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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暗角蔷薇

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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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2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鸱吻

我微有些诧异,我也曾听说过皇室的诸多纷争,高长恭心存叛逆的确在我意料之中。
大齐皇帝本是高长恭的父亲文襄皇帝,高长恭兄弟数个,本来怎样都轮不到先皇文宣皇帝的,但当年宫廷内变,当时还是关景王的文宣皇帝带兵将动乱平息,也就势坐上了帝位。
因非是正常继位,不得鸩女庇佑,文宣皇帝在盛年便中毒身死,立新皇的时候大臣也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应还江山于文襄皇帝嫡脉,另一派认为既然已经改朝换代,便应当将文宣皇帝的太子高绍德推上帝位。
那时候主上虽还年幼,但也已是雷霆手段,占了地利的他在几个支持他的将军和内臣帮助下,极快的将宫廷形式掌握住,顺便又秘密处理了一批反对他的臣子,其中还包括了高长恭的二哥高长信。
这样一来,朝中再无反对声,等封王晋阳的兰陵王高长恭得知,主上已经登上了王位。
谁做皇帝对我来说应当没有太大分别,我所要做的只是尽我所能为皇室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所以我从来都无意介入皇室内斗。
但高长恭挑在这个时候要反,总让人觉得太急进。
除非他真有些特别的手段。
见我不语,段韶问我,“清魄知道鸱吻吗。”
段韶说的鸱吻,不是传说中那个喜欢在险要之处张望的龙子,而是真正存在的。
鸱吻,有人说是一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一个垂垂老耄,有人说是一个翩翩少年,又有人说是一个温柔少妇……唯一没有分歧的是,鸱吻是一个睿智的神话,你要买任何消息,只要付的出价格,鸱吻都能给你。
主上也曾和我提到过鸱吻,但主上说,鸱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但首领是谁,主上都没能查出来。
段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起鸱吻,我思索了片刻,问段韶,“那是高长恭?”段韶显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摇头,“不是。但也不能不对清魄说一声佩服,清魄猜到的其实相差不远,鸱吻的主人是琅琊王。”
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也许是大智若愚,也许是他成心做出那个样子好让人疏于防备,那个成天粗枝大叶、一触即燃的傻瓜竟是鸱吻的主人?!
真要我猜鸱吻的主人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我宁愿相信是段韶。
段韶见我不信,也笑了,“长弘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但就是容易生气,而且一生气起来便什么都不顾,所以长恭才命他隐身在幕后的。”
“那你呢,你在里面是怎样的一个角色。”我问段韶。
段韶笑了,“我是诸多鸱吻中的一个。”
心中忽然豁亮,他说鸱吻的主人,鸱吻既是龙的儿子,那是否可以理解为高长弘便是他们准备在事成之后推上宝座的真龙天子。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悦,淡淡问,“只怕高长恭起事是一个幌子吧。”
段韶一愣,许久才叹了口气,起身对我一躬,“只因事关重大,所以未得到清魄的回答前孝先对清魄有所欺瞒,还请不要动气。”
我摇头,“没有,只是不解为何一定要问清魄的意思。”
段韶微笑,“我知道清魄对长恭并无好感,也无意参与皇室争斗……其实此刻也不怕说出来,清寒对于长恭而言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而清魄又是唯一能左右清寒决定的人,所以长恭定要段韶来问清魄要个答案。”
我顿时冷笑,“原来说到底是为了清寒。高长恭到底想要什么。”
段韶极快的回答,“其实长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关于那个蚱蜢,长恭这次与我谈过。这许多年,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清寒,此次又见清寒如此尽力帮他,所以不顾我们的阻拦,定要问皇上将清寒要去军中,只是没料到皇上误会了长恭的意思,最后竟害的清寒如此……虽然现在知道了那人其实是清魄,但长恭仍然觉得自己应该对一切事情负起全部责任,所以还请清魄给孝先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个蚱蜢……
我的心里又疼了起来,仿佛又回到那日,我脱力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清寒接过那支白色瓶子,毫不犹豫的一仰而尽。
清寒……
静默了许久,我看向段韶,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关心是谁得了天下。”
段韶定定看住我,“有清魄这句话已经足够,孝先告辞。”

送走了段韶,我坐在窗前,吐纳数次仍无法抑制内心的澎湃,。
虽然总认为自己不关心谁输谁赢,但那个人,要是失了天下,以他的心性,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对清寒的伤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其实,若他从出生便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想必不会如现在一般阴沉苍白吧,远离了宫廷的纷纷扰扰,他也许会开心一些,多笑一些。
不是他平日那种笑,他平日虽然常笑,但是笑意从来未曾到达眼底,跟随了他那么多年,我从未见他有过一次开心的大笑。
清寒,这个出生以来一直全心呵护我的人,他至今最大的伤害,竟是我带给他的。
只要我想到那个蚱蜢,心里便疼得无法呼吸,只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并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
而在那之前我竟然还无耻的以为自己遇到任何事第一个考虑到的都是他。
若是有个来世,又教我如何再选择做人?即便是做了,这一世日子也要让我每一个轮回都成了行尸走肉。
若一定要有人下地狱,我一个便就够了,索性杀了主上吧!这念头只闪了一瞬便凝固住了。

正午,焦阳灼烧着大地,努力吞吐着每一份热力。
我浸在水池中,将脸紧贴住大理石的池面,额上仍沁出细汗来。
主上知我怕热,从未在夏天派给我任何差使,甚至连聚香楼都可以不用去了。所以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都得以浸在这个清寒专门为我砌的池子里,苟延残喘,只等着夕阳西下,热力消退的那刻。
想拿放在一边的丝扇,却总是够不到,想起之前已经遣退了服侍的仆妇,就算唤也唤不得人来,只能从水中立起。
正待探身去取扇子,门哐的一声被拍开,我虽在门开的一瞬间已经掠回池子,但溅得池水珍珠脱线般扬起,慌乱中吞下好几口池水。
“辟尘!”我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挖了你的漂亮眼睛。”
辟尘不理我的威胁,惊慌的大声说,“小姐,北周大军十万,围攻洛阳。”
 楼主| 发表于 2006-5-12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谋杀

文寿通依旧早出晚归的四处寻草药配药方,高长恭虽每日有在服药,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清寒更一日焦急过一日。
这天高长恭从一场长睡里醒过来,说想去外面透透气,清寒便陪着他在小院里坐着。
高长恭掩住嘴咳了两声,见清寒担心的望过来,微微一笑,“最近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清寒听了别过头去,半晌才说,“你救了我,这是应当的。”
高长恭仿佛未听到他的回答,恍惚道,“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清寒勉强笑了一笑,“不要担心,师傅定能治好你。”
高长恭笑而不语,半天才说,“其实我一直怕你会记恨我。”未等清寒回答,他又说,“但后来一想,换做是我,我也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你,所以这次来,我真是做好了你不开城门的准备的。”
清寒无意识的从一旁的灌木上揪下片叶子,在指尖揉成团又展开,展开了又折成团,直到叶子破了才丢开,“你是来赎罪的。”
“可以这么说,但若没有之前的那些事,我也会来。”高长恭眼神空茫的看在远处不知名的一点,清寒轻声问,“为什么。”高长恭倦了似的闭上眼,“问你自己。”
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高长恭竟又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清寒正要将他唤醒移回室内,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怎么总让我看到你对外人那么好”
清寒惊喜的一转身,“清魄”
清寒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见他只是在那边看着我,我微嗔的一跺脚,“怎么,不想我来你说一声,我这就回邺城去。”说罢转身做势便要朝门口去。
我走了几步,却没听到他叫住我,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笑眯眯的说,“六步,我猜你十步之内会回头。”
终于忍不住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熟悉的心跳声几乎让我流泪。
“你怎么来了。”他温柔的抚我的披发,“我之前都以为他不会放你过来。”
吸了吸鼻子,我仰起头看他,“这话你为何不先问问你身后装睡的那个人,我猜他还未告诉你吧。”
高长恭被我拆穿,只好睁开眼对我一笑,“他命你来拿我吗。”
清寒剧震,放开我一个健步上前将他的衣领提在手里,“你竟是私自来的。”
高长恭放松了身体挂在他手上,悠然道,“我从来没说是他派我来的,他不也不许你来么,清魄。”他忽然对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清寒明显生气了,怒瞪了他一眼,仍不忘回头来吼我,“姬清魄,别告诉我你也是偷跑来的。”
我向后退一步,勉强笑道,“现在骂我已经迟了,我的确也是偷跑来的。”说罢转身便逃出了园子。
背后传来高长恭夹杂着咳嗽的笑声。

我在花厅找到了师傅。
他正在埋头调制药品,我悄然走进花厅,师傅锤药的手忽然顿了一顿,叹道,“我猜你知道了便一定要过来看看的。”
我上前帮着师傅将桌上堆置的药材一一分类,一阵静默之后,师傅取出两个箭簇,放在我面前,“这个是从兰陵王背上挖出的,另一个是雷手的尸体上挖下来的,你看一下。”
我看着那幽蓝色的金属,心沉了下去。
的确是黑鸩,是姬家的毒,不是清寒,当然也不可能是我,唯一可能性,就是主上。
雷手身上的暂且解释成误伤,那高长恭身上的呢。
是谋杀。
高长恭应当想不到,这致命的毒箭是来自身后的自己人吧。
“清寒知道了吗。”我问。
师傅停下了手里的活,“我并未告诉他。但要高长恭活命,必须回邺城,问他求解药。”
我心里一片冰冷,“回去他也是死,主上不会放过他。”
师傅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但是清寒认为兰陵王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说无论如何都会救他……我还未告诉他这是黑鸩。”
是,还有清寒。
雷手真是给误伤的吗。
越想心里越害怕,他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
如果只是要杀高长恭,他有充足的理由,但为何他又要对清寒下毒手。
越想越心惊,我终于忍不住站起,“我要回邺城。”
响应我一般,门外梦魇似的响起一个声音,一个我绝对不想在此刻听到的声音。
“清魄是要回邺城去寻朕吗?”

