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童话 “春天，一只兔子 ”

橘子和大白兔

春天，一只兔子

文  张留留

一
四周全是高楼大厦，从一个不起眼的洞里探出个灰扑扑的脑袋来，嘴里嚼着根去年冬天的麦杆，这就是兔子泡泡，你可以叫它单身汉，流浪汉，游手好闲者，或者说是自由职业者。它抖抖卷成一团的耳朵，耳朵“叭”一声舒展开了，马路上高楼上的噪音轰轰烈烈地传了过来。那根麦杆是它最后一点粮食，本来这在春天来临之前就早该吃完的，兔子泡泡特意向狗熊学习了冬眠的技巧，于是才熬到今天。

换句话说，这是兔子泡泡今天春天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安安生生的饭，吃完这个，它就不得不再去找食物了。

春天已经来了一段时间，这从杨柳的茂密程度，草坪的浓淡程度就可以看出，树叶和青草开始由嫩黄变为黄绿，早开的花悄悄吐出了那么一点淡粉浅黄的花苞。作为一只兔子，泡泡对青草的热爱要远远胜过对树叶和鲜花的热爱。

春天的阳光好暖和，泡泡贪婪地闻着，很想打个滚，抖掉身上去年的灰尘，然后再美美地来上一通大嚼。但――且慢！泡泡有打滚的自由，但不是在草地上，而是在打个滚就沾身尘土的水泥路上，或者是打个滚能硌出满身青的石子路上。此外，万一要是有辆汽车不幸踩了它一下，它只有自认倒霉。

泡泡所能接触到的草坪，要么是专门用来供人们观赏，竖着横眉立目的“严禁践踏，违者必究！”牌子；要么就是有宠物的家庭自留的草地，现在宠物的种类是大大的丰富了，不仅有狗啦猫啦，也有人把猪当宠物，养羊、蛇、鸡、马的就不用说了，也有养兔子的。提供食物是草地的一大功能，另一大功能是愉悦主人：看着自己的宠物在草坪上打个滚儿翻个身，作个揖，是多大的娱乐啊。所以草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判断宠物不失为其“宠”的舞台。

“当一只家养的兔子多好啊……”泡泡起了这样的念头，“有块可以打滚的草地，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可是，一只家养的兔子，绝不被允许过独身的生活，无论喜欢与否，它们会被强迫同各种各样的兔子成亲（这还算是好的，因为谁也保不准有没有人让兔子同狼啦或者其它什么成亲），然后像做算术题1＋1＝2或2×3＝6一样得出他们想要的结果。泡泡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它不想受家庭的拖累，它是只热爱自由的兔子，喜欢自己的单身汉生活。况且，在这个春天醒来之前，它一直过的是衣食无忧的日子。

泡泡此行的目的地是动物园，它有一个朋友住在这里，基本上它所有的食物都是这个朋友从动物园的后墙那儿偷偷抛出来。这个朋友是只熊，泡泡的冬眠技巧也是从它那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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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动物园门口贴着一张告示：

招聘

　　　　因本动物园大量动物退休，特面向社会招聘动物若干，
　有意者请前来面试，面试地点，动物园后门向里十五米，
第三棵枯死的海棠花丛下。

告示下面摆着张大桌子，上面堆满了宣传材料，关于不同工种――比如说食肉类、食草类以及杂食类的待遇及要履行的职责。

兔子泡泡拣了张食草类的动物看着，上面写道：

待遇：负责早餐和晚餐，为了引进竞争机制，中餐要看自己的表现及游客数量来定，游客所投食品的三分之一归动物园所有，用做年底奖金。提供免费医疗。早餐和晚餐食谱及样图见背面。

职责：春夏秋冬服装自备，一旦进入笼子，除非履行完整个合同，否则不得出笼。在此期间要敬业爱岗，不得同游人发生冲突，违者后果自负。合同期三年，违约者罚在笼子里多呆三个月。

上面还有详细工作流程，包括男士来了做什么，女士来了做什么，小孩儿来了做什么，但泡泡一看食谱及样图就气坏了，“唔，为了那么一截发霉的萝卜干儿就要在笼子里关上三年？每天逗弄那些用两只脚走路的傻猴子！”
它是一只酷爱自由的兔子，春天的空气是多么新鲜啊，泡泡于是不屑地走开了。

接下来的消息很不幸，它的朋友，那只名叫混混的狗熊出国了。混混是还在冬眠的时候被送走的，要不，它怎么也得和泡泡告别一下。

春天的空气里立刻出现了许多令人烦躁的成分，泡泡黯然神伤地躺在动物园的后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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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泡泡只好自食其力了。

