看到YUKA的时候,我激动得眉飞色舞,不知所措。我有些腼腆了,送上那束巨大的玫瑰。

“你喜欢吗?”

“喜欢。”

“这是玫瑰!”

“嗯!”YUKA 很喜欢,低着头,用食指仔细的拨弄着那鲜艳的玫瑰花。

我看着她,顿了顿,然后拉起了她的手,

“我们去吃饭吧!”我说。

“好的。”她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两人手拉着手,去了附近一家高档的中餐厅。

“在苏格兰很辛苦吧?”YUKA坐稳之后就问。

“是啊!不过辛苦倒是还可以,只是太寂寞了!太寂寞了!!”我顿了顿,突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不过,见到你,什么辛苦都没了!”

我问YUKA爱吃什么,YUKA说喜欢吃鱼,于是点了一条清蒸鲈鱼,又要了几个别的菜。我还要了瓶青岛啤酒,而YUKA则要了杯中国茶。

YUKA不挑食,慢慢的吃。看着YUKA吃饭,我觉得这也是一种享受。

“我可以抽烟吗?”

让我很惊讶, YUKA竟然会抽烟!这是我第一次知道。

“你不介意我是个日本人?”YUKA慢慢地说。

“那你是不是也介意我是中国人?”我回答,顺便夹了一点菜放到YUKA的碗里。

“我不介意,你怎么看那场战争?” YUKA话锋一转,没想到谈到了60年前的那场战争。

“历史是永远要牢记的,那是场悲剧,不可以让它再发生。但我不希望这将妨碍我和你的交往。我喜欢你,很喜欢,这让我不愿去想那场战争。我想,我们是要往前看的。”

“你的朋友是怎么说的?”YUKA轻轻的问。

“我的朋友有反对的,说你是日本女人,有一个特别地反对,”我想起刘佳是特别反对的。“但有几个倒是支持。不过,随他们去说吧!我喜欢你,这是最重要的。再说,日本人也不是个个坏人,很多人那时是反对战争的!”

YUKA一时无语。

一会儿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不愿去想那场战争。”

“宝贝儿,不要过多地想这些事情。无论怎样,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喜欢你。”最后那句我喜欢你,我用的是日语,那是YUKA以前教我的。


吃完饭,又去散步,我拉着YUKA的手,那手和以前一样柔软而顺从。

来到巴士站,巴士迟迟不来。YUKA 开始咕哝,

“怎么还没来呢?”

柔柔的声音,典型的日本女人。她开始变得焦急,不时地去查看站牌上的巴士时间表,用手指点着那细小的阿拉伯数字,嘴上还咕哝着。我在一旁,欣赏着这个美丽柔顺的日本女人,一点也不着急,我只想和这个日本女人在一起,并不介意在巴士站等待那误点的巴士。

“别着急,就这么等吧。”我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过去,顺手将她转过身来,轻轻地搂着她,然后,抱着她,吻她。YUKA很顺从,一切让我觉得都是那么美妙,听不见周围的一点声音,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人,而我们,也似乎忘记了一切。

终于来了一辆巴士,但不是YUKA 想要坐的那一趟车,我说,

“我们就上这辆巴士吧,剩下的一段路,我们可以多走一会儿。”

YUKA犹豫着。她就是这样,遇事总是很犹豫。后来,巴士司机显得很不耐烦,结果YUKA最后还是上了那车。

汽车启动了,已是深夜,路上没有什么车,行人道上也没有路人,一切显得这么安静,只听到巴士往前行进时碾着柏油路面的噗噗声。

“你看,那里有两只狐狸。”YUKA 手指着路的左边。果然,两只狐狸站在左边的一条小路上,它们纹丝不动的站着,两只眼睛在黑夜里特别明亮,像是两颗小电珠。可能是一公一母,也可能不是。一眨眼,它们却已消失在路边的小灌木林里。

下了车,我左肩上扛着个行李包,右手牵着YUKA的手。而YUKA,一手被我牵着,另一手则握着那把巨大的玫瑰。我走路太快,YUKA有点跟不上,于是,我又慢了下来。

路上依然没有人,静静的,只有不列颠岛独有的风声和清新的空气,昏黄的路灯照出一条迷人的大道,一切都是那么柔和,那么动人。



到了YUKA住的地方,我猴急得不行,YUKA说,

“先洗澡,很脏!”我明白了,日本人果然爱干净。

当我从浴室里出来,YUKA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边了。

半夜里,我起床,

“你有什么吃的吗?我又饿了!”

“冰箱里有点东西,你自己找吧!”

冰箱里只有些酸奶,吃了那些酸奶,我反而觉得更饿了。但已没有别的食物,于是又回到了床上。

两人躺在床上,上面盖一条厚厚的被子。

YUKA枕着我的手臂,对着房顶,突然说,

“前两天我过了26岁的生日,我希望能在两年之内结婚。”

“我三十之前不会结婚的。”我没有意识到YUKA那句话的深刻含义,未加细细思考,脱口而出。我只是简单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我给YUKA打电话,可是YUKA的态度转变了。

YUKA说她不想玩这种没有结果的游戏,而我的回答是自己不到三十不考虑结婚。这种想法上的出入,一下子使两人的关系陷入绝境。我并没有把她当一个特殊的女人来看,我只是想谈恋爱,我喜欢这种恋爱的感觉,但我不想很早结婚。那不是说我不喜欢她,而是我自己那自负的信念起了作用。我认为自己三十岁之前结婚是不可以的,这成了我坚持的原则。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三十之前的男人应该为事业打基础,而老婆以后可以随便找,我信仰这一条。而且,我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奶奶告诫我的那句话,男人“只要功名成就,不怕妻子没有”,所以我没有30岁之前结婚的概念。

可能在YUKA眼里,我真的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因为她的好朋友良子就曾这么告诫YUKA我是个花花公子,这可能就是YUKA一开始就想拒绝我的原因。

出我意料,YUKA不愿让我再次进入她的房间,我在外面央求了三个多小时,可YUKA这次铁了心,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这一回,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YUKA 磨,两天之后,我得回伊城,而YUKA 此时显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柔弱了,态度很坚决。

没辙了,只能叹息,我于是带着一颗失落的心又回到了伊城。

“看来,我只能属于这个偏僻的小城。” 我很不情愿地说。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伦敦,又回到了伊城。李富通来了豪园之后,我总算有了个可以平心交流的伴。和大大咧咧的我不同,李富通是一个思维十分慎密的人,为人圆滑,处处小心,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我想,这可能和他给市长做过秘书有关。因为李富通来英国时,身边没带多少钱,所以相比于经济相对宽裕的我,他则显得极其的节约,他几乎把所有赚来的钱都一分不花地存起来,若真的不得不买些物件,他也总是要左右比较,前后对照,一直找到最价廉物美的那个为止。

中餐馆呆了时间长了,我渐渐失去了原来的那分好奇和热情。不过,有一件事情让我记得很清楚。

一开始我吃饭总是要有荤有素,但中餐馆里的员工餐却不能保证这一点,所以,我每次都是简单的扒几口饭就算了,因此身体一天天地瘦下去,可能是恶性循环,到最后我觉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后来厨房里的徐大哥终于看不惯了,说,

“小马,你为什么这么挑剔,吃下去,你又不会死的。我告诉你,我刚到英国时,餐馆老板总让我们吃做菜剩下的鸡皮。我在中国时,从小就不吃皮的,所以一开始也不愿意吃,但是后来有人说了这句话,吃下去,你又不会死的。我后来就开始吃鸡皮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马,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英国,不是在中国的家里。吃下去,不要挑剔。”

我忽然领悟似的,开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饭,尽管吃的只是米饭和大白菜,但我什么都不看,就往嘴里扒。像是战斗一样,大口地嚼,大口地咽,也不管是什么滋味,几分钟就解决了战斗。吃完饭的我仿佛很有成就感似的,心想,没想到吃饭也可以是这样,竟到了这种地步!从此以后,我对吃饭有了一种全新的态度,我不再在乎到底吃的是什么,只要食物的味道不是太怪,我都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出乎意料,一个月后,一直胃口不好的我竟然胃口开了,肠胃好了,而且面色变得红润起来,体格也一天比一天强壮。

我不禁想,原来自己原先胃口不好,是挑食造成的啊。由此我得出了结论,挑食会导致人体营养吸收不均衡,会导致胃口不好,胃口不好人就会越加挑食,结果恶性循环,人体健康每况愈下。如果什么都能吃下去,身体倒是可以全面地吸收各种营养元素,这样身体就会健康,而且胃口也会更好,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在豪园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我渐渐发现英国的餐饮礼仪和中国是很不一样的。英式的餐饮讲究典雅和礼节,英国人特别的讲究table manner(用餐仪态),他们吃饭的时候总是细嚼慢咽,温文尔雅,咀嚼时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英国人认为吃饭时若发出声音,那简直和猪一样。

在英式餐饮礼仪中,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客人对服务员是十分尊重的,英国人总是对服务员彬彬有礼。在餐馆里,英国客人总会不停地向为他们提供服务的服务员道谢,并且往往在饭后留下一定的小费以示肯定和谢意。我觉得与此相比,我们那个自称为礼仪之邦的中国,往往是没有尊重服务员的概念的。中国人的概念里,来消费的顾客就是上帝,花了钱,就理应像上帝一样被对待,服务员只是卑微的下人。因此,中国游客在中餐馆的表现,让豪园内的中国人都觉得讨厌,觉得大陆客人实在是一群难伺候的爷。

有一次,我和国内的好朋友张小明电话聊天,说起了此事,电话那头的张小明很是惊讶,问,

“为什么,都是自己同胞,怎么会是最不愿意服务的对象呢?”

“为什么?”我不温不火地说,“那很简单,举一个例子,很多中国游客一来到餐厅,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要中国的菜蔬。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在英国的中餐馆,很多的中国菜都已经西化了,是很难提供那些完全中国式的菜蔬的。”

“那你们中餐馆里都卖些什么菜呢?”张小明问。

“我们中餐馆,菜蔬基本上都是针对那些用刀叉吃饭的英国客人设计的,所以那些所谓的中国菜根本就已经不再是中国式的中餐,而是西化了的中餐啦,另外,中餐馆内的服务风格也都是西化了。”

“噢,那你们得和这些中国客人事先说明呀!”

“我们当然是解释的,不过中国客人的思维怎么能这么快地转过来呢?中国游客一到英国的中餐厅,往往和在国内一样,要求先上茶水,可是,你知道吗?这茶水,在英国都是计费的,而且是按人头计的。

“是吗?连茶水都要收钱!”张小明觉得惊讶。

“是啊!这让一般刚来英国的大陆游客很难以接受,因为这些在中国都是免费的,所以中国游客往往到最后结帐时会大吃一惊,你们这里的中餐馆怎么这么黑,连这么点茶水都收钱,而且是按人头计的!他们哪里知道,几乎全英国的中餐馆都是这么收费的。”

“噢,是这样的,有点意思。”张小明若有所获。

“还有,英国的中餐厅,是按英国人规矩分为吸烟区和非吸烟区的,但中国大陆游客往往没有吸烟区和非吸烟区的概念,随便在哪里都会抽烟,很多人没有非吸烟区的概念。”

“噢,是的,我们大陆的中餐馆里好像没有这一套。”

“还有更搞笑的,西方人吃饭时是很安静的,而中国人却喜欢讲究热闹,喜欢觥筹交错,说说笑笑。这和英国人正好相反,所以,往往只一桌中国客人,会把整个餐厅闹得乱哄哄,弄得别的英国客人吃不好饭。”

“是吗?这倒是很新鲜,我从来没听说过。”张小明笑着说。

“ 是啊,就是这样,在英国的中餐馆里,中国服务员工作时间久了,都会被英国文化所同化。所以到最后,中国大陆来的客人,成了英国中餐馆服务员最不乐意服务的对象之一。”



虽说是打工,我的想法却从未忘记过学习。在我眼里,在餐馆打工是学习的一种,每天下了班,我还要抽时间来学英语。不过,这些学习之外,我觉得需要增加别的学习内容,考虑再三之后,我选择了学开车。

在伦敦的时候,我就发现,英国的二手车特别便宜,六七百英镑就可以买一辆不错的车了。到了伊城不久后的一天,我偶然在路边看到一辆簇新的沃尔沃在出售,要价才一千多镑,于是便叫吴军的父亲去看一看。吴军的父亲看了之后大说这是辆好车,不错,这是好车,还很便宜,这辆车要是在中国,至少得卖20万人民币,这是沃尔沃呐,和奔驰宝马并列为世界三大顶级品牌,买吧,也不贵,我可以教你。我心想,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工资,而且,学开车不但可以掌握一项当代社会生活的基本技能,又可以通过学车来了解英国社会,这种学习,即实际又实用,于是就买了下来。

但谁知道,买了这车,苦头便开始了。那沃尔沃买来的第二天,就因为违章停车而吃了罚单(因为光有路税还不够,还要交地税council tax)。没过几天,车窗居然不知被谁给砸了,车被盗了,幸亏车内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这一下把初到伊城的我和吴军的父亲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中打电话向另一家中餐馆的老板王老板求助。

王老板在伊城已住了30多年,在伊城人脉很广,宽厚且乐于助人。那天,王老板开着他的一辆簇新的黑色宝马来到我们的住处,看了之后便打电话给自己的一个苏格兰朋友,很快,车行里派车来将我的二手沃尔沃拖走。就这样,车还没怎么开,就得拉去修理。我和吴军的父亲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事情没有就此了结,几天后,车行通知我,这辆二手的沃尔沃质量很有问题,连汽车的刹车系统都有问题,得大修。结果,我不得不打掉牙齿往肚里咽,那就修吧,不能为省钱连命都不要吧!于是,两星期后将车取回,连配件带修理费,又花了两百多英镑。

车终于修好了,但王老板又告诉我,吴军的父亲是无资格教我开车的。因为英国法律规定,只有持有英国正式驾照三年以上者才有资格教人开车,而吴军的父亲没有英国驾照,所以教我开车是非法的。我和吴军的父亲陡然明白,为什么上次他教我开车的时候被英国警察抓了,幸亏那天警察念我是初犯,放了我一马。

这下我原先的如意算盘根本行不通了,车买来,得先修,修完了,又无权开,看来只有老老实实跟当地的专业教练学。

和中国的学车不一样,英国的学车是以小时计费的,便宜的每小时16英镑,贵的每小时20英镑。英国驾驶教练都配有自己的教练车,和中国不一样,他们的任务只是教开车,对考驾照不承担责任,也就是,你交多少个小时的钱,教练就教你多少个小时。所以,这样就存在一个机会,有些教练会通过故意拖时间来从学生身上赚钱。我是一个刚来英国的中国人,年轻而无经验,所以教练拖时间,我一开始根本就很难察觉。我的第一个教练,第一眼看过去,满脸斯文,上了几节课后,我觉得这教练很友好且值得信赖,于是就一直跟着他学,不过直到我学了将近30个小时之后,我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这个教练出车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向左拐向右拐,居然连英国道路上最普通的大圆圈(Roundabout)都从来不去。甚至连紧急刹车都不教!我一开始以为花两到三个月就可以把车学会,并把英国驾照拿到,没想到四个月之后,依然也没有任何成果。

不过,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尽管在学车的道路上充满的坎坷,但是我却因为学车而结实了一个大朋友,那就是王老板。王老板据说是伊城最富有的中国人,他也是个十分热心的人,有空的时候就来教我开车。我因此也熟识了他。

在伊城半年后的一天,我终于迎来了第一次驾车的实践考,这次考试是王老板陪我去的。那天一大早,王老板睡眼惺忪的开车来我的住处,带着我去考试。我和他一开始都很有信心,但没想到考试的车开出去不到一刻钟,考官就叫我开回去,并且马上通知我考试没通过。我和王老板都感到很失望。



伊城的寂寞让我越加思念伦敦的快乐生活,越加思念YUKA,尽管YUKA已经拒绝了我,但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拨起YUKA的电话。YUKA的态度显然已经冷淡了,我觉得自己毫无办法,是啊!一个在中餐馆打工的中国留学生,人家怎么还会看得上呢?而且当初还那么自以为是,油腔滑调,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三十之前不考虑结婚!最后一次和YUKA通电话,YUKA告诉我,她就要回日本了,希望能在电视台找到一份工作。

6个月极其寂寞的生活让我在伊城再也撑不住了,我决意回伦敦。

我将自己的沃尔沃留在了伊城,委托王老板将它卖掉。回伦敦前,王老板隆重地请我去一家印度餐馆吃饭,在座的还有他的几个朋友,都是中餐馆的老板。我心里很美,显然王老板挺看重我的。王老板对我说,回到伦敦如果有什么困难,就给他打电话。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伦敦,以前H街15号的朋友们也都已经散去。我一开始寄住在王阳那里。王阳做起了二房东,他租了一套房子,自己住一个小房间,然后将其它的房间分租出去,这样,那些房间的租金总和正好交整套房子的租金,而他,就可以自己免费住那个小房间了。王阳依然整天忙着找项目,做贸易或者做留学中介,他有意邀请我加盟,但我对王阳的项目没有兴趣。

刘佳花尽了从国内带来的生活费,开始休学打工,而且在S大学找了个女朋友,所以根本没时间理会我。

我也去车宝峥那里,但他的兰州拉面馆自从开业以来就一直在亏本,现在的车宝峥已欠了一屁股债,他和那个回族的拉面师傅也已分道扬镳。幸亏车宝峥十分的坚强,依然在硬撑着,而且总是保持乐观的态度。