愤怒的掀了一张桌子,高长弘指住面前几个侍从模样的人,“你们竟然敢一直瞒住我。”
几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其中一个分辩道,“是杨公子……”
“杨公子?!”高长弘怒道,“很好,你们眼里分明已经没有我这个主子了。”
躲在外间的杨纳言瞧他脸都气歪了,知道自己再不出去帮着解释,里面那几个傻瓜又不知道会说出怎样火上浇油的话来。
咳嗽一声,杨纳言硬着头皮走进里间。
收到高长弘的眼刀,他举起双手,“你若答应我不发脾气,我才跟你解释。”高长弘深吸了口气,坐下道,“你说。”
杨纳言对旁边几个不知所措的下属使了一个还不下去的眼色,才缓缓走上前,“这是兰陵王的要求。”
“四哥?为何?”高长弘一愣,口气也缓和了不少。
“兰陵王的原话是,这是件他应当自己去解决的事情。”杨纳言耸肩表示自己的不理解,“那也不需要闹那么大吧。”高长弘吼。
杨纳言摇头,“听邺城传来的消息,兰陵王在寿阳大捷之后奉旨回了邺城,皇上说要为他庆功,却迟迟没有安排日期,但兵符又缴上去了,兰陵王手里一个兵马都没有,听到洛阳被围,皇上又不允他带兵支援,只得……”说到这里,他的脸忽然退尽血色,“我的天,不会是个陷阱吧。”
高长弘正心浮气躁的喝着茶,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顿,眼睛瞪着朝杨纳言逼过去,“你说这都是安排好的?”
杨纳言慌忙退开几步,“我只是猜测,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兰陵王中了剧毒,如没有意外,应该是黑鸩毒。”
高长弘不耐的挥了挥手,“偏他那么多事,叫他们拿最好的解毒药给四哥送去吧。”杨纳言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半晌才说,“姬小姐的师傅在那里,但他都没有办法解毒。”
高长弘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四哥有生命危险。”杨纳言点头解释,“这黑鸩毒不像普通鸩毒一般性急而有治,它直接入脑,慢慢将人血脉化尽……”
高长弘忽地大吼,“那你不早说!”
 楼主| 发表于 2006-5-12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波

“主上脚程好快。”我淡淡说,“或是早有准备?”
他恍若未闻般负着手,眼光将简陋的花厅打量了一遍,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来之前朕以为这里必是琼楼玉宇,谁知竟是这样一个破落的小地方。”
说罢,转过来看住我,“为何清魄要来这里呢。”“主上为何要杀清寒。” 我咬牙问。
他微微吃惊的看我,“几日不见,清魄竟学会用质问的口气和朕说话了。”
我和他看似一问一答,其实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主上忽然看向师傅,“记得初见清魄我就说过,你把她调教的很不错。”师傅的脸微微一白。
我愠怒的插进去,“请主上不要把气撒在师傅身上。”
“啧,这可叫朕有些难办了。”他悠闲的坐下,眼光落在桌上的两个箭簇上,他绽出一个极冷的笑,“清魄,你的心分给太多人了”
“来人,”他话音未落,两名随行的侍从已经奔上来跪下,“去,把兰陵王给朕拿了。”
我未来得及说句什么,他已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过头来对我眨眨眼,“朕要去看看兰陵王,清魄要不要同去。”

踏进房间,清寒正和禁军对峙,高长恭面色铁青的倚在床柱上,摆在枕边的佩剑也拔了出来搁在手边。
主上挑眉道,“这是演的哪一出。”
清寒忽然跪下,对主上央求道,“请主上看在兰陵王解了洛阳之围,又身中剧毒的份上,缓一缓再拿他回去问罪吧。”
高长恭低喝一声,“起来,不要求他。”两眼看向主上的时候几乎迸出了火花,“你玩够了没有”
主上含笑踱步,“这话可从何说起。”高长恭咬牙道,“你难道真要我明说么。”
主上恍若未闻的踱到清寒面前,做势在他身上深深一闻,清寒只是僵着身体护住高长恭,动也不动的任他接近。
“春猎时候没闻仔细,今天总算是知道为何清魄总是爱赖住你了,”主上恶意的伸出指尖描了描清寒的唇,“还真是好闻呢。”
清寒面色发白,扭头躲开他的手指,我刚朝前走得一步,却被师傅一把拉住。
高长恭忽地推开清寒站起来,“别碰他……”未及说句什么,便剧烈的咳了起来,清寒连忙扶住他。
主上微微一笑,“别动气,激发了毒性,不用朕办你,你就死在这里了。”
高长恭向他唾了一口,“你是真英雄,便和我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主上不防之下给他唾中,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常态,“咱们极少像这样在一起好好聊聊,你又何必激怒朕。现在情势对朕完全有利,朕又何必为争那点意气和你动手。”
高长恭忽然大笑,倚着清寒指住主上一字一顿的几乎问到他脸上,“既然要好好聊聊,那大家不妨摊开来说,那支黑鸩,到底是从北周军射来的,还是出自我们自己人之手。”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是一震。
他竟然知道。
清寒更是又惊又怒,“黑鸩,竟是黑鸩?”高长恭不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主上。
主上不知何时已经敛了笑容,安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只听他说了四个字,“是又怎样。”
静默。
“到底是为何”清寒忽然激动的吼出来,“他为了你的国家出生入死,你就这样对他!”“因为……”主上邪魅的眼神扫过清寒的全身,“他妄想动朕的东西。”
清寒眼里激荡着深刻的恨与痛,“那你要如何才肯给他解毒。”主上微笑,“用你给的起的代价来换,朕满意了,自会给他。”
高长恭止住清寒,淡淡说,“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干净利索的把我锁回去,莫要叫我看不起你。”
主上的下颌抽动一下,冷笑道,“你不配。”说罢转身向呆立在一旁的侍从说,“去找个押死囚的栅车,送兰陵王回邺城。”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我,“至于你,回去邺城再同你算。”说罢掉头就走。
高长恭对清寒投以宽慰的一笑,由那些侍从架着走了。
回到邺城,正巧遇到北周派人来求和,主上忙于政事,便只下了一道旨意,陈述了兰陵王不尊皇命、盗用皇家印信的罪行,革去了他的一切衔职,将他软禁在一所别苑里,听候刑查司判罪。而对我擅离邺城的处罚,只是不准我出门,又派了一队军士来守住姬府,严格盘查来往人员。
这个处罚对我来说并不严厉,因为平时往来姬府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也乐于接受,只是有些担心高长恭的毒伤。
师傅说他若没有解药,只能再撑一个月,便要全身血脉融化而死,我担心的不是他会死,而是怕他死了清寒将他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这天一大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辟尘原来赖着我下棋,下了几子见我捧着冰镇酸梅汤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撅着嘴收了棋盘要去找定风,我也就由他去了。
见他走到门口,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我急忙掠过去,瞧见边墙根下斜靠着一个蒙面人,看样子是受了内伤,见到我过来,像是想站起来,又不支的停下来喘息。
高长弘。
在他抬头的瞬间我已经看清他的眼睛,我皱了皱眉,这个傻瓜搞得那么狼狈,难道是去别苑劫人了。
像是回应我的疑问,定风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过来,“小姐,前院来了一队禁军,说要搜查贼人……”他眼光落在墙角的高长弘身上,便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辟尘机敏,定定的看住我,“小姐,怎么办。”我问他,“你能应付的来么。”他沉着的点头,我又执起定风的手,“定风,你若太害怕,现在便跟我说,我叫辟尘帮我就行。”
定风咬着唇,“若说不怕是假话,只是小姐要我做什么。”我微微一笑,“你回到前院,做你自己便行,他们要搜查,让他们搜别的地方,别让他们查到我房间。”
前院隐隐传来吆喝声,辟尘焦急的看着我,“小姐,我该做什么。”我指指高长弘,“随我一同将他搬去我房里。”
定风刚走到院门口,便瞧见一队禁军沿路搜查着向这边走来,心里一急,便要将门关住。
拉门的声音惊动了搜查的士兵,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人喝了一声,“什么人。”便朝这边跑了过来。
定风给他一吓,眼泪都要出来了,死死抓着门闩,不知说什么才好。
随着禁军进来的管家连忙陪笑道,“军爷,这是皇上赐给小姐的外宠,叫做定风,生性最是怯懦,见到军爷威风,定是吓坏了。”
那统领将他上下一打量,问道,“你家小姐呢?”定风一惊,“小姐不在。”
“没在?”统领一愣,后面急忙上来一个兵丁,回道,“统领,今天姬府没人出过门。”
那统领冷笑道,“那便是这小子在说谎,都进去搜。”说罢推开定风,便朝里走去,定风急的泪都下来了,一个劲的追着进去,嘴里还嚷,“你们做什么,不能随便闯小姐的院子。”
统领见他着急流泪,更是确信有鬼,示意手下将定风制住,大步朝正房走去,嘴里一边说着,“姬小姐,得罪了,”一边大力向房门撞去。
发表于 2006-5-12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没了?
发表于 2006-5-12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我决定全部Z完了再看。。
发表于 2006-5-13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辛苦了,先顶了再看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施威

门竟是虚掩的,他大力一撞之下,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摔进了房间,伴着外面定风的哭叫,房里响起一声怒斥,“大胆,谁敢乱闯。”

声音竟是出自低垂的幔帐中。

禁军统领尴尬的趴在一地的零碎衣物中,房内熏着勾魂的甜香,纱帐低垂,隐隐可以看见里面已经分开的两个人影。

他鲁莽一撞,竟撞破了主人家的好事。

幔帐一动,出来一个仅裹着床单的娇媚少年,竟是看也不看他,捡了地上的女衣,又回到帐内。

他的额上沁出汗来,禁城里时日呆得久的人都知道,这禁城里外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着帐里的人。

听说就因为在背后说了几句关于她的不中听的话,后宫的薛贵嫔便被皇上生生的用锯子锯下首级在宫宴上示众,那以后,连皇后见到都对她客气三分。

还在愣着,一双雪白的赤足从帐里踏出来,踩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谁准你不经通传便闯进我的卧房。”声音很冷,显然是怒极。

他连忙叩下头去,“小姐赎罪,小的不知……呃……不知小姐……”

辟尘此刻已经披了外衫从帐里出来,对他踢了一脚,没好气的说,“还不出去,看着小姐的脚流什么口水。”

那统领不敢反驳,也不敢起身,闭了双眼,倒爬着退了出去。

定风也反映过来了,挣开外面早已目瞪口呆的禁军,扑进来哭道,“小姐,是定风不好,定风没有拦住他们。”

我未等他靠近便将他一拂,他一个趔趄撞进辟尘怀里,失色的咬住嘴唇,也不敢出声,只在边上小小的抽泣。

禁军统领跪在外面的地上,语无伦次、汗流浃背的对我不停解释,“小的是怕贼人没有逃远,隐在小姐府里,何时惊吓了小姐,那便是罪过了,但不知道小姐在屋里,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我哦了一声,问他,“什么贼人。”