它首先试了去当只家养宠物，接纳它的是个外号叫“铁公鸡”的人。泡泡喜欢这个名字，它觉得这个比叫什么“大伟”、“小军”的更像动物的名字，更亲切。新主人看着它说：“嗯，我本来想要的是只猫，”他用手揪了揪泡泡嘴边的毛，“既然你也有胡子，那就把你算做只猫吧。不过你得兼兼狗的职，有人来时，你得‘汪汪’叫上几声。”新主人并不限制它晒太阳，也不限制它跑来跑去。但就是不给它东西吃。当泡泡客气地问他讨几个萝卜吃时，他诧异地说：“咦，我可是把你当猫养的，屋子里这么多老鼠，还不够你吃吗？”泡泡很生气，不过它是只有礼貌的兔子，于是它更加客气地告诉他，自己还兼着狗的职，单单老鼠是不够的。‘铁公鸡’领着泡泡爬到墙头上，“听着，”他指着邻家的鱼缸，“我想你认识，那是金鱼，再瞧那儿，”他手指着院子里几只毛绒绒的小鸡，“那个你也可以吃，”他拍了拍泡泡的脑袋，“在看看这儿，一棵大树，一堵墙，只要你有本领，食物怎么会少呢？”泡泡不会爬树，也不会翻墙，就算会，它也不去偷东西，它离开了‘铁公鸡’，临走前，出于报复，它把大小便撒得到处都是。

泡泡随后去了求职市场，它往脖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满了可以担任的职务：美食家，情报员，催眠者，聊天高手，花钱顾问，除草专家，防治红眼病医生，长短跑运动员……它还特意注明自己会冬眠，不用提供冬天的饭食。

它面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低着头看上牌子一会儿（兔子与人相比，实在是太矮了），就摇摇头走开了。他们要招的人得会电脑，长相好，身体棒，外语至少六级以上。

最后来了一个小个子带眼镜的先生，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说出话来细声细气，像有一只蚱蜢在草根上磨牙。他要招一个除草工，立刻有很多人涌了上去，兔子失望地站在一边，它根本挤不进去，人群把磨牙的蚱蜢围得只剩点唯有风才能钻过去的缝隙。
但这位先生透过人们腿与腿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失望的兔子，他选定了泡泡。因为只有它比他矮，其它人让他觉得压抑，而他想找到让别人压抑的感觉。此外，雇佣泡泡，他不用额外买除草工具，泡泡的两颗大板牙就是上好的割草机：省电，省食物，磨损费用及清理费用全都不用付，还可以免费美化风景：如茵的绿草上伏着只可爱的小白兔……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之所以选定你，是因为同情可怜你，”他扶了扶眼镜，严肃地对泡泡说。

“那么多比你优秀的人我都没有要，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同情，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尽自己最大努力除草。”

泡泡正式上班啦，它用粉笔规划出苗圃应该生长的范围，然后的工作就是每天躺在地上，把那些旁逸斜出、长到粉笔圈外面的枝条给吃掉。

可这样吃不饱，泡泡发了愁，它捧着脑袋想了想，露出兔牙笑了。它有主意了。
它擦掉原来的粉笔圈，重新画了一个面积小得多的圈，这下子，又有许多草和嫩枝露在圈外了。

圈子越来越小，泡泡终于吃上了饱饭，它现在经常笑眯眯的，觉得很幸福。

终于有一天，它的雇主出来后，惊奇地发现，自家的花圃只剩两棵瑟瑟发抖小玫瑰，它们半边身子已经被啃光了，虽然上面有很多刺。旁边是一只肥胖的兔子，它正猫着腰，用尺子比划着，试着画出一个比粉笔还要细的圈来，可它做不到，要么只点个白点，否则圈的直径就远远超过了粉笔的直径。“唔，工作简直太辛苦啦，我也许应该请求主人加薪吧？”泡泡把垂在眼前的耳朵拨拉上去说。

思松斋主

一只酷爱自由的兔子

橘子和大白兔

泡泡被赶了出来，它所有的毛都留在了主人家，作为毁坏花圃的赔偿。
它现在所剩的就是厚厚的皮下脂肪以及红里透白的兔皮了。
春风依然温暖，但没了大氅的泡泡觉得今年春天分外寒冷，它瑟缩地立在街头，盼着夏天早早来临，那样它就不必因为失去皮大氅而受寒风吹打了。为了取暖，它来回跑着，“运动会加快体内脂肪的燃烧，我要在取暖的同时恢复健美的身姿。”它自言自语道，与此同时，它看到一辆招摇而过的敞篷车，车身花花绿绿的，画着一根有车轱辘那么粗的面条，旁边写着：‘撑死你’方便面，今天你吃了吗？车上有几只老虎和狮子，它们疲惫地敲着鼓打着锣，夜莺面朝话筒，认真地对着口形。
“活动广告，谁要？”泡泡马上把自己红里透白、柔韧度好、吸水透气、适合写字的兔皮派上了用场。“这样总比赤身裸体好吧，涂点油彩？”