余震还在H大学读MBA,不过借口身体不好,休了半年学。他一边在赌场里打工,一边到欧洲大陆游山玩水。


回到伦敦后我一直找不到工作。一个月之后,我终于在车宝峥的帮助下,在一个福建人经营的外卖店找到了一份做接待的工作。

我跟着福建老板去了他住的地方,那里聚集着一大堆从中国福建偷渡过来的偷渡客。这些人,都是花了几十万块人民币给蛇头,准备到英国来赚大钱的。据有些福建人说,他们家乡,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已经到了海外,有的去美国,有的去日本,还有的来了英国,在家里,剩下的大都是女人、老人和孩子。我渐渐发现,住在那房里的人大多是没有工作的,他们都在神情沮丧地等待那些在中餐馆找到工作的老乡们牵线搭桥。

一天晚上在外卖店里看电视,电视里报道新闻,几十个从中国大陆偷渡到英国的中国人蛇,因为找不到工作,在某海滩捡贝壳来赚钱,后来却被海潮卷走了,有很多人淹死了,还有些竟连尸体都找不到。这一则新闻震动全世界,BBC连续报道了好几天,我觉得心情十分的沉重。

另一天晚上,我呆在外卖店等着客人进来点菜。一会儿走进来一个黑人青年,那黑人青年靠近柜台后,突然拿出一把手枪,抓住我的手,用枪顶着我的额头,叫我把钱拿出来。幸亏此时在厨房里的送餐司机及时给警察打了电话,警察两分钟内便赶到了,但那黑人青年却飞快地跑了。我确实受了一次不小的惊吓,以前看到留学生被谋杀的新闻,觉得很遥远,但他妈的,今天居然差一点我也没了命,到时候上电视的便是我了。

回到伦敦两个月之后,我看到了伦敦的另一面,高昂的生活成本,不稳定的社会治安,朋友们也都在为个自的生活而奔波,初到英国时浪漫美好的感觉一去不复返。



外卖店的附近,半年前新开了一家中药店“Dr & Herbs”,一开始生意很好,不过因为换来了个中医助理(翻译)罗,生意开始走下坡路。

罗是随夫来英国的,在英国已经十年了。她的丈夫是十多年前中国大陆公派来英国读博士的,拿到学位后就在一家英国工厂找了份工作,后来他把在国内的老婆罗和女儿也接到了英国。罗原本在国内的银行工作,但到了英国之后,她在中餐馆里打工,打杂呀,炒饭炒菜呀,什么都做。十年了,也没有找到除中餐馆以外的好工作,她有时在家呆着,有时候出来打段时间工,现在做了中医助理,自然清闲多了。可是,可能是英语水平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从她做了助理之后,中药店生意每况愈下,结果,老板不得不从别处调来一个新中医,据说这人不但懂中医,而且英文很好。

一天傍晚,我和外卖店的同伴正准备吃晚饭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冒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说他是到那家中药店的新的中医师,不过没地方住,不知能否在中餐馆员工的宿舍租一个房间,或者能否告知哪里有地方可以租房子。大家都说不知道,结果那人很尴尬地准备走。

我觉得他挺可怜,问,

“你吃了晚饭吗?”

“没有。”

“就吃我的那份吧!”

当晚的晚饭是黑木耳煮面片。我说别客气,出门在外要相互帮助嘛。于是那人很不好意思地吃了那顿饭。

过了几天,那人又来到了我工作的外卖店,好像有很急的事,然后很认真地说想跟我说个事儿。

我想,会有什么事儿呢?

那人说他觉得我的英语很好,希望我到中药店去做中医助理,那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又体面,可以说英语。而且只要他说一句话,他就可以帮我请老板把我的学生签证转成工作签证。

我说对不起,餐馆的老板对我很好,我不打算走,何况罗还在那里做。那医生说,

“那你就是拒绝了,其实事情很简单,罗和我准备去别处开一家新的中药店,你来,她就可以走,而且老板对她印象不好,老板非常希望我在当地找一个更好的医助。”

我很高兴,听说中药店的医助一般都要有英国的硕士学位,而我来英国只有一年,而且没去读硕士,如果老在中餐馆打工终究有局限性,所以有机会就要离开中餐馆。

我征求了福建老板的意见。老板说,不要紧的,你去吧,晚上来做兼职就可以了。于是我乐得屁巅屁巅地去了,成了中药店光荣体面的中医助理。

在中药店干的第一天早上,我很开心,神气活现的,可是下午,那中医师和我谈话。一开始那中医师吹嘘了一下他的女儿多么漂亮,然后突然问我是否愿意和他的女儿结婚,把她办到英国来?我一下子觉得很惊讶,说婚姻大事是要讲缘分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呢?然后没想到,那中医师竟然问,如果假结婚,你想要多少钱?我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但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回旋余地喽?”

“这种事情,是要讲缘分的,你说呢?”我回答。

于是,当天晚上,我接到了那中医师打给我的一个电话,中医师在电话里说,老板还是相信罗,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也很好,所以有机会的话欢迎来做兼职,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我一下子傻了。这个王八蛋!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可耻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骂这家伙是个王八蛋,没想到自己起初善意帮助的一个中国人,竟然是条险恶的毒蛇!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不是给外卖店的人看笑话吗?本以为得了份好差事,冠冕堂皇,结果被人给耍了。

我真想给那中医师一个耳刮子,这个无耻的披着羊皮的狼。这种人怎么可以做医生!多少病人要在他那里倒霉,而且他一开始看起来多么的友好热情。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学生会干部,那也是一个极阴险,极有心机的家伙,他就像这中医师一样也曾骗过我。

妈的!这些个人充满心机!如此阴险,实在让人害怕。

这一次上当受骗,让我再一次体会到那句中国的古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回到伦敦三个月后,我觉得这一次在伦敦的生活,和刚到英国伦敦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现在的生活,简直像是一种挣扎,看起来比在苏格兰的伊城还差!

困境中的我想起了伊城的王老板,王老板说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于是我给王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希望王老板能帮我找份工作。王老板说让他想一想。

第二天,王老板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去他在伊城的餐馆工作。这个建议正是我想要的,于是我马上答应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季   真正历练



十一


我又回到了苏格兰,在伊城王老板的外卖店里打工。

王老板个子不高不矮的,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他是香港人,不过祖籍在广东惠州,是客家人,和典型的广东人一样,沉默,做事情深思熟虑,跟一般不熟悉的人不爱多说话,但见了熟人,那话匣子就像点了鞭炮一样,噼噼啪啪地不停。他在英国生活了30多年,年少时跟随父母,一家人到了英国来淘金,估计那是60年代末的时候。他们一家从无到有,朝着一个方向拼搏,吃尽酸甜苦辣,终于有了今天这番天地。今时今日的他,有好车,有在半山腰的房子,还有其它几个外卖店和几处房产,据说他在故乡惠州也已买了好多地。这一切所得,是他这几十年来付出的,他们一家人付出的,是辛勤汗水的结果。

我在王老板外卖店的工作是厨房打杂,主要工作是打扫卫生,切鸡,切洋葱,切青椒,做饭,炸薯条等等,还有是打包。其实,更简单的说,除了关键的炒菜炒饭轮不到做,其它所有的活都得干。

我和一个福建人阿丁和一个马来人阿远住在一起,住在外卖店边上的库房。那库房有两间房,我和阿丁住一间,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可以进出的门,阿远一个人住另一间,因为他是二厨。

从外面走进我们住的库房就在公路边上,来往的汽车会发出巨大声响,有时候实在闹得让人头痛。库房背靠小山,因此手机的信号有时很不好,房间里打不出电话,每次都得跑到屋外。屋外是一个停车场,不大,能停七八辆汽车,路面也不平整。在停车场接电话的时候,经常都得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按住耳朵。不过,住在这库房里最要命的事是,没有厕所。

我的同屋是福建人阿丁,阿丁40岁左右,眼睛大大的,说话总是很耐心。看上去很老实,但很多人决不会相信,阿丁是个彻彻底底的赌鬼!他出国六年了,在中国的老婆已经跟了别人,现在正在闹离婚。家里有两个儿子,大的18岁,小的一个15岁。

阿丁平常一有空就去赌博,尤其是每次发了工资,第二天他总要去豪赌一番,这是他的快乐。不过,对于赌博,他没有自制力,输光了钱,就会跟别人借。他说他在伦敦时,跟高利贷借,直到后来打工赚的钱连还高利贷的利息都不够,他只好要求家里人在中国借钱,然后寄钱到英国,还那笔高利贷,否则可能要缺胳膊少腿了,因为,做高利贷的人都是黑帮的人。

阿丁告诉我说,你不要以为英国没有黑帮,英国华人中照样有黑帮,什么长乐帮,福清帮,最凶狠的要算是越南帮。那越南帮的人是从穷苦的越南逃难来的华人,那都是一群会拼命的人,打起来格外凶狠,所以,即使是黑帮,一般黑帮也都见越南帮怕!

阿丁本以为伊城这里没有赌场,这样自己就可以戒赌,从而攒些钱。没想到英国的赌场开遍每个角落,即使是伊城这样只有十几万人口的小城,城中心也有好几家赌场。赌场是很多华人发泄孤独和郁闷的地方,尤其对于不懂英文的偷渡客们,那更是一个重要的社交场所,一到周一,大量的偷渡客都聚集到赌场来赌博,这是他们最开心的一天。很快阿丁又沉迷于其中,他自己也知道戒不掉了,人们给他取了个外号,老赌鬼。

福建人在英国是个专有名词,专指从福建农村偷渡到海外的人。也可说是说闯荡吧,不过他们只是听说国外的工资高,到外面来卖苦力,而且在他们的家乡已经形成了风气,不偷渡出来闯的男人简直不是男人。在英国,一年赚的是国内的十倍二十倍,但是毕竟离乡背井在海外,又不懂英文,处处都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内心十分孤苦压抑,所以在英国的赌场里,总能看到不少不修边幅的福建人。当然,赌场里的不全是福建人,各种途径来到英国的华人都有。

自然,大部分的福建人都是极其自重的,赚了钱会寄回家去,但有些人却一分钱也没有寄回去,有些人甚至因为赌博还欠了一屁股债。为什么?我想,原因一,一个在国内嗜赌成瘾的人,不会说因为到了英国就戒赌了;二,身处异乡,工作十分的艰苦,精神上极度的孤独寂寞,赌博是他们发泄孤独和调节神经的最佳方法之一。是的,在异国的艰难环境里,我也越来越觉得,欲望和意志的斗争,有时比体能和艰苦工作的较量来得更激烈,这是千真万确的,由于寂寞孤独所造成的精神痛苦,有时候比艰辛的工作来得更难受。

阿丁说,他是先偷渡到了荷兰,然后坐车到英国。那一次53个福建人在从荷兰偷渡到英国时,全闷死在了车柜里面。阿丁本来是要上那一趟车的,结果后来没上,要是那一次上的话,那死的不是53人,而是54人了。

阿远,他的年纪比我小,是个马来西亚小伙子,年纪很轻,可是干活很麻利,又快又好,很能吃苦,这两点很值得我学习。

阿远从小生活在马来西亚。据他说,在马来西亚,总共有四百万的华人,因为善于经商,华人几乎控制了马来西亚的经济,但马来西亚的原住民则控制着该国的政治。为了平衡财富,有名的马哈蒂尔做了总统之后,发布了一条法律,凡华人要做生意的,必须找一个马来人做合伙人。于是,慢慢的,马来人也渐渐学会了做生意,马来西亚国内族群间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

马来西亚的华人,可能是最有语言天份的人。他们会说广东白话,客家话,福建闽南话,还有普通话和英语,真是了不起。在英国聚集了大量的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不过,和偷渡来的福建人一样,他们很多也都是到英国来打工,因为英国的人工比马来西亚高很多。

在王老板店里的,除了我,阿丁,阿远和王老板,还有别的几个人。一个是王老板的儿子,一个是大厨,一个是来兼职的中英混血儿,另外还有4个苏格兰外送司机。

王老板的儿子,是个生在英国,长在英国的BBC(Britain Borned Chinese)。他显然未曾吃过多少苦,与我的命运不一样,他生来就咬着金钥匙,无需太多的奋斗。或许他的父亲曾刻意地训练他吃些苦头,可是,很必然的,背景不一样了,他显然不再像王老板当年那样一无所有,白手打天下;王老板可能一厢情愿想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产业,可是,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位BBC,他的生活又岂会是像父母辈那样去白手打天下呢?他们的责任更多的是继承财富和使用财富。

大厨是香港人,30多岁,刚从大陆南方某省弄来一个女的做老婆。他会说广东话和英语,和他的妈妈住在一起。他们大概是80年代从香港过来这里淘金人的后代。可是,估计家底薄,个人能力有限,至今也只是打工,甚至连个香港老婆也娶不到,不得不跑到大陆某省找了个老婆。这里面的内幕,我也不清楚。

还有一个混合中国人和苏格兰人血液的女孩凯芮,她跟王老板的儿子差不多,但更复杂一点的是,她又多了一半苏格兰人的血统。

另外还一些在外卖店送餐的当地司机,看来也都是些不富裕的人,否则也就不会晚上到这里来赚外快了。



在王老板那里辛苦工作了一个星期,终于在周日放工了之后拿到了薪水。

那天晚上12点,我回到库房打开工资袋,这是第一个星期的工资,里面只装着170英镑,我心情十分失落,比起原来在豪园时的工资240英镑,王老板给的显得实在太低了!

看着这刚从王老板那里拿到的工资,170英镑,这是按伊城最低的打杂工的标准来给的,“这是为什么,王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不禁的想。“豪园的人都说王老板给的工资至少得有280英镑,怎么只是170英镑?王老板以前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正如我自己一开始担忧的,也像那个中医师一样,要利用我呢?想到这,我害怕起来。”

一个拿了奖学金来英留学的大学生,竟然跑到了外卖店的厨房里来做打杂,拿了那么点工资,和偷渡来的福建人在同一个厨房工作,又在同一个发臭的仓库里睡觉!我感觉自己上当了。

我想起自己原来在豪园的工资是240镑每周,工作轻松体面,每天工作9个半小时。可王老板这里工资才170镑,但每天工作却是12个小时,而且这12个小时一刻不停,连上个厕所也得快,生怕时间长了被大厨二厨骂,每天下了班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怎么会这样?

我曾经工作过的豪园的所有人都说王老板看中了我,他要把女儿嫁给我,我是王老板未来的金龟婿。可我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是进了王老板的圈套,一方面,我做得好,有可能做王老板的女婿,但那看上去是一个诱饵;而另一方面,王老板也好像确实需要像我这样的一个人,会说英语,会开车,还会做厨房。

我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走进来了,现在没有退路了。我觉得王老板如果要培养我,可能首先想要看清楚我,看我到底是不是令他满意。若满意,多给点钱,或多帮一把,如果不,我拍拍屁股走人,他也没损失。

我知道,王老板在苏格兰高地的华人世界里,是很有身份和地位的,所以不敢得罪。

“啊!上帝!” 我大叫,只觉得浑身发冷。

人怎么都这样?



“FUCK!”在王老板外卖店工作两个星期后的一晚,我开始发牢骚。

我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大厨对我总是不满意,那天他盯着我,说,“你懂什么?你!”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我低声下气地和大厨还有二厨阿远说话,他们总是不当回事,他们说话的口气永远是喝斥。在一旁的王老板看见了也从来不说一句,他对阿远说,你说说他们,于是阿远就凶得更可怕了。来工作三个星期了,王老板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比,像个木头人,像个仆人,一个下人,像个奴隶。终于那天下班,我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哭了十几分钟,哭了之后,觉得舒服了很多。

第二天,我挺起胸膛,又走进了厨房。

还是和昨天一样,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被训斥,不可以说个不字,这就是厨房里的培训之道。

“王老板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以前对我这么器重的王老板,居然现在对我不闻不问,而且工资也只给这么一点?难道是在培养我?

我突然想起在豪园打工时,老板吴军的爸爸和阿姨,对吴军非常的苛刻。后来吴军的爸爸说,他们那么做,是为了锻炼吴军,目的是为他好。因为吴军在中国是个花花公子,让他到英国来,是让他吃点苦头。

“王老板是不是也有这种心理呢?让我吃点苦,让我看清社会,去掉那些软弱幼稚浮躁的东西,同时增强我各方面的适应能力?”我这样一想,心绪一下平了下来,默默舒了口气。

啊!不要怪别人,只能怪自己蠢,自己笨,太幼稚,不成熟。无所谓,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我在豪园做过周薪240镑的服务员,在伦敦的外卖店做过180镑的接单员,现在做一周工作70多小时,工资只有170镑的厨房打杂,将来还可能作另外一些工作,不同的工作,内容不一样,薪水不一样,责任不一样,尽管这么辛苦,但这不是一辈子的。

哈哈哈,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吧!去面对这一切,叹气,懊悔,或者白日梦都是无济于事的。



困境中,我突然想到了车宝峥,车宝峥的兰州拉面馆快要支撑不住了,生意一直不见起色,他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处境很不好。而当时提醒车宝峥要小心的我,本来自以为清醒,但现实看来,日子也好不了多少。人就是在这种遇难的时候才会想起同命相连的难友。哎,天哪,天知道明天会怎样!于是,我拿出手机,深夜里给在伦敦的难友车宝峥打电话,也不知他怎样了。

“车宝峥,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现在生意稍微好了一点。”

“你现在收支可以持平吗?”

“还可以,有时候能!你怎么样?”