他听我口气平缓下来,连忙回答,“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有人闯进软禁兰陵王的别苑,与守苑的兄弟们起了冲突之后逃了,我正好给派来追赶……”

“便追进我卧房里去了,嗯?”我没好气的说。

见他又叩下头去,我厌烦的挥了挥手,“见到你们这些穿鱼鳞甲的就心烦,你们要搜就去别的院,别弄出太大声响,手脚也干净点。”

他大声答应着,爬起来对我行了个礼,便带着手下走了。

管家接我眼色,跟着去了,出去时顺手将院门掩上。

我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室内将护手带上。

辟尘格格的笑起来,摇了摇怀里还在抽噎的定风,“小姐未带护手,你也没服药,还敢这样直直的扑上去抓,真是色胆包天。”

定风又羞又吓,“谁色胆包天,你休要胡言乱语。人家当时吓的什么都不清楚了,见小姐那么凶,还以为小姐真生气了,哪还想得到别的事。”

听二人调笑,我朝辟尘头顶敲了一下,“等会再玩,先去把那个臭的东西从我床上拖下来。”

帐里面传来高长弘的苦笑,“好歹我也是伤患,让我睡一会再拖我下去吧。”

助他调息了一会,他终于长舒一口气,长身立起,试着活动了一下“应该可以走动了,清魄,多谢你出手相助。”

我拿过丝扇扇风,随口问,“喂,还没问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邺城,还给人家撵得爬到我家来。”

高长弘攥了攥拳头,愤然道,“高绍德将我四哥囚在那里,也不给他解药,我担心四哥,便想悄悄进去看看,谁知进去里面竟是埋伏好的,又是弓箭手,又是御林高手,几个手下护着我逃了出来,匆忙间走散了,我还受了内伤,在邺城也不认得别人,便想到来你这里避一避。”

我嗤笑一声,“你就没想过我会压根不管你,丢你在那让禁军将你抬了回去。”

他深深的望住我,“你会吗。”

和他幽深的眼光一触,我心里一跳,立即将脸别开,“怎么不会,今天帮你,可不是我好心,算感谢你赠了我那只水晶匣子。”

他挠了挠后脑,拱手道,“我还是回去了,闹出那么大事,段韶和杨纳言不知要怎么唠叨了。”

我漫声答应着,心里只惦记着那碗只喝了一口的冰镇酸梅汤,冰块一定已经融光了,那辟尘可恶的很,死活说冰窖里太冷阴,害我只能自己去凿。

高长弘见我一副气愤的样子,便问我,“怎么了”我随口答,“没什么……”忽然反映过来,问他,“愿帮我个忙么。”

不理他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小心从他手里接过装得满满的冰盏,道了声谢便一迭声的唤定风。

他止住我问,“还要弄什么,你索性一起说了吧,我一道帮你办了就是。”我见他发话,便也不客气,叫他帮我去厨房将厨娘预留的酸梅汤给我搬到了凉亭。

分了一份给他,我用手围住冰凉的琉璃盏,让凉意浸到掌心里去,再将手掌贴在脸上,顿时舒服的简直要叹息。

他在旁边默默看了我一会,忽然端起他面前那盏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我真的要走了,待将四哥救出来我再来找你。”

我随口嗯了一声,他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天还未黑透,主上派了人来叫我去。

我心里略有不安,高长弘不知逃出去了没有,但看宫监一副淡定的样子,主上的心情应该不会很差。

主上正在临字,听见我进去,头也不抬的问,“听说下午查逃犯的时候,带队的禁军统领惹你不悦?”

我不料他有此一问,只得应道,“他不让下人通传就闯进我那里,让我训斥了一通,逐出去了。”

主上勾完最后一笔,放下狼毫,问我,“清魄可知下午他们追捕的是什么人。”

我直直的和他对视,答道,“听说了,是闯兰陵王别苑的人。”主上唔了一声,又问,“那你可猜的到是哪些人。”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应是高长弘。”

主上眉一挑,“朕以为清魄会说不知道。”我心里一跳,面上仍然淡淡的,“兰陵王中毒被囚,除了清寒,最着急的人应该就是高长弘了,所以,如果有人硬闯别苑,清魄认为可能的最大就是他。”

主上点点头,“没错,朕也这样想。”他走了两步,忽然问我,“清魄,你想不想高长恭死。”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0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之琅琊

我叫高长弘。

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见到了仙子。

那时候他慵懒写意的倚在那里,冬日阳光照在他脸上,泛出瓷器一般的光晕,全身一片金色。

我是个粗人,我不会和杨纳言他们一样,用诗句形容自己的感觉。

但是,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真的觉得全世界的花一刹那在我面前全数绽放。

不自觉的,我随着杨纳言走到了他面前,大约是挡了他的暖阳,他好看的眉皱了皱,睁开眼看我。

那双眼睛衬着阳光,清艳的让人伤感,灿烂的让人恐惧,像一泓冰泉,底下却燃着炫人的火焰。

和他眼神对上,我的心是立即挣扎着给吸进他眸底。

我要他。

接下来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他和我一样是个男人,但我心底那蠢蠢欲动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一口便叫穿了我的身份,这让我很吃惊,只有鸱吻知道我提早回来的,但他明显不是。

想要问他名字,他面上却露出明显的嫌恶与不耐。

想留下他,却在他的笑容之下怔住,下一秒窗边已没了他的影子。

我张口结舌。

杨纳言提醒了我,我冲到窗边,正巧遇到他从荫棚上爬起。

给他耍了。

我该生气的,他却横来妩媚的一眼。

燥热。

杨纳言忽然抛下我笑倒在地,我听到他惊呼,原来你那么容易脸红。

我脸红了。

只为他。

可他是个男人。

那又怎样,我要他。

中邪一般,第二天我又去了那里。

他真的出现了,虽然看样子很不想见到我。

他终于告诉我他叫姬二。

但,这样的名字,只差没有在后面附上“这是假名”的标签。

我不悦,却没再逼他,就这样和他安安静静的对坐着。

是的,我只想每日和他这样对坐着。

已经足够。

他又准备逃了,我想不顾一切的留下他,却提不上气。

不知他何时给我下了软筋散。

但我已经有了准备,楼下暗中守候的鸱吻,会告诉我他的去向。

他是姬家人。

不,应该是她。

姬清魄。

她是个女人。

我本该高兴的,可惜,她竟是那个人的人。

她是鸩女。

再见她已是春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柔顺的蜷缩在那人脚下,又在第二天销声匿迹,听说,是与一个外宠厮混纠缠得不愿出猎。

一切,都在提醒我,她是我怎么都碰不得的人啊。

但我无法不正视自己内心,是的,我嫉妒如狂。

我根本不能让自己去想她,一想到她,便仿佛看到她在另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够了,不要再折磨自己,我再也不要想她了。

但是当那个外宠奔来求救的时候,我却无法丢下她不管。

我只恨自己少了双翅膀,不能立即飞到她身边,将她从那人手里救出,拥进怀里。

当看到她毫无生气的蜷在泥水里,当她气若游丝的向我求助,我心痛欲裂。

管她是不是什么鸩女,管她有几个外宠。

我要她。

只是要她。

御医说她今天会醒,四哥和段韶他们都过去了。

我没有同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和他们同行,心里总是怕,怕那样心高气傲的她,在给我看到了那样软弱无助的一面之后,会永远的将我摒弃在心门之外。

但我还是忍不住去了。

只是想看看她,那样的清美。

却见到她和她的哥哥,犹如情人一般相拥着睡在一起。

美的像画。

我却心痛如绞。

洁白的死神,段韶说。

凌迟了我的心。

今天,又见到了她,也许在我奔跑的时候,我的目的地便是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小院。

她和那个外宠一起,将我扶进房间,转身递来一粒药丸。

毫不犹豫,我吞下,哪怕她递来的是毒药,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下一刻差点惊呼出声,她竟当着我的面解开了纱裙,那个外宠将她的衣服一一接过,凌乱的抛在地上。

到床上去,她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

和衣在她身边躺下,我小心的克制自己的呼吸,哪怕摒得牵动内伤,也不要碰到她雪白炙人的肌肤。

是亵渎,有一刻,我那样想。

随后又笑自己。

她是个能让那个人毫不怜惜的杀了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妃子的女人。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从她和禁军的问答中,我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强横。

恃宠而骄么,我这样想,但那样冷冷的气质,岂是一个狐媚女子所有的。

外面恢复宁静时,她吩咐那个外宠,去把那个臭的东西从我床上拖下来。

臭的东西,那是我。

这样清冷有洁癖的女子,真是从前认识的那个鸩女吗。

本该走了,但仍有些舍不得,随意的与她聊着。

她问我说,你就没想过我会压根不管你,丢你在那让禁军将你抬了回去。

深深看她,我问,你会吗。

我发誓我见到她脸红,她脸红的强调她只是为了谢谢我赠她那个水晶匣子。

那一刻,巨大的喜悦盈满我整个心胸。

她对我,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她收到我的礼物,并没有随手弃置,她喜欢。

所以当她用渴望的眼光看住我的时候,我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差那么一点,便奔过去将她拥进怀里。