“我也还好。整天在厨房干活,现在身体结实了很多,长了不少肌肉。”

“是的,干活会把你练得很结实的。”

……

一会儿,车宝峥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曾经和我们一起去踢球的程咬金得了精神病,现在老是给各个朋友打电话,说混话,他提醒我注意些。

我惊讶得不得了,怎么会这样?程咬金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开朗的一个,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得精神病呢,我觉得奇怪。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在外卖店工作了三个星期之后,我慢慢地发现,原来大厨二厨并不是没有人性,只不过,在厨房这个世界里,培养人,组织管理人,就是用这种喝斥的方式。就像中国有句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能厨房里依然遵循这种观念,好厨师是靠骂出来的。

一天,我突然腹部疼得不得了,去了伊城的医院看急诊。结果检查发现,居然有胆结石,医院通知说要做碎石手术。

我觉得英国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极其的有礼貌,简直就像上宾馆一样。我发现,尽管英国的医疗体系效率有时候很低,但是全是免费的。因为作为留学生的我,也有资格享受英国的全民免费医疗,所以那天看病,一分钱不用花。这一点来看,英国的福利制度倒是真好,我就是觉得慢了点,中国不知到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医疗体系。

我还在学驾车,不过,那些教练,一个个不是好东西,眼睛里就是钱。因为英国的学车是按小时计费的,交一个小时的钱,教练就教你一个小时,他对你是否通过驾驶考试不承担任何责任,而且我是外国人,他们越加就不用负责了。

有一天,我因为前一天工作实在太累了,结果睡得稀里糊涂,第二天睡过了头。那教练也就这么坏,明明带着手机,就是不打电话叫我,车就停在我住的屋子外面,居然也不来敲门喊一声。我觉得这个教练真是黑心,决定换一个新的教练。

我发现王老板餐馆的生意真是好,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发现自己几乎每天都累得起不来,厨房里那个忙啊,据说这家外卖店是这里生意最好的一家中餐外卖店。

王老板终于有一天和我说话了:等你拿到驾照之后,我再做安排。但我却这样想,“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不喜欢这里。”



吴军的好朋友何健从豪园跳槽来到了王老板的外卖店,和我一样,也做起了蒂头。

有一天下班回来,我觉得很气人。新来的健,干活的时候总是很刁,老板来了就往前串,老板不在,活就干得又慢又差;而我,老老实实地拼命干,不像他那么刁,但老板看不到,当我是傻瓜。

我越想越觉得气人,难道这个世界人只有变坏变刁才能成功? 踏踏实实的人,就只能被人利用?

转念一想,健的父亲是西部某省的省级干部,他能到这小餐馆里来干这样的活,也算是有种。

不过,我还是很生气,但同屋的福建人阿丁却说,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值得吗?这么点工资,王老板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哎,我真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跑到英国厨房里来做打杂。我应该是在大学的图书馆里读书才对啊!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

“你个烂鸡巴健,这么虚伪,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和老练?人若不伪装自己,真是几乎不能生存和发展了!”

    “你个狗屁王老板,居然也利用我,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你是个土财主,我实在是太嫩了!”

    我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开始流泪,泪水越来越多,后来居然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天热起来了,我在王老板那里干了三个多月,我发现,这三个月来, 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去意已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离开王老板的中餐馆。

看看电视里的报道,美德法英推翻了塔利班,占领了阿富汗,正讨论在哪些地方可以旅行,如何减少留驻那里的部队。我觉得这世界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接下去的周二,我就要参加驾驶实践考了,过了,就OK了,不过的话,还得继续花钱学车,直到通过为止。既然学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把英国驾照拿到,否则前面做的一切都是半途而废。还有,最近我的身体又不舒服,过几天要去爱丁堡做个手术。

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一下显得很艰难。

我不由地掏出YUKA的照片,看着YUKA 照片,多美呀!我觉得真后悔,我以前从来没说过后悔,但现在我真是有点后悔了。这么温柔体贴聪明的女孩,为什么当初这么不珍惜她,而跑到伊城来打工?为什么当初自己是那么的自以为是?那么的油腔滑调?那么的不在乎?YUKA说希望两年之内能结婚,可我却说不到三十不会考虑结婚的事。她失望了,她走了,她现在永远的走了,而我,则在苏格兰的中餐外卖店里做厨房打杂,这过去的一年里,我都是在寂寞和困苦中煎熬!

YUKA走了,似乎带走了我全部的爱,在困境中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爱在何处?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开始写日记,开始在日记上和YUKA倾诉。



亲爱的YUKA:

我决定离开王老板的店了,确切的说,我要辞掉现在这份打杂的工作。为什么?也许你会问,也许你已经明白了。其实,这里有四个因素:

1、        我与王老板的友谊。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他都可能会让我走,我打包他不放心,我炒饭他不让,我实在太不仔细了,他也可能再也忍不了我了。我想继续保留那一份友谊,还是走的好。走了,他可以找别人,我可以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交一些新朋友,见识一些新东西。而且我在这个厨房里干,做了三个月最小的蒂头,也够了。继续下去无非就是炒菜,也不会有什么大前途。

2、        我不想靠做女婿来发财,我喜欢自由自在,我对他家的钱没有兴趣。他的女儿是有钱人家长大的,我这样的穷小子服侍不了,我也不乐意一辈子卑躬屈膝地过日子。

3、        我找到了一个在当地人咖啡店工作的机会。我挺想去那里,不但可以学英语,还可以见识一下英国人的管理方法和西点的制作。这才是我,一个中国留学生应该做的事。

4、        我要去做个手术,这将影响我在王老板店里的工作,那份工作必须要有人来顶。我还得坐三个半小时的火车,去爱丁堡的大医院做手术,连一个陪我的人都没有,好可怜!

我是肯定要走了,如果再呆下去会怎样?不,不可能了,呆下去这条路已经死了,只有离开。

YUKA,你好吗?你这么美丽,不知你现在又和那个男子在一起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亲爱的YUKA:

做完这个星期,我要离开这家餐馆。我跟王老板说是因为要做手术,身体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要离开一段时间,等身体康复了再回来。不过,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回来的。因为,从一开始到这里来干活就是一种错误,我怎么可以再犯同一个错误。

我将成为一名商人,一个企业家。我要做一个产品,然后利用各种资源,组织起来,做一番事业。其实,企业家,艺术家,革命者,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在做一个产品,只不过表达的对象不一样,承受的载体不一样。

YUKA, 我觉得我现在的脾气好多了,以前我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可现在,经常被人“骂”,可是我依然得和他们相处好,否则日子就更难过了。所以我要能忍,我越来越能忍了。这样很好,我也喜欢自己变成这样。只是,自己总是这样笨,哎,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要去那家咖啡店工作,我可以和同事们讲英文,学习他们的风俗,还可以学做各种不同的咖啡,学好了,可以回国自己开咖啡店,这样,至少也可以解决一个生计问题。

我现在似乎不在乎人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了,人都是一样的,都是human being。 我认识了两个越南女孩,那是在汽车站认识的。我一般不太善于主动和人打招呼,但那天却是个例外。本以为那两个女孩是中国人,结果后来她们告诉我她们是越南人。她们还和我聊起中越为了边界问题打仗的事情,就像上次你问我怎么看待中日之间的战争,结果,结论都是一样,谁都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似乎太复杂,太沉重了,大家都觉得要铭记历史,但要往前看。

下个星期要做手术了,一切随遇而安吧!愿上帝保佑我!



亲爱的YUKA:

我一直在寻找幸福和快乐的生活,可是幸福和快乐的生活到底在哪里呀?你知道吗?今天,我实在是对这家店失望透顶了!

“我就知道你通不过”, 真让人心寒那!

今天我驾车的实践考试没通过,王老板居然说了那么一句话,那一副不屑的眼神和态度。到今天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还记得来之前他说的话吗?“因为你这个人好嘛!”

YUKA,我已经无所谓别人说我什么了,我更注重我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别人说你什么固然对你有一定的影响,但最根本的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大厨说我是傻瓜,我就是傻瓜了?阿远说我是笨蛋我就是笨蛋了?

这一次我离开这家店,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我觉得我是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本来是想和豪园工作的李大哥和孙大姐商量一下,但最后没和任何人商量,只是事先和二厨阿远提了一下,探了一下口风,最后决定离开这里。

YUKA,我觉得我成熟了很多,我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这所有的困难,我要自己去开拓自己的天地!

我是谁?我又能怎么样?想起小时候,赤裸裸的坐在大盆子里洗澡,再大一点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到现在出国留学,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接下去,如果按自己的计划走,那我又可以看到自己的后半生。站在今天这个人生车站,我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儿。

笑傲江湖,自由自在。

YUKA,我是多么地想念你,多么希望再和你说几句。



亲爱的YUKA:

今天和往常一样,一百多斤洋葱要切块,切丝。洋葱散发的特殊味道好刺激呀,我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后来拆了五筐鸡,然后把拆下来的鸡肉切成块,切成丝。当我在切鸡的时候,我的脑子总在飘,真是应了王老板的那句话,我是人在心不在。放工前的大扫除,地面很滑,我走得快了一点,结果仰面一跤,差点没把手臂骨摔断。而现在,放了工,思维也渐渐地凝结起来。

随便写写吧!就说那大厨吧!他有时看我一眼,透露着藐视。而他,今天似乎也累了,后来喝了点酒。他本不会说普通话,但他娶了个大陆的老婆,估计他老婆肯定每天都在教他,但他学不好,所以那天他老婆在我们店里说,他是个大笨蛋。可他,居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和我说普通话了,我跟他的关系居然好起来了,他还执意要把那个老板姐姐做的粽子给我吃。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什么时候回去。我就如实说了,我是来留学的,不过迟到了,后来发现留学不是在中国想象的那样,而且我的家境也不太富裕,所以决定先打工,我的妈妈让我在这里呆满三年再回去。这一通聊天真够辛苦的!我说着浙江味的普通话,蹩脚得只有我自己才懂的广东话,还夹着英语,他不会说普通话,他的普通话,其实我一句都听不懂,连蒙带猜,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我和他说话,居然比和英国人交流还困难!

YUKA,我的生命,在30岁之前,可能是一个问号,我在寻找一个答案,但在30岁之后,我就开始叙述。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日记和文章里总是有那么多的问号。

生活有时就像是问号,不断地寻找答案。也不知为什么,像我这种受过点教育的人,怎么总是不满足,总是在寻找归宿,寻找自己的位置。这还算是明确的,清楚的,有时候,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而寻找,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茫茫然!

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女人,也没有喧闹。我以为我的青春正在飞逝,我已经开始离开那个血气方刚的年龄了,生活对于我,越来越现实。而我,也变得越来越平静。

理性,现在成了我行事的基础。冲动和不理性是源于无知和荷尔蒙旺盛。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亲爱的YUKA:

我现在还是住在王老板店里。真是不好意思,辞职了还住这里,而那两个在厨房里干活的福建人则相反挤一张床,我一人睡一张床。

我和王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难道还真的要把女儿嫁给我?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总要付出点什么。所以,我有空,还得主动去店里帮忙。

几天前我去爱丁堡做了个小手术,到现在左边的腰还觉得很酸。或许是肚子饿,感到全身乏力。

我在看中国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作品《灵山》,这确实是一部传世佳作,文学功底和艺术创新堪称世界一流,但是里面的政治观点,我不敢苟同。我喜欢邓小平对这些人的评价,“哭哭啼啼,没有出息”。这种类似的批判和揭露文革丑恶的作品在海外遍地都是,哭啊,叫啊!喊啊!还有人竟以此来谋生!就像祥林嫂一样,到处与人说她的儿子被狼吃了,或者说是举起血淋淋的伤疤给人看,到处与人说,说他们怎么遭罪了,怎么被人害了。天知道这帮人想干啥?别人来管你吗?这种情况和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一模一样,为什么至今在白人的世界里,一般总是抱着歧视的眼光来看中国人?人家才不来管你呢!我更喜邓小平和卢教授这些人的忍辱负重且面对现实的实干精神,生命中的黑暗需要自己来照亮,哭泣和逃避是没有用的。不过,这实在是本好书,很多东西值得学习。一个逃亡者,自然也有他的价值。

到了现在,写文字也已经成了我的必须。我就像吃饭一样,每天都要将心里的想法倾述出来。这写作,对于我也似乎越来越有快意了,我喜欢这种方式,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那天星期二,一大早的便起床出发去爱丁堡看病了。8:45的长途汽车,中间在佩司城(PERTH)转车。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上了车之后开始睡觉,稀里糊涂了,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睡觉,一会儿又吃点点心,到了佩司城之后还下车撒了泡尿,稀里糊涂又回到了原来的车上离开了佩司。结果直到一个大圆圈路口,看到前去的方向是格拉斯哥(GLASGOW) ,这才突然醒悟自己没在佩司转车。结果急得要死,错过门诊就惨了,不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和感情,等下一次门诊又得好几个星期,这就是英国全民医疗体系的弱点,看病总要预约,总得等。

幸好到了格拉斯哥马上转车去爱丁堡,到了医院只迟到了15分钟,不过,原来如果在佩斯转车的话,可以提前两个小时。

医院的服务真是好!进了医院的门我就到前台问超声波碎石部在哪里,接待员告诉我进去沿着地板上的红线走。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红线指示,觉得挺新奇,这在中国是没有的。到了治疗部那里,一个护士来接我,保护着我去治疗区,一个中年护士接着便来给我服务,让我换衣服,换了衣服居然还问我饿不饿?我不好意思的说在车上已经吃了点点心,于是她又拿了两个三明治和一些酸奶,我挑了个牛肉三明治和一杯草莓酸奶。她先给我喝了一种红色的镇静剂,随后我就吃了那顿免费的午餐。

我于是开始安静下来,坐在那等候室里,约摸过了二十分钟,那护士便将我带去了治疗室。奥!在去治疗室之前,那护士拿了一张彩图卡片给我解释了一下接下来治疗的大概过程。

治疗完了,我下了床,说了很多声的Thank you! 那中年英国妇女对待我真好,就像对待她儿子一样,当时看我在治疗床上痛得不行,一边轻轻抚摸我的手,一边鼓励我坚持住。我回到了休息室换了衣服,那护士又拿来一些就诊后的报告,让我带回伊城的医院,让医院可以继续跟踪治疗。

我又坐上了车,颠簸了四个小时,回到了伊城。顺便去了最初工作的中餐馆豪园。沈阳来的孙大姐见了,又是那副睁大眼睛惊讶的表情,而北京来的李大哥,还是那套经验丰富无所不知的北京人表情。

“怎么做的呀?”

“是那样吧……”

“要多喝水,喝很多水!”

“你不知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要吃猪蹄,用猪蹄的韧劲儿,把体内的石头给带出去。”

哈哈,李大哥真有见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我在伊城购物中心的咖啡店找到了一份工作,离开了王老板的中餐馆。王老板像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一般,什么也没说,但却依然很热情,说我可以继续住在外卖店里。我依然搞不懂王老板的意图,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让我住店里?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人家的美意,拒绝了也不好,于是也不客气,依然住在外卖店的库房里。尽管条件十分艰苦,但是可以省了房租金,不过也不能白拿人家好处,所以我每天下午咖啡店下班了,都主动到外卖店里帮忙。

在从爱丁堡回来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终于通过驾车的实践考试!我不禁地感叹:“他妈妈的,这驾照可真他妈难拿呀!”

一开始学车时,我理论考考得很顺利,一次便过了,但实践考,却比我自己预想的困难的多得多,前后考了三次,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总共在学车这件事情上花费了两千多英镑,这是我起初万万没料想到的。

第一次考的时候是王老板陪着去的。我一开始信心十足,可是开出去不到一刻钟,考官便叫我开回去,通知我说,你的错误太多,今天的考试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第二次考是四个月之后的事了,我和教练都是信心十足。那一次教练就坐在后座上陪我一起考,经过各项测试,教练和我都以为那次通过了。可是没想到就在回去的路上,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行人突然出现在马路上,我于是马上刹车,等行人通过,然后起步。

啪!考官踩了急刹车。

急刹车!我觉得莫名其妙。

回到出发点,我马上被告知这次考试没通过。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刚才那个行人,她离开马路了,但还有一只脚仍在路上,万一她转身又回来呢?驾驶员必须等行人完全离开了路面,确定行人确实已完完全全离开马路,才可以起步。那考官十分严肃,问我的教练是否有异议。教练没有任何辩解,说他自己感到非常惭愧和羞耻,对评判没有异议,完全同意考官的决定。

在英国,人人都说英国的驾照难拿。我想起伦敦的车宝峥考了三次才通过,中医助理罗的丈夫考了七次才通过。我还从豪园老板吴军那里听说,一个剑桥大学毕业的中国博士考了六次都没通过。英国的驾驶执照难拿,在中国人世界是众所皆知的。

不过,我没有丝毫气馁,我知道,放弃意味以前所作的一切都是浪费,所以,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底,做成功。

过了一个月,我参加第三次实践考试。不过,在第三次实践考之前,我花了15英镑买了一本关于实践考要点的书,仔细地读了好几遍,在心里也默诵了好几遍,我想这次比第二次更充分了。这一回教练问我是否还需要他陪,我说这次不用了,自己来。

这第三次考试,一开始看到那个考官,我就少了一半信心,因为那个考官就是我第一次实践考的那位考官,据说这位考官是伊城最严谨、最严格的,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实践考的时候,开车出去不到一刻钟,我就被他“毙”了。

我怕得不得了,一点信心都没了。想到那个中医助理罗的丈夫,学历是博士,但驾驶实践考考了七次才通过,难道自己也要考七次才能通过?我越想越害怕。这是第三次了,因为前两次的失利,我这次已然信心全无,我感觉一片茫然。一切都按老师教的和书本上说的标准来驾驶,但是,天知道考试时会出现什么意外呢?这种实践考试,最怕的就是意外事件的发生。如果一切都是平常训练时的情况,那就无需紧张,但是再好的教练,都不可能是面面俱到,所以我最担心的就是出现意外情况,如果处理不好,那准保通不过。

考官拿着个本子出来,问了我的姓名,然后又测试了我的视力,接着就是上车考试!