但她只是为了要我帮忙撬一盅冰块。

我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她将冰盏接过时,手指与我轻微的碰触。

她的手,好凉。

喝一口冰酸梅,她皱起眉。

想必是贪恋那冰爽,又不喜它太酸。

下次来,我一定带上天下最甜的蜜糖,悄悄的,为她加进盏底。

不敢再想,再想下去,温柔会挫败了我坚硬的心智。

四哥还等着我去救他。

你等着我。

我一定会再来。

再为你凿一碗冰。

再为你端一盏冰酸梅。

最后问你一句,嫁我,可好?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0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怔住,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答不出来。
  我又想起了春猎时那只巨大的雕鸟。
  若说想,高长恭必死无疑,若说不想,主上也许会更加不犹豫的杀了他。于是我说“生杀大权在主上手里,又何必问我。”
  主上大笑,“清魄变狡猾了。”他侧头看我,“若朕这次真打算将这权利交在你手上呢。”我直觉的警惕起来,“那要看是什么代价。”
  主上眼里光芒一闪,“你。”
  “主上要清魄用自己来交换高长恭的性命?”这个交易似乎很奇怪,主上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一定是不。
        主上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清魄进来之前,朕一直在想,清魄心里到底有谁,又将朕置于何地。”的
  我别过脸去。
  见我不答,他攫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清魄的心里有朕吗。”
  滚烫的呼吸拂在我面上,如此的距离令人又想起那夜的热吻,我心里一慌,朝后一退。
  他的眼神像要噬人的野兽一般,一字一字的问到我脸上,“朕在问你话。”我抗声回答,“清魄的心是自己的,若清魄不答,主上便想要将它剜出来看吗。”
  他微微笑了,“你认为你有选择吗。”我反问他,“主上给了清魄选择吗。”“好,你要选择,朕给你,”他放开我,“婚仪比照后礼还是妃礼。”
  一样是没有选择。
  我心一横,大声问他,“清魄想先知道,为何主上命人在敌阵中将清寒射下马。”
  空气顿时凝结。
  我的心也凝住了,难道我猜对了,真是他。
  他忽然笑起来,“怎么,你竟然怀疑朕。”我定定的看住他,“兰陵王中的一箭和清寒的雷手中的一箭是相同的。”
  “清魄是在质问朕吗。”言辞间竟然没有否认,我以为他会否认的。
  “不管怎样,我与清寒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几乎是用喊的。
  他的笑容忽然变成嗜血,“他对于朕来说什么都不是。别忘了,他自第一天起便只是你的附属品。”
  “这是你和兰陵王之间的争斗,与清寒何干。”我心乱了。
  “为你”他声音很轻,但却冷得刻骨“先有姬清寒,又是兰陵王,加上一个琅琊王,现在似乎又多了个文寿通……他们错在吸引了你太多的注意,朕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剜肉剔骨,锉骨扬灰……清魄,朕倦了,不想再这样日夜赶路只为追逐不告而别的你,所以,朕今日便要你一个答案。”
  我尽力平静下来,“清寒是我双生哥哥,师傅从小将我养大,他们二人我为何不能接近,至于兰陵王和琅琊王,主上的消息那么灵通,应当知道他们与清魄并无瓜葛。”
  主上拈起我肩头的一根断发把玩,“若清魄喜爱雪莲,朕可以命人每日快马送来供你把玩,若清魄喜爱水晶,朕可以为你建一座水晶的宫殿,”他微微一顿,笑了开来,“若你注定要与高家的某人纠缠一世,那人只能是朕。”
  他说得越多,我越没有头绪,“那些根本与此事无关。”
  “无关吗”,他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那今日,琅琊王从兰陵王那里出来,又爬上了谁的床。”
  虽然是暑天,我仍感觉全身发冷,面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是那日面露孤独的寂寞男子,而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魔。
  主上见我不解释也不反驳,慵懒的伸伸腰,凑到我面前轻轻问,“生气了,嗯?”
  我让开少许,仍是没有说话。
  他俯下身子,看进我眼底,“那么美的眼,让朕想起了另一个人。也怪不得兰陵王为了他不顾一切了,即便是朕,也难忘他辗转呻吟的浪样……”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向他脸上挥去一掌。
  手被他劫在半途,扭回身后,他邪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试着挑衅朕的忍耐,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一滴。
  “哭了?”他伸指将我眼泪拭去,“朕的清魄竟然哭了,却不是为了朕。”
  “放了清寒,”我只能央求“不是放他在洛阳,放他走,永远不要去找他。”
  “很早以前朕便不要他的,是你非要把他带到朕的身边”他的样子很疑惑,“现在你又要朕让他走?”
  不理他的做作,我渐渐平静,若没有选择,只能多争取。
  “大礼比照皇后,”我说。他毫不意外的看着我,“若你喜欢,皇后由你来做”
  我摇头,“我要进出的自由,衣饰起居也要随我”,他皱眉,“邺城以内,要出城必须朕同意。”
  最后,我深吸口气,“我要黑鸩的解药,你也要放了清寒。”他大笑,“清寒本来便是可有可无,但解药,必须大婚之后才能给你。”
  我对他盈盈一礼,“那清魄告退,还请主上早日兑现承诺。”说罢不再看他,一路狂奔出去。
  我正悠闲的在凉亭看辟尘与定风下棋,段韶来了。
  他看起来又急又怒,“听说你要嫁给那人。”辟尘和定风毫不知情,诧异的抬头看我。
  我一笑,“对啊,他说要为我造一座水晶宫殿。”
  段韶一愕,沉沉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他逼你的吧。”我摇头,“无关,是我自己要嫁他。”
  忽然想起一事,吩咐辟尘道,“你去我房里,把那水晶匣子取来”,辟尘虽然吃惊,也很快取了回来了。
  我从他那接在手里,递给段韶,“匣子再精美,也比不过一座宫殿,这个匣子劳烦铁伐还给琅琊王,他的厚爱,清魄心领了。”
  段韶未伸手来接,只是悲悯的看着我,“清魄,你何必做出这样的姿态,又何必让我传这样的话来气他,他会恨死你的。”说罢,一拂袍袖,和来时一样,飞快的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径深处,我忽然犹如失了力气般踉跄一步,定风咬住嘴唇扶住我,“小姐,不要紧吧,你面色好差。”
  我摇头,“无妨,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辟尘沉默了半晌,忽然道,“ 小姐,你何苦。”
        聪明如他,也看出了我的异样。
  “我何苦?”我笑了,“我是自小就注定了的,若你们能幸福,我又何必吝惜太多。”
  回到后宅,折一笺信纸,放飞信鸽,清寒,我要成亲了。
  多年之前被我带得脱轨的命运,一日之内,被我扳回来了。
  为了清魄,你一定要幸福。
  你的幸福,就是清魄的幸福。
发表于 2006-5-13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号。。。。
别这样磨磨蹭蹭的啊。。。
 楼主| 发表于 2006-5-14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婚

我一个人关在房里,辟尘也难得的没来闹我。

忽然听到有人叩门,我望着置在旁边的玉节、金宝和金册继续发呆,没有应声。

敲了一会,那人竟自己推门进来了,“姬小姐……”

竟是皇后亲自来了。

我对她望了一眼,她笑着,眼眶却是红的,“瞧我,一会就该改叫正德夫人了。”

我淡淡的说,“皇后还是叫我清魄吧”

她捧起我随意丢在一旁的大红喜服,“一会代皇上迎你的使者便要来了,再不唤人来更衣梳妆,只怕会误了时辰。”

我也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是容不得我回头了。

当下站起来接过喜服,对皇后一礼,“劳烦皇后亲自前来,清魄不敢当,梳妆便不用了,喜服换过便是。”

皇后睫毛一颤,滴下一滴泪来,很快又擦去,强笑道,“女人一生也就这样一天,清魄若不好好打扮一下,岂不是亏待了自己。”

我见她落泪,终是不忍,“皇后不用担心,清魄虽入了禁城,但以后还是与现在一般,绝对不会做危及皇后的事。”

皇后一愣,含泪解释道,“穆莹不是这个意思,后宫那么多女子处心积虑要讨圣上的欢喜,甚至不惜一切踩着别人往后位上爬,但清魄却弃后位如敝履,这倒叫穆莹惭愧了。”

系上最后一个衣结,我随意挽了挽头发,接过皇后递来的金冠,微笑道,“可以了。”

推开前来搀扶的下女,我自己走出门口,一抬头,撞上两道炙烈的眼光。

莫名的,我的心锥刺般的疼起来,主上竟然将他召回来迎我入宫。

一身大典时方穿的金色盔甲,阳光下四射光芒,眼光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吉时到了,还请姬姑娘升舆。”

我眉眼未动,“劳烦琅琊王为我垫马。”

围观的众人略微骚动起来,真是矫情,仗着皇上的宠,竟让堂堂的琅琊王为她垫马。

他却真的跪了下来,我撑着他的肩头,抬起脚踏上去,绣凤镂花的金缕鞋轻轻踏在他单跪的膝上。

今日的清魄,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捧住琉璃盏央你凿冰的清魄了。

宫乐长鸣,他站起身让仆从牵了马,跨上另一匹在前方默默地护送,向着主上等待的方向。

我在他背后凝视着,此刻,他怕是真如段韶说的,恨透了我。

忽然发现粗硬的新缰绳上裹着一条淡青的帕子,眼前不禁笼上一层薄雾,仿佛能见到他系上时的温柔。

人的洪流,声的风暴,隔着所有屏障,我的心与他融合的彻底。

终于,路走到了尽头,我见到了一身威严的主上,遥遥的向我伸出手。

接过我的手,他轻轻说了一句,“手好凉。”我微笑,心都是凉的,手怎能不凉。

祭天,拜地,行了大礼,隔着遮面的珠帘,仍能察觉到高长弘滚烫的视线。

礼官把一只葫芦剖成两半,我与主上各执其一,饮了交杯,他含笑将瓢抛开。

合卺宴开。

我半垂着眼帘,恍惚的听着满朝文武流水介似的上来道喜,身旁的他朗朗的笑着,一杯接一杯的饮下。

悄悄抬头望下去,段韶,斛律光,高长恭,高长弘,你们竟都来了。

忽然有人通报,姬国舅到。

清寒,你也来了,来喝清魄的喜酒么。

我含笑抬起头,对上清寒怒火熊熊的眼。

“姬清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的眼如是说。

我垂下眼去,往主上身上倚去,抬眼往着主上,“绍德,我渴。”他含笑将饮到一半的金盏凑到我唇边,“再唤一声来听听。”

我冲他瞟去妖娆的一眼,“绍德。”他大笑,啄上我的唇。

他的唇难得的温暖。

再转回头,清寒已经不见。

我又转身投进主上怀里。

皇后从开宴便在旁边沉默着,忽然立起来道,“皇上今日大喜,且让臣妾取来飞瀑连珠,弹奏一曲为君助兴。”

主上示意她去取琴,贴着我耳珠说,“皇后琴音,邺城一绝,配上名琴飞瀑连珠,更是天下难得的佳音。”我微笑着点头,“那清魄更要好好听听。”

铮铮两声琴响,皇后漫声轻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起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主上微笑的听着,随口跟我解释道,“这是诗经里的一首曲子,是对女子出嫁的祝词,赞美这位新娘年青美貌,娶得她的人家定然会和顺美满,也是祝贺她得到美满的姻缘,说她将来一定能够幸福地生活着。”

我散漫的应着,美满,幸福,呵。

琴声还在响着,却由温软转为激越,铮铮几响,竟带了杀伐之音。

我一怔,皇后反复的唱着,“桃之夭夭……桃之夭夭……”

我看向她的眼,想看得清楚一些,她却不看我,只看着高长恭那席。

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我终于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瞟了一眼主上,他与一旁敬酒的官员说着话,并没有注意皇后的唱词。

我缠上他的腰,醉眼朦胧,“绍德,我要下去给他们敬敬酒。”他略带了些威胁的瞥了我一眼,“只此一次。”

我嘻笑着揉进他怀里,“你还望着和我再成一次亲么。”他神色和缓了些,“去吧。”

牵着裙摆,我趔趄的甩开搀扶的宫女,走到依然苍白的高长恭面前,“兰陵王,怎么不上来向我敬酒。”

高长弘忽地便要站起,高长恭一把拽住他,举起金盏,“清魄,恭喜。”

我借着背后一个经过的宫女不小心的擦碰,哎呀一声朝前倒,高长弘眼明手快的接住我,“小心……”

不经意的一抬头,唇瓣意外的从他唇角拂过,我想我是醉了,微微的冒出汗来。

他也怔住,定定的望着我,似有火焰在跳动。心慌意乱间,我只对他说了一句,“找到清寒,快逃,解药另想办法。”

他眼里电光一闪,轻轻将我扶正,说了句,“夫人小心。”

身后传来主上的呵斥,方才撞到我的那个宫女颤抖着跪在地上求饶,我适时将他一推,摇晃着回到主上身边,“是我没站稳,饶了她吧。”

他颜色稍霁,冷冷的瞥了高长弘一眼,扶着我回座位去了。

柔情不假,可他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诺言是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发表于 2006-5-14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清魄
发表于 2006-5-15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远方有佳人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楼主| 发表于 2006-5-16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围城

高绍德震怒的一拍案几,“你敢再说一遍!”顿时翻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顺着喜服朝下流。

下面跪的锦衣宫卫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还请皇上治罪。”“治?”高绍德似笑非笑的踱了两步,“治了你,他们就都自己回来了么。”

宫卫端正叩下头去,“皇上教训的是,臣立即派人沿路清查。”高绍德一挥手,宫卫便下去了。

高绍德沉吟半晌,忽然问,“你怎么看。”身后的屏风里转出一个人来,恭声道,“据臣观察,宴上最接近他们的人,便是……”

高绍德冷然回头,“清魄。”那人应了一声,但又疑惑道,“可臣不明白她是怎样知道皇上的部署的。”

高绍德咬牙道,“你下去吧。”

“是”,那人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哼着桃夭,我散了头发,用象牙梳轻轻梳着,忽然门一动,主上含着笑走了进来,“镜波幽兰,瞧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娇娆。”

我敛了笑容,便要行礼,他一把将我拖起,“夜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不要浪费了好时光。”我心一凛,面上可以装,这身子上的抗拒,却是怎样都瞒不过他的。

我强笑道,“折腾了一天,清魄累了……”

他缓缓凑近我,“若对清魄说这话的是高长弘,清魄还会推辞吗。”

我剧震。

他森然朝前一步,“他们跑了,你高兴了?”

我心里顿时宽慰许多,含笑坐下,“自然高兴。”他顿时狂怒的将我从凳上拉起,“你是怎么知道朕的计划的。”

我抬起眼睫看他一眼,“为什么清魄觉得主上理直气壮,主上毁约在先,不是应该惭愧的么。”“惭愧?”他冷笑,“你以为一个承诺就可以困住朕吗,承诺只在对朕有用的时候成为承诺”

我挥开他的手,坐回椅上。

他意乱的负手踱了几步,忽然立定看我,“朕才发现,从头到尾,朕都小看你了……你就在天牢等着他们来陪你吧。”袍袖一拂,他大步走出寝殿。

新婚之夜还穿着嫁衣便给下到大狱的嫁娘,恐怕我是第一个吧。

倚住冰冷的石墙,我顺手牵起一根枯黄的稻草,弯来折去,却忘了从前清寒最爱折的蚱蜢是怎样起头。

以高长弘的本事和耳目,有了警惕之后,主上再怎么都拿不住他们了吧。

微笑的想了一会,竟然沉沉睡着了。

半夜给惊醒,对上一双明星般的眼,“清魄,随我走。”我迷糊的看他,定是做梦了,不然高长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高长弘?!

我瞪大了眼,真的是他。

他见我愣愣的,又将我摇了一摇,“快醒来,这里不可以多呆了,很快便会有巡夜的禁军过来。”

“我认为你多准备些家伙劫法场会比较现实。”我举起手脚给他看上面的重镣,为了放我逃走,主上只差没有将我钉死在墙上。

他脸色铁青,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将我背上后背,“我负你逃走。”

我推开他,“就留我在这里吧,别忘了解药还未拿到……天涯海角,只要清寒在,我便找得到你们”

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他咬了咬牙,“好,你等着,我一定来接你。”

我含笑看他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处。

暗无天日,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这天,总不见人声的甬道那边传来一声吆喝,“皇上驾到。”我心一凛,难道,他们给捉住了。

一群人快步走了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他,他不等门完全打开,便一脚踹了进来,扑到我面前,稍一用力便把我提了起来。“他竟然为你反了朕!”他用力摇晃着我,“你允了他什么!!”

自进来之日开始便一直未曾好好进食,又给重镣困得血脉不通,我给他晃的头昏眼花,但还是听出了他的语意。

高长恭身中剧毒,兵符也被缴去,清寒仅是一个小小的城守,能起兵的,只有高长弘。

“你能给我的,他也一样能给。”我开心的笑。

“那你为何答应嫁给朕”他的眼神危险,步步紧逼。

“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时时刻刻让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懒洋洋的说,欣赏着他的抓狂。

“恨?”他看我的样子几乎让我觉得他马上就要拧断我的脖子、 “自你骗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已经万劫不复。”我越是冷静,他越是震怒。

终于将我抛在地下。

“若你是想挑起朕的怒气,你成功了。”他冷笑着向我靠近。

手腕传来剧痛,我还是晕过去会比较好吧,这样想着,眼前一片黑暗。

高长弘身披金鳞战甲,牵着步景马,威风凛凛的立在护城河外,邺城城里城外一片剑拔弩张。

他调来大军,围了邺城三天三夜,只为那一个人。

忽然听见城墙上一声断喝,“高长弘,你看看这是谁。”

残阳下,高绍德押上城头一个红衣如血的女子。

清魄。

见她手足无力的被高绍德提在手里,高长弘双目瞪的几乎要流下血来。

“清魄”,清寒也从阵后奔上来,脸色煞白。

昏沉中,我听见清寒在唤我。

睁开眼,是黄昏了,我看着落日模糊的想,手脚都好疼,想动一下也那么艰难。

“清魄”

不是做梦,真是清寒。

我朝下看去,清寒和高长弘并立在城墙下。

主上在我耳畔低语,“让朕看看,他为了你,能做到怎样一步。”将我向前一推,主上森然道,“高长弘,你要她活还是要她死。”

高长弘反而平静了,“长弘发誓,若她死了,三日之内必破邺城,取你首级,祭她在天之灵。”

“真好,”主上微笑,拔出佩剑,将森寒的剑锋搁在我脖子上,“那便来吧。”“住手,”高长弘还是忍不住喝道,“你到底要怎样。”

“真是没用,这样便低头了,”主上微微的笑着,“用你的一双手来换她,如何。”高长弘定定的看着他,坚定的说,“不”。

我笑了,这样才对。

主上一愕,随即大笑,晃了晃我,“听到没有,你拼了性命救的人,我只要他一双手他便怕了。”

“你不用挑拨,他一定知道,失了双手,便更救不了我。”我的声音一定清晰到足够让城下的人听到,因为我收到高长弘的温柔的回视。

“是么”主上震怒的将剑锋朝下压了些许,我感觉到疼痛,蜿蜒的鲜血顺着皮肤流进衣领。

“朕只数三声,一……二……”他每数一声,手下便用力几分。

高长弘眼里闪过复杂,终于在他三字出口之前,长长一叹,将长剑交到左手。

主上大笑,“终是忍不住了么。”

不等高长弘举剑,我将全身力气聚在肩上向主上一撞,他不防的脱开了手,噔噔的后退了几步。

我顿时摔在墙垛上。

旁边传来主上的惊呼,“抓住她。”我对城下的清寒露出一个他最爱的笑,朝峭壁般的城墙边一滚。

闭起眼,不看越来越近的地面。

清寒,我来了。

我好累,也好疼,就让我好好的睡吧。
发表于 2006-5-16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这网络小说,真是要命啊../...
 楼主| 发表于 2006-5-17 0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重生

我没有死,但离死不远了。

浑身酸痛的醒来,刚刚睁眼,非但没有上次昏睡醒来时候众人的笑语安慰,还被人提起来一边狠命的摇,一边在我耳边打雷,“只有这一次,下次你再敢吓我,不等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定先亲手杀了你。”

马上听到辟尘尖叫,摇晃我的人又加了一个,“你提着小姐做什么,快放下,她身上还有伤。”

还是让我死了吧,我闭上眼睛想。

终于听到清寒的脚步声,“你们在做什么。”他喝道。

我落进他温暖的怀里,“寒,”我虚弱的唤。

他不可置信的抱紧我,“你醒了。”

我想举手环住他的腰,但手一动,生疼。

见我皱眉,他小心的把我安置回榻上,“那个人,伤了你的关节,但师傅说只要调养得当,今后行动无碍。”

我这才看向一旁黑着脸的雷公,不,是高长弘,好憔悴的样子,是他一直守着我吗。

他见我看他,眼光稍微转柔,正要说什么,我的视线忽然给窜上来的辟尘挡住。

“小姐……”他的鼻涕都快流下来了,“辟尘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再不想落到某个人手里也不要想不开跳城墙啊,虽说他粗鲁得让人讨厌,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有我们啊。”他绝对是故意的,我看到他汪汪泪眼下面一闪而过的笑意,连清寒都忍笑的抿了抿嘴。

高长弘立刻暴跳如雷,“辟尘你再多说一句,晚上你就给我滚出别苑去。”

“好了,”清寒止住还要还嘴的辟尘,“你去请师傅过来”辟尘这才撅着嘴出去了。

将我的头发顺到一边,清寒轻轻说,“若你以后再这样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我便真的永远不再见你了。”

我想到大婚那夜他立在下面看我的眼神,心里一酸,就要流下泪来。

“再要说这样的话你也出去,她才醒过来,便又要惹她哭。”高长弘见我眼圈红了,粗声粗气的说。

清寒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好像比我更关心她。”

高长弘没有反驳,只是尴尬别过脸去。

清寒在我耳边轻轻说,“你再靠一会——有人不眠不休守着你,定说要你醒来他才能放心去进食……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些清淡的粥食。”声音大到足够旁边的人听清,高长弘警告的咳嗽了一声,清寒含笑揭帘而出。