我什么想法都没了,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这次又失败了,不过毕竟还没考,至少还有些希望。

上车!就这么考,什么感觉也没有。就这么考!就这么考!踩油门,起步,放手刹,走。考!考!就这么考。上帝!这次可别又没通过,这个考官是极其苛刻的!对面来了一辆车,减速,换三档!倒车!停车!起步,上高速!

车开回来了,回到出发点。

“这是你第几次考试?”考官一点表情都没有。

“第三次。”我心里一沉,看来这次又没有通过。

“你是哪国人?”

“我是中国人。”

“啊,中国人。恭喜你,马先生,您通过了。”

“什么!我通过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要流泪了。

考官给了我一张实践考试通过的证书,说到时候和临时驾照一同寄到英国国家驾车管理中心,这样就可以换取正式的英国驾照,也就是说,我从此可以在英联邦和其它欧盟国家自由开车了!

考官和我握手,我激动得不得了。

我下了车,教练和我紧紧地拥抱,

“好样的!马!好样的!马!太好了!”

就这样,通过了!哈哈!

回去的路上是教练开车,他把我送回到了外卖店的宿舍。

外面下着雨,凉飕飕的,让人觉得冷。这雨,有点像家乡五六月份的梅雨,灰蒙蒙的,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我回到睡觉的库房里,什么人都没有。透过窗子往外看,看到了外卖店对面的一家小规模的宾馆,那宾馆有个游泳池,我和阿远有时候去那里游泳和洗桑拿,那里设备不错。



我拿到驾照后,王老板很开心,给了我一辆旧的福特。老板的儿子也很高兴,还教我怎么给汽车上蜡。

我给国内的好朋友张小明打了个电话,乱七八糟地谈谈。十二年的朋友了。总是最自由自在,最随意。谈到杭州的房价,张小明说是杭州的房价不定。我说房价肯定还会涨,而且其潜力很大,因为英国的房价已经连续上涨十年了。张小明说也是。

张小明说他结婚了,不过他觉得结和不结都一样,结是这样,不结也是这样。在爱情的世界里,我觉得自己是个流浪汉,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事情的变化总是让人意想不到。当我拿到驾照,离开厨房,在当地人的咖啡店工作之后。大厨的态度转变了许多,那天竟然给了我一个鲜芒果。厨房里的其他人,态度也一下转变,我一下从乌鸦变成凤凰了!


我开始开车为王老板送外卖,可是为王老板送了两个礼拜的外卖之后,我的心情一直很纳闷。王老板给了我一辆旧的福特,说叫我开车送外卖,所以我每天从咖啡店下了班就去王老板店里帮忙。但不知为什么,王老板从来不付工钱给我,让我免费为外卖店送餐。我每天在咖啡店工作完之后,都要在外卖店送餐到12点,这样变成每天工作16个小时,而且,在外卖店的工作一分工资都没拿到,还倒贴汽车的保险费和路税,还有汽油钱。

有一个晚上,四个当地司机都在,人手足够了,我傻傻地坐在那里,无事可做,王老板既不来和我说句话,也没说让我回去休息,所以我又不得不进到油气冲天的厨房里帮忙,一直工作到10点。

这真叫我搞不懂了,我想有点时间看看书,学学英语,可是老板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有学习的想法,他好像觉得我就应该整日的劳动,住在他那里,理所当然的就要为他劳动。可我在外卖店的劳动,现在连一分钱也没拿到。这算什么呢?难道王老板把这破福特和在外卖店的吃住都算成了钱?


到了伊城之后,我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因为这里的气候昼夜温差大,所以我总是容易头痛。

王老板不付工钱给我,我每天晚上不但要到店里去免费帮忙,而且那车的汽油钱还要我自己出,我为此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只是个学生,到伊城来是赚钱和学习,怎么会有这样的老板?真不知道王老板脑子在想什么。

那天我又头痛,郁积在心里的气愤终于导致我决定那天晚上不去送外卖,而是去了对面酒店的健身房洗桑拿。

清水涟涟的游泳池,燥热的桑拿房,还有雾蒙蒙的蒸汽室,真是舒服。

当我洗完桑拿回到外卖店的那个库房里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老板的儿子突然气急败坏地来了,

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店里缺人手,今晚一塌糊涂,外卖全送不出去!

我觉得很冤,这算什么?

“你从来不给我安排工作时间!我每天在咖啡店下了班都要到这里来守着,即使是人手充足,我也要在这里守着,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工作16个小时17个小时,一周工作七天!”我不好意思说,我还免费为你们家工作,你一分工钱都不给我!而且送餐的汽油钱还是我自己贴的!

老板的儿子很响地说了一句FUCK!很快回到了店里继续做生意。

不过,此时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我想出门在外,还是退一步吧!于是拿着车钥匙去店里送外卖。可老板的儿子用眼睛瞥了我一眼,很不屑一顾地说,

“你回去吧,今晚你休息!我有人来送餐!”

我气疯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四个月来,我对你们够耐心,够诚意了,我为你们做牛做马,你还对我如此耀武扬威?更何况我现在也没倚靠你们多少?我的收入来源是苏格兰人的咖啡店,我现在没有拿你们一分钱,我可以完全独立!

我回到库房,坐在那个臭醺醺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看着自己的床——一张铺在地上的席梦思,我原来的那张床已经被新来福建人睡了,我想了很长时间。

我觉得这近四个多月来,工作这么辛苦,一开始我根本没预想到自己是到这个外卖店来做打杂的,工作和居住的环境这么恶劣,而且给的工资相比于我的能力低的出奇,这四个月来我几乎没有开心过一天,活得简直就像一条狗。我自觉自己也是够义气了,曾经有两家别的中餐馆出价280英镑请我去做楼面,我都因为觉得老板是我朋友而拒绝了,可是,这里的老板却是这样对我。而且,自从给了我那辆旧福特之后,我不但要为外卖店做免费的义务劳动,而且还要倒贴送餐的汽油钱,这世间哪有这种道理!而且,我原来根本就不想再要汽车,因为自从有过那辆老的沃尔沃之后,我就已经发现汽车是个麻烦,如果没必要就无需拥有,是因为老板一番好意,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才接受那辆旧福特的。而王老板实在也太精了,好像把这旧车和在库房里的住宿都算成了钱,好像这样,我玩命地给他们家干活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这简直是欺负人。现在,老板的儿子还老板气十足地来骂我!好像我就是他们家养的一样!这算什么?我其实完全可以靠自己,不需要来依靠你们。”我越想越气愤,给国内的朋友张小明打电话,也不管此时在中国是临晨三点,他正在睡觉。

“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家外卖店,我又不想要去做他们家的女婿。这样对待我,太过分了”。

“你想清楚了吗?”张小明问。

“我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以前的事态没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你想清楚了,那就走吧,你又不靠他们,你在咖啡店干活,收入来源于咖啡店,这么打工,你也太辛苦了。”张小明冷静地说。

我又给在北京某公司做总经理的表姐打电话,表姐说,我的意见很简单,你走!

我于是一气之下干脆把老板给的那辆旧福特的车钥匙还给了王老板,一句话都不多说。

王老板很莫名其妙,也很失望,说要算给我这三个星期的工钱。我说,算了吧,就算我帮你们忙,然后扭头就走。

第二天,我终于彻底地离开了王老板的外卖店!我没有和王老板说再见,不辞而别!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我现在住在离伊城城中心不远一家小旅店的半地下室里,和房东,一个70多岁但依然精神矍铄的单身老头住一起。半地下室的房间很大,但阴暗湿冷,有个小窗口通阳光和空气。这是一幢老式的大房子,是木结构用石头砌成的,老人在楼上走动,可以让我这里的小窗帘震动。原先老人说让我免费住,有空帮他做点事就行了。可我实在害怕了在王老板外卖店的经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执意要付房租。一开始,房东说25镑每周,但我坚持给30镑,但说清楚这是包水电的。

我是在一次去城中心的路上认识房东雁的,一开始他以为我是日本人。这里英国人的脑袋里,中国人就是那些只能在中餐馆里打工的从中国偷渡过来的人,那些人一般不买新衣服,不会说英文,买东西只能用手比划,而且他们一般都爱赌博。

我遇到很多次这种情况,外国人见我穿着时髦一点,长相不错,就以为我是日本人。那一次我回伦敦时,我向一个地铁工人问路,那人不由自主地就和我谈起日本的大阪,我不得不告诉他我来自中国,这一下把那人弄得很尴尬。因为类似的事情发生太多了,而且我每次都辩解我是中国人,所以那天,我突然想看看要是我“承认”我是日本人结果会是怎样。

没想到,我承认之后,那老头居然跟我讲起日文来。一开始,我急中生智,将以前学的几句破日语都用上,可是明显不支,很快我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我于是改说英文,中间夹几句日语,最后,我彻底不行了。于是,我不得不招了:我的妈妈是日本人,但我的父亲是台湾人,我从小生活在台湾,我不太会说日文,我主要说中文。我把金成武的身世搬到了自己头上,那一次总算过了关。原来那老头在日本呆过三年,会说日文,而且在泰国呆了十年,会说泰语。



这苏格兰老头名叫雁,在伊城独自经营一家小旅馆,英文叫B&B。每到旺季,伊城总会有大量的游客蜂拥而至,想去看看那尼斯湖中的大怪兽,那时就是这些B&B收获的季节。雁结过一次婚,不过后来离了。他有一个儿子,是做园丁的,以前为大名鼎鼎的歌星Elton John管理花园,后来被猎头公司挖走,去了一个美丽的大城堡做花园总监。据雁说,他儿子一年的收入,比医生还高。

那天晚上,我和老板的儿子大吵一架之后,情急之下便跑到了雁这里,问他是否有地方住。结果他领我去地下室,那里以前人多的时候也一直住人,不过现在没人住。我一看就决定搬过来。

房东雁喜欢园艺,花园里种着各种不同的花。我只知道其中的两个品种,郁金香和玫瑰。他每天一早起床,为客人准备早餐,等客人走了之后,整理客房,下午有空就在花园里忙碌。从下午开始,游客会陆陆续续地上门来,于是他便做生意。B&B是Bed and Breakfast 的缩写,就是提供床铺和早餐。伊城的房价相对便宜,每人每晚只需15英镑,目前这里主要的游客是亚洲来英国的留学生和欧洲大陆的自助游游客。

雁给我看他的照片。看着房东20几岁时的照片,又看看现在的他,我似乎一下历经了几十年的岁月,看着他,就像看到45年以后的我,苍老无力,而且孤独。啊!这大概就是人生吧,但我总还是要走下去。


在雁这里住了几天,我发现房东雁竟然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雁和我谈共产主义,他说中国和苏联根本不是真的共产主义,只是国家资本主义。共产主义没有商品买卖,人们按需分配。雁还和我谈到了三十年前他为什么去日本的原因,原来他认识了一个日本来英国留学的留学生Hiroshi。

Hiroshi的父母是日本乡下养鳗的农民,他中学毕业便来了英国留学。一开始他的父母从经济上支持他,直到若干年后他拿到了学士学位。不过拿到学士学位以后,Hiroshi还想去牛津大学读硕士,但是那时他的父母说家里没钱了。Hiroshi后来离开了英国,去中东的一家日本石油公司工作了两年,攒了两年的钱之后,又去了牛津大学读经济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后来他成为了日本一所大学的教授。

雁是在Hiroshi的启发下想到去日本的。那时的他在伦敦工作,一天在酒吧喝酒时偶遇了Hiroshi,后来便和Hiroshi成了好朋友。在Hiroshi的启发和帮助下,雁在一年以后,坐了九天九夜的火车,穿越了欧洲大陆和西伯利亚,而后又坐了两天的轮船,终于来到了日本,最后他又坐火车来到Hiroshi的家乡,在那里的大学里教了三年英语。

Hiroshi是学经济学的,雁从书架里拿出Hiroshi在牛津大学时写的博士毕业论文给我看。我翻了一下,内容是日英两国在石油进出口方面的比较以及对政治经济的影响等。这篇论文是70年代时写的,那时候正爆发了石油危机,中东的石油出口国联合起来,成立了OPEC, 大幅度地提高了原油价格,从而导致了石油进口国所谓的石油危机,这片论文是很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不过,我和雁都觉得太枯燥了,足足两百多页,对于我们这些非此专业的人来说,看那本书真是够呛。我读那本书的时候,时隔30年,那书依然是簇新的,我看了没几页,然后就把它放回了原处。不过,从书的字里行间可以发现,Hiroshi的英语真是很棒。

雁告诉我,Hiroshi喜欢两件事情,学习和登山。Hiroshi喜欢攀登高山,以锻炼自己的斗志和增加克服困难的毅力。

看着Hiroshi写的优美的英语,联想到他登山的样子,我不由地起敬。他的这种严谨和拼搏精神,不正是我需要学习的吗?

雁从日本回到英国后,曾写了一本书,名为《格子裙与和服——一个苏格兰人眼中的日本》,讲的是他在日本的游历和之后的一些想法。我看了之后,主动提议将此书翻译成中文,雁很高兴,但是翻译和投入市场的所有成本要我来承担,最后的利润要对半开。我想了想,说没问题。

于是我买了一台手提电脑,开始翻译起雁的这本书来。



我又去了那家我曾经工作过的中餐馆豪园。自从我在去年离开豪园之后,李富通就取代了我,成为这里的餐厅经理了,老板吴军把很多事情都交给李富通 ,而自己在家里看DVD。半年多过去了,现在那老板吴军更胖了,李富通依然和以前一样,不过他开始学会抽烟了。其他的员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劲儿,生意比去年更差。我不知道那里会变成怎样,据说他们正打算卖店。

我和雁住在一起,每天晚上都和他一起看电视,今天电视里报道了伊拉克总统萨达姆的两个儿子被炸死了,电视播放了尸体的照片。可能是因为房东雁在日本和泰国呆了很长时间的缘故,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这里一般的当地人都不一样。雁说这里伊城的苏格兰人思想很狭隘,动不动就说“我为我是苏格兰人而骄傲”(I’m proud of to be a Scottish)。但雁却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可骄傲或自卑的。

和这位年逾七旬且已周游过世界的房东雁聊天,我觉得一下子看穿了这个世界。人无非就是为了开心,人活得什么意义都没有,赚点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就是这样,然后死去。

住在这个阴暗的半地下室里,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是房东雁,他可以跟我交流,他倾听我的烦恼,告诉我他的想法。每一次我都觉得豁然开朗,受益非浅。而另一个好朋友,它只默默地倾听,从不发表意见,只是接受,它便是我的日记本。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写过那么多的是日记,寂寞和困苦造就了大量的感受和思考,我无处释放,唯有通过记日记来排遣,来发泄,来清理。以前只是无所事事地偶尔记些零碎的东西,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现在,我的大脑就像是生产思想的机器一样,每天都有大量的感受和困惑要通过文字流淌到日记本上,日记本简直成了我最忠实的朋友。我学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写作方法,在日记里用第二人称“你”来书写。我把日记当作一面镜子,在镜子里我看到了另一个我——“你 ”,我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来抒发自己。



某月某日

你早晨起床之后,觉得今天感觉不错,于是打开收音机,听到了一个采访黑人的节目。那黑人说白种人和黄种人都看不起他们黑种人,所以他们黑人只有靠自己,努力学习,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你突然觉得在英国你和那黑人一样,被白人歧视,被不公平对待,所以你也只有靠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你现在渐渐地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只有靠实际行动才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自己是优秀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英文就是Action is louder than speech!

你又发现,这里的很多英国人,躺在祖先的成果之上,悠然自得地享乐,毫无顾忌地放浪,迟早有一天像150年前的中国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落后于人那么一大截!

你不知道自己在英国可以干什么?你突然想起在伦敦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叫ZL,来英国已经有9年了,来时他刚刚高中毕业,然而来了英国9年的他,居然在英国连个老婆都没混到,后来只得回国娶了一个带到英国来。现在他也还是没干出个名堂来,成就大概也就是有了英国的永久居留权了,但这还得归功于他在这里做中医的妈妈。你觉得他现在依然处于英国社会的边缘,尽管他好像每天都在思考,都在想法子怎么发财,怎么将生活变得更好,但你觉得,他好像什么也没变,他和他老婆还是那样子,他们只是在伦敦瞎折腾,他们真是在浪费时间!

在咖啡店干了几个月,你现在觉得,在英国,中国人就是中国人,无论怎么样,中国人都是这个国家的外来者。你如果继续这样呆下去,看来在英国也没什么前途。

现在在英国的留学生教育,已经是到了一定的高峰了。将来来英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依然还会很多,但是肯定不会只走一条独木桥了,他们迟早会像现在的日本留学生和韩国留学生一样,只是来英国读一年英语,然后就回国了,或许只是来欧洲旅游一趟。以前那种对于海外学历的幻想,迟早有一天要破灭。

你想起那个发动亚洲金融危机的金融大鳄索罗斯,他有个绝对可错性理论,说的是这世上所说的理论和行为都是不完美的,都是有错误的。所以,你想你如果去读英国的研究生,这种行为是不是也是有错误且不完美的呢?当然,你现在的行为也是不完美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某月某日

今天,你和房东雁谈论历史和政治。房东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充满了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可惜你对他那些想法不完全同意,他也没辙。后来你们讨论社会制度与游戏规则,得出的结论是中英两国制度不同,其实只不过是游戏规则不同而已,在中国有中国的游戏规则,在英国又有英国的游戏规则。

你现在知道中国有中国的游戏规则,英国有英国的游戏规则。不同的公司有不同的规则,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特点。所以,你想,如果在玩游戏之前,你若能先观察清楚,然后知道自己该怎么走,那么可能就能事半功倍。你还记得你在外卖店送外卖吗?你总是要先看地图,知道了路线应该怎么走,然后再上路,那么你才不会在路上浪费时间。是不是?否则你不得不停下车来,拿出地图,找位置找方向,然后又重新启动汽车,加速。这样不是很浪费时间?

在这个世界,你玩什么都可以,但每一样游戏都有它的规则,但在玩游戏之前,你一定要花点时间来了解一下游戏规则,那样才好。


某月某日

人的成熟,有时候像蛇或蝴蝶一样,退去旧的衣裳,然后才能长大,变得成熟,变得美丽。如果一个人的思想,一直是一个样子,从小到大不变,那么永远是那个旧思想,旧脑子,那就永远是幼稚的,就像永远是个幼虫,一条没有变成蝴蝶的毛毛虫。所以,你若想要成熟,变成蝴蝶,就要不断的抛弃旧思想,接受新思想,不断地改变和完善自己,那么就有可能从毛毛虫变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了。


某月某日。

啊!你觉得你看穿了这个世界。推动这个世界运转的无非就是人最原始的那些欲望。为了满足这些欲望,人类社会就产生了一系列稀奇古怪或者冠冕堂皇的事情。以前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就是用那些旧的伦理道德和等级制度来保障一些人的利益。那些统治阶级拥有特权,而被统治的人,要想有出路,那就得考功名,做骑士,做武士,为统治者们服务,或者索性造反。

你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从自己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你也不知自己怎样才能卸下自己身上的包袱,怎样才能真正的得到解脱,从而变得无拘无束而又自由自在,不为这愁也不为那费心。

哈哈,有时候你发现你其实是在作茧自缚,但你却不知如何来解脱!看来,你要做的可能就是解放你自己。

对!在追求名和利的过程中,你看来只能作茧自缚,你永远没有终结。你只能是饮鸩止渴,像你所见的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包括你自己,你们都是在作茧自缚,永远没个尽头。

你还记得那一天吗?你遇见了一对英国的年轻人,他们衣食无忧,年纪轻轻,却都觉得生活没有未来!

欲望永远没有尽头,在欲望中,你永远是个奴隶。你没发现你已被欲望所控制吗?你想解脱,你想去出家,可是你又如何轻易做到这一点?你根本就不能忍受那种没有欲望的日子,或者说那种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日子。

啊呀!欲望总是在缠绕着你,你觉得这欲望弄得你好辛苦,所以你就想到超脱,超脱欲望。可又如何超脱呢?如何得到自由呢?那个精神上的自由和极乐!

这个,你要去寻找!寻找那精神上的自由和极乐!

但是,你又觉得纳闷:可能金庸武侠小说中的韦小宝,周伯通,令狐聪之类是真正的超脱了,可问题是这只是作者书中的人物,做为作者的你的老校友金庸先生自己是否又超脱了呢?他上次到你们大学作演讲时,自己不是说是为了赚钱而写书的吗?他自己还办报纸来赚钱呢!还有,他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要跑回杭州来担任个浙江大学文学院院长的职务,这又是为什么?


某月某日

你总想找个理由,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钱?为了恋爱?为了读书?为了做官?为了安稳?为了这为了那?

但到了生命的尽头,你将发现,就这么过了一辈子,就像吃一顿饭,就像洗一个澡,就像工作一天,就像谈一场恋爱。

这就是一个事件,你的生命就是一个事件,一个你自己的事件。而你的事件,又是这个中国人称之为乾坤,西方人称之为宇宙的这个大事件中的一个小事件。

你总有那么多的目标要追求,但你可知道,你所追求的目标,到你死的时候可能都实现不了。

即使实现了,那又怎样?你又要寻找下一个目标,然后再去实现。

你永远为目标所缚,你永远为目标所累。你一生追求不断,劳累不断。你却从来不想一想,你这般操劳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你能不能就此打住?过一种新的生活?没有主义,没有追名逐利,没有太多的目标和奢望,没有所谓的追求,既没有成名成家的奢望,也没有赶上某人,超越某人的想法!

因为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人你永远都追赶不完,永远都追赶不上!你想想你能追上孔夫子吗?你能追上爱因斯坦吗?你能追上比尔盖兹吗?

哈哈!这世上你又能超越谁?你又能理解谁?你除了超越你自己和理解你自己之外,其它一切都是妄想!

你要知道,其实,甚至连你的这种追求和超越本身,可能就毫无意义!

就像夸父追日一样,到头来只是死路一条。如果几千年前真有个叫夸父的人去追日了,那么在现代人的眼里,他可真是个傻瓜了。因为他生活在地球上,他呆在地球上去追日的话,那么他就永远只是在地球上吓折腾!除非他坐宇宙飞船?可是那太阳竟又这么热,宇宙飞船还没靠近,就可能已经被融化成气体了。所以,太阳是不可追的!

你是学商科的,其实你学的那点东西只是教会你怎么生存,而不是让你怎么在技术里打滚,在生活里折腾。你弄来弄去,其实也就这么回事。你永远逃不出生活,或者说活着。活着就是吃喝拉撒睡,交朋友,谈恋爱,工作,旅游,还有胡思乱想。

就是这样!这就是生活的概念,或者说活着的概念。


某月某日

你在困境中总会不断的怀疑你自己,你不知你自己的人生哲学是否依然还正确,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坚持,你也不知你的那个劳什子新生产三要素理论还有什么意义?你觉得那可能只是给你带来一片虚幻罢了。新生产三要素理论,什么狗屁新生产三要素理论!

你开始怀疑你自己,你开始嘲笑你自己。

哈哈,你说你是个傻瓜,你他妈的真是个傻瓜。你看看别人,一个个活得潇潇洒洒,想干嘛就干嘛,活得自由自在。而你 , 活得这么辛苦,一切都靠自己。你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瞧瞧人家,想有女人就有女人,想有房子就有房子,还有漂亮的汽车,要什么有什么!而你丫的,想泡个妞还前思后想,左顾右盼,生怕影响了你的自己的工作,你所专注的事业!你丫的,你的事业算个啥呀!到头来能怎样!你算个啥玩样!

你丫的,你于是骂你自己。你说你自己是个傻瓜,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你说你 一直以来竟不知人家为什么笑你是傻瓜。

哎呀!

思考,不停的思考。思考如何活得更好?但你却发现自己其实连到底要什么都不知道。你思考如何对付别人?可是你却发现那人与你根本没有利害冲突。你思考如何去勾引某个女孩?但是你却又发现自己其实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喜欢她?你思考将来如何与某人合作开公司?可你却觉得对未来毫无把握,你也确定不了自己是否真的想要与他合作。你思考如何多赚一点钱?可是你发现有时候钱丢得就那么稀里糊涂。你思考如何变的成功?可是你却不知成功为何物。你思考如何找到一条比别人更聪明的路去接近成功?可是结果你发现自己并不比别人更聪明,也不比别人棋高一着。

你思考思考思考,你工作工作工作,你现在终于发现你已经迷失在了里面。就像集市上装在铁丝轮笼里卖的小白鼠,眼前有一块食物,于是马上拼命的去追,而轮子却飞快地转起来,结果发现永远得不到,到头来精疲力竭。

但你又不得不思考,你不思考、不学习、不变得更聪明一点,你就会活得更累!你发现你被人玩弄,你被人害了,你丫的居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书上说从量变到质变,你说你可能思考的量还是不够?还没到质变的程度?那么什么又是质变?质变的不好,你可别把自己弄成了神经病!

啊,到最后你还是得积累,否则你永无出头之日!


超脱?难道去参禅解道?

但参禅解道的结论是一切皆空,要脱离红尘。可你要的就是这些红尘!红尘!宏伟鲜艳美丽的红尘。

即使你知道那只是些尘土,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依然为那尘土所迷惑?所迷茫?


你期待证明自己。证明你自己是个不俗的人,你比一般人聪明。你期待别人对你的认可,把你当作是什么。可是,你越这样想,人家却越不认可你。

你就想比别人强,但人家却不这么想,就连不可一世的***照样有人在背后骂他,无论是他活着时,还是死了后。

你以为你可以去拯救别人,然后人家就会竖起大拇指说你好,你行,你聪明,你高人一等。

你错了! 你就是没有一个好的心态,你就想要让人家看得起你,以证明你是一个不俗的人。其实你做什么,人家都知道,人家听得见,看得见。人家也是人,不想落后于你 。你不要自以为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平常人!

老子说什么?无为,宣称逍遥。道教里人死了是要演奏音乐的。

这个世界是不可解释的!

只有抒发才能得到解脱?

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人活着就为一个精彩。但是你为了你这精彩又会伤害到多少人?因为你的精彩,又会有多少人活得不精彩呢?

搞不懂! 搞不懂!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在咖啡店工作了三个月之后,我和咖啡店经理大卫成了好朋友。原来,咖啡店的经理大卫是老板的儿子,他的父亲是个百万富翁,购物中心楼上楼下的五家餐厅都是他爸爸公司的。大卫说他父亲拥有苏格兰全部的肯德基(KFC)店,在爱丁堡有两家宾馆和一家直升飞机公司,还有一些农场,另外还有别的产业,他也不太清楚。大卫的女朋友也在咖啡厅里工作,名叫翠莎,她是大卫从加拿大带来的,瘦高个子,工作很勤快,年纪比大卫大一岁。

我和大卫的很多观点一致。大卫,  他的女朋友翠莎, 还有我,现在被认为是此咖啡店的三大支柱。我和大卫互称兄弟,我竭尽全力帮大卫把咖啡店的生意做好,很快,我们有了很多的常客,我在伊城的名声也挺好。

那一天下班,大卫邀请我去他的住处吃饭。他开着一辆宝马,他说那是他父亲公司的。

我们先去超市买菜,那超市就在购物中心附近。宝马确实稳重,比我以前开的沃尔沃和福特都好。当然这是废话,我才花了多少钱买那辆二手车?说到车,自从我将那辆旧福特还给王老板以后,我就不想再要车了。汽车实在是个麻烦,没什么必要,就无需拥有。有了车之后,各种各样的费用,还有修车,停车,罚款,超速,车祸等等问题接踵而至,弄得我头都炸了。王老板说,养车就是养老婆!我知道有个“老婆”是什么滋味了!

大卫做事情总是快而干脆,唰唰,很快我们就从超市里出来,他买了些新鲜的鸡胸,几个青椒,还有一些极小的玉米笋。后来,他又跑回去买了一打啤酒。

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渗透于他们生活的角角落落。即使是开车,也总是谦让,让行人先走,让别人先开。

我们谈起汽车,大卫喜欢德国车,稳重而精密。大卫说他以前开的是最普通的大众,现在开宝马,不过他最想要的是一款新的奥迪跑车,要三万多镑,那款跑车像只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开起来又稳又酷。不过他说他没钱,他不想用父亲的钱来买车,他要一切靠自己!



穿过了一座跨海大桥,我们来到海湾的另一边,那边是一片临海的小山。大卫住的房子在山坡上,那是他爸爸送给他二姐的。大卫的二姐快三十岁了,正在爱丁堡读书,准备做兽医,所以他暂时可以住在这里。

这半山腰上的小屋,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厨房和客厅,客厅占了两个房间,里面有书架和一些桌椅,还有一台钢琴。楼上是三个卧室,铺着高档的地毯和家具,还有舒适的大床。

房子边上是一个马房,以前养着马,可自从大卫的二姐去爱丁堡读书后马就没有了。屋前是一片小农场,有很大一片小松树林,这些树是专门为圣诞节期间提供市场做圣诞树用的。事实上,这里是他父亲买的一个小农场,这房子是这个小农场的一部分,隶属于他父亲的公司。

大卫亲自下厨,做意大利空心面。他花了很长时间备料,做得很细致,就像做一个艺术品。

在热锅上拌面的时候,我教他如何巅锅,这是我在中餐馆打工时学会的。

“酷!我来试试!”大卫看着我巅锅的样子,一下来了兴趣。

“你小心,不要把炉子砸坏了!”我说。这是一个电炉灶,上面覆盖一块褐色的玻璃。

可惜他用的是一个平底锅,不适合巅锅,有些空心面都被他巅了出来。

我们一边做饭的时候,大卫的女朋友翠莎在一边整理餐桌,拿出餐垫,准备好了刀叉,她又从冰箱里娶出三瓶小的嘉士伯啤酒。

“噢,忘了,翠莎,你可以放一下音乐吗?”大卫说着转过身。原来冰箱的不远处的窗台上放着一台小的CD机,还有一对独立的小音响。

音乐响起,大卫越发来了劲。

一会儿,空心面算做好了,意大利空心面混着绿色的青椒,白色的鸡胸肉片,很美丽。装入盘子之后,大卫又撒些那种有酸味的切达芝士,还磨了一些新鲜的黑椒粉撒在面上。


我们来到位于客厅的餐桌,大卫和翠莎坐一边,我坐另一边。

我们一人一大盘意大利空心面,又配了一瓶嘉士伯啤酒。我一直喝百威,而大卫却偏向于嘉士伯。

“澄晔,你喜欢餐饮行业吗?”

“我想我会是个商人,我不介意做餐饮,你呢?”

“大卫和我想在加拿大开一家高档的酒吧餐厅。”一旁的翠莎插进来说。

“我不想弄得太高档,高档的东西风险大。”我说,“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对了,你为什么要移民加拿大?”

“你知道,我不喜欢英国。”大卫说,“我去年去了加拿大,我爱上了那里,我准备移民。”

“那你爸爸的公司怎么办?他可是个百万富翁啊!你不接手怎么办?”

“把公司卖掉,就可以了!”

我们一边吃着空心面一边说。

大卫喜欢做菜,他有很多的做菜的书,尤其是目前英国最有名的一个叫裸体厨师James Oliver的书,他全收集了。大卫把菜谱书放在厨房里,厨房内的冰箱上还有一套小音箱,做菜的时候可以播放自己喜爱的音乐,显得特别轻松惬意,简直是一种享受。

英国厨师做的电视节目和中国的烹饪节目不一样。英国的厨师总要扮得很酷的样子,像个小品演员,但又得装得很潇洒,把做菜当作是一种表演,是一种让人可以尽情享受的生活方式。英国人电视上的烹饪节目已经脱离了传统的做菜的程度,而是把做菜提高到了一种自娱自乐享受人生的高度。这种自娱自乐的理念在英国的电视节目里随处可见。怎么做一个花园,怎么买一幢房子,旅游节目,动物节目,考古节目,娱乐节目,所有的节目都要很酷,有活力,很新奇,很有趣。对于刚到英国的中国人,这些节目一开始都会觉得挺新鲜!

大卫的父母是传统的英国人,都读过大学。他们的老家在比伊城更北更小的丁沃,那是一个小镇。三十年前,他的父亲和朋友合伙,在伊城开了一家咖啡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三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公司已有数百万英镑的资产了。但是大卫的父母吃喝与穿着都很简朴,与普通人一样,不过简单朴素之外,却很讲究品质。

大卫还有个大姐,她是医生。但我从来没见到过她,不过见过她的丈夫,好像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医生。大卫的二姐瘦高个,一个未来的兽医。她穿着很朴素,与那些脂粉味十足但文化水平一般的普通英国女孩相比,她不太爱化妆,她的朴素,使她在这个爱慕虚荣的英国社会显得很不一样。她时常来咖啡店帮忙,一点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做事扎扎实实,勤勤恳恳,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孩。有一次,她爸爸对她说,女儿,你去买几件时髦衣服,我来掏钱。可我有很多衣服,我不需要!她就是这样有个性。

一个有钱的爸爸,两个成绩优异的姐姐,显然给大卫不少压力。他是最小的一个,而且是儿子,所以受母亲的宠爱最多,学习没有像两个姐姐那么好。大卫学的是商业管理,而且念的是一个不出名的大学。他说,他读大学是为了他的父亲,他本无意去读大学,但父亲苦口婆心地说了好几次,最后只是为了父亲开心,他放弃了去周游世界的计划,在大学读了三年书,其实他实在不太喜欢大学。大卫很不满大学里的老师,他认为大学里的很多老师,都是在那里混饭吃,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懂,胡乱吹牛,浪费时间。

大卫是很有自己理念的人,他说他读了很多书。他觉得做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是否开心。他做事情很严谨,也很努力。这和我一样,怪不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大卫的父亲像是只老鹰,我指的是他有老鹰一般的眼睛。那天我在上班,老板从爱丁堡过来看看伊城的生意。猛然间我抬头,发现他的两只眼睛像两条激光一样地盯着我看。他发现我察觉到了,露出了微笑,收起了光芒。我想他肯定是在观察我,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能不能担当重任。老板的工作,不就是发现人才,用好人才吗?



“我们家很富裕,但是金钱并不能买来快乐。”大卫一边吃一边说。英国人吃饭很文雅,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金钱和快乐之间让你选择,你选什么?”我问。

“当然是快乐!”

“我们只是不想生活的贫穷,不一定要很富裕,但快乐幸福很重要。”一旁的翠莎补充说。

“我同意!干杯!”