房里只剩下我和高长弘两个人,和我眼光一触,他脸竟红了,但仅一刹,又转白,走近坐到我床边,粗嘎的说,“若清寒没能及时接住你,你便真的死了”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他一定能接住我。”他如针刺般颤了一颤,竟不理我了。

长久,他忽然一叹,“可以让我抱一下你么。”我一怔,还未回答,手已经给他握住。

直觉的一缩,我喊,“不要”。他顿时僵硬如铁,轻轻放开我,“对不起。”

我知他误会,只得说,“小心别碰到我的手。”他对我注视片刻,微笑道,“文先生的药都给我要过来了。”

下一刻,他紧紧将我箍在怀里,叹息似的将头埋在我颈窝,闷声道,“可知道看你那样从城墙上直直的滚落下来,我的心都要停了,你怎么能这样吓我”

怔怔的让他抱着,鼻端盈满他温暖的男人味,这个在城墙下铁一般强悍的男人,却在此刻流露出极度的脆弱柔软。

嘴里不由得说,“那下次我就什么也不做,由你砍了自己的手吧。”他不回答,灼热的气息几乎烫痛了我的肩,不知该再说什么,我放松了身体由他这样抱着。

门口传来咳嗽声,他连忙放开我,一抬头,师傅含笑站在门口,背后是神情暧昧的辟尘。

看了看我气色,师傅点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切记手脚不要用力。”又看了看高长弘,“更不要大力摇晃她。”

高长弘嘴里答应着,朝辟尘瞪去一眼,辟尘则躲在师傅背后冲他挤眉弄眼。

忽然师傅道,“你们出去一下,我还要为清魄检查一下。”

等摇摆的门帘稍静,师傅轻轻一叹,“真是难测,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下那么狠的手。”我微微一笑,“他应当同我恨他一样恨我吧。”

师傅点头,“救下你之后,高长弘已经宣布脱离大齐,若没意外,等情势稳定些,他也会称帝。”

呵,难道就是这样,一个轮回套入一个轮回,我永远都摆脱不了为高氏效力的命运。

但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杀人,也不知他,会不会放我和清寒自由。

师傅忽然说,“不过今后你不能再用禹步了,你的关节严重受损,就算痊愈也不够支撑到跳完整支曲子的。”我的心猛跳了一下,但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那也不错啊,再也不用那么劳累了,若这身毒性也就此流失掉,清魄也能如愿做个平常人了。”

师傅沉默了。

此刻我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又是轻松,又是莫名的悲伤。虽不爱杀戮,但那样灵觉流动全身的感觉,竟是再也不能体会了么,谁能料到木啷山一曲歌舞,竟成绝响。

不知没了禹步的鸩女,是不是已经可以退出那个诺言,获得重生了。

打破凝滞的气氛,我问师傅,“高长恭怎样了。”师傅摇头,“至多五天,已经是极限了。”

哪怕没这次的事,以高长恭的性子,也是宁愿就此死去都不愿回头去求主上吧。

瞧,我还在叫他主上。

不愿再想到他,我问师傅,“清寒怎么说”若高长恭死了,清寒定会内疚一辈子,但那个人身边,是怎么也回去不得了。

“清寒在你沉睡的这几天里,回过姬家,”师傅脸色不好看,“但家主回答说,萃取黑鸩时候一同炼制的解药,已经全数给了那个人,再要炼制,也需数月之久。”

几个月,高长恭怕已经化作黑血了吧。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应当是清寒来了,师傅看了我一眼,转了个话题,“前些日子炼了一批糖球,但目前看来文家大宅是回不去了,就便宜了你吧。”

我从心底笑开来,“多谢师傅。”

失神的攥着一块红纱,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近一个时辰了。

这是他发狂似的回到牢房,想证明自己刚才所见只是梦境的时候,从门钉上起下的,此刻仿佛仍散发着缕缕馨香。

那天她就穿着那身火焰般的裙,飘若流风回雪,袅若轻云蔽月,从他眼前坠落。

那姬清寒,竟然不顾了性命般的掠过来接她,砰的一声胸腑震响,两人一同滚在地上,而他在城墙上看得痴了,竟然忘了下令放箭,眼睁睁的看着城下拥过一群人将他们护着朝后方去了。

仿佛又见那日她娇痴的看着自己,“绍德,我渴。”

门外风尘仆仆的进来一个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样。”他强打精神问。

“人已经苏醒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那人极快的答,略一犹豫,又道,“高长弘的兵马已经尽数退回并州,但因为清魄和高长恭两人不能跋涉,所以他们都还在那个秘密别苑滞留着。”

锵的一声裂响,他捏碎了手里刚执起的琉璃盏,也不理满手的鲜血淋漓,“为朕夺回她,不惜代价”
发表于 2006-5-18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一下~
发表于 2006-5-19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没了啊?好看好看,我喜欢~~~

期待期待。。。
 楼主| 发表于 2006-5-19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蜜糖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辟尘充分发挥了他的聒噪,无处不在的喋喋不休,若高长弘不在还好,大家一致的闭了嘴听他说,等他说累了,又无人搭理,自然就停下了,但若高长弘在,两人定然你一句我一句,吵到最后数次发展差点到殴斗的场面。

我和高长恭总是一人一架凉椅,在一旁闲闲的看着他们吵闹。

高长恭已经不复晋阳初见时的丰姿,黑鸩折磨得他形销骨立,原本温润如玉的皮肤表面也蒙上了一层明显的死黑。

但他一点沮丧的神情都没有,总是那样淡定的笑着,看清寒一次次将一发展到动手便满院尖叫着逃跑的辟尘和暴跳如雷的高长弘劝开。

一次他正笑着,无意中和我对了一眼,那样柔情四溢的一双眼,看得我心里阵阵的发酸。

不管怎样,他对清寒,也是用情致深吧。

而清寒总是淡淡的,对他带着几分疏离,我看得出他的心神不宁,却辨不出他神情间,除了担忧,另外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我和清寒也有不一样的情绪了。

就像刚才,辟尘从我们面前窜过,不当心撞了一下高长恭的凉椅,凉椅顿时前后晃了两晃,清寒紧张得直奔过来稳住椅子,又责怪的瞪辟尘。

高长恭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没事,让他们玩吧。”清寒竟如火烫般将手缩了回去,一颗眸子幽深如井,看了高长恭一眼便退开了。

不忍见高长恭的黯然,我看似无意的说,“打小除了我,还没人能让清寒露出这样焦急的神情呢。”

高长恭闻言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对我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

柔水匆匆的走进小院,辟尘顿时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他身上挂着,笑得几乎站不稳,“救、救命,有人要杀人灭口。”

柔水生性爱洁,见他一身又是灰又是汗,急忙将他推开,皱眉道,“成天没个正经,也亏得小姐公子不计较,若是在其他人家,早就将你扒皮打死。”

高长恭见辟尘面露讪色,解围道,“成天陪我这个病人,他定然也闷坏了,让他开心一下也无妨。”

辟尘闻言对高长弘做了个鬼脸,“听到没有,兰陵王特许我欺负你。”

高长弘原本在柔水进来的时候便站住了,听他这样一说,又朝他扑过去,辟尘哎呀一声便朝外逃,一头撞进朝里走的人怀里,两人顿时摔成一团。

高长弘几步上前将那个人提起来,替他扑打几下身上的灰尘,“纳言,你怎么来了。”

杨纳言一身狼狈,瞪了辟尘一眼,又对我们几个遥遥一礼,才对高长弘说道,“宇文达派了人来传信说想见你。”

清寒一皱眉,“宇文达,那不是北周武王吗。”杨纳言一点头,“正是,他听说长弘反了大齐,便动了同我们联手的心思。”

高长恭也皱起眉,“怎么和北周搭上了,他们不是刚递了和谈的礼单给大齐?”高长弘摇头道,“是他自己寻来的,我可没有联系他。”

高长恭一点头,“不管怎样,北周是大齐的宿敌,定然不可贪一时便宜与他们联手。”高长弘肃然道,“我领会得。”

转身对杨纳言说,“留下来一起用了饭再走,到时候回绝了他就是。”杨纳言也不推辞,一点头满院子跑着叫渴要找水喝,辟尘急忙带他去了。

这时柔水才有空插嘴道,“段将军也回来了,带回一车药材。”

高长恭微笑道,“连孝先都这样小题大做,若斛律光在,那还不要堆几座药山来。”

门外传来段韶的朗笑,“斛律光也是想来,可惜长弘不许……为你我几乎将附近的所有好药都搜光了,长恭还真不领情”说着,人也大步踏了进来。

见我含笑看他,他故作神秘的凑过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我见他右手一直插在怀里,胸前更鼓着高高的一块,知他是故意要逗我,当下装作不在意的说,“还不就是那些难吃透顶的药,师傅调的我都吃不完,这我就更不要了。”

段韶大笑,转过去指着高长弘道,“你马屁拍在马腿上,怎样,人家说不要。”高长弘尴尬的瞪他,嘴硬道,“你带来的东西,与我何干。”

“这可是你说的。”段韶走来蹲在我身前,仰脸看着我,“若东西拿出来清魄喜欢,可要答应孝先一个小小要求”。

我觉得有趣,“那可要看是什么。”

高长恭眼迅速在高长弘和我之间打了个来回,也帮腔说,“相识那么久,孝先可是头一次如此花心思在一个女子身上。清魄,不如由我做个东道,若他取出的东西合你的心意,你便答应送他一件随身物作为念想吧。”

清寒也瞧出些端倪来,坐回我身边凑趣道,“不如让我先看,若是清魄喜欢的,也就不要示众了,我代清魄送……”

话未说完,高长弘终于忍不住窜上去,对着段韶摊开掌心,“拿来。”段韶顿时装傻,“拿什么。”他眼睛瞪得铃铛一般,“我叫你带的东西。”

段韶才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油纸包,塞进他手里。

高长弘尴尬的在众目睽睽下捏着那包东西走过来,粗鲁的塞在我手里,“给你的”,说罢转身就要走,却给高长恭喊住,“诶!你走那么快,要是清魄喜欢了怎么办?”他顿时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解开包的密密实实的油纸,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不禁惊喜道,“紫云英蜜。”

段韶顿时抚掌大笑,“看来清魄喜欢,”转过头看到高长弘只是站桩似的罚站,便向清寒伸出手,“拿来吧。”

清寒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只听到高长弘在那边恨恨的道,“差一点便给你们耍了,清魄的随身东西,清寒又怎么会带着。”