叮——,  我们举起各自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微抿了一口。

我喜欢西方的吃饭方式,很舒适且高雅。不像在国内吃饭,动不动就一口闷的喝酒方式让我心悸。

吃完饭,大卫收拾完碟子和刀叉,放进水池,留在那里。我们走进客厅继续喝啤酒,继续聊天,我说我的故事,他们说他们的。

一会儿,大卫和翠莎走出屋子,他们的烟瘾上来了,我也跟着出去。我可以抽烟,但从来没有瘾头,不过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抽。

苏格兰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自然环境很好,我喜欢这里,只是少有朋友,有时实在是太寂寞了。不像有些狭隘的没见过世面的当地人,总用一种排斥的心理对待我,大卫和翠莎心胸宽广,对我很好。他们是我的同龄人,和他们在一起,我确实很开心。那一晚,是在英国难得的开心夜!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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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渐渐适应


十六


苏格兰的深秋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冷,因为这是一个岛国,而且北大西洋暖流也流经这里,所以带来了充足的暖湿汽流。伊城的秋天和春天差别不大,最大的不同只是树叶变黄并开始凋落了。

来英一年半后的一天,马澄晔从自己工作的咖啡店回来。煮了点羊肉炖马铃薯,加了两颗小葱, 美美地吃完了他的晚餐。收拾刷洗完了之后,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又下楼来到了他的地下室房间里。这个房间是以每周三十镑的价格租下来的。虽说是地下室,可地方挺大,也有点装修,重要的一点是离工作的地方很近,价格又便宜。出门在外,又不富裕,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哪来那么多的讲究。再说了,比起在伦敦住过的车库,还有在外卖店的仓库里打地铺,这个半地下室自然是好十几倍,简直是天堂了。

马澄晔从背包里掏出在咖啡店拿的小费,数了数,分别是8.38、 4.36、 9.25、 4.63、 9.54, 一算,五天的小费接近了36镑,真是不错。又拿出上周的工资单,毛工资是213.75, 税交了22.75, 国民保险交了13.69, 净收入拿到了177.31,心里觉得挺美的。小费拿来交房租,剩下的钱买些吃的,其它全部存银行,晚上又有很多时间可以自由支配,真好。唯一的有点伤心之处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苏格兰高地,也没什么朋友,所谓的那几个中国朋友也都被他自己得罪光了。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并不靠他们什么,现在他自己完全可以独立,不像别的中国人,似乎永远离不开中餐馆。

而后,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通过了驾驶实践考试,但还没有将临时驾照换成正式驾照,这事迟早得干。于是找出那张换驾照的表格,填完了之后把它和实践考通过的证书折在一起,装进信封里,明天上班之前寄了就可以了,过几个星期,主管的部门就会把英国的正式驾照寄过来。这样,他不但在英国可以开车,而且在其他它的欧盟国家也可以开车了。马澄晔心想,这个驾照拿来可不容易啊!花了一年多时间,换了五个教练,考了三次试,开坏了一辆老车,折腾了将近两千英镑,还被警察抓了一次,被人嘲笑,还得罪了好几个朋友,最后总算拿到了这个正式驾照。当然,在整个学车的过程中,他学到了不少驾车之外的东西。

一会儿他又走上去,房东雁正在房里看电视,和往常一样,马澄晔坐到房东边上,和房东雁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报道美国军队在伊拉克的情况。房东雁的想法真是让人惊讶!他说,

“人们被教导不要偷窃,不要杀人。但是,你发现老鼠偷吃人的东西,狐狸偷吃人的东西,狼偷吃人的东西,结果都被人杀掉。而人偷东西,如果不受处罚,那么人人都会偷东西。人杀牛,杀羊,杀鸡,人要吃他们的肉,因为它们没有反抗能力。从前也曾有奴隶主吃奴隶的肉,因为奴隶没有反抗能力。今天行吗?我若想杀你,你要杀我的!美国人攻打伊拉克,是美国人要伊拉克的石油,而伊拉克又那么好打 ,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如果你们中国那么好打,美国早就打中国了,中国有那么多资源。为什么不打中国?那是因为如果美国人打中国,中国人就要打美国。中国不好打!”

于是,马澄晔开始很有兴致地和房东谈中国,但房东雁却突然没有了兴趣,这一下让马澄晔觉得很不爽。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发现,每次只要他主动谈到中国的事,房东雁就没有了兴趣,所以每次都让他自己觉得很无趣。他想,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了,还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兴趣来谈中国,于是他决定,以后没有必要就不和房东谈什么中国的事情,以后同这里的当地人也要尽量的少谈中国。

一会儿,电视节目转为英国最热门节目之一,“时事脱口秀”,今天讨论的是在英国吃社会救济的穷人被迫欠债了。英国众多靠吃救济生活的人(pensioner), 因为也要交地税(Council Tax)而负债了。

马澄晔不由得想,这是一年半多来他在英国见到的又一个闹剧。一方面英国社会的财富相对不那么充分了,另一方面,靠吃救济的人却越来越多。在英国,政府不但要救济本国的弱势群体,还要救济来自全世界的所谓难民,伊拉克难民,中国难民,北朝鲜难民,非洲难民,多得难以想象。这么多难民,政府哪有负担的能力?

以前,英国本土这些靠社会救济的人是不必交税的,可现今,政府一边办教育的经费不足,通过引进大量外国留学生来增加教育经费,另一边却还要跟着美国去伊拉克打仗,而且从世界各地跑到英国来的难民也多得不计其数,所以现在英国工党政府要想尽办法来筹钱,于是,就不得不向国内这些靠救济生活的人开刀了。结果可以想象,靠吃社会救济的人们自然都要闹起来了,他们举着牌子上街***,喊口号要赶走外来难民,要求政府向富人征税,而不是向他们穷人。

好在英国是个言论开放的国家,媒体是完全独立的,所以BBC电视台的谈话节目可以讨论政府的政策,让人民各抒己见。但马澄晔还是觉得,这里的很多英国人似乎还生活在当年大英帝国的美梦中,非常自大,就如当年清朝中后期盲目自大的中国人一样,以为自己还是天朝上国,高人一等。

马澄晔看了一遍身边的房东雁,雁已经老了,他身上的肌肉开始萎缩,只剩下一副驼背而庞大的骨架子,还有开始下坠的大皮囊,身体其它的系统都开始衰退,但却依然要维持这个庞大的身躯。这种状况,使他联想到今天的英国。

马澄晔于是怀疑,英国这种富足的形势到底还能保持多久?现在英国每年都有很多的***,还有以各种名义来到英国的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来了一般就不大愿意走了,谁都想在这个富裕的国家卡点油。他在伦敦时曾认识了两个中国的官家小姐,她们自称是中国的上流社会,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却连最简单的英语也不会说,居然也跑到英国来拿英国身份了。不过她们呆了半年之后,发现英国原来如此,于是就又全都跑回中国去了。



第二天早晨,房东告诉刚起床的马澄晔,他可以从地下室搬上来住了,因为已是十一月了,旅游旺季已经过去,客房有空的,所以他可以搬上来住,毕竟地下室里太冷了。这让马澄晔一下觉得很高兴,心想,现在可是自己来英国后处境最好的时候,有稳定而体面的工作,又和当地的英国人住在一起,再也不像一年多年以前那样,在伦敦东忙来西忙去,却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像在王老板的中餐馆那会儿那样,工作的像个奴隶,除了工作和睡觉,没有别的娱乐时间。

房东雁在屋前的花园除草,因为他喜欢园艺,所以总是在忙完了小旅馆的事之后,休息一下便来整理花园。雁曾对他说,在日本和泰国,老年人喜欢去公园跳交谊舞,而英国的老人们,则喜欢呆在家里整理自家的花园,几乎家家都在暗暗比较,看谁家的花园最美。马澄晔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他想他自己以后老了也可以在家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养老方式。

早上七点,马澄晔要去咖啡店上班了,他走出屋子,看见房东拿着锄头,一边除草一边捡碎石,于是就恭维着说,

“好花园,好花园,本区最美的花园。”

房东听了,骤然眉开眼笑,

“是的,本区最美的花园,雁.威廉逊的花园。”

“哈哈哈,真的是本区最美的花园。”

马澄晔快步走出花园,面前就是铺着石子的小路,这条小路他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沿着这条小路往南走,便会路过王老板的外卖店;而往北走,则将通往城中心,城中心有个现代化的购物中心,他就在这个购物中心的一家咖啡店工作。

与平常去购物中心的咖啡店上班一样,马澄晔一路上要跟无数的熟人打招呼,

“早上好,彼得。”

“早上好,澄晔。”

“早上好,约翰。”

“啊,早上好,澄晔,美丽的早晨,是不是?”

“是的,是的,美丽的早晨。”

“早上好,卢斯。”

“欧,早上好,澄晔。”


马澄晔来到咖啡厅,第一件事是简单的清洁,尽管昨晚已经做过清洁工作了的,但是每天开业前的清洁是必须的。擦桌子和柜台,等一切就绪,正好八点半,第一拨来吃早餐的客人正陆陆续续地来了。马澄晔轻吁了一口气,搞定,一切都没问题。

他已经十分熟悉这里的工作了,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他和服务员大杰尼在餐厅里服务,大卫负责吧台,厨师埃尼塔负责厨房里的工作。

这是一个并不很大的咖啡店,只有一百多平米,早上开业时只用四个人,中午最忙的时候,也只是用七个人。英国的人工是很贵的,工资支出往往占了餐厅运营成本的30%,因此这里劳动效率要求很高,老板是不希望浪费任何一个小时人工的,安排八个小时,就要实实在在的工作八小时。

咖啡店的很多客人都已经认识马澄晔了,而且很多都成了他的熟客。理查德、克鲁斯、还有巴巴拉和阿瑟,他们是每天必来的。马澄晔也挺喜欢这些客人,因为熟了,所以为当地人服务也越来越觉得轻松。微笑,为客人点单,然后送上咖啡和三明治,在客人喝咖啡的时候,还要时常地去问一下,客人是否满意,客人要走的时候,还要笑脸相送。

忙碌到十二点,第二拨吃中饭的客人来了。和中国不同,英国人吃中饭都在十二点以后,一般集中在十二点半一点钟左右。

英国还有件事让马澄晔觉得很高兴,和中国不一样,在英国,法律规定,如果工人当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八个小时,那么除了提供免费的半个小时吃饭时间外,还应有额外的十分钟喝咖啡时间,这是包括在八小时工作以内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马澄晔吃午餐的时间到了,当拿着鸡肉和芝士做的意大利烤饼想往员工休息室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女孩正在前面。不知怎么,马澄晔突然觉得很紧张,结果换了个方向,去了购物中心外面广场边的雕塑下吃饭。不一会儿,却发现那个女孩从购物中心出来,抱着她的弟弟。

这个女孩是在咖啡店对面的服装店工作的,个子瘦瘦高高的,眼睛很水灵,平时喜欢穿那种下摆很大的日本式裙子,走路时脚跟蹭地,很有点像YUKA走路的样子,这很早就吸引了马澄晔的注意。这女孩每次见到马澄晔时,都会脸红。因为上班的地方相差不远,所以工作时,马澄晔也就经常远远的看她,同时也发现她总是在盯着自己看,而每次她看到马澄晔看她时,脸都会变得绯红而害羞的转过脸去,马澄晔于是觉得那女孩喜欢他。

这个女孩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正是马澄晔喜欢的那种,长长的头发直挂下来,并没有扎,只在左边一屡头发上别了一朵小花,穿着白色的短上衣, 米黄色的灯芯绒裤子,身边还带着她的只有五六岁的弟弟。

马澄晔很激动,不由自主地朝那女孩挥挥手, 也不知她看到没有。 女孩朝他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马澄晔的脑袋突然像凝固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女孩走到马澄晔边上,马澄晔主动挪了一下,于是女孩就坐在他的旁边。女孩的弟弟显然见到陌生人有些局促,而且那是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于是女孩索性把她弟弟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是你弟弟 ?” 马澄晔傻傻地问。

“啊,很重!” 女孩说话快而短,和咖啡店里的那个当地妇女大杰尼一样。

不知该怎么和女孩说话,马澄晔转过头去开始跟她的弟弟说话。

“你想吃点什么,炸面包球?很好吃的!” 马澄晔从盘中捡了一个炸面包球, 放进了嘴里,装出吃得很有味道的样子, “或者,意大利烤饼?”, 那小男孩没反应。

马澄晔脑子里想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题,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谈到了上海。

“我从上海来,那里到处是摩天大厦。” 马澄晔抬头向天上看,装着在大厦下望楼顶的样子。伊城的人基本上不知道杭州这么个地名,杭州人自认为西湖全世界闻名,其实,大部分的外国人压根儿没听说过杭州,或是西湖。在英国,甚至很多人还没听说过上海,所以马澄晔一般说自己是从上海来的,这样人们多少有点大概的地理区域概念。

女孩回应说她的一个好朋友在泰国,已经在那里呆了三年了,并且准备永远不回来了。


“其实,我是个来这里留学的学生。” 马澄晔开始说他的故事,这个他已经重复了快一百遍的内容。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想知道有关他的底细,人人见了他都会问他的故事,他也慢慢习惯于这种一次次重复的自我介绍。

马澄晔跟女孩说自己本来是到英国的大学来读硕士学位的,但是因为迟到了,所以开始打工,后来发现留学不是自己以前想的那么回事,所以现在决定先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决定接下去怎么办。他先在伦敦呆了半年,然后到了伊城,在城中心的那家叫豪园的中国餐馆做服务员,做了半年之后,觉得很孤独,后来又跑回了伦敦。呆了三个月之后发现伦敦的生活费太昂贵了,而且治安又很不好,于是就又回到了伊城的另一家外卖店干活。但是后来又离开了那家外卖店,到了现在购物中心这家新开的咖啡店工作。现在自己已经脱离了中国人的世界,租了当地人的房子,一个人生活。

谈到了这里,马澄晔不好意思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女孩睁大了眼睛,微笑了一下,马澄晔于是继续说,

“我觉得伊城是一个很适合定居的地方,美丽而安静,物质上的供应也应有尽有。但没想到,女孩却突然回应说,

“我恨这里!”

“为什么?”马澄晔很惊讶。

“我讨厌这里,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

“你是说你没有离开过伊城?”

“是的。”

“嗯,也没什么的,你才18岁,路还长着呢,将来肯定可以到别的国家去旅游的。”

“如果我去另外一个国家,我会找不到工作,可能会被谋杀了。”

“哈哈,别这样想,我不是没有被谋杀!”

马澄晔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真可爱,可能在她的小脑袋里,自己简直成了英雄,独自一人在别国,会说另一种语言,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并且独立生活,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得来的。

“我已经戒烟一周了。”女孩突然很自豪地跟马澄晔说。

马澄晔不知怎么回应,他想起YUKA也是会吸烟的,不过这个苏格兰女孩和委婉的YUKA不一样,心直口快。

“我不喜欢学校,那儿很枯燥,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去纽约!”女孩说。

“我想去加拿大,因为去了加拿大就可以去美国了,不需要签证。”马澄晔说,不过一下又后悔了,因为他想可能在这女孩的小脑袋,根本没有签证的概念,毕竟她连小小的伊城都没离开过。 相对于伦敦,伊城实在太偏僻了。

女孩的小弟弟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和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外国人说话,一脸糊涂。

马澄晔吃完了午餐,看了看时间,说自己的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得回到咖啡店里去工作了。女孩也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回家了,于是和马澄晔挥了挥手,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马澄晔回到咖啡店,向同事大牛询问那个女孩的详细情况,大牛说他也不知道,不过不要着急,明天他就把详细情况都问来,

“不要着急,亲爱的兄弟,平静—— 平静——”

马澄晔感觉自己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她瘦长的个子,喜欢他美丽的脸庞。马澄晔想着那女孩,想着她今天的表现,明显说明她喜欢他,马澄晔心里美滋滋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三天后的下午,马澄晔可以下班了。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到超市买些食物,比如牛肉,羊肉什么的。自从离开中国人世界后,马澄晔渐渐开始学习英国人的饮食制作,也习惯了以肉和土豆为主的食物,半年下来,他渐渐发现自己居然也慢慢的像当地人一样,肌肉一天比一天发达。

不过今天下了班,他不打算回家做饭,因为大牛已经打听到了那个女孩的详细信息,不过大牛要到六点半才下班,于是马澄晔在购物中心的肯德基买了个鸡肉三明治,一边吃一边等同事大牛。

一旁购物中心的清洁女工看着马澄晔,眼神怪怪的,好像充满了鄙视。他瞥了一眼,心想这又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当地妇女,种族主义,民族优越感很强。不过家乡杭州不也是这样?很多杭州人很瞧不起外地人。

马澄晔正吃着,咖啡店的另一个同事杰克带着儿子走了过来。杰克的儿子不到一岁,黄头毛,大眼睛,一点都不像父亲杰克,上次跟着杰克和孩子的妈妈罗娜一起到咖啡店来,而这一次只见杰克和他的儿子,不见罗娜,于是马澄晔问,

“杰克,你的妻子罗娜呢?”

“她不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朋友!”

马澄晔一愣,怎么罗娜也是不结婚便生孩子的单身妈妈!伦敦有太多这样的女人了。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呀?”

“我不想结婚,免得到时候离婚麻烦。”

“为什么这样呢?你们相爱,而且有一个孩子,为什么不结婚呢?”

“我的父母离婚了,我的叔叔离了三次婚了,我的舅舅也离婚了,所以我不想结婚,婚姻只是一张纸。”

马澄晔一愣,啊,英国和中国真是太不一样,这里有太多的单身母亲。可能是性太开放了,这里又是一个基督教的国家,不提倡堕胎,女孩子一旦怀了孕就往往把孩子生下来,于是,这个国家就有了一大帮单身母亲。

马澄晔觉得真奇怪,在英国,有些单身母亲居然可以不用工作,完全靠社会救济来度日!这里的福利制度好得出奇,一个女孩如果成为单身母亲,政府就会提供住房,每个月还有稳定的生活补贴。如果那是一个有三个孩子的单身母亲,那这个母亲每月所拿的生活补贴,比一个辛勤工作一个月的人赚的还多。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咖啡店里的厨师雪莉走了过来。雪莉是女同性恋,一个月前马澄晔才得知这件事。雪莉是女的,有大胸脯,细腻的皮肤,不过打扮得却像个男的,举手投足则更像个男的。她有个伴侣,名叫安杰拉,打扮得很妩媚。曾经有一次马澄晔和同事们一起去跳舞,雪莉的女朋友安杰拉也在,大家跳了一会儿之后,安杰拉便和马澄晔跳,但没想到安杰拉竟不停的挑逗他,还不停的用她的大屁股摩擦他的生殖器,马澄晔这才发现,原来安杰拉是个双性恋(bisexual)!