这下连我都忍俊不禁,又怕笑得太厉害摔了那一小瓶难得的蜂蜜,只得小心的捧着,他转过头来看到,便折回来帮我接在手里。

我轻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蜜糖。”他的脸忽然红透,说了一声“我去给你放进房里。”扭头便走出门去,任段韶千般呼唤都不回头了。

杨纳言已经喝完水回来了,不知道听了多少进去,扶着门笑的全身打颤,口齿不清的一个劲说,“上次在茶楼第一次见你,他脸便与这次差不多红。”

段韶原本已经笑得差不多了,听杨纳言这样一说,又笑得弯下腰去。

清寒原本笑意盈盈的帮我理着被风拂乱的鬓发,忽然脸色一白,未及我反映,直朝着高长恭扑过去。

段韶回过头来一看也是脸色大变的惊呼道,“长恭”

凉椅上,高长恭用手背揩去唇角朝外溢出的黑血,见众人紧张,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要慌,去请文先生”,便失去了知觉。
 楼主| 发表于 2006-5-19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赌局

屋里众人忙乱着,我见清寒远远的站在一角,便出声唤他,“寒……”

清寒眼光回到我这里,变成温和,“什么事。”他走过来将我横抱起,“我送你回房间吧,你不能久站。”

我轻轻问他,“看他这样,你心里很难过吧。”他一怔,将我放到榻上,坐在旁边出了一会神,问我,“为何会这样,他们不是兄弟么。”

我摇头,“我也不清楚,也许在他们看来,对方和他们各自心里想要东西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他又沉默一会,犹豫的问我,“你说,若我去问他求解药……”打断他的下句,我肯定的说,“这样非但不能救他,连你也要一起死。”他顿时不说话了。

“你对他……”我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问才不至于太奇怪,但清寒已经跳起来了,“没有,我与他只是朋友。”

我微笑着看他,“他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拍拍床,示意清寒坐下,又爬到他身上我最常坐的位置坐好。

“清寒,记得我说的,引起那些事端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吗。”我将头放在他肩上,不敢看他眼。

清寒肯定的说,“是你我也不生气,因为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泪,我悄悄的蹭在清寒领上,不让他发现,“那天他告诉我,你对于他,是可以一起承担痛苦,分享快乐,相互帮忙直到老死的人……清寒,是我害了你们。”

“好了,”他哄我,“不要再说这些害不害了,不管是什么事,都过去了。”他将我放回榻上,“我去看看他,你要不要人陪,若觉得闷,我叫辟尘过来给你讲讲笑话。”

我摇头,他将通风的纱窗关好,温言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了。”

替我掩上门,他的脚步声朝前面去了。

我辗转在榻上。

静,太静了,静得让人害怕。

好不容易沉沉睡去,忽然觉得有轻轻的吻从额上而下,带着明显的克制,掠过眼睛,鼻尖,到嘴唇,好温暖,“寒,”我模糊的唤。

顿时给人狂暴的提起,恍惚对上一双阴骘的眼,“你竟敢在朕吻你的时候唤别的男人。”

“主上”我惊叫,再无睡意。

“清魄,你记得吗,朕说过,若你注定要与高家的某人纠缠一世,那人只能是朕!”他将我压回榻上,俯下身子,笑意淡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放开她。”忽地一声怒吼,高长弘撞进门来,人还在半途,已挥出力道刚猛的一拳,主上只得放开我,向后退开。

被高长弘接在怀里,我奇怪的想,为何我最近总是被人提来提去。

想到这里便嗤的一笑。

主上定是误会了我的笑容,眼光变冷,对高长弘伸出手,“将清魄还给朕。”高长弘紧紧将我环在怀里,坚定得一如那日在城墙下,“不”。

主上忽然微笑的做了一个手诀,“清魄的死活你也不顾吗”

高长弘一愣之间,我已经疼的全身发抖,吞下已经涌上喉头的血,我咬着牙对高长弘说,“不要放开我。”

清寒也已经赶到,见到我毫无生气的在高长弘怀里歪着,清寒也白了脸。

“你不是人。”辟尘尖叫着朝主上扑过去,只见人影一晃,一个黑衣宫卫已经挡在他身前,辟尘被他一扭一甩,倒着撞出门去,滚落在院里,挣扎间几乎爬不起来。

主上怜悯的看他,“何必”,他抬起手朝外圈了一圈,“这里内外已经全在朕的掌握之中,你们若识相,便将清魄交回给朕,朕饶你们不死。”

高长弘面色铁青,显然主上说的不假。

趁他说话的间隙,我喘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他,“你以为还有人会相信你吗。”

他终于失了笑语,阴沉的看住我,手印挥出,拇指从戌纹点至辰纹,每一纹念一咒,“胆鬼勺鬼灌鬼行鬼幸鬼甫鬼票平立”。

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在高长弘怀里缩成一团。

让我死了吧。

连高长弘也白了脸,不顾高绍德还在室内,急急将我安置回榻上,“文先生,清寒,快想办法啊”他扶住我吼。

师傅嘴唇颤了两下,颓然道,“那是姬家操控鸩女的神诀,我救不了她。”

清寒眼睛如他手里的寒剑一般明亮,略退了一步,低声问后侧的段韶,“你若可以缠住那宫卫,我便有把握将高绍德擒下。”

段韶轻轻一点头,清寒低叱一声,“走”,便做势要朝前扑去。

锵的一声剑响,段韶的寒剑出鞘。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飞掠而出。

异变。

清寒的身形只出了一半,便在中间停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

“公子!”辟尘悲叫。

“清寒!”师傅剧震。

“寒……”我挣扎着唤。

主上赞许的看着,“做的好”

段韶的手握着剑柄,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高长弘再也顾不得我,呼的立起,便要扑过去。

段韶微微将长剑朝里一送一绞,清寒顿时痛白了脸,也成功的止住了高长弘的身形。

“段韶!”高长弘咬牙切齿的低吼,“没想到你竟是他的狗”

闻言段韶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笑容,仍不接话,拍了清寒的几个大穴,带着他慢慢的退回主上身边。

“怎样,”主上微笑看住我,“已是必输之局,还要和朕继续赌吗。” 那抹笑,只是微弯双唇,绛红的唇,漆黑的眼,竟将原本就苍白的脸烘托出一股无以比拟的妖邪之气。

我望着清寒惨白的脸色,心里奇异的平静下来。

拾起地上的烛台,掷掉蜡烛,用尖利的烛刺对准喉咙,他的笑凝住,“你敢”。

手上用力,仿佛能听到金属刺进皮肤时皮肤绽开的那一声轻响,血珠沁出来,一滴一滴顺着烛刺流到手上,“清魄一生都在追求着鲜红跟血腥,自己或是别人,此刻还有何不敢。”

“清魄”高长弘上前一步,声音微微的发着颤,“放下烛台”,我恍若未闻,直直的看着主上。

这若是一个赌局,我赌他会心软。

僵持了一会,主上开口,“你要什么”“清魄要一个真正的允诺,清魄一人,换他们全部”。我坚决的说。

“若朕不答应呢。”他眯起眼。

没有说话,我手上又用了一分力,温热的血液顺着皮肤淌下,。

良久,他咬牙对段韶说,“放他过去。”段韶应了一声,极快的将剑一抽,把清寒推了过来。

见师傅接了清寒,不及看他伤势,我定定的看主上,“高长恭的解药呢。”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朕没有带着。”“去取”,我极力忍住头晕,低沉说。

他恨恨看了我一会,终于说,“好,真好。”探手入怀,揪出一个锦袋来,掷进高长弘怀里。
 楼主| 发表于 2006-5-19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夕

高长弘将锦袋送至师傅面前,师傅隔着锦袋一闻便说,“清水送服,速去。”高长弘紧紧攥着那个锦袋,回头看了我复杂的一眼,一顿脚,头也不回的去了。

一室寂静。

过了一会,高长弘回来了,对师傅点了点头,轻声说,“吐出好多污血,但呼吸平复下来了,银针探脉也没有变色。”

主上不耐的看我,“还要怎样,”我点头,终于忍不住脱力坐回榻边,“让他们走”

高长弘大步过来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轻声但很坚定的说,“清魄要和我们一起走。”主上眼光瞬间转冷,“要出尔反尔吗。”

高长弘冷笑道,“要论毁约的本事,也不知谁才当认天下第一。”

主上微微一笑,“错了,朕当时答应放了你们,但没说不再抓你们,朕也答应大婚以后将解药给高长恭,但是没说多久以后,何来毁约一说。”

高长弘气的打颤,“你这个小人。”

我扯了扯高长弘的衣襟,他便不再理会主上,蹲下身来柔声说,“你不用担心,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落回他手里。”

我止住他,“我要跟他回去。”他脸色顿时一变,急道“我真没想过要用你换解药,你要相信我。”

我微微的笑,“傻瓜,是我自己要换的”抬头看了看主上,他眯着眼,见我抬头,冷然道,“若今日清魄不同朕回去,这里所有人一个都走不掉,就算走了一个两个,朕的追杀,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不理他锐利的目光,我转头轻声对高长弘说,“他只是要我,兰陵王的毒刚解,清寒也是生死不明,若再带上我,你们是怎样都走不掉的,再说,”瞟一眼正看着这边的段韶,“你现在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能用。”他一震,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没有再说话,只是别开头去。

“走吧,清寒的伤势不容耽搁。”我说,慢慢站起,准备走向主上。

“清魄,”他低声唤我,我一回头,一个窒息般的吻滚烫的印上我的唇,他的不舍和无望在唇间尽情释放。

“等着我”,结束亲吻,他在我耳边发誓般的说,我笑而不答,转而看向主上,“请主上下旨吧。”

回去的路上,主上要我与他并乘一骑,一路却出奇的沉默,我也倦意淡淡,就这样无言回到了邺城,只在我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他忽然问,“朕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勉强回他一笑,“他让清魄觉得温暖。”

日子比我想象的好过太多,主上不仅没有再将我下狱,还将重华阁给了我作为新居。

颈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我的手脚也在调养下渐渐好起来,虽然仍不能站太久,但至少可以稳稳当当的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几个来回。

他经常在我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说话,更不让人打扰,神情间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平和,偶尔更会流露出一种困惑的神情,我也从来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做该做的事情。

今天是七夕,自早上起宫女宫监们就聚在一起谈论每年的老戏目《天河配》。

不想扫他们的兴,天一擦黑我便早早的沐浴回房,除了正巧轮值的,其他人都欢天喜地的去了内城的广场看戏。

往年的七夕,若主上没有安排我和清寒做事,清寒总是要去买七孔针回来让我穿,说是为了向织女祈求智巧,虽我总笑他太俗,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穿针的本事。