性在英国确实是好开放,与单身妈妈相对应的,英国的同性恋人(homosexual)也多得要命。咖啡店隔壁的冰激凌店,里面的大胖子主管尼尔,也是同性恋,不过他是个男的。他的伴侣,也是个大胖子,和尼尔一样,他也留着大胡子,行为举止很有礼貌。有一次尼尔的男朋友邀请马澄晔去他们的家,马澄晔跟着去了。那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套房,房间很干净,卧室里有一张大床,这张大床,让马澄晔不由得产生联想,这一对熊一样壮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做爱的?

吃完鸡肉三明治,时间还早,马澄晔又在购物中心毫无目地逛逛,他走进一家名为GAP的服装专卖店,这是一家定位于年轻消费者的国际服装连锁店。他走走看看,一会儿被一件便西装所吸引,于是试穿了一下,不错,很帅气,一看产地,是中国,他心里不由地觉得怪怪的,于是放回去。又换了一件,一看产地是印度,呀,这里的衣服看来都是第三世界加工的,只是换上西方公司的品牌。

他又试穿了另外几件衣服,价格不一,不过,他还是看中了最初的那件中国产的便西装,一看价格,五十英镑。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贵,但转念一想,生活这么艰苦,他要犒劳一下自己,于是决定买下。

又走出购物中心,来到购物中心边上的广场上,迎面走来几个当地的女中学生,手里都点着一根香烟。

马澄晔觉得真纳闷,英国有条法律,英国公民16岁之前不准抽烟,18岁之前不准喝酒。可是,从实际情况来看,这根本不能阻止年轻人吸烟喝酒,英国的未成年人抽烟和喝酒的比例之高,那是中国远不可比的。在咖啡店兼职的中学生小杰尼曾对他说,“太多压力!澄晔,你知道吗?太多压力!”



大牛终于下了班,他带着马澄晔去了一家他最熟悉的酒吧。下班了去喝啤酒,这是这里人的习惯,有空就去喝一杯。不过,马澄晔的房东说,苏格兰人去酒吧不是喝酒(buy drink),而是买醉(buy drunk),雁对苏格兰人的这种嗜酒的传统持极力的否定态度。

大牛带马澄晔去了一家他最熟悉的酒吧,那里有很多大牛的朋友。大牛请客,买了两派啤酒。马澄晔觉得大牛真的像个大牛,个儿挺大,可脾气软软的。大牛很快告诉马澄晔有关这个女孩的情况,这女孩名叫丽莎,刚从伊城职业学院毕业,因为喜欢时髦,所以选择在服装店工作,因为她说在服装店工作买衣服可以打折,大牛还弄到了丽莎的电话号码。马澄晔大为感动,于是喝完一派之后,他又去买了两派。

马澄晔告诉大牛,店里的厨师本来邀请他去她们家吃圣诞晚餐,但是昨天她被大卫给开除了,所以今天艾尼塔到店里来,告诉他取消那天的邀请。大牛直摇头,说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大牛告诉马澄晔,他今年二十二岁了,读了两年大学之后现在休学了,因为他欠了很大一笔教育贷款。他发现借教育贷款读书实在不明智,而且当下的英国,文凭实在是很难再保证什么,所以他决定放弃学业了。

又一派啤酒下肚之后,大牛又要买啤酒,他问马澄晔要不要了,马澄晔说不要了,大牛于是就给自己又买了一派。他继续说,他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在十七岁的时候就生了他。

马澄晔听了觉得一愣,怎么又是私生子?

大牛说这有什么,苏格兰的地方法律规定,只要年满十六周岁,就可以合法结婚了。

马澄晔听了张大了嘴,惊讶地又问了一遍。大牛又说了一遍,是十六岁。马澄晔听了大声地笑起来,他妈妈的,你们苏格兰可真好呀,尊重人性!在中国,妈妈的,人口太多了,于是只得提倡晚婚,结果搞得年青人性压抑得不行,要是在苏格兰,那就不必如此压抑了,哈哈,哈哈。

大牛说他这辈子不打算结婚。马澄晔听了觉得惊讶,咖啡店的另一个同事杰克说自己不愿意结婚,而现在大牛也说不想结婚,于是他问大牛为什么。大牛说,因为结婚证书只是一张纸而已,我妈妈结了两次婚,都离了,我叔叔结了两次婚,也都离了,结婚毫无意义。马澄晔试图说服他,结婚很重要,对父母,对未来的孩子,对社会都很重要。可大牛好像觉得是在对牛弹琴,不再与马澄晔在这个话题上多罗嗦。马澄晔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在酒吧坐了两个多小时以后,马澄晔和大牛都个自回家。马澄晔在路上顺便买了一些土耳其烤肉“开巴巴”当作晚餐,回到家里房东雁依旧和往常一样,在看电视。马澄晔没有看电视,而是直接回到自己住的地下室,因为他要继续翻译房东的书——《苏格兰人眼中的日本》,翻译的工作比他想象的要难很多。翻译到十二点,马澄晔熄灯睡觉,他不想耽误明天咖啡店的工作。

半夜里,马澄晔突然被一个梦惊醒!隐约记得是这样:

一个高高的台上, 要仰头才能见,一个气垫一样的大大的覆盖着粉红色尼龙的游泳池,隐约传来戏水声,那是女人的声音。他于是着实来了兴趣,想去看看那光着雪白大腿的女人们。

于是他沿着湿漉漉的木阶梯走上去,走到一半便看到一个女人倚在游泳池边上。那女人长得并不标致,但也不肥胖,她让他想起了大学里同班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会武功,在省武术比赛上拿过名次。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她会去练武功,她是受过严格科学教育的呀?怎么会去练武功的呢?

那女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突然转过头来,她看到了马澄晔,先是一愣,后来发出冷笑,像是个女鬼。紧接着她开始发情,像十年没碰过男人一样色迷迷地看着他,觉得他长得很帅。

他开始害怕,两腿有些发软。

那女人开始笑,笑,像是女色鬼一样,她好像是想要和他做爱。

那女人冲过来,他吓得浑身哆嗦,赶忙想从楼梯上逃下来。结果楼梯上有水,很滑,他仰天一跤,快速的摔了下来。

啊!

这样,他就醒了,浑身是汗!

马澄晔坐起来,倒了杯水喝,平静下来之后,看着自己住的静静的地下室,他突然感到好孤独,有一种凄凉感。他觉得自己好可怜,离开伦敦后的这一年多时间来,他的生活中没有一个女孩,在一个个寂寞而孤独的夜里,他只有靠回忆和YUKA在一起的那段甜蜜时光来渡过。哦,YUKA ,我真的好想你啊!马澄晔从自己的皮夹里取出YUKA那张小相片,美丽的脸盘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免又想起YUKA来,他不知道YUKA现在怎样了,最后一次和YUKA通电话时,YUKA说要回到日本了,她要去电视台找份工作,也不知YUKA找到没有?



第二天,他早早的起床去上班。咖啡店的日子平凡且简单,而对于马澄晔,今天却在老想着怎么去处理与丽莎的“爱情”。今天丽莎没有到服装店里来上班。

晚上,马澄晔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鼓起了勇气给丽莎打电话,电话里他告诉丽莎他喜欢她,丽莎说她也喜欢他,马澄晔听了高兴得不得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英国法律规定,工人每工作三个月就可以有一周的有薪假,所以,在咖啡店工作了半年后,马澄晔积累了两周的假,去英格兰旅游了一趟,同时也是去看看很久未见的朋友。

马澄晔一直很想去剑桥,于是第一个目的地便是英国最著名的大学城——剑桥。

史书记载,英国是先有牛津大学后有剑桥大学的。剑桥大学的出现可以上溯到1209年,传说当年,牛津城内的一名妇女被人谋杀,凶手是牛津大学的学生,市民们于是突袭了学生宿舍楼,拘捕了几名学生,后来居然将他们绞死了。牛津大学的师生惊骇不已,停课抗议市民们的暴行。后来,大批的学生和老师离开了牛津城,其中一部分人来到了剑桥,从此,剑桥大学的历史开始了。

诗人徐志摩曾对剑桥有过这样的描写,“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美的一条水……在星光下听水声,听近村晚钟声,听河畔倦牛嚼草声,是我康桥经验中最神秘的一种:大自然的优美,宁静,调谐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地淹入了你的性灵。”

马澄晔站在康河边,迎着英格兰独有的海风,品味着这位中国大诗人的散文。康河的这一头是一个游船码头,马澄晔于是沿着小路走下去,问了价格,十英镑,于是买票坐到了小船上。坐在小船上,平静地听着船夫(剑桥大学的学生,业余时间打工)用音乐般动听的剑桥英语讲述着剑桥的历史和故事;小船缓缓地前行,他转头看康河的两边,那是大片嫩绿色的草地,剑桥城内一座座精美的学院就矗立于这片无暇的绿色之上;他抬头,河上一顶顶风格迥异的桥迎面而来,每一座桥都有自己的风格,每一座桥都有自己的故事。

马澄晔心里一片平静,完全被这浑然一体的美景所陶醉,仿佛游弋于天堂里一般。

回到码头,他走下船,又到城里的学院去走走。路边突然传来巨大的钟声,一群亚洲学生匆匆地往一个巨大的教堂走去,他一下产生了好奇,于是也跟着过去。教堂里,一个中年的亚洲牧师在演讲,很多年青的亚洲学生坐在下面做弥撒,他以为这些是中国人,于是仔细听牧师说什么,结果一句没听懂,发现原来这些人都是韩国人!

马澄晔觉得没什么意思,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就走出了教堂。教堂外,他发现巴士站有一辆专门为游人服务的游览观光车停在那里,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就花五英镑买了张车票上了这趟车。旅游巴士缓缓前行,风有些大,敞棚的车顶不时地碰到路边的树枝,因为风冷,他蜷缩在车上看两边的风景。这剑桥城并不大,除了校区,其它地方和英国别的小城一样,二十多分钟后环城游就结束了。马澄晔觉得不过瘾,为了把剑桥记得更清楚,他又跟着车走了一圈,直到下午四点,他觉得尽兴了,于是准备离开剑桥。

坐车离开剑桥时,马澄晔悠然一叹,要是能在这里学习该多好呀!可剑桥大学又进不了,只能来读个语言学校,不过,这里语言学校的学费也太贵了。哎呀,哪有事事圆满的呢?当年的富家子兼大才子徐志摩来到剑桥来,不也没有进大学,而只是做了半年的旁听生而已!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手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马澄晔又来到了布里斯托,这是在伦敦西南面的一个港口城市,据当地一个市民说这曾是海盗聚居的地方。马澄晔的越南朋友阮在布里斯托大学读政治学硕士。这个姑娘是他在伦敦汽车站认识的,当时他以为这是个中国女孩,一搭讪,才知道是个越南女孩。那天因为大家都等车,于是他和越南女孩在车站聊了两个多小时,分别时彼此留了电话号码,这一次,马澄晔要去看看她。

越南女孩不富裕,没有请他吃饭,而且不能提供住宿。所以他只得在外面找地方过夜,碰巧那晚是星期六,最便宜的青年人旅馆早已客满,最后他不得不在一个中档旅馆Travel Inn花了55英镑过了一夜。越南女孩知道了之后,说你真是个有钱人呐!马澄晔听了直喊冤,哪有啊,你没看到交九千英镑学费读硕士的是你,而在餐馆打工的是我!

马澄晔跟着那越南女孩去了她的宿舍。晚上越南女孩自己做饭,她从冰箱里拿出冻得像砖块的猪肉,这让马澄晔看了心里直发酸。越南女孩开始做饭炒菜,和中国人的做法一样。马澄晔觉得她是个老实腼腆的人,行为举止和中国女孩一模一样,老老实实读书,还有不少不切实际的梦想。

不过,在交谈中,马澄晔不知说错了什么,惹得越南女孩说到了这些,

“我们越南人的历史,就是和你们中国人抗争的历史。你们唐明皇的妃子杨贵妃要吃荔枝,我们的人民就不得不专门为她而种荔枝。”

“别这样敌对好不好,要是你们不独立,而是大中国的一部分,不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还打什么仗啊!”

“我们不要成为你们的附属国,一个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有什么不好,国家提倡民族平等,而且少数民族同胞还有很多优惠扶持措施,如果中国和越南一体,就没有当年那场战争了。”

“反正不想成为你们的少数民族,免得被你们汉族人欺负。”

“谁欺负你们了?”

“哎,我们永远打不过你们中国,你们太大了!”

“这很难说,日本人不是侵略过中国吗?以前的日本可能比你们越南还落后,现在不是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所以你们也有机会赶超的,谁能确定明天会怎样。”

“不可能的,我们永远也超不过你们的,日本人也只是暂时的。”

“看来中国人的思想和越南人的思想不能统一,不过也不妨碍大家做个朋友,你说是不是?”

越南女孩笑笑。



第二天一早,马澄晔坐车来到了伦敦,看哥们儿余震。余震带着马澄晔去了一个朋友的住处,回来后,马澄晔又郁闷了。

为什么那个中国男孩这么有钱?就因为他的父亲是某国有大企业的总裁吗?他和他的女朋友,住着一套月租金2000英镑的套房,还买了一辆17000英镑的奔驰车。马澄晔不禁想到自己,因为钱不多,于是开始了自己所谓的游学,所谓的在实践中学习,离开了大学,离开了那个美丽聪明的日本女孩YUKA,跑到了遥远偏僻的伊城打工。突然他感到惶惶然,不知自己活着是在干啥?人家生活富足优裕,还有漂亮的女朋友相伴,而自己,年纪不小了,却天天在忍受寂寞,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了。自己出身于普通百姓家庭,因为父母省吃俭用才省下一笔积蓄,尽管自己很努力,但还是依靠着父母的积蓄,才能来英国留学,这已是很不容易了。所以,比起这些家庭高贵的富家子弟,自然是不能比了,但比比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那自己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余震打开电脑,用A片来招待马澄晔,还特地给他看了一段奇怪的东西:有一个日本男人在上海召妓,在房间里暗放了两个摄像机,那家伙把整个过程拍了下来。然后在网上传播,揭示中国妓女和日本嫖客在床上是如何个样子。

余震直骂那小日本可耻,龌龊,你他妈嫖妓就嫖妓呗,你干嘛要向人昭示呢?龌龊下流,不地道,小日本真他妈的该扁!

马澄晔也觉得奇怪,但他不免想起了YUKA,看看这网上传播的录像,他内心感到很复杂,日本真是个奇怪的民族,中国人和日本人的爱恨情仇,真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彻底解决。



第二天一早,马澄晔告别了好友余震,离开伦敦前往伯明翰,去看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李。

李比马澄晔小两岁,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在马澄晔眼里,李似乎从来不为钱发愁,从中学开始和他认识起,李最不缺的就是钱。马澄晔刚到英国时,李还在中国大学读大三,他会在和女朋友吃饭的时候拿起手机打越洋电话给在英国打工的马澄晔,而现在大学毕业的他也来到了英国,但来了之后一直没和马澄晔见过面,马澄晔觉得纳闷,于是就想乘这次假期去看看他,不知这小哥们儿怎么样了。

马澄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不见,现在的李已经长大了,和印象中的李完全不一样了。李像是换了个人,一身名牌西装,还带了一副漂亮的无边树脂眼镜,和他的外国同学交流时,举手投足还真的有那么点绅士风度。

“呀,你在英国学得可真快啊。”马澄晔说。

“哪里啊!哈哈。”李又是很绅士地回答。

来到李的寝室,李已经邀请了好几位同学在那里,有北大毕业的,有上海同济毕业的,还有在中科院读研究生的,另外还有一个德国同学和一个希腊同学。他们都在伯明翰大学读硕士研究生。这不由地使马澄晔羡慕不已,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以前他从来没见过李在家做饭,可今天李却要为在座的同学做一顿可口的中国饭,李甚至已经动手做了一只有杭州特色的卤鸭。在坐的德国人和希腊人因为用不好筷子,只得用手来抓着鸭腿吃,他们用了很大的劲才把鸭肉撕咬下来。

马澄晔心里觉得好笑,不过也一下轻松,李真的已经长大了,海外生活确实可以磨练人。

马澄晔还跟着李一起去伯明翰大学听了两节课,一门是市场调查,另一门是概率统计。课上,马澄晔惊讶地发现,老师讲的内容,自己竟然在大学读本科时都已经学过了,而这大学里教的,只不过是英文版的。于是,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英国的硕士教育?这样的教育,自己有必要花那么多钱去学吗?

离开伯明翰之前,李请马澄晔一同去伯明翰最大的中餐馆荣业行吃饭。进入餐厅,过道边的一个角落,一群中国大陆来的年青男女坐在那里,女孩们的穿着打扮都日韩化了,另外两个男孩都各自夹着一支雪茄,将手高高的举在半空中,嘴里吐出雪茄独有的浓浓的青烟。他俩好像喝了不少酒,脸很红,嘴上还有油,手上都戴个巨大的方块金戒子。他们看着李和马澄晔从眼前经过,不变声色,像是黑社会老大似的。马澄晔知道,这些年青人几乎都是中国东北来的孩子,他们高中毕业就来英国留学,不过大都是在中餐馆打工。在英国的中国人社会就是这么不简单,国内的人对英国了解太少了。



在英格兰游玩了两个星期之后回到伊城,马澄晔顿决轻松百倍!不过,两个礼拜不干活,马澄晔发现两块胸肌开始缩小了。于是,回到咖啡店苦活累活抢着干,他想让自己的肌肉赶快恢复过来。

下午下了班,马澄晔一个人在街上走,突然看到远处丽莎拉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走了过来!