“想到了什么,笑那么开心。”沉沉的声音将我惊得几乎跳起来。

他见我惊惶,轻笑,“吓到你了么,只怪你想得太入神,朕进来之前可唤过你好几声了。”说着便朝我走来。

扑鼻便是浓重的酒气,我警惕的朝后一退,他见状也没有太接近,只坐在桌边。

“怎么没有与嫔妃们一起参加宫宴,也不去听戏,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笑。”他为自己倒了盏茶,缓缓啜饮。

我垂下眼帘,“清魄向来不爱热闹,再说那些地方也不是人人都希望清魄出现的。”

他一怔,“朕说过,若你喜欢,整个后宫都归你管,你要赏谁,要罚谁,随你怎样。”我摇头,“清魄不喜欢太多权利。”

他莫名的有些动怒,“那清魄喜欢什么”

我摇头答,“清魄喜欢的,应是主上给不了的。”

“天下没有朕给不了的东西,”他冷笑。

不想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问他,“主上穿过七孔针么。”他明显一愣,“没有。”

又想到清寒,我微笑的说,“每年七夕,我和清寒会在正午的烈日下放一盆清水,分头将自己穿的那枚七孔针放在水面上,盆底呈“云龙花草”影像,便一定是清寒穿的,我穿的却总是一团糟。清寒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是怎样做到的,只是笑说若我能做到,便允我来年不用再穿那针。”

忽然下巴给攫住,对上主上专注的眼,“清魄,为何你总是想着别人,却从来不愿对朕多看一眼。”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转开脸。

忽然听到他吟道,“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月为开帐烛,云作渡河桥。映水金冠动,当风玉佩摇……”神情间竟是无比的平和安详。

见我听得怔住,他对我绽开一个很大的笑容,俊朗的让人窒息,“你说牛郎织女每年一见,他们会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心慌的站起来想离开他的范围,却被他逼退回榻边,低低的笑着,“清魄,你还欠朕一个新婚之夜”

正是避无可避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宫监大声通传,“皇后娘娘到。”我顿时松了口气。

皇后穆莹牵着裙摆,轻巧的踏进门槛,“清魄……”抬头看到主上神色不明的立在一旁,她顿时僵住。

“皇后来这里做什么”主上冷冷的问。

皇后猛醒般的跪伏在地上,“原来皇上在这里,臣妾倒是失礼了。”

“免了。”主上烦躁的挥挥袖子,“你不是在内城听戏,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穆莹见正德夫人没有出席宫宴,也没有去听戏,便传了重华阁的宫监来问话,宫监说夫人天擦黑就睡下了,穆莹担心夫人身上不适,便来看看,早知皇上在这,穆莹就不进来了”皇后答完又惶恐的伏下身去。

眨了眨眼,忽然反映过来,正德夫人就是我。

“嗯。”主上看了我一眼,“既然皇后来了,便陪清魄聊聊吧,朕回去了”说罢也不等皇后行礼,径自去了。

我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第二日中午,我在花园荫地里安置的软椅上小憩,自从手脚受了伤,我便丧失了暑天浸凉水的乐趣。

忽然有宫监来报,“夫人,皇上差人送来一样东西,此刻正放在前面,您去看看吗。”

我懒懒的不愿起身,随口问,“什么东西。”

宫监挠了挠后脑,“送来的人说,皇上为了那东西一宿没睡,早上才弄好了,但奴才怎么看都只像是很大的一盆水。”

我心里一动,“抬过来我看看。”

宫监为难道,“可是皇上带话说要夫人在正午的日光照射下看”

我忽然想起昨晚对他说的话,“每年七夕,我和清寒会在正午的烈日下放一盆清水,分头将自己穿的那枚七孔针放在水面上……”
发表于 2006-5-19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没了啊
发表于 2006-5-19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顶~
发表于 2006-5-1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号
 楼主| 发表于 2006-5-20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刺杀

巨大的金盆和满满一盆水,却是空的,旁边伸来一只手,放了一枚穿好的七孔针在水面上,我呆呆的望着它投在盆底的影子,和清寒做的一样。

忽然听到一旁的人含笑道,“邺城禁宫,怕也只有正德夫人得到皇上亲手做的玩意而不喜形于色的了。”

我未抬头,冷冷回答,“这邺城禁宫,恐怕不止段将军是靠出卖朋友来换取功名的了。”

段韶只是一顿,又笑道,“清魄好厉害的一张嘴。”我也笑,“铁伐好毒的一颗心。”

一阵沉默,段韶摒退了左右,走到我面前,叹道“清魄还在记恨那一剑。”

“听命于人,剑不由己,你不配使剑。”我终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眉目间仍是晋阳那个笑意春风的温柔将军,却没人知道底下包藏的一颗腐烂的心。

段韶的目光黯了一黯,“你我同为人属,便应当知道,为了他,我们的剑能刺进任何人的胸膛。”

我冷笑,“所以你的剑就刺进了清寒的胸膛。”

眼角瞥到不远处的仪仗,我微微踏前两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仰起脸轻轻说,“其实,曾有一度,清魄一直在想,为何爱上清魄的不是铁伐。”

他的眼神一阵迷乱,抬手整理我给风吹得与发丝缠绕的耳铛,“若你不是他的,我怕真会爱上你。”

感觉到熊熊的注视,我笑弯了一双眼,悄声说,“你靠我那么近,不怕他疑心。”

不等他回神,我神情厌恶的将他一推,大声说,“你下流。”

段韶露出一个苦笑,“我猜他在我后面。”

快步走到我身边,主上的眼神森冷,“看来有人忘了自己身份”

段韶回身跪下,“孝先不敢。”

我微微向主上一礼,缓缓的拖着雪白的裙纱,头也不回的走回重华阁。

他随后就跟来了,一直跟进我房间,终于还是没忍住,“谁准你同外人如此接近”。

我走到梳妆的铜镜前,淡淡说,“主上不是一宿没睡,怎么不去休息,又来清魄这里了。”

他不耐的挥了挥手,“若朕要在白日里睡下,明日谏表便会铺满整个桌子。”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声音也柔和许多,“清魄是在关心朕吗。”

我略略一惊,侧身让开他的逼近,“主上若困倦,便在清魄这里歇一会,清魄去外面守着,有人来便替你挡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也好,不必出去,就在这里守着朕吧。”说罢便自顾自的上软榻扯了丝被睡下,不一会鼻息便重了起来。

若不是眉宇间的相似,谁肯相信他们竟是同族兄弟。他深沉而阴骘,狡猾而残忍,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又想到清寒,那透胸一剑不知可伤到清寒要害,这些天心里一直安定,相信师傅一定医好了他,清寒……

在你们颠沛流离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毫无防备的在我面前睡着了。

执着金簪的手从袖中滑出来,担心他像昨夜那样纠缠,现在的我又无力反抗,在他进来的时候,我将这金簪笼进了袖中。

这簪很锋利,若刺的位置正好,定能让他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死去。

他原是侧着睡的,此刻又微微的翻了个身,变为平躺,无意间把整个正面暴露在我的簪下。

哪怕是睡着了,他的眉也是皱着的。

睡梦中少了些阴郁的脸显得柔和,直挺的鼻子下面是鲜红的薄唇,这双唇曾轻易的吐出冰冷刺人的话语,也曾温柔的对我述说着爱意。

心里一个声音说,杀,杀了他,然后你就可以回到清寒身边,杀了他,杀。

手却不听使唤的刺不下去。

杀……杀了他……杀……

忽然对上一双如墨般深沉的眸子,“清魄,怎么犹豫了。”他含笑抚上我的唇。

我猛地一惊,手里簪子直直的插了下去。

一声闷哼,留恋在我唇上的手指立即缩了回去,我也立即退开。

我定了定神朝他看去,只是小臂上在流血,看来他是用小臂挡下了金簪。

我紧紧握着金簪,一击不成,他定然不会给我再下手的机会,若他出声呼叫,我拼了性命,也要在他喉咙上补一簪。

他显然是生气了,但是没有看我,也没有唤宫卫,只是用力在丝被上扯下一条碎布,咬牙切齿间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便是那丝绸。

血一直淅淅沥沥的朝下滴,他用牙齿咬住布条一端,凌乱的裹着手臂的伤口,眼睛扬起看住我,沉声说,“还不过来帮忙。”

和他炯炯的目光一碰,我的心猛烈地跳动几下,差点倒退一步。

握着金簪的手指又紧了紧,下一刻,我站定了身子回视他,“你怎么不叫人来拿我。”

他盯住我,眼神从凌厉转为柔和,渐渐消了怒气,又变成温柔的凝视,“来,坐到朕身边来”。

我摇头,心乱如麻。

自跟了他以来,我便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任何决定,更别说是刺伤他,此刻也不知是该逃走,还是该向他请罪,又或者扑上去再搏一击。

正想着,被一双坚硬的臂膀紧抱住了,通体温暖。

我还在发楞,主上把头埋在我肩上,“你方才看着朕的时候,眼睛在哭泣。”

清寒……我任他抱着,缓缓举起金簪,浑浑噩噩地向他背上刺去。

本也不抱刺中的希望,只是本能似的直插下去,谁知他也正神思恍惚,察觉我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金簪入背。

嗤……

朦胧中,金簪穿破衣料,插入肌肉的声音传来,如雷贯耳,惊得我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七寸长的金簪,只留了不到三寸在我手里。

他仍旧紧抱着我,脸颊因为强忍剧痛而微微抽搐,薄唇倔强地抿着,竟然哼都没有哼一声。

我惊魂未定,感觉手上有潺潺热流淌过,烫着似的放了金簪。

他高大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我下意识的接住,但始终是支撑不了他的重量,只好随他一起滑跪在地上,抱着他的上半身。

他见我愣愣的看他,挤出苦笑,居然还能说话,“据说英雄多数都是死在女人手上的,”他顿了顿,呼吸已经不畅,定定地看住我的眼,“朕是真心的,你……你偏偏不领情……”

他说了两句,停下喘息了很久,才又开口,“若朕死了,你取朕的印信,跟宫卫说是朕派你出城去……”他干咳了两声,引得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

我抱着他,身上染满他温热的血,听着他在自己怀里低声叮咛。

红得触目惊心,我的心骤然狂疼起来,感觉他忽然不动了,一阵巨大的恐慌笼罩至心头。

我手忙脚乱地伸手探他的鼻息,好像仍在微微出着气。

“主上……”我压低声音叫着。

他仿佛听到了,轻轻掀了掀眼皮。

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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