马澄晔转身走入另一个巷子,心跳得不行,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真的是丽莎。

马澄晔心里一下郁闷的不得了,丽莎怎么是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呢?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一眨眼,马澄晔离开王老板的外卖店有半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回味着自己离开王老板店时的行为,渐渐觉得当时不辞而别也太孩子气了,纵使王老板当初对自己不好,但也要先问问王老板,和他交流沟通一下,而不是像小孩子那样一气之下便不辞而别,毕竟,大家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友谊。所以马澄晔想,情感固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但也不要变成了冤家,有机会还是要和王老板和好的。

于是那一天休息,马澄晔便决定主动上门去王老板的外卖店买中餐吃,其实目的是为了弥合破裂的关系。没想到他到那里时,正巧遇到了王老板,王老板看到他后,非常高兴。马澄晔也很高兴,笑着主动和王老板打招呼,王老板也笑了。

在王老板的外卖店里,他们聊了很长一会儿。王老板告诉马澄晔他又买了一套新房子,现在所有的员工都搬到那新房子里去住了,如果马澄晔想住,随时欢迎来住。马澄晔苦笑着说,可惜自己没有那耐心,不过现在在英国人那里住得也不错,以后有事自然会再来麻烦。王老板说好呀。

一会儿,餐做好了,马澄晔掏出钱包来想要付钱,王老板见了,死活不收,说,

“不要不要,你把钱拿回去,你再不拿回去,就不把我当朋友了。”

哎,马澄晔心里长叹一声,怎么可以用“朋友”这两个字呢?其实在他心里,曾经是把王老板当父亲来看待的。

马澄晔回想到自己和王老板的恩怨,突然觉得想哭。当初自己厌倦了伊城另一家中餐馆豪园的打工生活,要回伦敦,临走前,这里的华人首富王老板主动请他吃饭,在这之前,因为学车,王老板也给了他这个初来乍道的中国留学生很多帮助。还记得半年前刚从伦敦回到伊城的晚上,他激动地对王老板说,“我在大学的时候,我的导师卢教授对我很好,到了英国,遇到了你王老板,你也对我很好!”

“那是因为你人好嘛!”王老板说。

但是,时隔半年,良好的关系居然到了今天这种反目成仇的地步!这世道!看来自己真的是不会做人!



王老板告诉马澄晔,中餐馆豪园已经被吴军卖掉了,转卖给了另一个中国人。

马澄晔听了之后吃了一惊,妈的,谁买的呀?那家店,十年来换了若干个老板,没有人把生意做起来过,他自己在那里工作的时候,生意就差的要命,现在居然还有人来接这个烂店,那人真是够胆大的。

“那么家烂店都有人来买!而且紧接着就是可怕的冬天,将有近半年的淡季,那人要赔惨了!”他为那买店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马澄晔向王老板告别,拿着王老板外卖店的招牌菜——咖喱鸡,心里很高兴,甜滋滋的,因为他和王老板又开始和好了。

他一步步离开王老板的店,这个他曾经流过眼泪的地方。这让他感慨万千,又回头看看王老板,王老板的脸上看上去很高兴。

路上,马澄晔心里直纳闷,那个冒然买中餐馆的人到底是谁?中国人是不是太想发财了,以为只要在英国买个中餐馆就可以赚钱发财!马澄晔突然觉得,在英国的中国人似乎个个都想发财:在伦敦时,这个要做留学中介,那个要开中餐馆,还有的要做国际贸易。现在在伊城,碰到的那些中餐馆的服务员和厨师,也个个都想开中餐馆,个个都想发财。好像凡是中国人,都想着发财。



苏格兰的天气无法预测,一分钟以前还是阳光明媚,但突然飘来一朵云,天空很快便一片漆黑,雨随后跟着就来了,但一会儿,乌云飘走了,阳光又普照大地,不过,可能待会儿雨又来了。

第二天马澄晔一大早便起了床,因为今早上班之前他要抽时间到伊城公共图书馆去查一下自己的电子邮箱。马澄晔觉得英国的公共服务真不错,图书馆里上网也是免费的。

写完Email,马澄晔走出图书馆,步行五分钟来到购物中心的咖啡店上班。巴巴拉和阿瑟夫妇刚好也来到店里,他们要马澄晔做咖啡,但这时主管费奥娜却故意安排他去洗盘子,然后她自己为巴巴拉和阿瑟做了两杯卡布迪努。但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巴巴拉和阿瑟看了一眼,一口没喝扬长而去,说喝费奥娜做的咖啡,简直就是在浪费钱。

原来,在咖啡店工作时间长了之后,马澄晔在咖啡店作用渐渐显得突出,尤其巴巴拉和阿瑟夫妇,对咖啡的挑剔几乎到了极点,他们从来只喝大卫和马澄晔做的咖啡。这种对马澄晔的抬举,一方面把他在咖啡店的地位顶得很高,但是,另一方面,却让店里的有些员工对马澄晔渐渐产生妒忌,甚至有些愤恨,尤其是主管费奥纳。

马澄晔看到费奥娜傻傻地站在那里,那尴尬的表情,心中暗喜,

“哼,凭你费奥娜的水平,有什么资格来指挥我?”

他当时没意识到自己的优秀确实帮助自己在咖啡店里站住了脚跟,但这优秀,如果不加收敛,很可能就变成了坏事,他做得越好,别的员工就显得越差。马澄晔忽略的一个问题,他忘记了自己在这咖啡店的身份。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马澄晔在咖啡店老老实实的工作,慢慢地结识了很多咖啡店以外的当地朋友,比如苏格兰夫妇巴巴拉与阿瑟,还有约翰夫妇,还有另一对老年退休夫妻。他们对马澄晔的工作和人品都十分得满意。马澄晔也十分乐意看到这些客人来到店里喝咖啡,每一次都做出十分精致的咖啡为他们送上。咖啡店隔壁三明治店的经理玛琳也很看重他,经常在总经理面前夸奖他,这也让马澄晔心里感到无限的幸福。

马澄晔从大卫那里学来的制作咖啡的独特技术,有时候把其他员工做的咖啡比得索然无味,尤其是主管费奥娜做的咖啡。费奥娜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三年了,年纪只有24岁,工作很勤奋,但是人却不怎么聪明,马澄晔的到来,使这位年轻女主管越来越显得愚笨。

在这个小小的伊城,马澄晔经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渐渐树立了自己的好名声,渐渐成了店里的王牌店员,但危机在渐渐靠近他,而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费奥娜将一切不顺利和不开心都归结到他头上,她在想办法挤掉马澄晔。但幼稚的马澄晔居然没有意识到,还经常和她争执。他以为有大卫在背后为他撑腰,所以费奥娜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终于有一天,费奥娜忍不住了。

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店里的客人比平日里多了几倍,咖啡店的所有店员都忙得不可开交。马澄晔点完一串单之后,跑到吧台上的电脑前,尽快的将客人点的单子输入电脑里去,可是因为太急,输入出了一些小差错,一时卡在那儿了,费奥娜在后面等着,一会儿之后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噢,见鬼,马澄晔,你是个猪脑子吗,不会用电脑啊!还不走开?”

马澄晔被她说得愤怒不已,但强忍着,将怒气憋在心里。输完之后,他来到吧台,托着一壶热茶准备给客人送去,但因为生气而气血上涌,他一不小心碰到了服务员小杰尼的上臂,没想到托盘上的一壶滚烫的热茶就这样倒了下来,

啊——

一壶滚水全倒在了马澄晔自己的手臂上,茶壶和杯子被摔得粉碎,他跑到厨房里的水池边不停地用自来水冲,其他员工也进来慰问,马澄晔说没事,不过看看自己的手臂,已被滚水烫成一片鲜红色。经理大卫也进来了,他看了之后问,

“马澄晔,你还能干活吗?”

“可以,没有问题的。”

“那你到吧台来帮我吧,不用到前台托盘子了。”

“好的。”

马澄晔拉下衣袖,扣上扣子,来到吧台帮大卫做酒水。但不一会儿,烫伤处开始感到灼热,渐渐的像是有无数的针扎一样,于是他不得不又卷起袖子,跑进厨房里把手臂放到自来水龙头下用冷水继续冲。

大卫看到了,

“不行,澄晔,你这样不能工作,先回去吧,等伤养好了再来上班。”

马澄晔只有退出工作,早早地回家休息。



马澄晔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后,又回到店里上班,但费奥娜并不想因此罢休,她是一定要除掉马澄晔的。费奥娜联合另一名服务员大杰尼,向马澄晔展开攻势。马澄晔也知道,其实这种排挤,里面隐藏着一个阴谋,因为大卫和翠莎在圣诞节之后就要离开咖啡店,他们走了之后,咖啡店就要新进一个经理和一个主管,很显然年轻的主管费奥娜希望自己能成为经理,而服务员大杰尼则想成为主管。不过,马澄晔的存在,是她们极大的障碍。

马澄晔心里也想要做主管,因为他没有去英国的大学读书,所以他需要实际的管理经验,如果在英国有过管理履历,那么他将为他将来的工作添上浓重的一笔,这与在英国上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马澄晔知道,他是个中国人,尽管也是人选之一,但他是外国人,一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很多人包括马澄晔都在猜测新的经理和主管会是谁?大卫和翠莎离开咖啡店的日期一点点地靠近,但老板和总经理守口如瓶,店里也没有明显的迹象,大家都在猜测。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1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来自伦敦最新的消息:王阳在英国觉得没有什么前景,回国了;刘佳快毕业了,正准备去新加坡找工作;李富通在吴军新买的中餐馆里继续打工;车宝峥据说要卖店了。

王老板外卖店的马来人阿远寄了一笔钱到马来西亚,但家里人打电话来说没有收到。阿远不会英文,于是找到马澄晔,要他帮忙到银行去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马澄晔于是和阿远去苏格兰银行交涉半个月,结果总算把那笔不见了的钱找了回来。

阿远开心的不得了,邀请马澄晔去吃饭。他俩去了伊城新开的一家中餐自助餐厅,那里生意很好。吃饭的时候,马澄晔发现一位服务员显得十分与众不同,于是便主动与他交谈,后来还约好有空一起喝酒。

在自助餐厅里吃了很多,马澄晔出来之后觉得身上却觉得没有力气,于是觉得中午那顿饭没什么营养,尽管吃了那么多,但是似乎没什么营养,由此他推想,中餐讲究色香味,但很少提到营养,怪不得讲究味道的中国人吃得精干巴瘦,而吃牛肉羊肉吃薯条的当地人却吃得这么健壮。



三天后的晚上,在伊城城中心最大的酒吧餐厅JD. Wetherspoon,马澄晔坐在里面和刚认识的在中餐馆做服务员的新朋友聊天。出乎意料的,那个他本以为和阿远一样到英国来打工赚英镑的服务员,竟是马来西亚一个大学的老师。

这位大学老师姓张,36岁了,不过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七八岁,他在马来西亚的一所大学教哲学,现在是到欧洲来游学。谈了一个多小时后,马澄晔觉得张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于是将咖啡店的矛盾告诉了张,请张来分析分析。哲学家张一针见血地说,

“你是心猿意马,心高气傲!”

“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一直就是太自负。”马澄晔坐在对面,非常惭愧地承认。

“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们咖啡店里的主管费奥纳老想排挤我,你看,我这里的皮都因为她而被开水烫掉了一层。”马澄晔举起手,让张看那巨大的伤疤。

“是你自己的心魔与你做对,而不是她,烫伤你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

“你说的是我的心里有问题,责任不完全在她?”

“是的,你自己心里有那个因,所以就会有这个果。”

“你说的好深刻呀!”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活在过去,放下过去的包袱,活在今天,不要去计较。”

“在这伊城,其实也挺好,生活费也不高,能攒一些钱,还有东西学,就是太孤独了。”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孤独之旅。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相聚总是短暂的,孤独永远会有,就看你怎么去排解和适应。”

“你说得对,你刚才说了,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的好朋友,他和你也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强求于他,对不对?”马澄晔叹口气,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李!李现在变了,变得好像和他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上帝对我们也没有要求什么,你也不必信誓旦旦,活得开心最要紧。要爱你自己,要好好的活。”哲学家这样告诫马澄晔。

“你这么做餐厅服务员,你不介意?”在酒吧里,马澄晔突然问。

“介意的是你,是你们,不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比较和计较。 你永远不可以比较,因为这世间的万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比的,比较是毫无意义的。既然没有比较,你又何必去计较和介意呢?”张喝了口咖啡,非常坦然地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因为别人是和你不一样的,是不可比较的。”马澄晔有点领悟似的。

“是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自己快乐。要爱你自己,让你自己快乐,享受你的人生。懂得爱自己的人,才会懂得如何爱别人。”哲学家张笑了笑,用手摸了一下咖啡杯。

“你跑到这个偏僻的伊城来,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享受人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的精彩。”张还是那种镇定而坦然神情。

“你就不怕路上出问题,不怕吗?”

“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明天是不可预测的,一切尽是天意。”

“是啊!到头来一场空!你相信佛教?”马澄晔开始感叹。

“我学的是哲学,万教一理,宗教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都讲究仁爱。”

“遇到你真是种幸运,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好的,没问题。”张拿出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下了他的邮件地址。马澄晔非常高兴地拿过来,放进衣服口袋里。

一个星期之后,哲学家去了波兰,半年后,他要去越N,在那里过农历新年。



回到家里,马澄晔开始翻译房东雁的那本书,不过他的眼睛却不能再承受,因为每天都坐在电脑前翻译,所以半年下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充满了血丝。于是他去看医生,医生给了眼药水,但是用了之后眼睛相反更红更痛了。马澄晔开始犹豫,如果为了这本书,而把眼睛搭上,那可有点不划算了。

问题还并不只有这么简单,马澄晔和房东因为翻译书而引发了好几次争执。前几次争执还算小,可是时间长了,问题却越来越大,即使房东是个懂共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没用,毕竟他是英国人,而马澄晔则是个中国人,有很多问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着,只是一开始交往时没深入到那一步。

住了大半年之后,马澄晔发现自己和房东在对日本人的观点上出现了很大分歧,还有西藏问题,另外很多历史问题和政治问题,都有分歧,而且分歧越来越明显。因此关系一点点僵起来,前两天,马澄晔还因为这本书上的一些观点和房东雁争执起来。

房东为马澄晔的中文版译作写了一个前言,文中在批评日本侵略中国的同时,说中国人是不是也要好好反省自己,中国人又对邻居做了什么?........马澄晔为此大为生气,和雁讨论,说不能这样写,因为中国人是不会接受他的观点的。不过雁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他不会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灵魂,马澄晔于是和他辩论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日本人侵略中国,很多中国人被日本人杀害了。”

“你们中国人就没有侵略过别的国家?你们这么庞大的国家是怎么建立起来的,难道不是靠侵略和吞并?你们中国人没有残害过你们的邻居?”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帝国,我们的国土,在两千年前第一个皇帝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就有这么大!”马澄晔越说越激动。

“ 那难道不是血腥的侵略和屠杀?你们的祖先两千年前就这么干了。再看看你们在西藏做了什么,你们都不让达L***回家!”

“你们英国和日本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们都侵略过我们,所以你要为日本人开脱,这样就可以减轻你们的罪恶感!你们当年侵略我们中国,贩卖鸦片,还出兵攻打中国,逼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让中国割地赔款。我们中国这一百多年的苦难,就是从你们英国人发动的鸦片战争开始的。”马澄晔控制不住自己,言辞越来越激烈。

“你是个没有礼貌的孩子,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雁看着马澄晔说话的态度和样子,非常地生气,“你要知道,你是在谁的家里?这是在我的家!你只是一个客人,我不敢相信一个客人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主人说话。哈!我一直在想你们中国的那个计划生育政策,可能养了一帮被宠坏了的孩子。和你接触,我知道你们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了,你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马澄晔吃了一惊,没想到房东最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在雁这里住了大半年之后,马澄晔忽然发现,原来他和雁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思想世界里,很多想法根本不一样,或者换种说法,大家存在着深刻的分歧,而这种分歧好像永远没有交汇的那一天。

马澄晔觉得自己知道了为什么有些跨国婚姻最终要失败,原因是,尽管一开始异国恋情充满了神秘感,而且思想的表层也是相同并可以沟通的,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交流到了思想的最底层,因为历史,政治,传统,宗教等等原因,最后是存在巨大分歧的,那种分歧,有时候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各走各的路。

不过马澄晔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是个独生子,生活在那个被中国人称为是天堂的杭州,从小衣食无忧,也没有兄弟姐妹间的争斗,被父母宠惯了,所以说话没有分寸,有时候无法无天,动不动就发脾气,什么都敢说,做事以自我为中心。这些,马澄晔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现在,当房东突然说了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发表于 2006-12-19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看到书已上市的消息。果然在风林晚书店找到了这本书,细细地看完。
   人的一生充满了竞争和选择。我们在竞争中取得尽可能多的N种机会,又在选择中放弃其中的N-1种。没有选择的人生,就没有痛苦;没有选择的人生,也无所谓幸福。作者在大学一年级就凭借自己的出色竞争到了大学教授才能有的经历,也就是凭借这样的经历竞争得来到英国留学的机会。在此之前的所有选择中,他毫不犹豫的都选择了在大众眼中“最常规”的一条路:考大学,毕业,出国留学。
  但真正出了国之后再怎么走下去呢?我们听到太多常规的声音,我们太习惯在常规的故事中走那条常规的路。但在这第N次选择中,作者却选择了一条非常规的道路,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留学之路。他倾听着自己的心声,朝着自己的目标、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坚韧地、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不得不说,对于作者的曲折的经历、不屈不挠的勇气和精神,我甚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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